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来来!快坐啊!”
一桌酒菜早巳摆好,向珉全当这是为萧何准备的接风宴。酒宴没有摆在餐厅内。而是放置在向珉的房间里,旁边那架钢琴是从他们的寝室里搬来的,还带着萧何熟悉的划痕。
手抚着那架钢琴,萧何没敢弹它,怕弹出过往的旋律却只能让自己更加伤心。向珉月兑下外套迎面见到的就是这一幕,“这架琴需要校音了,过段时间我准备请个好的调琴师将它调一下。别愣在那里,快点儿过来坐啊!”
萧何坐在他的对面,“这么多的菜,我们两个能吃完吗?”
“我们两个当然吃不完,再叫上两个人不就吃得完了嘛!瞧!吃客来了。”向珉蹲将向他冲来的小小的身影抱了个满怀,“池池,今天有没有乖乖地听妈妈的话?”
“向珉,你都结婚了?”这六年,他究竟错过了什么?“你的女儿居然都这么大了?”
向珉没来得及解释,他怀里的池池先叫了起来:
“向叔叔,你是池池的爸爸吗?”
萧何无心之语触到了孩子最脆弱的心房,向珉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向叔叔不是池池的爸爸,不过向叔叔会像爸爸一样疼爱池池。”
这一大一小,两个人在打什么哑谜?萧何听不明白,却被孩子的眼睛吸引住了。那双眼睛很熟悉,陷在灯光照耀不到的地方,有种不属于这个年龄的阴霾。
他注视着她的时候,孩子也同样用好奇的眼瞅着他。长长的沉默之后,孩子冒出清楚的问题:“你会弹琴吗?钢琴……你会弹这边的钢琴吗?”她的手遥指着萧何身后的钢琴,像是一种考验。
半蹲子,他与池池对视着,“如果我说我会弹呢?”
“那你教我弹琴,妈妈不准向叔叔教我弹琴,可我想弹钢琴。”
她将对母亲的不满发泄在外人的面前,因为这个外人让她有种熟悉的感觉,尤其是那双眼睛好像在哪里见到过。
萧何长臂一揽抱起她,将她抱到钢琴边。向珉走上去拦住他,“你别教她弹琴,她妈妈不喜欢她弹钢琴。”
“我只是弹给她看,想学钢琴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完成的事。”这小女孩的母亲为什么这么不喜欢她弹钢琴?好奇怪的母亲。
池池坐在他的腿上,越过她,萧何弹起了他最熟悉,也最容易流行的《迷雾》,还是七年前他跟池砚初识时弹的曲子。
这一次她会再次出现在钢琴边吗?
是……是成晔的《迷雾》!
即使六年不曾听过成晔的音乐,她依然记得这首曲子。就是这首《迷雾》,让她找到了迷失在网络里的“降冥王”,从此她迷失了自己。这才有了之后或是美丽或是凄苦的爱情故事,才有了她的女儿池池。
是谁在时隔多年后再度弹奏这首曲子?是向珉吗?他极少在家里弹钢琴,他弹的曲子也大多是他自己创作的,不会是成晔的曲子,更不会是多年前的旧曲。
有一个声音在心底里催促着她,池砚的脚失去了理智,奔到向珉的房间,她停住了脚步,门被“刷”的拉开,她怔怔地看着那个背影。
那呼吸声将熟悉的气息传给他,萧何缓缓地转过身来,他怀里的池池顺着他的身体看到了站在门外的妈妈。
“妈妈,这位叔叔很会弹琴嗳!”
她的叫喊阻止不了两个阔别许久的人彼此之间的对视。久久地相望,也追不回这六年的间隙。
懊说点儿什么,萧何这样告诉自己。可张开的嘴却什么也说不出,面对那张他想念了六年的人,他竟然说不出半个字。
怀里的孩子叫她“妈妈”,难道说她是……她也是他的孩子?
他低下头看着坐在他膝盖上,不停地晃动着两条小短腿的池池,心在狂喜与忐忑间不断下垂。
“你叫什么名字?”
没等池池开口,池砚扭过头冲了出去。萧何将池池抱到琴凳上,这就要将池砚追回,停在门口,望着长长的走廊,他连迈出步子的力气都没有。
撑着门的右手不断地颤抖着,他的全身跟着发抖。追回她?他凭什么追回她?这六年他都可以对他们母女不闻不问,六年后的今天他又用什么资格去追回她?
落寞地转过身,他迎上的是向珉望向他的眼。
乱了!一切都乱了!
