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医用的布条刚挂上,一旁药铺的老闆马上走了出来,满脸笑容地对着韩观封问道:“阁下必定是近来江湖上盛传的观音圣手了!”
韩观封怔忡,京城不愧是京城,消息传得这般快,脸皮恁是这般的厚,只看见他一身白衣,就可以上来认人了。
“那个好像……可能……也许……是吧!”不知是谁取的名号,他不确定那真的是在说他。
药铺老闆一点都不介意他那犹疑不定的非肯定句,耳朵似乎是听到后面那个“是”字,一张和气生财的脸笑得好似看见财神爷就站在自己面前。
“小的猜得果然没错,您这一路上行来,我们便猜想必定是会往京里来,早等了您很久,来来来,请到铺子里坐。”他毫不怕生地牵起韩观封的手朝自家店里走去。
“在下可能要辜负阁下的好意,我是来这儿摆摊子找生意的,恐怕没时间到贵店里闲聊。”
“这老夫知道,老夫在店里清了间内室当诊疗的地方,这样您就不必在外头曝晒,也方便病人看诊取药。外头的骄阳炙热,不适合病人曝晒,您说是不是?”
“这太麻烦掌柜的了。”
“不会不会,能得观音圣手在咱们店里医治,那可是天大的荣幸,说出去定让人羡慕,这布条我请人帮您挂上。”安排韩观封在内室里坐下,药铺老闆活像是捧圣旨一般地拿着那条破布条出去喊人挂在店头。
“即使过了千百年,人性依然不曾改变。”莫邪半倚在内室靠窗的墙边,看着外头的药铺老闆一脸欣喜的忙进忙出。
“这样不好吗?”没想到她会如此主动现身跟他说话,韩观封步至她身旁在窗口边倚坐。
“同样的轮回一再回转,这一世汲汲于追求名利,下一世依然,这样的人生有何眷恋?”她拥有无尽的生命,无法体认人类一世又一世反复追求同一种的行为。
“即使被命运摆弄,若能一直享受着喜怒哀乐和七情六欲倒也值得,看看他们。”韩观封指着外头来来往往忙碌的人潮。
“他们不知道明天的命运会是如何,不晓得前一世的他们是怎生模样,可很认真地活着,追求的东西虽然是仙神鬼魔所看不上眼的名利,可只要每天看着自己的辛苦得到报酬,即使只有一点点,相对的就换得一些些的快乐。就像行走在未知的道路上,没有人知道路的尽头究竟是什么,他们可以抱持着想像,在靠近尽头的路上,一朵小花、一道泉水都能让他们得到快乐。
莫邪则是飞翔在空中,可以很清楚地看见路的尽头其实不过是另一条相同道路的开始,路上的每一景一物你都是那样熟悉,因此不会跟他们做一样的事。”
“那你呢?”说了这样多,她想知道的是他的想法,想成为飞翔天际的人,还是拥有小小的幸福就好。
韩观封长睫微颤,幽深的目光朝向天一方。“我是在地上走着,眼光却看着天空寻找身影的呆子。”回首向她一笑,笑容里像是超月兑一切又像是缠绕眷恋。
躲过他缠人心扉的目光。“走路不看路,小心怎么摔死的都不知道。”这一路行来,他不停地在受伤。
对着她的笑容里增添一抹炙热与暧昧。“在眼睛能看到身影时,就不怕跌倒。”另外的那抹深意,是她不懂也不愿见的。
门边的身影一闪,莫邪遁回行囊里,药铺老闆一脸笑意地走进内室之中,对韩观封张口,又顿住。
韩观封明瞭原因。“敝姓韩。”
老闆拍拍自己的脑门傻笑。“韩大夫……原来大夫姓韩,真是的,见到大夫实在是太过欣喜,连大名都忘记请教了。”
“哪里,我不也忘了问您的大名了吗?”
韩观封的话让药铺老闆非常受用地呵呵直笑,又伸手拍拍脑门。“实在是健忘,竟然忘记跟韩大夫介绍老夫的姓名了,敝姓张,弓长张,这附近的人都叫我张成鑫。”
“原来是张老闆,对了,您进来有什么事想告知我吗?”
“是的,是的,我又忘了,外头已经有病患闻名而来,要请韩大夫治病。”他不过稍微一吆喝,马上就有客人上门,神医之名果然远播。
“麻烦请他进来……还有,如果不是太严重的病患,就请他们找其他大夫就可以,我只医疑难杂症。”之所以四处行医,其中一大原因就是不想跟其他大夫抢生意,断了别人的米炊总非好事。
“这规矩大家都晓得,来的病人都是京里大夫医不好的,你大可以放心,这我可以作证。”人都明白神医的仁心,不会有人刻意冒犯的。
“那就好,让病人进来吧!”
