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星期后,最新一期的美食杂志出刊了,龙馆的没落与再度兴起的过程都被详细报导出来,记者还详尽介缙了几问分店的营运状况,而龙儿美目倩兮的照片则占了一整页的篇幅。
龙儿从一个家道中落的落难千金,到在爱人展少晔的辅佐下变成将龙馆起死回生的女强人,他们的爱情令人动容,不知道羡煞了多少年轻女孩,也因此龙馆的生意更兴隆了,打来订位的电话整天响个不停。
这番景象让所有员工大为振奋,更坚定了要全心全力为龙馆打拚的决心。
但是,就在大家忙得团团转之时,却发生了件大事。
杂志出刊后的第二天,乔隐不见了,没来上班也没请假,打他手机及住处的电话都没人接听,杀上他家却只见大门深锁。
一个餐厅大厨失踪了,这是何等严重的事,等了两天依旧不见人影,龙儿心急如焚的找上展少晔,因为大家都为此事担心得吃不下饭,只有他一个人无动于哀,可见他一定知道些什么。
“把乔隐还给我。”她坐在展少晔办公室里的沙发上,直截了当的问。
展少晔亲自替她倒了杯咖啡,听到她这么不客气的问话,他仅是扬扬眉。
“别跟我说你不知道他去哪了。”龙儿看都不看放在面前的咖啡一眼。
“我知道。”展少晔并不隐瞒。“他辞职了。”
“胡说,我没有看到他的辞呈。”乍听到这件事,她是大大的震惊·
“龙儿,你忘了吗?乔隐是我请回来的,他的薪水也是我付的,所以他要辞职只要跟我说就行。”
她不接受这个事实,频频摇头。“没道理啊!他要辞职一点征兆也没有,难道是我对他不够好,他觉得我亏待了他?如果是这样——”
“并不是这样,他是临时起意的,他担心自己再不离开会拖累龙馆也会拖累你。”展少晔截断她的话。
“胡说,他有什么好拖累我的?我感激他都来不及了呢!”
展少晔想了想,有些事也该让她知道了,多一个人保护乔隐也不是件坏事。
“问题就出在这次的杂志内容上。”
“怎么可能……”龙儿皱皱眉头,她已经照他的要求去做啦!
他从抽屉里拿出那本美食杂志,并翻开到龙馆专访那一页。
“这上头出现了乔隐。”他指着其中一张照片。
那张照片主要是拍摄龙馆里客人用餐的情形,不知道为什么乔隐竟然也入了镜,虽然占的比例不大,但还是能看得出来那个人就是他。
“这是杂志社的疏忽,但他们也不是故意的,何况这张照片占的篇幅并下大,乔隐这么计较干么引”她认识的乔隐是心胸宽大的人啊。
“对于一些有心人来说,这样一张照片就足以毁掉他的生活。”
龙儿闻言惊讶得张大了嘴。
“我在巴黎找到乔隐的时候,他过得很辛苦,那时他在一家小中餐馆当跑堂兼洗碗工。”
“你说乔隐……”跑堂、洗碗工引乔隐可是一流的厨师啊!
展少晔点点头。“没错,记得那次到巴黎时已经很晚了,我嘴馋又想吃点中式料理,那家餐馆的厨师都下班了,为了赚两倍的钱,餐馆老板叫乔隐随便弄几盘小菜跟一盘炒饭,我抱着姑且一试的心理尝了几口,发现他的厨艺好得惊人,我对他感到很好奇,于是便开始接近他,之后每当我巴黎就一定会去找他,也许是他嫌我烦吧,有一天干脆把他的事全都告诉我,让我决定还要不要跟他做朋友。”
“他有什么事?”龙儿咽咽口水,忽然觉得口干舌燥,她端起咖啡啜了一口?
“在巴黎有一家法罗料理学院,入学的人很多,但是能毕业的却很少,因为他们有一项料理挑战比赛,只有在比赛中胜出的学生才能毕业,而能够拿到毕业证书的人日后在料理界都有出色表现。听说那年乔隐是最受瞩目的学生,其中西合并的创新料理以及好手艺让他早已在料理界享有知名度,加上法罗料理学院创办人的女儿伊莎贝拉是他的情人,所以那次的对决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原来乔隐也有过女朋友,我还以为他从来不曾爱过人呢!”她接着又问:“那比赛结果呢?”
