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套房,爵爷立刻拿出那条丝帕一头扎进了洗浴间,找出各种洗涤用品,他斟酌了一番,最后仅是在丝帕上喷点融了浴液的水,想要拯救那点点已被污染的美丽。
詹姆斯就看不明白了,“你既然这么珍视这条丝帕,刚才干吗用它擦酒?”
洋鬼子哪儿懂中国人细腻的心思,爵爷小心翼翼地用电吹风里窜出的冷风吹着丝帕,“我不是用丝帕擦酒,我是在擦钮小姐的心。”
太深奥了,傻大个詹姆斯弄不懂。
“也许是我自作多情,可我觉得这个钮小姐对我有爱慕之情。”
“这不正好!”相对于爵爷的愁眉苦脸,詹姆斯显得异常兴高采烈,“我们这次上邮轮,一个重要的目的就是钓上个有钱小姐为王子古堡投资,这样我们就能将古堡重新修建了。”
“你也说了我们要钓的是有钱小姐了嘛!”
“难道这个钮小姐跟我们一样穷?”不太可能吧!穷丫头还能拿出一万美金玩十天?这是不是就是中国人说的“穷折腾”?
提起钮千禧,她俏生生的脸和灵动的双眼在爵爷的脑海中化作鲜明的影像,“她说她是钮祜禄家族的后裔。”
“钮祜禄?那是什么?”钮祜禄——这三个字念成汉语音节的时候好生折腾了詹姆斯一把,无论他的舌头怎么动都念不顺溜。
“是中国最后一个朝代里的一支贵族。”
“这么说她也是贵族后裔喽?”提起贵族,詹姆斯没来由地兴奋。
爵爷转过电吹风的风口,直想让冷风把他这个洋鬼子给吹醒,“她说是就是啊?先生,请问你今年几岁?”总是这么容易相信人,让他怎么放心把王子古堡交给他?
面对爵爷的置疑,詹姆斯自有一番辩人技巧,“我觉得这位钮祜禄小姐不像骗子,而且她也没必要骗我们吧!”他们都这么穷了,就算被骗也没什么损失。
爵爷可以找出一百个完全不同的理由来解释钮千禧欺骗他们的理由,“詹姆斯,你说我们为什么要装作高贵的贵族后裔参加这场旅行?”
“这还用说吗?”为了钱!为了古堡!为了他们未来的美好生活!
“那你觉得这位钮小姐有没有可能也冲着同样的目的报名参加这场鲍主旅行团?”以贵族后裔的身份去钓另一位贵族,然后嫁入城堡做王妃——这不是很多女孩的梦吗!
听爵爷这么说,好像很有道理,可想到钮小姐亮晶晶的眼眸,詹姆斯还是不太愿意相信。“如果钮小姐真是贵族后裔,那我们……我们不是白白错过一次好机会吗!”
让他死了吧!爵爷翻了一记白眼,顺手操起丝帕盖在自己脸上,丝滑的触觉抚摩着他的脸,如沐春风,“她身上连件耀眼的首饰都没有,就算她真的是贵族后裔,估计也跟我们差不多穷。”
他们参与这为期十天的旅行目的很明确,没有多余的时间玩感情游戏,他只能快刀斩乱麻了。
“放心吧!”爵爷反倒安慰起詹姆斯来,“我昨天已经找肖恩要来了这次参团人员名单,其中有几位小姐是知名旅游投资公司老板的千金,只要抓住这几个目标,这趟旅行我们一定不会无功而返。”
宋裔爵已经打好算盘,躲在房里嗷嗷大哭的钮千禧却失了主张。
本以为她心中的王子殿下对她有着同样的好感,现在看情形好像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啊!她到底该怎么办?该怎么办才能征服王子殿下的心吗?
中国女性的传统美德有哪些?
其中之一就是坚韧不拔。
身为一名中国女性在遇到困难的时候怎么能轻言放弃呢?
不能,绝对不能!
既然不能放弃,钮千禧就要给自己寻找继续努力下去的理由——
也许爵爷不知道绣着鸳鸯和并蒂莲的丝帕在中国女孩心目中所代表的特殊含义;也许为了即时处理洒到礼服上的酒,爵爷顺手拿起她送的丝帕,并非不珍惜;也许回到房里,爵爷便将丝帕当成举世无双的珍宝一般收藏妥当呢!
谁又能说一定没有呢?
鲍主旅行团的第三个晚上——
“她是孙姣姣小姐?”
