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请我吃饭?”
“对啊!就在我们第一次见面的黑色风情。”
放下手机,卓远之还有点不敢相信,幸之雾这个小气鬼,怎么突然这么大方,居然要请他吃饭,还把地点定在他们第一次见面的黑色风情,她莫不是有鬼吧?
且看她搞什么鬼!
卓远之准时到达约会地点,应她的要求,他没有带任何随从。如她希望的那样,男生女生平凡地来次约会。更如她希望的那样,他大热天穿着她送他的鹅黄色休闲装。
很别扭,但她喜欢。
棒着玻璃,他看见她坐在窗边,把玩着桌上的水晶花瓶。她的眉眼挂着几许不意察觉的惆怅,像是少女怀春,却又带着几分坦然。
和他第一次见她相比,她长大了,他亦然。
见到他,幸之雾开心地伸出手摇了摇,他笔直地向她走去,视线里只有她。
少堂主亲自驾临,黑色风情的老板还不鼓足了气力招呼,“少堂主,您要点什么?有几款特色菜很值得品尝,像……”
“别点太贵的。”请客的人事先打招呼,“我可请不起。”
“我买单。”别说他是她老公,就是对面坐着一般的女人,他也没有要女士付账的习惯。
幸之雾才不要呢!“我说了今天我请客,当然我付钱,你看不起我是不是?”
分明心疼钱,还在那里穷吆喝,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说了我买单!”
“说了我不要!”
两个人争执不下,店长赶紧打圆场:“这餐由我请二位吧!”
幸之雾才不要被人看扁呢!拿起叉子,她企图行凶,“卓远之,你是要吃我请的这一餐,还是马上就给我滚蛋。”
这个女人脑筋打结,不跟她计较。卓远之打开菜单,作常不客气地点了最贵的食物,而且还点到吃都吃不完的境界,成心让幸之雾割肉。
末了,他用梅非斯特阴险的笑容将菜单还给店长,“就这么多,暂时不要其他的了。”
足够六个人吃的食物还叫“就这么多,暂时不要其他的了”?幸之雾气得用力合上菜单,什么也没要——吃他点的就好——她可怜的钱包啊!失血了!
“说吧!怎么想起来请我吃饭?”她这个小气鬼,要是没点事绝对不会割肉洒血的,他太了解她了,八成有事要求他。“有事就说,我不敢保证完全答应,只要合理,我就帮你。”
他还真不是一般的大方唉!幸之雾用手撑着头,凝眉望着他。很少这么仔细看他,更是第一次发现原来他长得还是蛮帅的。“我只是想找个地方跟你随便聊聊,每天闷在卓冠堂里,随时都有可能对着朵猫猫那张脸,我都快憋出胃胀气来了。”
她跟朵猫猫还真是一对难姐难妹,连对他发的牢骚都一模一样。“那你想聊什么?聊我们第一次见面到现在?”
“再次回到这里,我们俩都变了好多哦!”
她永远不会忘记他给她百元大钞当小费的情景,那心情——爽呆了!
因为早已认定她会成为自己的命定之人,所以卓远之对于今天的结局没有太多的惊讶,惟一的讶异来自那对小恶魔,地狱里放出一个小恶魔已经很恐怖了,居然还一次就来了两个,上天存心要以恶治恶,用一对小恶魔来治一个老梅非斯特。
卓远之嘴角吟着笑的模样让幸之雾看呆了,以前不注意,现在她忽然好想将他的每个表情都照下来,印进自己的脑子里,永不忘记。“卓远之,我幸之雾问你,如果我不是你的命定之人,你还会不会爱上我?”
同样的问题这是她第二次问他,上一次他的回答是“如果你不是我的命定之人,我根本不会来找你,我们也不会认识,谈不上爱”,此答案基本符合事实根据,却不能叫她满意。这一次呢?他又会说什么?