“一场悲剧。”展少晔澡吸口气后才道:“比赛后,吃了乔隐做的菜的人全部中毒。”
“食物中毒?!”
他摇头,“恶意下毒。毒药的成分验下出来,但乔隐是掌厨者,第一个嫌疑就指向他,当时有很多不利他的流言在巴黎流传,虽然事后因为没有直接证据证明是他所为,而他亦在作完笔录后回归了正常的生活,但是他的名声已经全毁了,这件事也成了悬案。”
“他没有理由这么做啊!”龙儿为乔隐抱不平。
“但是一般人并不会这么想,这就是我下敢告诉你有关乔隐的事的原因。”
“你以为我……”龙儿气红了脸,“我是那种人吗……”话没说完,她自己便噤了声,如果她下认识乔隐,当知道有这样一件事后,也许她也不会聘用他。“那么伊莎贝拉呢,她也离开他了吗?”
展少哗的语气忽然变得沉重,“那次的中毒事件一共死了十一个人,包括他的老师罗亚玛素和女友伊莎贝拉,她死在乔隐的怀里。”
龙儿惊讶得用手捣着嘴,死了十一个人的中毒事件,可见下毒者多么狠毒!而亲眼看见心爱的人在怀里咽下最后一口气,承受着极大痛苦的他,却强压住心中的伤痛,不让任何人察觉,甚至还笑嘻嘻的逗她……
想到这,她忍下住眼眶一热。
“乔隐说,伊莎贝拉死前还不忘跟他说他做的菜很好吃。”
伊莎贝拉一定很爱很爱乔隐,虽然没有见过她,不过龙儿却觉得她一定是个甜美又善解人意的女孩,乔隐多么幸运被她深爱过,又多么下幸永远失去了她。
“当然我也询问过其他人才确定有这件事,因为不忍乔隐的才华就此被掩没,所以我才会把他带回台湾,事实证明他的确没让我失望。”
龙儿揉揉泛红的眼眶,“你早该告诉我的。”
“如果有人去挖出这件事,对龙馆跟你都不是好事,乔隐不想好不容易才救起来的龙馆受他拖累,所以选择离开。”
“如果我盯紧杂志社的作业就没事了。”她自责的说。
“别自责了,乔隐要我转告你,好好做,别把他的努力弄垮了。”展少晔抽了张面纸,走到她身边,轻轻替她拭去眼泪。
龙儿环住他的腰,“他能到哪里去呢?”
“相信我,他会好奸照顾自己的。”
他也不想离开龙馆啊!
要不是杂志让他意外曝了光,他也不想就这么离开。
在龙馆工作的这段时间,是他自伊莎贝拉去世后度过最幸福的日子。可爱美丽的龙儿就像他的妹妹一样,其他工作人员也都很好相处,更别说对他有知遇之恩的展少晔了。
他的过去像是一张染了黑墨的白纸,他不能让自己连累了这些好人,因为他知道他们努力了多久才让龙馆达到今天这个地步。
走了他一个人,换来龙馆上下一群人的幸福,他觉得很值得,不算是牺牲。
但是委屈到要蹲在墙脚喂蚊子,就有点可怜了。
“奇怪,前两天我打电话跟贝先生说,愿意来这里煮饭伺候他的宝贝女儿时,他不是高兴得跟什么一样,怎么现在我人来了也不见有人出来迎接,按门铃也没人回应,难不成他们反悔了,还是莎莎小姐饿到上西天,不需要我了?”乔隐自言自语的数着手指头碎碎念。
一个小时前他依约来到台中贝家,按了几十分钟的门铃也不见有人出来开门,要是屋里有人,早被这响个不停的门铃声给气得冲出来骂人了,依此看来,此时应该没人在。
为了避开有可能发生的困扰,他决定到贝家暂时窝一阵子,只是暂时的喔!等到他认为危机已经解除,或是贝莎莎的情况有起色,他就会离开了。
“要是他们不要我了,那我要窝去哪里?”乔隐边说边张手一拍,再摊开时,掌心里黏着一只扁扁的蚊子尸体。
算算从刚刚到现在,这些该死的蚊子已经吸了他多少鲜血,他才打死一只已经算是很仁慈了。
挥开绕着他飞来飞去的小蚊子,他终于受不了的站起身来跳了眺,眺着跳着,身子也跟着转了一圈,眼一瞄,扫到一抹人影出现在二楼阳台。
说是有人嘛!可好像也不像,那人影翠薄得几乎没有存在感,但大白天的应该不会见鬼才是,那么他看到的究竟是人还是影子?!