“好的,我已经请夥计将开单的笔砚都准备好了。”铺子里的药材也都相当充足,看来一天下来所卖出去的药方,大概能有半年的收入之多,尤其会有不少人必须长期服药。
张成鑫心里头一边打量,一边吩咐外头夥计请病人进房。
由於药铺老闆及夥计的帮忙,韩观封在短时间内以最快的效率诊治完不少病人,在下针后马上舒服不少的病人离开后又大为宣传,一时之间附近可以说是人挤人,甚至还有不少姑娘家从病人口中得知大夫的俊美,纷纷羞怯地在外头徘徊,希望能看上那么一眼。若不是韩观封只医疑难杂症的话,相信有些大胆点的姑娘已经装病入内一瞧了。
☆☆☆
连续三个时辰不休息替人看诊,当韩观封正感疲累之时,外头起了一阵骚动。他奇怪地替身前的病人拔针开好药单后,就看见张成鑫急匆匆地走进内室里来。
“有什么事吗?”
张成鑫搓搓手,不好意思地启口又闭口。
“有事你说没关系。”
张成鑫陪以笑脸。“韩大夫,是这样的,京城里的何首富派人请你至何府看诊。”这人他得罪不起,又不想坏了韩观封的规矩,於是左右两难。
从这一段时间的相处及所诊治的病患,他知晓张成鑫虽爱财,却是个老实之人,之所以为难,必定是何府的人不愿意守他的规矩行事,因此他才为难的来通知。
“何府是真的有疑难杂症的病患吗?”
“是的,这京里的人都晓得,何府不但为京城首富,同时也是武林世家,何老爷在三年前练功走火入魔,听说是得了其他名医治不好的毛病。”
既然不是这项规矩出差错,那就是另外一项了。“他们不愿意等吗?”
掌柜羞愧地点点头。“因为韩大夫有这照顺序的规矩,所以小的怕乱了序引起不公,於是让来请您治病的人从店里取蚌号码。现在人已经排到第二天,若何府的人想看诊,必须排到第三天,也就是何老爷的大寿。”
“我舅舅希望能在大寿前先请大夫过去替他瞧瞧,若是能在大寿前替他医好这毛病,必然有一笔不小的赏银。”
门外传来银铃般悦耳的嗓音,韩观封的记性好得很,想忘都忘不了这是昨日在他的房门外,跟他纠缠半天的那位美姑娘岳采翎。
丙然,跟在声音后头的是一道翩翩红影,带起一阵好闻的香风,在韩观封的身前坐下。
“如果不是我想替舅舅过来求诊,还真不晓得原来韩公子就是鼎鼎大名的观音圣手。”这样一来,这俊美的男人更有她追求的价值了。
若是能替岳家堡带来一个神医女婿,相信第一堡的名声想排名武林第一不是件难事。
武林里一流的侠士比比皆是,可一流的大夫就少见难求了。
“原来是岳姑娘。”她在他心中现在已经与李巧儿排上同一等级,光是听见她的声音就让他觉得头痛。
岳采翎微笑,心上人不过一日不见,在休息一天后气色更佳,人益发显得俊俏非凡,没见过比他更适合穿白衣的男子了。不但看起来儒雅飘逸,更显得清纯自然、涉世未深,那一双有神的眸子更是清澈无比。
“快跟我走吧!舅舅等着见你。”说着就要拉起他的手。
韩观封眼明手快地躲过。“可能要对不起岳姑娘了,韩某的规矩不能废。”有钱有势是她家的事,他不会因此而屈服刻意奉承,在他眼中只要是人,都站在同样的位置,惟一的差别不过是男与女。
嶽采翎怫然不悦,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他不重视她的存在。“规矩是人定的,改了它不就得了。”
韩观封摇摇头,要张老闆带下一个病患进来。
他的无视令她七窍生烟,身子一个挪移上前抓住他的手腕。
韩观封被她一碰马上皱起剑眉,手腕上的伤被她这么一握,痛得他一时发不出声音来。
岳采翎没看见莫邪是怎么出现的,她的手才刚握上不比她粗壮多少的手腕不久,一阵掌风袭来,在她往后躲出一步时,五指被巧妙地拉移韩观封的手。
“你没事吧?”看见他手腕上紮的白布染上一点红迹,幽暗的黑眸闪出火焰。
韩观封摇头示意,一手握着受伤的手腕,光洁的额际冒出些微冷汗。
伤口最痛的时候通常不是在刚受伤的时候,而是伤后一两天的时间,何况他又伤及骨头,被她这样用力一握能不昏过去,就已经能看出韩观封的忍耐力够好。