“因为你注定是我的命定之人,所以我会爱上你。因为我的命定之人注定是你,所以我会爱上你。因为你是幸之雾,所以你注定是我的命定之人。”
卓远之一边切着蜗牛,一边回答着她的问题,他切得很慢,答得很稳,可她愣是一句都没听懂。
“你在跟我玩绕口令是不是?”
“你有没有听说过,A等于B,B等于c,于是得出C等于A。”他在玩的只是数学公式而已,其中逻辑得由她独立理解。
苞她玩?那她也说给他听不懂的考考他,“如果有一天,我是说‘如果’,如果我离开了你,你会不会去找我?把我追回来?”
卓远之抬眉瞥了她一眼,没有太大的反应,“你已经做好准备,打算跟某个男人私奔了?”
谁敢啊?哪个不想活的男人敢拐带黑道第一把交椅——卓远之的老婆?跟坏人作对,只会死得很惨;跟梅非斯特抢人,死八辈子都不够。
得不到他正经八百的答案就算了,反正她心里有底就成,“我想告诉你,卓远之。如果有一天我离开你,那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因为我想找到一双翅膀,跟你飞在同样的天空下。我还要找到一双能在云雾、黑夜、暴雨……在任何恶劣天气下能看到阳光的眼,我要领着你飞出黑暗。”
因为她是幸之雾。
他用黑暗包容她所有的语言,她只要做她自己就好了。这也是她对他的要求吧!
“吃完饭,我们去逛街吧!”
“什么?”猪头说什么?幸之雾差点没喷出来。黑道第一把交椅的卓冠堂少堂主要陪她去逛街?“你真以为你是普通人。”
“就当是吧!就今天一天。”他细嚼慢咽,吃得很香——她能为他适应黑道生活,他为什么不能为她做个平凡的丈夫呢!
不过在逛街之前,他要先解决餐桌旁的两只苍蝇。
在他吃得正香的时候,如果老是有两只该死的苍蝇嗡个不停,而且还是计划着怎么从女人们身上榨取皮肉钱,实在是件很扫兴的事。
趁着这两只苍蝇飞去厕所,卓远之猛地站起身来。
“碰到两个熟人,我去打个招呼。”
眼见着他追着两个男人的背影去了洗手间,幸之雾满眼迷糊——熟人?那两个男人是他的熟人?不像啊!
不消片刻,梅非斯特神清气爽地回到餐桌旁,除了十指关节有轻微的红肿,看不出其他异状。
幸之雾抬眉瞅着他,“跟熟人打好招呼了。”
“嗯!相信有很长一段时间我们不会再见面了。”卓远之愉悦地切着盘中餐,耳旁没有苍蝇嗡嗡嗡,这饭吃得更香了。
☆☆☆
卓远之的熟人很真多啊!
这一路走来,幸之雾由衷感叹。无论他们走到哪里都有机会遇见卓远之的熟人,他们有的是打着卓冠堂旗号乱收保护费的小混混;有的是号称卓冠堂少堂主的贴身侍卫,于是有脸面有资格欺负女孩子的;还有那不长眼的女人对幸之雾站在帅哥身边表示不满的。
总而言之,幸之雾得出一个结论。
自从做了两个小恶麾的爹,猪头的脾气着实变坏了。
从前可以派手下解决的问题,现在动不动就号称遇见“熟人”,随即微笑着追随而去,再者带着邪恶的笑容重回她的身边。
为了防止他继续遭遇熟人,她建议两个人坐下来喝点东西——当然,由他买单。
“两杯咖啡,最普通的那一种。”因为可以续杯,所以很划算。
幸之雾正计算着经济账,另一本头痛的账本又丢到了她耳旁。
“我警告你们,别再欺负叉叉,有我罩着她,谁欺负她我对谁不客气。”
听声音应该是个丫头,幸之雾偏过头,四周哪有女生,只有一个头发比男生还短,眉目却颇为清秀的小子。
这年头流行女扮男装,还是男扮女装?要么是死人妖?