池池已经睡下,这空荡荡的房子里只剩下她,池砚握着笔画着插画。这是她的主要工作,是她和池池生活的全部来源。
身后传来了脚涉声,太熟悉了,熟悉到不用回头,她也知道是谁站在她的身后。
“你还没睡?”
“我还要更新网站。”
向珉干脆将笔记本电脑搬到了她的办公桌上,两个人相对而坐,彼此都无法逃月兑对方眼中的任何讯息。
他不提萧何是在等她先开口,她不提过往是因为不想再度面对。既然如此,那索性就跳过这个话题,谁也别说。
向珉移动着鼠标,不经意地感叹起来,“好久没有更新这个网站了,现在的年轻人显然不能理解成晔的音乐。想当年,我开创这个网站的时候有多火,几乎没有年轻人不知道这个网站的。池砚,你也该知道吧?成晔的个人网站——‘成也萧何’?”
池砚手中的笔划出了不美丽的弧线,破坏了整幅画面的美感。她倏地收住笔,眼睛紧锁着面前的画纸,“听说过。”正是因为“成也萧何”,她结识了“降冥王”,爱上了萧何。
“那你有没有听说过这个网站的斑竹‘降冥王’?”他的眼睛紧跟着她,逃避了六年,他不想再逃避下去,“你有没有听说过?”
“没……”
“你骗人。”他吼道,“你不仅听说过‘降冥王’,你还跟他在网上接触过很长一段时间,你爱上了网络中的‘降冥王’。别说不是,你跟‘降冥王’的对话一再地传递着这个讯息,你甚至约了‘降冥王’将他的照片传给你。”
他怎么知道?这些年池砚认定的事实正在慢慢瓦解,变成粉碎的颗粒从天而降。
“因为我就是‘降冥王’。我才是真正的‘降冥王’。”
池砚全身紧绷,僵坐在板凳上,“你是‘降冥王’?你是‘降冥王’?”
“是的,墨砚。”他叫出她曾用过的网名。打开电脑,里面有一张他准备了近七年的照片,七年前的“降冥王”为他的“墨砚”笑得灿烂,可这张照片却始终没有上传。
笔在池砚的手中折成了两截,过往碎成两半。她曾经对爱的定义在这一刻倾倒了,压在她的心上,让她无法呼吸。
“为什么你会是‘降冥王’?如果你才是‘降冥王’,那……”那萧何是什么?那我爱上他的理由又是什么?那这七年我所经受的一切又是什么?
七年的时间只换来一场并不美丽的误会吗?
“别说不是,当时墨砚的确很喜欢网上的‘降冥王’,而‘降冥王’也期盼能见到墨砚。有一天,‘降冥王’甚至违反心中的原则追踪墨砚的IP,当他发现墨砚可能跟他在同一所学校时,他满心激动,期盼着有一天能在校园中见面。”
漫长的等待变成了绝望,如果当初他主动出击,或许今天一切都变得不一样。
“‘降冥王’每天每天等在网上,可是墨砚上网的时间却是越来越少,他们变成了两个陌路人,再也没能见面。”
池砚大口大口地喘息着,迷雾揭开,她却看到了不愿看到的事实。她以为随着成晔的《迷雾》找到了现实中的“降冥王”,从此不在虚幻的世界里见他,却不想真正的“降冥王”一直在网上等待着她的出现。
“你……你什么时候知道我就是‘墨砚’?”
“在你早产、我送你去医院的时候。”六年前那个漂浮着血色的雨天,他看见了最残酷的事实,“你一直处于半昏迷状态,嘴里不停地念着‘降冥王’的名字,还有那些‘降冥王’和墨砚之间才使用的暗语,我知道你就是我等待已久的人。”
阖上眼,往事徘徊在心头,池砚终于明了她生下池池醒来的那天,向珉为何会那样反常,原来那天他就知道了。可这个秘密既然坚守在他心中六年,又为何在今天说出口?
“因为今天,所有的迷雾都拨云见日了。”
他所等待的人因为另一个男人做了未婚妈妈,更残酷的是,直到六年后的今天他才知道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他最好的朋友,他的室友——萧何。
成也萧何,败也萧何;爱也萧何;恨也萧何。
难怪他第一眼见到池砚的时候会觉得她的身影有些熟悉,原来他曾不止一次地在寝室附近看到过她匆忙消失的背影,只是那时候他们俩谁也没注意到对方。
仰头望着天花板,池砚好希望这一刻能看到天,哪怕是一片漆黑的夜空,只要它能够通透就好。
“向珉,你相信缘分吗?”