“你是谁?”不记得刚刚身边有这样的一个女子,凭她的武功会连抵抗都措手不及,可见此人的功力之高。而且最令她眼红的还是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他们似乎相当亲密。
莫邪根本就不理她,在她心里除了主人外,其他的人不过都是脆弱不堪的废物,让她增添功力的“食物”罢了。
弯身解开韩观封手腕上的白布,小心擦去溢出的血渍后,重新抹上不久前从洞穴里带出的生肌药替他抹上,又温柔地重新包紮好伤口,替他抹去额际汗水。所有的行为看起来是那样自然,就像夫妻之间的相处一般。
“还痛吗?”心里着实为他的脸色苍白不忍。
韩观封回她一抹安心的微笑。
“好多了,谢谢你。”
“今天就到此为止吧!”反正病人绝不可能跑掉。
他从来不会反驳她的意见,因为那每一句话都是对他的关心。“好,我们去跟张老闆说一声……”突然想起一直在一旁瞪着两人瞧的嶽采翎,韩观封脾气温和的对她露出一抹亲切的笑容。“对不起,你舅舅那儿就麻烦你跟他说一声,韩某的规矩不废,若要求诊,请他排队照顺序来。”
面对他的笑容,嶽采翎并没有因此而消气,心里的怒火反而更盛。
同样都是笑容,对着那冷面女子的是饱含似水温柔的深情,对着她,却仿佛隔着一道无形的墙,再怎样亲切温和不过是对陌生人的一种疏离。
“如果我就是要你今天跟我走呢?”没那个自信能打得过眼前的女子,但她就是不甘心这么放弃。
莫邪肩靠向韩观封让他扶着,面对嶽采翎的威胁,美好的唇角微勾,在嶽采翎的眼里怎么看来都像是嘲讽。
“真可惜……”看着她仍带光华的印堂,莫邪喉头滑动,敢伤了韩观封的人,她一个都不想放过。
如万年冰川一般的寒意自背脊往上窜,恐怖的惊惧霎时冻结嶽采翎全身,在莫邪的目光下动也无法一动,只能任两个人无视她的存在缓步离开。
那句话的意思只有韩观封一人明白,那姑娘大概不晓得自己刚刚从地狱边缘转了一圈吧!
☆☆☆
何首富的大寿之日,何府四周皆挤满了自各地来的商贾官员及江湖名士。偌大的厅堂被贺客的贺礼摆放得到处都是,尤其是一座七尺高、如血色无瑕疵的红珊瑚,而一排翠绿晶莹的八仙翡翠塑像,更是吸引了前来的每一位贺客的目光。
“听说那红珊瑚是当今宰相所赠送的礼物啊,”
“何老爷实在是厉害,连当今宰相都能攀上关系。”
“就是说啊!旁边的翠八仙还是当今武林第一庄主柳仙客派长子柳无双送来的贺礼,这翠八仙的价值跟那红珊瑚可说是难分上下。”
“这是有原因的,自从柳无双在洞庭一带见着江湖第一美人岳采翎的面后,就败倒在她的石榴裙下,而柳仙客对与第一堡的结交更是乐见其成,所以才送来如此昂贵的贺礼,希望何老爷能在岳姑娘的面前说说好话,当个媒人成全他和嶽采翎。”
“原来是这么回事,岳姑娘的容貌的确是世间罕有,柳无双也是个美男子,两个人可以说是佳偶天成……那岳姑娘一直在厅堂上等待,想来应该是等待柳无双的人,可贺礼都已经送到这么久,柳无双应该早到了,不是吗?”
“是早就到了,听何府的仆人说,岳姑娘等的不是柳公子,而是江湖上最近鼎鼎有名的观音圣手韩公子。”
“真的吗?观音圣手会来何府?江湖上传言他不重钱财名利,可照这样子看来,他特地在大寿这天来访,想来也是趋炎附势之人嘛!”
“那倒不是,听人说何府早在两天前就已经请人去迎神医至何府替何老爷治病,结果被神医以一句规矩不能废的理由给拒绝回来,於是只好依照神医的规矩排顺序请神医诊治。”
这贺客的话引来一阵骚动,有的人心里直喊好,有的人则是一心不满,更有不少人是带着准备看好戏的心态。
“这高人果然是高人,瞧咱们想拒绝都还有困难……不过这神医姓韩,听之前与玉面修罗大战一场而逃生的人说,这玉面修罗同样也姓韩,不论是面貌外观身型跟喜穿白衣的心性都相同,你想这行事极端不同的两人会不会是同一个?”