捣捣卓远之,这猪头一直泡在男人堆里,又见多了女人,应该知道,“那边那个人是……”
“你一个臭丫头打扮成男人,我就怕你了?”
与死人妖对坐着的男人帮幸之雾解开了谜题,再要看去,死人妖语出惊人。
“我不是什么臭丫头,我是未来的卓冠堂少堂主夫人!”
噗——
被吓到的显然不止幸之雾一人,卓远之连咖啡都喷了出来,回过神他望着幸之雾的眼神不自觉地虚了起来。
“我没有……我真的没有……”我真的没有在外面养女人,我根本不认识她。
且不管猪头怎么说,幸之雾只想搞清真相——侧耳旁听。
死人妖一只脚站在地上,另一只架在椅子上发出了威风的誓言:“我从小就发誓要做少堂主夫人,你现在得罪我等于得罪我们少堂主,你欺负叉叉就等于欺负少堂主的朋友。你有几个胆子敢干这种事?”
她这是吓唬谁呢?对面的男人可不怕,“叉叉那死丫头居然敢戏弄我,我是绝不会放过她的,你不要以为抬出卓冠堂少堂主我就会怕你。你这副德性要是能做卓冠堂少堂主夫人,少堂主干脆找个不会武功只会下蛋的母鸡算了。”
幸之雾咽下一口咖啡,郑重地点了点头。猪头的确找了个不会武功只会下蛋的母鸡,而且一下就是两个恶魔蛋。
不想再听下去了,幸之雾将烫手的蛋丢给猪头,“你又遇见熟人了吧?”
她这是将他的军呢!好吧!他这就出马证明给她看,他是清白的,他没有随意拈花惹草。
黑色的身影渐渐罩住死人妖,“喂!”
短发丫头抬起脸连略瞥了瞥他,“我不是侍应生,要喝咖啡找别人。”
号称要当他老婆,居然不认识他?卓远之不死心地拉了拉她,“我说……”
“没见着我正在举行黑社会大谈判吗!怕死的赶紧走。”短发丫头还不耐烦得很呢!
两个人也算黑社会大谈判?卓远之模了模被喷了一鼻子的灰,第一次发现梅非斯特也有遇见不怕死的小表的时候。
幸好有一束亮光拉他一把,幸之雾适时地将他拉离黑社会谈判现场,“这次你认错人了吧!人家又不认识你——就告诉你‘熟人’不能乱认吧!”
好嘛!好话歹话全让这女人说尽了。
☆☆☆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餐饭吃得太饱,致使卓远之大脑缺氧,他睡得很沉,以至没有察觉床边一直有双温柔的眼融化着他沉浸在黑暗中的身躯。
那双眼的主人慢慢沉体,随即在他的唇上印下一吻。深而软,将一生的情全部倾入,不留分毫。
随后,她离开了他,离开了他们俩共同拥有的床,她走出了他们的卧室,下了楼,她提着行李走出邀海轩的大门。
最后望了一眼卧室的窗户,她什么也没说。她要去寻找她的翅膀,即使坠入悬崖,也再所不惜。
朵猫猫奉命在飞机旁等她,见着她,朵猫猫什么也没说,反倒是阿猫从邀海轩里冲了出来,直扑幸之雾胆战心惊的身躯。
“嗨!阿猫,阿猫你不要对我表现得这么亲热。我承受不起,我真的承受不起,你这样……你这样会让我……”算了!就抱它一次吧!或许有好长一段时间再也见不着它了。
拍拍黑豹子的背,她觉得沉浸在它的皮毛里,她的手都变黑了,“阿猫,你要替我好好陪着远之,知不知道?”
