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剃了胡子才洞房 第四章

这天,君贻斌一大早就来到君怡歆的房里,美其名是来探病,实际上,他还没开口,她就知道他是来做什么的了。

“恭喜妹妹、贺喜妹妹。”君贻斌一开口就谄媚的道。

“贺喜什么?”她淡淡的问。

“听说昨儿个夜里、前儿个夜里……还有大大大前儿个夜里,将军都睡在妹妹这里?”不用怀疑,在来这里之前,君贻斌就将一切打听清楚了。

“三哥从哪里听到这些闲言闲语的?”君怡歆不置可否。

“妹妹,妳这是在唬弄哥哥我呢!熊副将和妳的丫头在外头把守院落的入口,这府里上下哪个人不知道呢?就连外头的人都知道了,妹妹又何必瞒我这个做哥哥的呢?”他的嘴角带着一抹轻佻的笑意。

“三哥来我这儿,该不会只是要讲些闲话吧?如果是,妹妹我……”她端起茶,做个送客的姿势。

“我说妹妹……”君贻斌腼腆着脸,正要开口。

“小姐,吃药!”小墨点就将一大碗药塞到她手里,还故意道:“这是将军嘱咐我给您煎的,还要您一定得喝完。”

说到“将军”二字时,小墨点还狠狠的瞪了君贻斌一眼,想借将军的名义让他知难而退。可惜的是,君贻斌从来就不是有自知之明的人。

“看不出妹妹真是好本事,将军大人都被妳牢牢的掌握在手中了,呵呵呵呵……”君贻斌谄媚道,“以后妹妹可要在将军面前帮我美言几句,提携提携妳不成材的三哥呀!”

“小墨点,送……”君怡歆实在受不了了。

“正事正事,这就说正事了。”见君怡歆真要送客,他赶紧改口。

“三哥有什么正事?”反正这君家的事,她也看开了,她淡然的问。

“不是三哥有什么正事,是我们的父亲大人有正事。”君贻斌虽然是庶出,却因为是君明海膝下唯一的男丁,因此很得他的喜爱。而君贻斌也习惯了假借父亲之名行要胁她之实。

“哦?父亲大人有什么正事呢?”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君怡歆在说“父亲”两字时,总是充满了淡淡的讽刺。

“父亲大人的意思是,妹妹的伤口也好得差不多了,而我们的存画也不多了,是不是该再画一些了呢?”君贻斌名为商量,实则为逼迫。

“可是小姐的伤口……”小墨点忍不住要替小姐说话。

“臭丫头,这里没妳说话的份!”君贻斌厉声叱骂,骂完,又转头朝君怡歆笑着,“我也知道妹妹的伤口还没有全好,可是父亲的意思也不好违逆。”

其实君明海的原话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以后的事谁也料不到,还是趁着人还在的时候,多榨些画来变卖才是正经。

“现在我的右手还不太能使力,恐怕……”君怡歆自受了肩伤后,右手始终软弱无力,连带也影响到画的品质。

“没事的,这赝画咱们也不是卖一天、两天的了,不都没人识破吗?”君贻斌早就被金钱冲昏了头,根本不管其中的风险。

“可是,这些日子从咱们这边出去的画也实在太多了,我有些担心……”她思忖了下,还是耐心的规劝道:“我想我们是不是也该缓一缓了?”

“妇人愚见!”君贻斌不屑的道,“妳只要负责把画画好,其它都不必管!”

“那——这次要我画什么呢?”

“王冕的《墨梅》、范宽的《清平垂钓图》、姚廷美的《夏日荷塘清睡图》……”君贻斌杂七杂八报了一大堆,想了想又补充了句,“其它妳就自己看着办吧!反正什么画值钱就画什么。”

“可是小姐的手……”小墨点忍不住插口。

“妳这臭丫头吃我君家的、穿我君家的,却只会挡君家的财路!妳的主子都没说话了,妳一个小丫头在叫什么?”君贻斌张嘴就骂。

“可是大夫说……”小墨点被骂得眼泪汪汪的。

“大夫叫妳去死,妳就去死呀?也不想想自己是什么东西,动不动就拿大夫来压……”君贻斌蛮横至极。

“三哥,我要画画了!如果不想铺子里没画卖的话,你就请回吧!”君怡歆截断他的话,语气平淡,却隐含威胁。

“妹妹,我是在帮妳教训丫头,这些下人一天不教训就爬到我们头上了。”君贻斌仍趾高气扬的。

“我的丫头不劳三哥费心,倒是听说昨晚三哥院落的葡萄架倒了,想必三哥那儿还有很多工作要做吧!”君怡歆也动了气。

君贻斌和父亲一样花心,年纪轻轻就娶了三个老婆,争风吃醋的事时有耳闻。

“好好好,敢情妹妹是攀上高枝,眼里没有我这落魄的三哥啦!既然妳这里不欢迎我,我也不自讨没趣了。”君贻斌幸悻然的起身走了。

“什么东西!”小墨点冲着他的背影啐一口。

“算了,还是过来帮我磨墨吧!”君怡歆叹口气。

一种突如其来的疲倦席卷了她,她知道那是心里的疲倦。这一切的一切,她都受够了!可她的自由又在哪里呢?