乔隐抓过随身背包,往围墙上一放,接着攀了上去。
没错!那是个人,而且还是个年轻女人,只是站在二楼阳台的她,身子不断的摇来晃去,好像风一吹就会飘走似的。
这个连存在感都快没了的女人,应该就是贝家夫妇重金礼聘他前来照料三餐的心头肉——贝莎莎吧!
他嗤了一声,“明明人在屋里,听见门铃声竟然连拿起对讲机都不愿意,这么娇生惯养,你老爸老妈收养你真是一件错事。”
头一抬,看到阳台上的贝莎莎正往他这边看,他连忙举起右手挥动。
“你是贝莎莎小姐吗?”
嗯,没回应!他再接再厉用力挥舞强壮结实的手。
“贝莎莎小姐,你好,我是乔隐,我不是坏人……”嗤,哪个笨蛋会在别人面前承认自己居心不良?!“我是贝先生请来的新厨师,你应该知道吧?”
贝莎莎依然站在原地随着风晃来又晃去,连站都站不稳的样子。
又连续喊了几声,她不理他就是不理他,他手酸了、喉咙也痛了,终于放弃要贝莎莎开门让他进屋的打算,靠在围墙边等贝家夫妇回来。
“这么难搞的千金大小姐,往后日子难过了!”从刚才与贝莎莎的短暂交手看来,他开始担心未来会陷入水深火热的生活中。
叭!叭!
一阵汽车喇叭声打断了他的自怨自艾。
“乔师傅你到了,对下起,因为临时接到你的通知,所以我们有很多东西都来不及准备,刚刚就是为了替你采买新的床单枕头被套才会现在才回来。”一见到站在围墙边的高大身影,贝旭晴笑得像恭迎妈祖似的,连忙下车迎向他。
“何必这么麻烦,我是粗人一个,你给我稻草堆我都能睡,怎敢麻烦你们替我张罗这些。”乔隐显得有些受宠若惊,他还以为人家不想要他了呢!原来是他想太多了。
“乔师傅千万别这么说,你是我们最后的希望,让你有个良好的工作环境也是应该的。”林京玉也下了车,连忙附和着丈夫,“你愿意来,我们内心充满着感激,乔师傅,你是我们最后的希望,我们全靠你了。”
乔隐被赞美的话迷得晕陶陶,但随即感受到一道冷得可怕的眼神扫向他,他不禁打了个冷颤。
那道目光来自一个管家模样的欧巴桑,她提着两大袋东西站在林京玉身后,用那细细小小的眼睛瞪着他,眼神里有着嫌恶,好像他是攀在沾满油腻餐盘边缘的臭蟑娜。
臭蟑螂?!他以前没被这样瞧过!
扬高眉,乔隐咧开嘴对欧巴桑笑着。
现在已经没有什么事会让他觉得害怕了。
她嫌恶的把脸一撇。
“忘了跟你介绍,这位是林妈,是我的远房亲戚也是我们的管家。”林京玉看到林妈不友善的态度,赶紧出声打圆场。
“那么我们以后就是同事了。”别人给他坏脸色看,他偏要笑得更灿烂!“还请你多多指教。”
林妈哼了一声,“太太,我先把这些东西拿进去。”没事让这个粗人用这么好的床单干么?看他那个样子,粗手粗脚又满脸脏兮兮的落腮胡,她就不相信他会是多厉害的厨师!
乔隐耸耸肩不以为意的笑了笑,接着跟贝旭晴一起走进贝宅。
脚下踩着的是一大片修剪整齐的如茵绿地,他不吝啬的赞美几句。
“刚才从外面看还不觉得里头有这么大。”这样的工作环境应该算是顶级了。
“乡巴佬,没见过世面。一走在他们前头的林妈忽然转过头来说了声。
“林妈!”