她的离开会不会让卓远之感到寂寞,她不知道,但她相信她已经嗅到了寂寞的味道。
上飞机前,幸之雾望着周遭的人,她的目光定格在朵猫猫身上。同是女性,她们彼此的神采中有诸多相似。
“亦悠和优优就拜托你了。”
朵猫猫歪过头,不想直视幸之雾的视线,因为不知道该用怎样的目光回复她的央求,“亦悠和优优有津庭叔亲自照顾,又有少堂主和堂主的呵护,还有堂里这么多人,你没什么好担心的。”
“不!不一样!”幸之雾忽然激动起来,“就算有再多的人照顾他们俩,还是需要你的照顺,因为你是堂里惟一的女性。他们需要妈妈的爱,我不在,请你代替我,拜托了!”
她像一个万般贤惠的日本女人向朵猫猫行了九十度大礼,平时打打闹闹惯了,忽而面对这样诚挚的请求,朵猫猫还真有点不习惯。
昂着头,她难改傲气的个性,“就是你不拜托我,我也会照顺他们,那可是少堂主的小孩,还是卓冠堂未来的继承人呢!”末了她还补上一句,“我这可不是帮你啊,幸之雾!我这都是为少堂主和卓冠堂考虑。”
朵猫猫这个人,其实心肠不坏,就是嘴巴太歹毒——跟幸之雾属于同样品种。
坐上飞机,幸之雾望着舷窗外迷蒙的天空忽然感叹起来:“他们还那么小,等再见到我,不知道还认不认得我这个妈。”
“你是他们的亲妈,这是谁也代替不了的,怎么会不认得?”朵猫猫冲出口的这句不是安慰的安慰,让幸之雾的脸扬起淡淡的微笑。
这就足够了!有这么多人照顾她爱的人,这就足够了。
飞机月兑离平地升到半空,巨大的噪音让幸之雾耳鸣起来,她听不见属于她和老公的卧室里,卓远之的呼喊。
她已经决定在找到翅膀和眼睛之前,不回来了——
对不起,远之。
原谅我的不告而别,我也舍不得你、亦悠、优优、津庭叔、卓爸和卓冠堂里的所有人。但我要去找我需要的东西,只要如此我才能做一个真正的卓冠堂少堂主夫人。
我将寻找的地点定在英国,途径是成为一名律师,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我才能找到我需要的东西。在这之前,我希望你和我一起努力,做过这段平凡又惊心动魄的涩世纪。
或许,在我找那些东西的同时,你也能找到你需要的一切。比如:爱、友情、热血、成长和幸福……
☆☆☆
之雾走了多久,应该在英国安顿下来了吧?也不知道她日子过得好不好?英国的卓冠堂驻地传来消息,她没有住到卓英冠事先安排好的住处,也没有动用卓英冠为她储存的发展基金。
她到底想干什么?凭自己的一双手在英国生存下来,并且考上法律大学,拿到律师资格证吗?
谈何容易?