他不信,可是摆在面前的事实却让他不能不信。
“我信。”她卸下重担,就像当年读大学时的池砚,笑得轻松、放肆。
“缘分真的是很奇妙的东西,你以为它尽在手心,张开手它却飞去了天边;你以为它遥不可及,或许下一刻,在你转身的瞬间,它就站在你的背后,默默地注视着你。想屡强行挽留,它却偏要在你眨眼的瞬间溜到海角天涯;想要放开,它却如磐石永久地守着沧海桑田。”
缘分啊……
拉开门,向珉早该想到,这么早来敲响这扇门的,除了萧何,再不会是其他人。
“你来找池砚?”
“你都知道了?”
他该想到,向珉不是傻瓜,经过昨晚的挣扎,不可能看不懂他跟池砚之间的纠结,“我想见她……和池池。”
“池池还没起床,池砚要照顾她,你在客厅里等一下吧!”向珉话语中的冷漠让萧何感到不自在,坐在客厅里,他有些无所适从。
撇下他,向珉做着该做的事,“池砚,时间不早了,该叫池池起床了。”
“好。”刚才站在窗边她就看到了楼下萧何的身影,不出面是还没想好该用怎样的姿态面对他。躲也不是事儿啊!叫醒池池,今天她还要去另外一所学校面试,“池池!池池……”
“她又赖床了?”向珉坐到床边,温暖的手挠起了池池,痒得她从床上跳了起来,“起来了!池池起来了!”
“这才乖嘛!”
向珉帮池池穿着衣服,池砚自然地去厨房准备早餐。这几年,向爸爸和向妈妈处于半退休状态,向阳饭庄很大程度上交给了池砚在打理,跟向珉接触多了,他们就像一家人。
从卧室到厨房不过几步路,池砚轻而易举地让萧何的微笑凝固在半空中。
像是没看到客厅里有客人,池砚照例做着每天早上该做的事,而萧何则被彻底地排除在外。
倒是池池还记得那个跟她的眼睛长得很像的叔叔,“叔叔!会弹钢琴的叔叔,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你和你妈妈。”想上前抱住女儿,萧何却又裹足不前,怕吓坏了孩子。
“池池,快点儿吃饭,吃完早餐,向珉叔叔带你去学校考试。”
听到考试,池池小嘴噘得老高,“又要考试?都考了三所学校了,每次老师问我爸爸的名字,我都说不出来,我不要再去考试了。”
她的话触到了三个大人不想提及的话题,池砚连忙打断了她:“要你去考试,你就好好考。小孩子怎么这么多话?再这样,就不是乖宝宝了。”
又拿这话压她!池池继续噘着嘴,将一勺勺的麦片送到嘴里;撑得嘴巴鼓鼓的,以此来表示自己的不满。
向珉忍不住拿勺子的背面敲敲她鼓起的腮帮子,“小松鼠生气了?”
他这么一逗,母女俩紧张的形势顿时趋于缓和。却让坐在一边的萧何更加不是滋味,他们是一家人,他插不进去的一家人。
池砚没看到萧啊变幻的神色,还一个劲地数落向珉:“你就知道宠她,现在都把她惯得无法无天了。”
“谁让池池可爱呢!”
三个人,一家子互相调笑着,萧何恨不得世界彻底地暗下。,让他什么也看不见。他爱的人,他的女儿,她们是他的家人,可如今他却连跟她们坐在一起的资格都被剥夺了。
失去的,再难挽回。
池砚收拾碗筷的工夫,向珉已经帮池池准备好了考试的东西。
临走前,向珉终于肯正眼看萧何了。将他冷落得也够久了,却不足以抚平向珉知道事实真相后的心情。
“你跟他好好谈谈吧!”
池砚看了看萧何,一边点头,一边帮池池收拾衣领。向珉在她的耳旁说下了叮咛:“别忘了我昨晚说的话,你考虑一下。”
他是在告诉她,那些话他是当真的。她惟有点头答应考虑,“我过段时间给你答复。”
什么事?他们之间有什么事需要考虑,需要达成协议?
萧何慌张的眼神找不到落点,他已经失去了过问池砚私人感情的权利——而且是他自己放弃的。
当这间屋子只剩下他们俩的时候,萧何越发地说不出话来。太安静了,这屋子安静得有些过分。
“这六年,你一直和向珉生活在一起?”
“差不多吧!”池砚在向阳饭庄帮忙,这六年的确和向家人住在一起,像一家人,“你在维也纳过得怎么样?怎么回来了?”