乔隐笑着挥挥手向贝旭晴表示他不介意,他不想提自己见过的世面可能比林妈认为的还要多上一百倍,想当年他在法国风光时,有多少名流贵族争着邀他上他们的庄园宅院一游,一来是想尝尝他的厨艺,二来是那些千金名媛想认识他,他的东方魅力完全不输给那些金发碧眼的帅哥呢!
但,以前的事也别提了,反正他赚的钱都交给展少晔帮他投资,以展少晔的投资长才,他现在的财产让他环游世界二十年都绰绰有余,而之所以会来贝家完全是他闲下下来的个性使然,再加上他对贝莎莎的情形感到好奇,至于处处看他不顺眼的林妈,他才懒得理。
“妈……”
一个声音轻轻在他们头顶响起。
“莎莎,别靠栏杆那么近,危险啊!”林京玉抬头一看,脸色吓得像一张白纸。
乔隐头一抬,林京玉的话确定了他刚才的揣测,那个站在阳台上的女孩就是贝莎莎,刚才他们的距离太远他看下清楚她的长相,现在距离拉近了,他已看得出她的模样。
一个虚弱苍白的小女孩,像只窝在墙角连动也下敢动的小老鼠。
“哇,要花多少时间才能把她养胖啊?!”他模模下巴喃喃自语。
忽然,一阵劲风吹过,他讶然的看到贝莎莎瘦弱的身躯晃了晃,一个不小心竟整个人从紧靠的栏杆上掉了下来——
他什么也没有多想,长腿一跨便奔向前,在贝莎莎落地之前接住了她的身子,一股冲力让他整个人往后跌倒在草地上。
“莎莎!”
贝旭晴跟林京玉惨白着脸冲了过来。
“你有没有摔伤了哪里?”他们一点也下关心躺在地上痛到龇牙咧嘴的乔隐,整副心思全放在宝贝女儿身上。
“我没事,他……”贝莎莎蠕动一体,这个男人把她抱得那么紧,害她的心脏莫名的乱眺起来,他的气息让她觉得好陌生、好可怕。
这时,贝旭晴才将注意力转向乔隐,“乔师傅,你有没有事?”
“叫救护车。”林京玉亦急道。
“不用叫救护车了,只要别再叫我乔师傅就行了,你们越这样叫,我头越昏。”他的耳朵开始出现嗡嗡嗡的声响。
“这样怎么可以……”
“我坚持喊我乔隐就好。”他忽然把头一抬,看着贝莎莎那对小鹿斑比似的眼睛,“你好哇!贝莎莎小姐,我们的见面方式还真特别,不过还是很高兴见到你。”
“我扶你起来。”贝旭晴先把女儿拉起来后,再把乔隐扶起来,可人高马大的他站直了身子后,下到几秒钟,却又软绵绵的瘫了下去。
“乔隐……”
贝莎莎听着父母不断喊着他的名字,她知道奋不顾身扑上前救了她一命的他,从此正式走进她的生命里。
法国巴黎
“滚开,全给我滚开!”
随着尖锐的怒叫声,偌大书桌上的整堆杂志全部被一双纤纤玉手扫落到白色地砖上。
“小姐……”一旁的女佣们胆怯的看着大发脾气的苏菲亚·培瑞,谁都知道惹小姐不高兴的就是那些杂志,但是上头到底写了些什么,她们就不知道了。
“我叫你们全给滚开,你们是听不懂啊!”
“是,可是……”
“我知道,你们都嫌弃我是残障、是坐轮椅的,你们以为我爱坐轮椅啊?!要不是……”绿眸中发出两道吓人的光芒,她忽然像发了疯似的用力槌打自己的双腿,“要不是这双腿,你们也不会不听我的话,乔隐也不会嫌弃我,他宁愿回到台湾当个小厨师也不愿留在我身边,都是这双腿害的!”