原本卓英冠打算借卓冠堂的情报系统将幸之雾的消息掌握得一清二楚,谁知道卓远之坚绝不允,大有看她自生自灭的动向,弄得一帮长辈没法子插手,也不知道这小两口在闹什么别扭。
好在幸之雾的手机还没停,至少还能联系到她。不过这个死小孩常常关机,让人模不到头绪。只能静等着她打来电话,这种等待总是让人觉得焦急。
有的等总比没的等强,这不!吃过晚饭,擎天楼的电话响了。
“之雾?之雾你现在在哪儿呢?你怎么没住进我们给你安排好的地方……什么?你自己找了个地方啊?离市中心远不远啊?交通方不方便啊?日子苦不苦啊?你也没动那笔基金,那你靠什么生活呢?我们很担心你,也很想你,你什么时候回来看看亦悠和优优啊!之雾啊,要是在那里过得不舒服你就回来吧!好不好?在这里还有我们照顾你……”
津庭叔好不容易盼到了幸之雾的电话,抓着话筒没完没了,幸之雾心疼电话费啊!又不好硬生生地断了电话,只好握着话筒哼哼哈哈打着马虎。
她以为津庭叔啰嗦,谁知人家另有高招。他这边缠着幸之雾,卓英冠已经派人把卓远之从邀海轩速递到了电话机旁。
卓远之本来不知道父亲这么急找他来所为何事,还以为堂里出了什么大事,不曾想竟是为了某人打来的电话。
只是为了她的电话,有必要这么风风火火将他叫来吗?卓远之转身欲走,卓英冠索性让几个大汉挡住去路。
可惜预计失败,卓远之三拳两脚就把这几个人撂倒了,卓英冠知道这几个人困不住他,只是没想到他会铁了心不接她的电话。
玩狠的是吧?卓英冠不动声色地走到卓远之面前,逼着他去电话机旁守着,随时准备接过津庭叔的班,跟之雾通话。
所有这一切都在无声中进行,为津庭叔与之雾的通话创造了良好的氛围。
一切准备就绪,津庭叔不再啰嗦个没完,直奔主题。
“之雾啊!我让远之跟你说话,我去把亦悠和优优抱过来。”
“不用了,津庭叔,我……”亦悠和优优还不会说话,就算抱到电话旁又能怎样?
能拖延时间!
让这对小两口坚持通话到他将两个小家伙抱来啊!津庭将电话拿向卓远之,这小子却像是看到了烫手的山芋,就是不肯接。身体停在离电话一米远的地方,他不接不进,死命地瞪着那支电话,像找到了杀父仇人。
津庭叔急了,小小声地催促他:“快点接电话啊!你倒是接啊!”
卓英冠双手环抱着胸站在儿子身后,不允许他退缩——要是他还是不肯接电话,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等了又等,每个人的心中都听见了秒钟滑过的声响,下一刻——卓远之接过了电话,“喂!”
“嘟嘟嘟嘟嘟嘟嘟——”
电话断了,他反倒将电话握在手中,不肯松开,怔怔的神色像是被雷电劈打过的模样,他们这到底是怎么了?
“你和之雾到底是怎么回事?”津庭叔憋不住,他就想弄个清楚,搞个明白,“之雾之前死都不肯跟她爸去英国,现在却好端端地去英国读律师预科班,还说明年考那边的法律系,这一来至少四、五年回不来了。你不管她的死活,也不给她打电话,好不容易她打电话来了,你接都不接,你们俩这是打算干什么?离婚吗?”
他不说还好,这一说彻底触动了卓远之的心,这样的结果难道就是分手吗?
卓英冠拍拍津庭,“让他先冷静下来,我来和他谈吧!”这个时候身为父亲的他来跟儿子谈或许会更好一些。
有卓英冠这句话,屋子里很快就只剩下他们父子。柔弱的灯光下,卓远之回避眼神的碰撞,“爸,你什么都不用说了,我明白。”
“你不明白!”卓英冠知道他不想谈,可有些问题不谈开行吗?“之雾去了英国,可她没有回到幸德书的身旁,也没有住进我安排的地方。她自己打工赚钱,赚住宿费用,也在筹划学费。我不知道她到底想证明什么,但我知道她的日子一定不容易。”
“那又怎样?跟我有什么关系?”
卓远之月兑口而出的话让卓英冠傻了眼,他是卓远之吗?是幸之雾的丈夫吗?听口气实在不像啊!
“远之,你要为她想想,她这么做无非是想要证明她有足够的能力做你的妻子。”
“我根本就不要她的证明。”卓远之猛地站起身,心底掩藏的愤怒在瞬间爆发,“我希望她找到真正属于她的快乐和存在的价值,她想做律师没问题,在这里考法律专业不行吗?为什么一定要抛下我和孩子去英国?她做的这一切决定有和我商量吗?她把我当成她的丈夫了吗?哪怕只有一点点,哪怕在她心里有我一点点的存在,她也不该不告而别!”