爵爷不敢相信地望着詹姆斯,詹姆斯用同样的眼神向他寻找支持,“她真的就是孙姣姣小姐?”
谤据她的名字,按照中文解释应该是身段姣好、面容姣好、举止姣好的姣姣小姐,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她留着板寸头?
留着板寸头也就算了,为什么?为什么她还有一对浓眉,两片厚唇,外加两个大得足以塞进食指的鼻孔?
相貌英挺也就罢了,为什么?为什么她的身段如此……如此虎背熊腰?
“不行!”爵爷正正领结,近乎自言自语,“我不能就此退缩,为了王子古堡,为了我们的将来,我个人做点牺牲又算得了什么呢?再说了,我们是受过教育的上流人士,怎么可以以貌取人呢?”
她的心灵很美,她的心灵非常的美,她的心灵比她壮硕的外形更吸引他人的目光——爵爷暗暗对自己实行催眠术,否则这日子可怎么过啊?
“可是爵爷……你真的要去追求这位孙姣姣小姐吗?”詹姆斯着实怀疑:眼前这位穿着中性礼服,身形魁梧的孙姣姣是否可以用“小姐”来称呼。
闭起眼睛,爵爷继续他的自我催眠:“长得不像小姐怎么了?只要一想到她的爷爷执掌着全球最大的旅游公司,就算她就是一头熊,我也会臣服于她的脚下,亲吻她的脚指头,把她当女神一般膜拜。”天啊!我怎么这么下贱啊?
不能多想,越想越容易打退堂鼓,爵爷闭着眼就冲了上去,停在孙姣姣面前,他尽可能维系着英国绅士享誉全球的礼仪,“孙小姐,非常高兴结识您,我是Chevalier·Song,我的朋友都叫我‘爵爷’,如若您愿意,可以直接称呼我‘爵’。”
“你是什么爵爷?公侯伯子男?你排第几位?”
孙姣姣话一出口便让爵爷退避三尺——她真的是女人吗?为什么声音那么像长期服用雄性激素的短跑选手?粗哑得像鸭子似的,还是公鸭子?!
“抱歉!”爵爷回身要了杯烈酒,一口饮尽,他的情绪没有丝毫的好转,向后退的意念却越发地强烈起来,“詹姆斯,我……”
“爵爷,为了王子古堡,为了我们俩的‘钱途’,您得挺住啊!”握着爵爷冰冷的双手,詹姆斯将饱含希望的眼神投注在他身上,让他无法退却。
再……再试试吧!也许习惯了孙姣姣小姐这副音容笑貌就好了,习惯……为了王子古堡,他必须得习惯。
重新鼓起信心的爵爷正要跟孙姣姣二度攀谈,远远地一弯新月走出——
她身着月白色的旗袍,那明亮温婉的色彩掩盖了她一脸的稚气,取而代之的是她的娇羞,纯洁的笑爬上眉梢,她挽起的发间藏着一份圣洁的美。
钮祜禄·千禧——他记着她拗口的名字。
“爵爷。”
同样两个字,出自不同人的口中,味道也大不一样。她的呼唤软软地叩在他的心上,让爵爷想从孙姣姣身边逃离的念头彻底贯彻执行。
“抱歉,失陪一下。”
爵爷借着这个机会从孙姣姣身边抽离,下一刻他又后悔起来,这不明摆着是跟钱过不去吗?为王子古堡寻找投资的机会就这样“噗”的一声飞了,而她——那个穿着月白旗袍的女子就是变戏法的魔术师。
爵爷捂着阵阵抽痛的脑门,只想把自己塞进烈酒里,醉死拉倒;醉死就不用再考虑王子古堡的出路问题,也不用为詹姆斯的未来着急。
手边没有酒,却放着一盅……这是什么?冬瓜?他不太肯定。在中国餐馆里吃到的冬瓜都是片状的,这个冬瓜成圆球体,倒是更为符合“瓜”的形象。
“这是什么?”里面还有汤一般白白的液体,爵爷实在很怀疑这是食物还是其他什么不知名的玩意。
“冬瓜汤,听说过没有?”怕一旁的詹姆斯听不懂中文,钮千禧把英文和汉语夹杂在一起,连比划带模仿地解释着那盅她煲了一个小时的冬瓜火腿汤。
她花了一整个上午跟邮轮上的厨房长磨嘴皮子,在证明自己绝对没有投毒害死旅客的想法后,她又花了一整个下午找做汤的材料,终于赶在晚宴前做好了这道再平常不过的冬瓜火腿汤。
迎着海风,在这样的夜晚抱着瓜状的盅,品着十足滋味的中式冬瓜火腿汤,绝对比吃到免费的神户牛排还带劲。
钮千禧自信她的付出,有人会懂。
可是,当她端着汤出现的时候,她心仪的王子殿下正用她期待的笑容跟一位穿着女士服装,颇有男人相的人在搭讪。
她的王子殿下不会看上那么“特别”的人吧?审美眼光实在太“独特”——不会的,肯定不会!