“小姐,我实在不明白您为什么要任由三少爷欺负呢?”磨了一会儿墨,小墨点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

“我答应过大哥要好好照顾这个家的。”她永远记得那双手握住她时的温暖,照顾君家是她唯一能帮大哥做的了。

“我真不明白,您对老爷那么孝顺,老爷他却……您可是他的亲生女儿呢!”

“别说了。”君怡歆阻止她。

“可是……”

小墨点还想说什么,君怡歆已经铺好画纸,开始埋头作画,小墨点只得闭上嘴。

唉!真不懂老天爷是怎么了,为什么像大少爷和四小姐这样的大好人却要遭受这样的苦难,而像老爷和三少爷那样自私自利的人却能享受荣华富贵……

小丫头越想越愤慨。

“外面……外面的人都是怎么说的?”不知过了多久,黑暗的天色渐渐侵入窗棂,君怡歆放下画笔,揉揉酸疼的脖子问。

“呃,还能怎么说,当然是说小姐和大将军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啦!”小墨点先是愣了愣,随即道。

“是吗?”她淡淡一笑。

“当、当然不……呃,当然是真的啦!我小墨点怎么可能欺骗小姐?”小墨点差点就将真话说出来,幸好小脑子转得快。

这次皇上替君家的女儿指婚的事并未昭告天下,所以外面有很多不明事理的人,以为是她家小姐主动勾搭舒将军。也因此,外面的传言都说得很难听。

想到这,小墨点不禁庆幸小姐几乎足不出户,听不见这些伤人的话。

“哦~~”君怡歆点点头。

大概是心虚吧!小墨点根本听不出小姐这声“哦”究竟是相信还是不相信。

“明天妳将这几幅画带到品鉴斋去,小心点,别让老爷他们发现了。”君怡歆从画柜的暗格里取出几幅画,交给小墨点,“卖画的银子还是存到……”

“存到实惠钱庄!小姐呀!您都交代过好几遍了。”小墨点接着她的话笑道。

“是是是,本小姐我知道自己很啰唆,不劳妳提醒了。”君怡歆也笑了。

“呵呵呵呵……啰唆的四小姐!”

“啰唆的小丫头,呵呵呵呵……”

君怡歆和小墨点相视大笑,笑声回荡在小小的院落里。

舒致远走进院落时,正好听见一串欢快的笑声,转入画室,看见了君怡歆仰天长笑的样子。

一个大大的酒窝浮现在她左颊,下巴到颈部形成一道柔和的弧度。

他从没见过如此灿烂的笑脸,不知不觉被迷惑了。

“什么事这么好笑,说出来让我也笑笑?”笑容是具有感染力的,他亦不禁微笑了。

“就是就是,说出来让末将也笑笑。”一身毛茸茸的熊副将也挤了进来。

“你回来了!”

君怡歆那灿烂的大笑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他熟悉的一抹浅笑,就像礼教要求女子的那样,循规蹈矩、温温婉婉。

“君怡歆,我真不懂妳。”不自禁的,舒致远的大手抚上她原先笑得灿烂的面容。

要说她是礼教的遵守者嘛!她却可以明目张胆的将他收容在自己的院落里;要说她放荡嘛!她又清冷得像尊玉雕一样。

虽然外面的流言传得沸沸扬扬,可只有他知道,他们之间其实没有太多的肢体接触,更不像外面传说的那样日夜缠绵。

很多时候他会吻她,不是因为,而是忍不住想确定她究竟是不是真人!