不要以为他没有感情,不会在乎。他已经在意她的一举一动了,结婚至今整整一年的时间,他不停地在努力做一个好丈夫,像平常男人一样给自己老婆一切所需,可她呢?她又做了些什么?
即使是同睡一张床,对她来说都存在着极大排斥性。
他不是看不出来,只是慢慢等着,希望有一天她能以老婆的身份躺在他的怀里。
他等来的又是什么?她走了,用她自以为是的努力飞去了英国,连声招呼都不打。
“既然如此她在那边过得怎样,跟我又有什么相干?她都不要我这个老公了,我为什么还要她?”
不管卓远之说的是气话还是实话都让卓英冠了解了这一点:这对小夫妻对彼此的重视远远高过对方所见,甚至高过他们所想。
未来的路太长,看不到终点。
于是,需要做出更多的努力去寻找未知的光明。
☆☆☆
阿猫趴在地上,不时地用爪子蹭蹭主人,要是不这样做,它真的会以为主人已经变成雕塑了,居然坐了这么久动都不动——在练什么高深莫测的内功吗?
它也要练!
黑豹子像人一样平躺在地毯上,非常努力地坐起来,将两只后爪纠缠在一起。然后,阿猫失去了平衡,咕噜咕噜像只黑桶似的滚了起来。
主人,救命啊!
“滴滴滴滴滴——”
怎么它一练内功,那台黑黑的箱子就发出这么难听的声音?难道说它已经练到某种境界了?
卓远之没空理它,打开阿猫眼中的黑色箱子收发短消息——
“卓远之,我是封千里,你在网上吗?”
这个时候封千里那家伙怎么忽然跳了出来?他和之雾刚结婚那会儿,封千里曾找过他,说了一些要对她好,要让她幸福之类的话,也旁敲侧击地打听了一些卓英冠和之雾的妈——杜蘅之问的故事。
后来之雾生产,他忙着照顾,他们已经许久不曾联络了。这时候封千里忽然来找他,八成和幸之雾有关,卓远之立刻敲打起键盘来。
“我在,什么事?”
聊天记录里很快出现这样一行字:“你是怎么搞的?居然放之雾一个人来英国,你要是不想照顾她,我来接手。”
如果封千里现在就站在卓远之的面前,他一定把他揍到满地找牙。噼里啪啦,卓远之将眼前的键盘当成了封千里的脸,充满武力意味的敲打只图发泄心底的郁闷之气。
“你如果没什么想告诉我的,我就下线了。”
说要下线却又吊在线上等着封千里的答复,他明明想知道之雾的近况,却又逼着自己别再理那个没良心的小女人。
丙然,封千里的凹答让他的心荡起一片涟漪。
“你真的不在乎之雾的死活?”
死活?封千里说得太严重了,他已经不在她的身边,她还会有危险吗?“她怎么样了?”
“营养不良加上伤风,正在昏睡中呢!”现在知道担心了?封千里总算还找出点卓远之的人性来,“现在可以说,你们到底怎么了?”
这能怪他吗?卓远之是最委屈的那一个,“她执意要去英国读律师预科班,没有接受我爸的任何帮助。而且她在做出这一系列决定的时候,包括她的离开都没有跟我打招呼。”
“原来是之雾不要你。”
这个时候封千里的风凉话只能是风助火势,可惜隔得太远,卓远之就是想杀人,乾坤剑也不够长。“她只是想证明给所有的人看,她有足够的能力当我的老婆。”
哟喝!现在底气足了?“那为什么你的口气那么差,好像之雾欠你几个亿似的?”