不怎么样,每天都会想到你,体会着失去后才知道的深爱的滋味——这些话让他如何说得出口,她已是他的好友向珉的所爱之人。
“觉得维也纳不如想象中的模样,所以我决定回来做老师。”没有你的地方,怎么会是想象中的天堂?
这样陌生的谈话方式池砚不喜欢,却也不想有更亲昵的接触。再见他,过往如老电影般幕幕回放,她怕自己会忍不住,再被那些虚幻的情节所感动。如果只是感动也就罢了,还有那没齿难忘的恨,她收不回。
“你今天来是为了池池的事吧?你想问,她是不是你的女儿?”
太明显的答案,他不需要证实,他来还是为了她,“当初,为什么骗我说孩子没有了?”
不想再跟你有所联系,“我一个人能够照顾好池池,你不需要为我们担心。从前不需要,现在也不需要。”她连拒绝他都是冷淡的口吻。
“可我想照顾你们,从前想,现在想,未来也想。”这辈子他怕是放不下他们母女俩了,怕只怕他已没有照顾她们的机会,“池砚,让我照顾你和孩子,好不好?让我尽到一个父亲,一个……一个朋友的责任。”他不敢说“丈夫”,或许她已有了向珉。
直视着他的双眸,她从未如此认真地凝望过他,即使是在当年热恋的季节里,她也不曾好好地看过他。若她当初能看到他的灵魂深处,或许不会有这日后的苦果。
“池池是你的女儿,她的身上有改变不了的血缘。就像当初你抛下我和池池,从那时起我对你的恨直至今日依然无法改变。池池……你如果想看她,随时都可以——这已经是我能给你的所有的权利了。”
饼去的就让它过去吧!她不想再回到从前,她禁受不起。无论是“降冥王”还是萧何,无论是爱还是恨,她都不想再去面对。
偏偏有人不肯随了她的选择,萧何站在她的身前,心意冲出口而出:“你将权利给了向珉对吗?你……你爱上了他?”
她想笑,却不想笑出心底的苦。当初她随便说说,他就相信她杀了孩子,今天他又认为她爱上了向珉。他真的了解她,他真的爱过她吗?
“是呀!你说得全对,向珉已经向我提出了求婚,如果我答应,我和他马上就可以结婚。池池的户口上也不会再标注‘父不详’三个字,这样说你满意了吧?”
案不详?
三个字如烙印一般刻在萧何的心上,他怎么会忘记,作为非婚生子女、池池的确属于“父不详”的小孩,难怪她考了好几所学校都没被录取呢!只因为他这个做父亲的当年舍弃了她们母女。
池池需要一个父亲,可是池砚恨他这个亲生父亲,从他再见到她,他就明白她的恨有多深。除了他,向珉无疑是最好的人选,他的好连萧何看在眼里都觉得嫉妒。最重要的是,这六年来是向珉看着池池从婴儿长成六岁的小女生,他这个亲生父亲却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参与。
也许,向珉和池砚才是最般配的一对。
对!就是这样!
“他就是我的爸爸?”池池对着会弹钢琴的叔叔,满脸写着纳闷,“如果他是我爸爸,为什么妈妈以前不告诉我,现在才说?”她的眼睛说着潜台词——不要骗小孩哦!
因为妈妈恨他,恨得不想再提起他——这些话池砚说不出口,她能说出口的话对女儿不起作用。
此时,向珉乐意做说服大使,“他真的是你爸爸,以前一直在国外工作,现在你爸爸回来了,池池应该觉得开心啊!”
的确是开心的事,可小女生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你真的是我爸爸?”她抬起头问当事人,萧何在她的注视下点了点头,垂着的眼不去与女儿对视,他心有所愧。
“我们有一双非常相似的眼睛。”
他抱着她站在镜子前,两双眼睛的确如出一辙。池池这下终于肯相信了,趴在镜子前细看这两双神似的眼睛,萧何陪着她,却看到镜子里相依偎的人——向珉和池砚并肩而立,一对璧人。
“我……我带池池出去玩会儿。你们俩谈……你们俩谈谈。”他抱着池池几乎是冲出了家门,看在向珉和池砚的眼中甚是奇怪。
萧何抱着女儿没走多远,坐在公园里,他出神地望着远方。池池伸出一双小手他面前招了招,“你在看什么?”
他蓦地回过神,拉下了女儿的小手,“没什么,你怎么不去玩?”
池池嘟着嘴,像个小老女乃女乃一样背着双手来回踱着步,“我又不是小孩子,才不要来这种地方玩呢!”