她拚命的槌打双腿,好像这样做就可以把对乔隐又浓又重的思念消毁。
天知道她爱他多少年了,从第一次在伊莎贝拉的生日派对上,看到他以那副“我是天下第一”的自信模样轻松做出数道精美料理后,她就爱上他了,然而明明周遭的人都知道她对乔隐情有独钟,就连他也知道她的心意,但是为什么他喜欢的偏偏是伊莎贝拉?而在伊莎贝拉死后,竟又这么毫无眷恋的离开巴黎。
她从来就不是他心中的眷恋吗?
这么多年来,他连一点注意力都下给她,还将所有的爱恋全给了伊莎贝拉,只有她跟着伊莎贝拉一块出现时,他才会礼貌性的与她打声招呼。难道她就这么糟糕吗?
论家世、论背景、论美貌,她样样都下输伊莎贝拉,可是她为什么就抢不到乔隐呢?
一定是……乔隐嫌她没有一双健康的腿!
“苏菲亚,亲亲宝贝,你干什么打自己的腿?”接到佣人通报的威廉·培瑞匆忙赶来。
“你们在干么?为什么不阻止小姐?万一小姐有什么差错,你们拿什么来赔?”他恶狠狠的瞪了连气都不敢哼一声的女佣们,他们培瑞家族是法国贵族名流,虽然现在讲的是民主,但他们的血统确确实实就是高人一等,只可惜传到他这一代只剩下苏菲亚一个女儿,因为十年前的一场车祸夺走他妻子的生命,也让苏菲亚失去了
行走的能力。
为了让家族能够继续开枝散叶,他对苏菲亚的宠溺已经到了近乎无法无天的地步,就算她想要打断一个路过的人的腿,他也会派人去做。
“苏菲亚宝贝,给爹地看一下有没有受伤?”
“爹地,我找到乔隐了。”
“乔隐?!”威廉敏感的瞄了眼地上的杂志,“你还忘不了他?”
“我怎么可能忘得了他?他是我这辈子最爱的人,爹地,你把他带来好不好?”
“这……”苏菲亚哀求的眼神令他不舍,但是乔隐是他见过脾气最硬的人,否则他不会在那件中毒事件发生后,宁愿窝在小餐馆当跑堂,也下愿接受他的安排,他那时可是开出天文数字的薪水想要网罗他到他的大饭店当大厨呢!“他不会想再回到巴黎来的。”
“我要他,爹地,只有他才能令我心动。伊莎贝拉已经死了,再也没有任何事能阻碍他爱我了,他不想回来巴黎,我可以去台湾找他啊!”
“苏菲亚宝贝……”
苏菲亚打定主意后向来不容许别人再来劝阻她,包括她的父亲。
“你一个人去台湾,我不放心。”爱女心切的威廉妥协了。
“我要文森陪我去。”
“找别人好不好,文森现在是我们饭店的主厨,少了他……”
“找别人代替他,他不是乔隐,又不是不能被取代!”苏菲亚高声的喊,“去把我的中文书跟语言学习录音带找出来,见到乔隐,我要用中文跟他说话。”
威廉见她脸上透着兴奋的光彩,只得无奈的挥挥手让女佣们照着做。他不愿意阻止苏菲亚,因为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快乐过了。
当他死了啊?!
那个害他撞成轻微脑震荡在医院待了三天的小老鼠,竟然跟一个年轻医生当着他的面打情骂俏起来。
好啦,也不是真的当着他的面啦,因为他们以为他还在睡才会聊开的。
原来小老鼠有爱慕者耶!他太小看她了。
“伯父、伯母也真是的,知道你的身体下好,还要你来看护这个男人。”带着极为不悦的嗤声出自年轻医生的嘴巴。
“也不是这样,爸妈去买一些东西,叫我在这里等他们。”贝莎莎柔柔的说。关于这件事,她倒不觉得有何不满及气愤,不是因为乔隐救了她一命的关系,而是因为这是爸妈交代的事,她得做好如此而已。
“我真不懂他们干么要特地花钱请一个厨师到家里。”
“爸说他煮出来的菜,应该能让我吃得下。”
应该,就不见得是百分之百的确定,如果这个厨师能让莎莎对食物不再有抗拒之心,那不就表示他替莎莎所做的心理治疗都白费了。
身为贝莎莎的心理医生,江维绝对不认为他治不了她的怪病,但是贝家夫妇如今请来这个男人,不就摆明了已对他失去了信心。
“瞧他一副流浪汉的模样,伯父、伯母确定他真的是个厨师,而不是赌场的打手?”江维冷冷的打量床上的乔隐、
“爸妈已经去过好几次他工作的餐厅,他的确是个厨师。”贝莎莎淡淡的说。她知道江维为什么口气那么差,因为他看不起乔隐,他认为他下过是个厨师,论学历论程度都比不上他,这会爸妈却特地请他来帮忙治疗她,让江维有种危机感。
“可是你不认为伯父伯母对他太礼遇了吗?”江维愤愤不平。他不过是个拿锅铲炒菜的人,凭什么跟他平起平坐?!