不愧是幸之雾的朋友,对金钱最敏感。不过被他这么一说,卓远之顽固的心被捅了个小窟窿,有什么东西慢慢地流了出来,又有什么细细地流了进去。
“我不需要她的证明。”
梅非斯特的手指仿佛有自己的意识,敲敲打打之间已经将他的心意缓缓泄露在短消息里,“就算全天下的人都认为她不适合做卓冠堂少堂主夫人,只要我认为合适就好。其实黑道大嫂到底是什么样子,根本没有人能给出准确的定义。能打、精明、坚强、背景雄厚……这些固然重要,但对我来说,不需要。我要的是……精神支柱,而这种支撑只有之雾能给我。”
第一次,卓远之看清了自己需要的到底是什么。
他不是永不会败的战神,他不是对生死毫无感觉死神,他不是万能的上帝,他只是一个平凡的男人,也许他有不平凡的背景和实力,但他到底只是芸芸众生中的一个。
他需要被爱,偶尔会显得软弱,喜欢装酷和调戏别人的神经,而这一切他只会在她面前表露。
这才是她成为他的命定之人,他老婆的决定因素。
别人可以不懂,为什么她却不了解呢?只要她有一点点体谅他对她的需要,就不会抛弃他跑到英国去。
“你埋怨之雾?”封千里从他的言辞中感觉到了郁闷的情绪,“你体谅她吗?”
封千里什么意思?
“她想被卓冠堂里的所有兄弟认可,想被黑道认可。”
想想吧!卓冠堂是他卓远之的堂,黑道是他卓远之的黑道,幸之雾不可能活在真空中,想要成为真正的命定之人,她必须为整个黑道认可。
以她的能力,现在开始学功夫实在太迟了点。也许法律是最好的手段,也是她惟一可以掌握的工具。又或许,有一天她能找到黑道和白道,邪恶和正义之间的交点,在法律的世界里。
她要向整个黑道,向幸德书,向卓远之,向她自己证明,她有能力用自己的肩膀撑起一片并不光明的天空。
因为她是幸之雾,是卓远之的命定之人。
他不懂?身为她的丈夫,卓远之怎么会不懂?只是心上还有一些难以认同。“帮我照顾之雾。”
这竟成了他惟一能做的。
“好。”
什么时候开始,封千里和卓远之成了一条战线上的盟友,也许……只因为他们爱着同一个女生。
☆☆☆
晚上六点以后,卓远之准时坐在笔记本电脑前,准备连线身在英国的“那一位”。对方也很准时,忽闪忽闪的头像提示着他:聊天时间开始。
“今天之雾还好吧?”
“好好好好,你这么关心她,怎么不亲自给她打电话?或者干脆来英国看她?”
封千里不提还好,这一提反倒点燃了卓远之心中的火苗。点上一根烟,他深吸了一口,沉默随着烟圈飘在半空中。
“你又在抽烟了吧?不怕熏坏亦悠和优优吗?”网络那一头的家伙似乎能看到他的一举一动,竟然猜出他正在抽烟。
卓远之被那双藏在网络后的眼睛吓到了,迅速灭了烟,不自在地四下看看。今天亦悠和优优交给津庭叔照顾了,要不然还真熏坏了两个小家伙。
等等!封千里对亦悠和优优这么了解?居然一开口就拿他们做挡箭牌?
眼波荡出一片沉黑,卓远之的手指迅速在键盘上打起了战役,“你对亦悠和优优很熟悉吗?”
停顿了约莫几分钟,在卓远之几乎敢肯定心中的猜想时,网络那头重新活动了开来,“之雾告诉我的。”
卓远之给予的回复是一幅名为“了解”的图片。继续聊吧!他就不信网络对面的那家伙露不出马脚来。
“最近我常常考虑之雾的建议,你说,封千里,难道我就不能做个平凡的大学生吗?”
