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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泪 第十章 转战江南(2)

“送她那东西还有别的缘故。”为了让藉卉早点收手,也为了让她放兮时一马——他并不打算告诉她这深层的含义。

相处了这些年,兮时以为她早已习惯他的沉默,然而今天她却极不耐烦,完全失去了神卜当有的镇定自若。

“当一个人有放不下的东西时,便是痛苦的开始;当一个人没有什么放不下的东西时,便是寂寞的开始。”

“你今天好像特别能参禅。”他望向她的侧脸,来乜家日子不长,她好像瘦了。

“大概是因为我寂寞吧!”寂寞会让人看透很多世事。

照她的说法,他揣测,“你已经没有什么放不下的?”

她孤傲地点点头,“差不多吧!”

“差不多就是还有一些喽?”他其实真正想问的是:你也已经放下我了吗?

她给他想要的答案,“本来还有些放不下你,可瞧着你放不下人家,我也就快要把你放下了。”

“你说的这是什么?”他装作听不懂,心底里却明白她对他的失望——快了,快了,他就快能放下了。

“我……跟……他?”

迸怪指指宜寞再指指自己,有点不相信兮时的决定——他随了她多少年了?长得连他自己都快忘记了,他以为这辈子除了她,他的生命再不会有第三个人——玲珑只能算畜生。

“对,像保护我一般保护他。”

“不干。”古怪断然拒绝,当年是因为输给她,他才把自己的这辈子卖给她,任她驱使,他又没输给乜宜寞。

“当初说好的,你这辈子任我驱使,现在我驱使你保护宜寞去江南。”容不得他不干。

任她好说歹劝,古怪那张死人脸只会丢出一句话:“我只保护你。”他的自尊不允许他跟随在她以外的人身边。

他这驴脾气!要让驴走路,最好的办法就是在驴前面拴跟胡萝卜,兮时也丢出一根胡萝卜。

“你护送乜宜寞去江南,我免你银子白为你占卜一回。”

“不用。”他有铮铮傲骨——每天跟在她身边,他的命数还用得着占卜吗?

既然一根胡萝卜不成,她索性丢出一堆胡萝卜砸死他,“这样吧!只要你去保护他,今后你只需在我需要你的时候来我身边,其余的日子你就‘海阔任鱼跃,天高任鸟飞’吧!”

“不必。”他又不傻,她天天需要他,他还不得时时跟在她身旁,一步也走不开。这种文字游戏,他不屑同她玩。

她都牺牲到这步田地了,他竟还不去?兮时火了,向他发出最后通牒,“你真不去?”

“不去。”他就这一句。

迸怪话未落音,背在身后的双手所握着的那柄出鞘的宝剑便落在了兮时的手中,动作之快连他也未能看清。

“你去,我还剑;你若不去……”她阴险地笑着,“你知道这安北城以锻造兵器出名,随便找口熔炉把你这绝世宝剑丢进去,你觉得我办得到吗?”

她办得到,以她比他还古怪的禀性,她绝对办得到。聪明人不吃眼前亏,古怪决定先应了再说。“我去,还剑。”

知他虽是脾气古怪,却是一言九鼎。兮时大方地将剑还他,“明日出发,你快去准备吧!”

说走就走,她还真有点舍得他呢!迸怪斜眼瞅了她好半晌,冷冷地问了一句:“你怎么办?”

“你是在担心我的安危吗?”

他没做声,不想承认自己竟会为她担忧。上次的下毒事件她这么快就忘了吗?还真是健忘啊!是因为乜宜寞的关系吗?

“放心吧,没了你,我不还有玲珑吗!”

“靠它?”她还真能胡掰。

兮时可是做了万全的准备,“你忘了,玲珑跟我一样,自小用药喂大的,不管是什么吃的,弄一点放在它舌头上再瞧瞧颜色,不就知道是否有毒了吗!而且我很快就会离开乜家。”

只要将她该做的全都做完,她会毫无留恋地离开——乜宜寞都走了,她还留这儿做什么?又不是没地方待,谁要在这冰天雪地的地方窝着?冻死人了。

既然她心下皆有主意,他不再多言,这就打算收拾行囊。

“古怪,临去前,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这是征询他的意见吗?她从来不会如此的——古怪冷着脸不做声,她就当他同意了,她要问喽!

“你到底叫什么?”