扁有信心还不够,都说要抓住一个男人的心必须先征服他的胃,老话都有它流传的道理。为了嫁入王室,延续钮祜禄家贵族血统的心愿,钮千禧豁出去了。
“要尝尝吗?很地道的中国味道哦!”她将冬瓜火腿煲送到爵爷面前,见他不为所动,她选择攻其下属,“詹姆斯,你没喝过这么正宗的汤吧?错过太可惜了,来!快来尝尝。”
詹姆斯果然经验尚浅,伸出手就要接过钮千禧递来的那一小碗汤。
“咳!咳!”爵爷不是时候地猛咳起来。
不就是一碗汤嘛!又不是黄金汤,喝一碗怕什么?詹姆斯装作没看懂爵爷怪异的神情,接过汤细细品尝起来。
“怎么样?味道不错吧?”钮千禧仿佛看到了一盏小小的希望之灯,心房顿觉温暖起来。别说,贵族的下属都跟平常人不同,气度不凡、教养良好。明明是大口大口喝着汤,居然可以不发出半点声响。好厉害!
“好喝!Good!”詹姆斯翘起大拇指,说话的同时仍不停地喝汤。
詹姆斯,你这个没出息的家伙!
某人已经倒戈相向了,他还坚持个屁啊!爵爷半推半就接过那盅冬瓜,有一口没一口地喝起汤来。
很像母亲做的汤,好怀念的味道,他已经很久不曾喝到的味道。
英国也有中国餐馆,可那里的东西怎么吃就是和母亲做的滋味不同,喜欢回忆的爵爷还是头一次有了舌头和心灵双重的满足感。
“这是你亲手做的?”邮轮上的厨子全是做西餐的高手,肖恩抓住现代女性的心理,总觉得西餐才够情调够档次,不屑去品尝中式美食。
说起这个钮千禧就得意了,“这可不是一般的冬瓜火腿汤,这是根据我姨女乃女乃传授的秘方做出来的。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姨女乃女乃可是钮祜禄家族的大小姐,她原本是要许给一位王爷的哦!不过后来王爷没了,她也没能成为王妃。但她认定自己生下来就是为了嫁给爱新觉罗家族成为王妃的,结果一辈子都没出嫁——这跟中国那段历史有关啦!你们这些老外不会明白的。”
不管钮千禧怎么说,爵爷手里握着的那盅冬瓜汤让他更加肯定她绝非富家子弟,邮轮上那些千金大小姐有几个会做汤的?会烧壶开水,能泡杯速溶咖啡就不错了。
既然她非他的目标,还是少招惹为妙。
“钮小姐,谢谢你的汤,以后就不麻烦你了,船上的东西更合我们这些老外的胃口。”
爵爷刻意拉远距离,钮千禧就算再傻也看明白了。她只是不懂,前一刻他们还好好地在聊天、在谈心,为什么下一刻他就摆出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姿态?
这是英国贵族的高规格礼仪之一吗?她身为异邦人士,实在不懂。
“你说你的母亲是中国人,我以为你会很想吃到正宗的家乡菜,我……没有别的意思。”
“真的没有吗?”宋裔爵话一出口就后悔了,连忙拿话来挡,“不管怎么样,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你我非亲非故,真的不想再过多地麻烦钮小姐。”
他的话将她一步步推远,远得她就快看不见希望了。体内的顽固因子在一点点发作,钮千禧想救下最后一点期望,“不麻烦!只是一盅汤而已,我平时的工作就是做仿古家具,那可是耗体力的活,比煲汤累多了。”
一个平日里以制作仿古家具为生的女子有足够的能力支持他们重建王子古堡吗?
她无意中交代出的底细,给了爵爷将她从身边彻底推开的决心。
“钮小姐,你刚刚谈起你的姨女乃女乃。我也很想说说我们古堡里的老主人,他贵为伯爵,必须支撑起一座城堡,所以城堡的女主人非富即贵——我说这些,你明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