“你能放下少堂主这个包袱?”身在英国的那家伙似乎对他万分了解,“当初你在孟袁读中学就读得不伦不类,如果去上大学又恢复高中那种状态,那还不如不读。”
那家伙非常了解他在孟袁中学时的状态哦!封千里可对他在孟袁的样子指字不提,虽然他们也曾是高中同学。
卓远之继续试探:“我不想照顾那两个小恶魔,觉得年纪轻轻就被孩子绑住手脚实在太麻烦了,所以我打算去读大学,已经选好了——罗兰德学院,据说是所以骑士精神培养学生的高等学府,相信在那里我的日子会比较爽快。”
短消息发过去不到0.01秒,英国那边迅速就炸开了锅,很快一颗手雷丢了过来。“你到底是不是人家爸爸?宝宝都六十一天了,你一点当爹的自觉都没有。没要你受十月怀胎分娩之苦已经够对得起你了,你连照顾两个宝宝还嫌麻烦。早知道宝宝就不应该丢给你,应该让我带到英国。”
炳哈!暴露目标了吧?等的就是这一瞬间。
“孩子他妈,你怎么会用封千里的OICQ号跟我聊天呢?解释一下!”
丙然是梅非斯特,稍稍一个不留神就暴露了目标,幸之雾自叹技不如人,干脆绕开危险话题。“你去普通大学过你的涩世纪我不管,但你不能丢下孩子不管,你那种以上学避开为人父该负职责的行为更要不得。你知不知道,我在英国都想死亦悠和优优了,你居然还给我玩这招?”
真是饱汉不知饿汉饥啊!
别把他说得那么差劲好不好?他不至于太卑劣吧!“你不在的这段时间,我把亦悠和优优照顾得很好。我上网查了很多育儿的资料,我确信自己是个好父亲。”未满十八岁的好爸爸——朵猫猫甚至嘲笑他握枪的掌心里有女乃腥味——她还不是一样,心疼亦悠和优优的程度不下他这个当爹的,就快赶上幸之雾这个妈了。
不用他辩解,幸之雾知道他为做一名合格的父亲费了多大劲。津庭叔为了替卓远之在她面前争分值,早就把好话说尽了。
“这么说你想去读大学不是为了摆月兑两个小家伙喽?”
“为了引你献出原形是真的,为了体验你的生活也是真的。”
梅非斯特忽然把话说得高深莫测,幸之雾听不懂了——什么叫体验她的生活。
“你为了我的黑道,独自去英国读法律,我也可以为了体验你的白道生活,当一个平凡的大学生,找回四年的成长期。”
她花上四到五年的时间去找寻一双可以陪他飞翔的翅膀,他也要四年的时间成长为一个真正的丈夫——他们扯平了。
“如果你去罗兰德学院,卓冠堂怎么办?要知道,那儿跟孟袁中学不同,它是要住宿的。”也就是说,在某种程度上,卓远之必须放下他少堂主的身份,丢下所有的保镖和护卫,做一个真真正正的大学生。
他行吗?
只要是他认定的事情,就没有不行的。
☆☆☆
来日,卓远之就找到了卓英冠,“爸,我有事想跟您商量。”
“我也正有事找你。”卓英冠将一份卷宗放到他面前,“这是X国王储奥古斯塔斯·克里斯塔贝尔·艾伯克龙比的资料,他将于明年九月前往罗兰德学院读大学。
x国王室请求我们保障王储在校期间的安全,我想将这个案子交给你执行。”
X国王储?储奥古斯塔斯·克里斯塔贝尔·艾伯克龙比?中文名:度天涯?就是当年那个自认是小鲍主,而对他这个梅非斯特一见倾心的那个金发美人?
卓远之想起当年的种种不禁莞尔,只是他不懂,“这种案子交给阿土派个手下就行了,爸,你要我亲自执行?”
“而且还是贴身保护。”卓英冠直截了当地道明自己的想法,“我要你作为普通学生进入罗兰德学院,以王储殿下同学兼室友的身份就近保护他——四年。”
也就是说……
卓远之凝望着父亲,万言难语,“爸,谢谢!”
是爸!傍了他四年的时间,让他有机会以平凡男生的身份找回失落的翅膀。
之雾,相信我,用不了多久,我们就可以一起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