对哦,池池已经快上小学了,四下看看来这里玩的孩子都是幼儿园级别的。没做过父亲,萧何不知道该怎样面对六岁的小女生。
“那……那你要去哪里玩?”
他是父亲,居然问她想去哪里玩?池池晃了晃脑袋,现在的大人啊!
靶觉自己做得不到位,萧何拘谨地买了许多吃食,放在池池面前。不知道她喜欢吃哪种,他干脆全都买了回来。
“池池,你……”
她喜欢吃冰淇淋,,抓着大甜筒啃啊啃,“有什么话快说。”现在的大人有很多弄不懂的事都需要小孩子来为他们解答。
萧何憋了许久,早就憋不住了,“池砚……我是说你妈妈跟向叔叔认识很久了吗?”
想套她的话?池池不介意为他解惑,“从我有记忆起,妈妈和向叔叔就认,我以前还以为向叔叔是我爸爸呢!”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居然冒出个爹来,
“你问我这些做什么?”
他想知道向珉和池砚走到一起的可能性有多少,虽然抱着池池出来了,可是他的心还惦着家里的那对人。
他所爱的人和他最好的朋友可能会组成一个家庭,他错过了六年的女儿刚回到他的怀抱,却要管另一个男人叫“爸爸”。
叫他怎能放下?
都说爱是无私地付出,包括将最爱的人奉送给另一个好男人吗?
他想得太投入了,没注意到有个人已经注视他和怀中的池池很久了,还是女儿提醒了他:“那边有个奇怪的女乃女乃,她一直盯着你呢!”
奇怪的女乃女乃?萧何顺着女儿的串指望过去,手臂却抱紧了池池,“妈,你怎么来了?”
他还记得她这个妈啊!从国外回来已这么长时间,别说回去看他们老两口,他连一个电话也没打啊!要不是那边的音乐学院院长打电话告诉她,她还不知道呢!
“你怎么不回家?”
“我已经买了房子,离学校很近,方便我上下班。”他将池池抱在胸口,用她小小的身体将他和母亲阻隔开,“你怎么来了?”
儿子莫名其妙地回了国,连个招呼都没打,萧夫人找了他很久,就是要问个清楚。她赶到学校,听人说他来了这里,她冒着试一试的想法追来了,没想到竟看见他抱着个小女孩在这里玩耍。
“她是谁?”
老婆婆干吗那么凶?池池嘟囔着:“我叫池池。”
她姓“池”,好熟悉的姓氏,难道说她是……
“她是我女儿,今年六岁了。”萧何毫不含糊地吐露了池池的身份;当年他太年轻,年轻到懦弱。如今他有能力保护所爱,可爱人却投向了别人的怀抱。
萧夫人打量着他怀里的小女生,池池毫无畏惧地回望着她。眼见着这小女娃跟萧何长得有几分神似,萧夫人不得不相信当年那个月复中的婴儿长成了六岁的小女生。
她为儿子铺了这么长的路,到头来还是绕不过天意。他在维也纳待了六年,还是为了那个女人回来了?
“你竟然为了那个女人,为了这个小孩放弃了大好的前程,我真是白养你这个儿子了。”萧夫人气得脸都白了,“你要是还当我是你妈,你就回到维也纳,跟这边那些不干不净的人彻底断了联系,否则我……我就全当没你这个儿子。”
他早当没有那个家了,从他们自以为为他好地将池砚赶出学校,他就被赶出了家。不是他离开了家,是爸妈亲手赶走了他。
“什么也别说,我不会再回维也纳了,我只想待在这里做个平凡的钢琴老师。我要陪我的女儿,你如果没什么事就走吧!”
抱起池池,既然她不喜欢这个地方,他就带她去别处玩。
“她是你妈妈?”池池人小表大,“你不理她?”居然叫他离开她和妈妈,那个老婆婆好恐怖,好在他没听老婆婆的摆布,“你不会离开我和妈妈的,对吗?”
女儿的心也会感受到失去的害怕吗?萧何摇摇头,向她保证:“我不会离开你和你妈妈,除非你妈妈带着你离开我。”如果这是池砚的决定,他会尊重。
他的眼中流露出的是一种叫做“悲伤”的东西吗?池池看不懂,只记得常常在妈妈的眼里看到同样的情绪。
好想抚去他眼里的伤悲,池池伸出小手,替妈妈抱抱他,“我不会离开你的,爸爸。”
爸爸——为了这一声呼唤,要他做什么都值得。包括牺牲自己的爱去成全所爱的人,只为了她们母女能得到幸福。
池池,爸爸不会让你顶着“父不详”的头衔入学,绝对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