“将军,用过饭了吗?如果还没用过,我让小墨点去厨房端点点心过来。”相较于他紊乱的思绪,她只是微笑而已。

“用过了。”她此刻的笑容比先前肆无己i惮的大笑,更合乎世俗的要求,可舒致远却不由得怀念起那一刻乍见的惊艳了。

“君怡歆,如果我们不是在这种情况下认识该有多好!”他冲口而出,话一出口,连自己也愣住了。

“将军真爱说笑。”君怡歆垂下眼脸,密密的睫毛遮掩住她的大眼,也掩盖了她真实的想法。

他很想拨开她浓密的刘海,捕捉她最真实的眸光,可就在他伸手的那一刻,似乎看到雅儿幽怨的眼神。

计画不是早就拟定了吗?他怎么可以……

“早些休息吧!”他的手迟疑了一下,搭上她的肩,将她揽入自己的怀里。

“嗯。”君怡歆点一点头。

“将军、小姐,我们先告退了。”这些日子以来,熊副将和小墨点已经很有默契了。

“去吧!”

这天晚上,两人同以往一样,衣着整齐的躺在同一张床上,身体离得很近,可两颗心却像隔了千山万水一样。

“将军,时间剩没几天了吧?”就在舒致远以为她已经睡着时,君怡歆忽然道。

“呃?”他一怔,随即明白她说的是皇上给他们订下的婚期,“是,就是这个月中,还有九天吧!”

这些天外面越传越厉害的谣言,也宣告着时机已经成熟,一切都按照他的计画在走,可迷茫的反倒是他这颗心了。

“哦!”他很希望她说些什么,哪怕是拆穿他的计画都好,但她只是应一声,就没了声音。

惨白的月光照到床头,也照着床上两个不寐的人。

原来还有九天啊!

原来时间只剩下九天……

两个人各怀心思。

早在半个月前,舒致远和君怡歆的婚礼就开始热热闹闹的筹办了。

一半是为了显示皇恩浩荡,一半是为了讨好未来的女婿——也是未来的靠山,君家对这桩婚事极为重视。

君明海更是不惜血本,大发请柬请来地方上有头有脸的人物,更在府外摆了几百桌的流水宴。

世人多喜欢锦上添花,又听是皇帝赐婚,自然都急巴巴的来了。

可是到了成亲这天,吉时都过了,身着大红嫁衣、头盖红头巾的新娘也在堂上孤零零的站了很久,连宾客们的肚皮都饿得咕噜咕噜叫了,新郎却还没出现。

“这是怎么回事?”

“不是说皇帝赐婚吗?怎么……”

宾客们交头接耳的,嗡嗡嗡的议论声四处可闻。

其中被君家赊欠最多钱的肉铺老板和布行老板娘最为紧张。要知道他们肯让君家赊欠本来就是为了要借他们攀上舒大将军这棵树,万一这婚事有了变化,一切不就完了吗?

“爹啊!现在该怎么办?”君贻斌到底年轻,一见这状况便开始慌了起来。

“娘,您看……”君明海也是心里没底,一双眼睛望着君老夫人求助。

“早就叫你不要铺张得太厉害了!”君老夫人忍不住责备一句。

自从长房长孙出事后,她的身体就大不如前,这才将筹办婚礼的事宜全权交到君明海父子手里。

谁知道这对父子一个是花钱如流水,一个则是铺张浪费惯了,竟将府里的银子花得所剩无几。

不只如此,还在外面借了不少、赊了不少,等她得知婚宴办得这么铺张浪费时,已经来不及了,该花的和不该花的都花了。

“娘啊!这下可怎么办才好?”君明海急得跳脚。

“我想这是皇上的旨意,将军应该不至于违抗吧?我看还是再等等吧!”话虽如此,君老夫人仍有预感,今天这喜宴恐怕不会很顺利了。

毕竟舒致远的宝贝妹子是死在君家人手里,虽然该判的已经判了,可将军心里的不痛快怕还是免不了的吧?

幸好这婚事是皇上赐的婚,即使身为将军也担不起抗旨之罪。君老夫人估计,舒致远之所以迟迟不出现,只是想给他们来个下马威。

“现在也只有等等再说了。”

虽然如此,君明海仍是急得坐不住,一会儿踱到东、一会儿踱到西的,凡有仆人来请示,一律被他骂到臭头。

唯一还能保持镇静的就只有君怡歆了。从吉时不到就被喜娘和丫头扶到堂上,一直到吉时都过了一个多时辰,她仍是站得稳稳当当的。

“君老爷,将军今天是不是不来了呢?”眼见日头渐渐西移,终于有人忍不住问。

“就是啊!这将军还来不来呀?”

“君老爷,你还欠我一百两银子的猪肉钱呢!舒将军要是不来了,你可得赶紧还我呀!”有人已迫不及待的讨起债来.