初次见面的时候无论她怎么问,他愣是不开口,她觉得这个人古古怪怪的,遂叫他古怪,他也不曾辩驳。

随她这么些年,如今他要随宜寞去了,好歹总该告诉她他的名字吧!

“告诉我,你到底叫什么?”

“古怪。”

“我知道,我问你真名!不是我当初给你混起的名字,而是真正的名字,你爹娘老子给起的名字。”

“古怪。”

“我知道,我知道,我是说……”

兮时的脑袋打了一个结,眼角一抽一抽,终于在古怪那张比死人还僵硬的面容下顿住了。

来日清晨,宜寞押着乜家大半的家当带着几十人组成的护卫队浩浩荡荡出了安北城。梓爷和其他三兄弟一道前来送行,直送到正午时分宜寞方才上路。送走了二哥,宜驭回到房中,却发现那答儿的衣裳全都没了。

她走了吗?

虽然收下了他的休书,可她一直住在他们的新房里,不曾离开。他以为他们只是小夫妻俩斗嘴赌气而已,不曾想,就在一转身的工夫,她真的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这个家,离开了他。

就算是走,也不会一句话也不留给他吧!

“来人啊!来人!”宜驭叫来了下人想问个清楚,“夫人走之前说了些什么没有?”

有丫鬟禀报,“是大夫人送夫人离开的。”

大嫂?

宜驭慌忙跑去大哥的院子,急急地找到了藉卉,“大嫂,是你送那答儿走的?她临走前有没有说什么?她有没有告诉你,离开乜家她打算去哪儿?她走的时候,你有没有让账房给她银子?你没派个丫鬟给她吗?还有,你……”

“一句句来!我的小爷,你喘口气再说。”藉卉拉住了他,瞧他这火急火燎的,她什么也没听明白。

宜驭是将说话的速度放慢了些,却仍没敢歇气,这回她总算是听明白了。

“是我送那答儿出门的,她没说什么。我倒是问了她去哪儿,她也没说,估模着回她盛京的家了呗!”

“不会的,盛京那个家是再容不下她的,她一定不会回那里。”她就是为了逃离那个家,所以才嫁到这里的,怎么可能再回去呢?“大嫂,她还有没有说别的什么?你仔细想想,这对我来说很重要。”

藉卉皱着眉头想了许久仍是一无所获,“她走得匆忙,没留下别的言语。我说四弟,你就别再为她担心了,我送她出门的时候瞧着外头早就有人雇好了马车等在那里,定是有人照顾她,你们已不再是夫妻了,早早忘了她吧!”

忘了?就这样忘了她?

忘了她吃东西时开怀的贪样?忘了她生气时鼻涕呼呼的傻样?忘了她发脾气时的蛮样?忘了身为他妻子时的娇样?忘了她……

谈何容易?

“打搅了,大嫂。”宜驭蹒跚的步伐走着回头路,却再也回不到有她的日子。

望着他失落的背影,藉卉若有所思,“宜驭……宜驭……‘驭’一旦沾上‘女’,便成了‘奴’——老爷,您还真会为儿子起名呢!”

先是送走了那答儿,又送走了宜驭,藉卉这才抽出点工夫忙自己的事。翻出紫檀匣子,她从帕子里模出那把铜钥匙,打开来她惊呆了。

匣子里盛着五色鱼泪,再加上她手里的这颗红色鱼泪,共有六颗——宜寞说他本想在去江南之前找到仅剩的那颗蓝色鱼泪——原来他是要送给她的。

十几年了,他花了十几年的时间寻找七色鱼泪,她本以为他是为了集齐鱼泪为自己许愿。原来,竟是为了她!

早在她决心嫁给宜世的那天,他就奉上了他的至宝。

乜宜寞啊乜宜寞,你到底明不明白我的心?你到底是傻是精?

握着那六颗鱼泪,感动油然升起,有那么一瞬间,她真的打算放弃自己的全盘计划。就这样和宜世过一辈子,就算事情败露那又怎样?

可是……可是一想到宜寞将毫不留情地对宜世下手,她就无法停止她的计划。

乜宜寞,休怪我狠心,要怪就怪你们兄弟俩之间只能活一个,而我毫无疑问得把这一生都给你大哥。

欠你的,下辈子……下下辈子,我加倍奉还。

端过一盅粥,藉卉叫来了二爷院子里的大丫鬟,“天都快黑了,还不赶紧给二爷院子里的兮时小姐送盅粥。别以为二爷出远门,你们就能偷懒,兮时小姐是家中的贵客,来不得半点马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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