“这可能性很大,如果真的是同一人的话,那今天的场面可就热闹了。”在场的贺客起码有千人之多,里头有不少是曾经接受过观音圣手诊治过的商贾跟武林人士,更多的是之前丧生在玉面修罗手下的家属亲人。
如果修罗与观音真为同一人的话,今天的一场大寿,弄到最后也许会变成战场也不一定。
☆☆☆
韩观封一直到整个筵席进行到一半,人才姗姗来迟,手里当然也不曾准备任何贺礼。他可是来治病的,不是来参加寿筵的贺客。
“你怎么这么晚才过来?”今天她一大早从客栈要到舅舅家时,明明就发现他的房间早已人去楼空,本以为他是提前在寿筵开始进行前过来替舅舅诊治。后来他迟迟未到,她又以为他必定是自命清高先上药铺替人诊治去了,可派人去接又接不到人,一直到现在才出现让她一肚子火。
这两天的时间里她曾派齐侍卫去试着伤他,没想到一群人却被他身边的那个女子给打伤回来,看那群废物一脸惭愧的样子,也晓得他们不但惨败,对方甚至可能毫发无伤。
“我有自己的事要做。”没说出他根本就没跟她约时间,实因不想让她在众人面前失了面子。
想起昨日那群刻意伤人的恶徒,没料到这样美的一个姑娘竟然会有如此残忍的心肠,若不是医者父母心,没必要因为侄女的作恶而教做舅舅的受罪,否则他根本不想来这里再看见她。
“令舅在哪里?我替他诊疗完后马上就走。”
“他正在招待客人,你多待点时问,先用膳如何?”那个女人没有跟来,这是留他下来的最好机会。
“不了,麻烦通知令舅一声,我想现在就开始帮他诊治,如果他现在空不出时间来,也许病情不十分严重,我先走……”
“别说了,我马上带你去见舅舅,你这人怎么会有副牛脾气,跟你的样子一点都不符合。”反正何府如此之大,人手又多,就不信等他医好了舅舅之后,能来得及逃到哪里去。
“你最好小心点。”跟在嶽采翎身后,韩观封行囊里的莫邪出声提醒,这姑娘的心计瞒不过她的双眼。
韩观封也明白,心里头一次尝到后悔的滋味,只怪自己心实在太软,禁不起别人的恳求。
“舅舅,观音圣手韩公子来替您看病了。”带韩观封来到主位旁,一句话让所有在场者的目光都集中在韩观封身上。
这下可好!
韩观封在心里喊糟,注意到不远的地方有不少“旧识”正带着充满恨意的目光瞪着他看。他记得那些人,不但最早的牧山二虎在,连前几日褴褛文士那群人也在。由於刚入门处与筵席隔着黄绸布幔,不晓得那些人也在场,等转过弯正对筵席时才发现已来不及退离。
“他是玉面修罗!”立刻有人惊喊出声,音调里有着恐惧,显然是没忘记当时血腥的惨状。
“原来观音圣手跟玉面修罗是同一人!”大堂里原本就已经够嘈杂的音量变得连隔壁人的声音都听不到,这让韩观封明白,看来今天必须将之前所有事情一并解决了。
“你想如果我说我有个双胞兄弟,有没有人会相信?”韩观封握紧行囊里的莫邪自嘲道。
“都这时候了你还能说笑?”莫邪的语调不像是责备,反而有讚赏的意味,自古以来能配她莫邪的主人没有胆小怕事者,即使连惟一不会武功的韩观封也不例外。
“各位请安静!”主位上看起来德高望重的一个老和尚以内力传音,音量盖过所有人的声音,霎时整个厅堂变得鸦雀无声。
韩观封看向说话者,老和尚精锐的目光也盯着他瞧,眼神里似乎了然一切,和蔼的目光是给这俊美的少年,严谨却是给少年手里的行囊。
“施主果真是玉面罗刹与观音圣手吗?”
韩观封点头。“应该是吧!韩某离家不过短短时日,这名号来得惶然连自己也不甚瞭解。”
“听说阁下已经练成江湖上失传以久的御剑飞行?”一个老道抢在老和尚前头问出口,想来两人地位不会相差太多才是。
“韩某看起来像是能武之人吗?”
“骗谁啊!咱兄弟就是死在你的手中,今天众人都在这儿,这次你休想继续逞凶,乖乖束手就擒吧!”有人见此地似乎与韩观封为敌的人居多,於是胆子跟着壮大不少。
韩观封才想摇头,老和尚已先发出歎息。“看来命果然由天而定,半点不由人打算。”
“大师,您晓得?”这位老和尚也看出今天在场的,有不少人性命只到今日而已吗?