“我的布钱……”

这一开头就像是炸开了锅一样,参加婚礼的人们纷纷质疑,其中最焦急的莫过和君家有着债务关系的肉铺老板和布行老板了。

“将军怎么可能不来呢!我家歆儿早就和将军躺在一张床上了!将军怎么可能不来!”君明海不假思索的爆料道。

不但如此,为了强调自己的话的可信度,他还接连说了两次。

“啊?”在场众人惊愕的望着他。

虽然外界对于君四小姐和舒大将军的传言粉多,其中也不乏两入睡在一起的版本,可君明海这么说自己的女儿,仍是让人觉得很吃惊。

就连君老夫人也忍不住大声“咳”了几声,以阻止君明海继续发表不当的言论。

新娘子真可怜!喜娘忍不住同情起君怡歆。

“老爷太可恶了!”陪嫁的丫头小墨点握住君怡歆有些颤抖的手,在她耳边轻道。

“诸位要知道将军有没有骗人,看看皇上的圣旨就可以知晓了。”君老夫人盘算着,此时此刻唯有请出圣旨才具有说服力。“明海,还不请出皇上的圣旨?”

“是。”君明海如梦初醒。

之前,为了要让前来参加婚礼的人,一眼就能看到皇上的圣旨,君明海特地要人在喜堂的正中央造了一个供奉圣旨的鑫,此时要请出圣旨倒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经过一番三叩九拜,外加三呼万万岁,君明海请出了盒里的圣旨。

他恭恭敬敬的打开圣旨,正要示人呢!没想到……

“娘,这圣旨……”才看一眼,君明海的脸色就变得煞白。

“圣旨怎么了?”听他的语气不对,君老夫人也开始紧张了。

探头过去一看,才发现本来明明白白写着赐婚事宜的圣旨,居然变成谴责君家教子不严,致使忠良之妹无辜惨死的严厉谴责!

“这、这圣旨……”君老夫人头昏眼花,瘫倒在交椅上。

“怎么,圣旨有什么问题吗?”蓦地喜堂外传来一道声音,正是迟迟未现身的舒致远。

“贤婿,你来得正好!你、你来和他们说……”君明海就像抓到救命的稻草一样,顾不得自己平时有多怕这位冷面将军了。

“贤婿?君老爷怕是认错人了吧?”舒致远拂开他的手,嘴里冷冷的讽刺道。

“贤,贤婿,你怎么了?”

“还请君老爷喊我将军。”他冷淡的要求。

“可是皇上他不是给将军和小女指婚了吗?今天就是你们的成亲之日呀!”君明海仍然执迷不悟。

“未来的某一天,皇上或许会给我指婚,不过你们君家的女人我是不会要的!”舒致远无情的打破他的美梦。

“爹,将军他从来就不是我们家的什么贤婿。”君怡歆终于看不过父亲的自欺欺人,掀开红盖头劝道。

“逆女,一定是妳这逆女得罪了将军!”随着君明海的一声暴喝,“啪”的一声,一个巴掌甩在她脸上。

“唔……”君怡歆站不稳的往后跟踪几步。

“小心!”舒致远想也没想的就将她揽入怀里。

“多谢将军。”她很快的站稳,不着痕迹的离开他的怀抱。

“呃。”舒致远微愕的望着她。

这些天来,他总喜欢对她搂搂抱抱的,而她虽然从没主动迎合过他,却也不曾拒绝他。此时,她忽然主动离开他的怀抱,他竟觉得空荡荡的怀抱十分不习惯。

舒致远伸长手臂,又一次去揽她。

“歆儿蒲柳之姿本不配君子,请将军自重。”君怡歆躲开他的手。

“妳——妳这个逆女!妳是不是要活活气死我才甘心!”她的拒绝看在君明海眼里,无疑是断了他的生路。

当下他又扬高手臂,打算再赏她一个耳光。

“住手!”舒致远眼明手快的拦住他。

“将军,这逆女不识好歹,我君家尚有怡嘉、怡室、怡情,性情温顺,貌美如花,足以匹配君子。”君明海完全忘了读书人的风骨,径自谄媚的道。

“爹,你为什么就不能清醒一点呢?”君怡歆痛心的喊。

“清醒?我哪里不清醒了?”君明海不仅不知悔改,还破口大骂,“倒是妳这逆女,不知安的是什么心。俗话说不是一家人不说一家话,不是君家的种,怎么养也养不到一条心!”

“明海,你闹够了没有!”君老夫人敲着龙头拐杖大声呵斥。

“呃……”君明海虽然又贪财又吝啬,可是君老夫人的威严尚在,被这一喝,只得悻幸然的住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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