贝莎莎想了想,接着摇摇头,“我对爸妈的决定没有意见,就像他们认为你可以治好我的病,我就当了你的病人一年多的道理是一样的。”
她说这些话其实没有恶意,她只是把事实叙述出来而已,纵使这些话会伤了他的自尊心。
丙然,自尊甚强的江维闻言脸色大变。在她眼中,他就只能跟这个炒菜工相比吗?!
“莎莎,除了是你的医生,我应该也算得上是你的朋友吧?”他满怀信心的问。除去她很槽糕的身体状况,有着细致秀美脸蛋的她算得上是个小美人,再加上她又是贝家夫妇唯一的掌上明珠,他们怎么看都很相衬。
“大概吧。”贝莎莎没有否认的淡淡回应着,江医生大概也认为她是个没有脑袋的洋女圭女圭吧。
“什么大概?莎莎,你应该知道我并不只是把你当做病人看待,我也喜欢你。”显然江维并不满意她的回答。
“可是我……”并不喜欢你啊!这句话还没说出口,她的肩膀便被江维用力按住,他的力道令她痛得受不了。
“哈……睡得正舒服,哪里飞来小麻雀在那边叽叽喳喳的,吵死人了!”乔隐算准时机倏然张开眼睛拯救小老鼠。
“你你你……”江维气呼呼的瞪着这个坏事的炒菜工,他的求爱计画竟被他打断,下次要等到什么时候才会再有这种机会?
“医生讲话会结巴啊,当你的病人很辛苦喔。”乔隐淡淡的往他按住贝莎莎肩膀的手扫了一眼。
江维心不甘情不愿的放开手。
“当我的病人绝对不会很辛苦,不信你问莎莎。”
“可是你一直医不好莎莎小姐的病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乔隐故意激他,引来他的怒目相向。
“谁说我不行的……”
“你要是行的话,我就不会在这里了。”
“走着瞧,我才不信一个炒菜工会有多大能耐!”
“哇,下战帖了啊?”乔隐眯起眼笑着接招,“医生啊,我不是炒菜工,是料理人喔!不如你就喊我一声乔大厨吧!”
这个男人的脸皮厚得像牛皮一样,一张脸老是挂着笑容,哼,巧言令色!像他这么有格调的人才下屑跟他一般见识。
“我还有事,先走了。”拉开病房的门,江维还转头瞪了乔隐一眼。
“慢走,别跌倒啊!医生。”他皮皮的朝他挥了挥手。
贝莎莎这时才松了口气,当她再抬起头时,才发现自己已被两道深邃的眸光盯住。
“莎莎小姐,不喜欢别人就直说,否则也要会保护自己,被吃豆腐的当口踢
他、咬他或赏他一拳都行啊!”
她露出愕然的表情,原来江维跟她的对话他全都听见了。
“可不是每次都那么好运有人可以帮你喔!”
“你……”
“为了你,我都还没有正式开工就已经替自己树立了两个敌人,你又害我把头撞成脑震荡,莎莎小姐,这会你圣少得胖个十公斤才能报答我。”一个林妈、一个年轻医生,他此行还会不会再树敌啊?看情形,可能还会再眺出一两个喔!
她急忙将微红的脸转开,眉儿微皱。“你讲话乱没正经的。”
“人生海海,干么把自己绷得这么紧呢?”
贝莎莎还想找话回堵他,一转头却发现吹皱一池春水的祸首已经闭上眼睛呼呼大睡了。
他真是无忧无虑啊,可是他又怎么知道她心里的苦呢?
这个世界上,有谁能够洗净她身上的罪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