老和尚垂眸。“施主手中神光转为杀机,老纳此次前来不过想减少杀孽,但是看来神器并不打算怜悯世人。”
“老和尚,这些人即使不是死在我手中,同样逃不了今日,你话太多了。”与老和尚相较,莫邪的年纪大太多,口气里完全没有对长者的尊敬。
瞧四周之人并无反应,老和尚晓得莫邪的声音只有她跟韩观封能听见。“敢问神器名?”
“莫邪!”
报名的同时,已有人趁众人说话间放出暗器想击杀韩观封,莫邪自行囊飞射而出,打回暗器,银蓝毒芒顺势飞回。远处随即有人发出惊恐尖喊,方才射向韩观封的那一枚金钱标此时镶在瞪眼吐舌的屍体颈子中央,暗器四周的肤色已转为黑。
这似乎成了战前哨,莫邪飞射於厅堂半空,十数人围向韩观封,手中武器毫不留情地砍向全身要害。
韩观封一愣,一旁的老和尚见机将他带出险地。
“施主真的不能武?”
白眉下双眸盯着飞回的莫邪,一时间鲜血四射高洒厅堂,敢动手杀韩观封之人,无一倖免於难,最轻微的也断去手脚,哀号声四起。
“我看过不少武功秘笈,除了心法与轻功外,没试着练过。”鲜血对人恐怕有种莫名的诱力,地上鲜红的惨状不但没有遏制其他人的行动,反而更有不少人纷纷拔出刀剑围攻过来。
莫邪尽避够快够狠毫不留情,然而如此众多的人数仍让她无法完全顾及一旁的韩观封,若不是有老和尚及几个看起来仙风道骨的道人帮忙护着,人即使没成为蜂窝,大概也少不了留下几道致命伤口。
“人间修罗场。”望着在人群里来回奔窜的莫邪,老和尚身旁的道人悲歎道。
“别怪莫邪,那是她的使命。”韩观封忍不住替莫邪辩驳,不愿意连这些高人都将莫邪视为魔类。
“这我们都明白,韩相公非江湖人,因此不明白上古神兵利器只择正义凛然之人为主,自古以来有莫邪者魔道不兴。只是我们这些修道之人,不及神器豁达生命,才会试图阻止这必然的杀劫。”
谈话间,来人的攻势更加淩厉,怕多伤无辜而採取守势的几人,武功再好也强不过多人的围攻,渐渐地无法顾及韩观封的安危。
韩观封躲了又躲,终究逃不过利刃及身,一串血珠儿自膀子飞溅而出。
老和尚眉间轻锁。
“小施主还记得所看的武功秘笈吗?”
“记得。”过目不忘是他最大的本领。
“很好!将图重新在脑子里演练一遍。”此等危机存亡之时,也只能这么做了,有用无用无法预知。
老和尚的话不过方落,韩观封立刻将秘签上头所说的心法与图形暗自默想一遍,一阵剑光袭来,人自然地跟着脑海中的思绪,脚踏中宫,稳行旋身,腰际一个后弯躲过攻击,五指顺着剑刃快速滑向刀柄触及对方握掌之处,手腕一扬拍起剑身,五指扣住对方关节一转一压,剑刃立刻月兑手而出。
“好一招擒拿。”他的动作其他人全看在眼里,忍不住发出一声讚歎。“果真是个练武奇才啊!”
韩观封反倒有些微愣,长睫一眨,没想到自己真能无误的将招式使出。
“小心!”道人一记拂尘帮他挡下杀来的刀刃。“小施主莫惊,将脑海所想专注应付便是。”
可惜这少年还缺临敌经验,在此等时刻怎容许发呆。
韩观封马上回神,对眼前众多的敌人能应付多少便算多少。
他这头的一切行为动作,莫邪全看在眼里,招式在不自觉中放缓。
他会武功,他能保护自己……
脑海里反复闪过此等讯息,见他身上又添伤口时心里蓦然一动。
银芒忽盛,连斩七、八人的首级后飞至韩观封身边,迅雷不及掩耳地将人给带出修罗场,这次韩观封还是在耳中听见了那句今人欲振乏力的“御剑飞行”。
老和尚与道士跟着离去,离开时不禁回头四望,杀红了眼的盲目人群,似乎已忘记今日来此的目的,好好的一场寿筵却是血腥收场,再看看随后跟来的几个堪称一流高手的不放弃者,印堂如所料地光华绽放。
莫邪果然杀尽阎王簿上去名之人,能倖存者死不了。这就是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