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逯小酒,有个问题我见到你第一面的时候就想问了,趁着今天大伙高兴,我问你……”
也不知道是喝了太多可乐的关系,还是因为其他什么原因,逯小酒小脸绯红,“什么事啊?”
“你……为什么叫逯小酒?”怎么听都不像一个女孩子的名字。
这个问题嘛!“我妈在生我的时候,我爸在手术室的外边跟一帮准爸爸吆喝,说生个女儿喝点小酒,生个儿子吃块大肉——我就叫小酒了。”
表老大先喝了大半杯的白酒,方才说道:“……幸亏你妈没生儿子。”
逯大肉——这丫的什么烂名字啊?
中午时分,一帮记者、编辑全去吃饭了,逯小酒照例留下来看守电话,等着马有包吃完饭回来替换她。
表老大不知道去见哪位领导大人了,十二点多才回来。进了办公室四下一望,发现只有逯小酒一个人,“他们都去吃饭了?”
“嗯!”逯小酒正在整理电话记录,压根没抬头。
“你送我的刮胡刀很好使,谢谢了。”鬼老大跑过来翻看有没有新闻线索,逯小酒赶紧拿了另外一本装模作样地忙起来,“没什么,也是用你给的钱。”
从早上的来电里挑出两条,准备下午派记者去看看。电话记录看得差不多了,鬼老大多嘴了两句:“你怎么不去吃饭?”
“你说热线旁不能没人守着。”她仍是不抬头,兀自忙着自己手里的活。
“那我等你,待会儿我们一起吃饭去。”
她撇嘴道:“不用了,鬼老大你自己先去吧!”
这会儿鬼老大才听出点道道来,“我又哪里惹菜鸟小姐不高兴了?”
上回是差点用三脚架砸死他,上上回是扇他耳光,上上上回诬陷他是——真不知道他们之间到底谁是实习生,谁是指导老师?
要不看这丫头颇有点灵气,又有新闻人的敏感,性子也直率可爱,他才不跟她这儿浪费时间呢!
“到底怎么回事?说!”
“没怎么回事,就是看到了一些事,看清了某人的真面目。”猛地合上电话记录本,逯小酒背着包包准备去吃饭,临走还不忘告诉他:“热线旁不能没人守着,现在我去吃饭,你——守着吧!”
超级菜鸟指挥起了鬼老大——这叫什么世道啊?
表老大一边喷着烟,一边乖乖地守着热线。
人家是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到了逯小酒这里,是躲得过中午躲不过晚上。好死不死,按照值班表,晚上居然轮到她和鬼老大一起值班。
说是值班,其实就是把电话机放在枕边,随时准备接热线。
表老大的独立办公室里的沙发打开来就是一张床,平素大家值班都睡那里。今晚鬼老大亲自值班,他一定是睡床了。逯小酒在电话机旁支起一张行军床,反正就对付一晚,什么苦她吃不得啊!
简单洗漱之后,逯小酒回到办公室,鬼老大正窝在沙发里看电视呢!
逯小酒心想新闻编导一定在看新闻节目,可竖着耳朵听了两声,原来他在看新近热播的一部军旅片。
整部电视剧连一个女演员都没有,正是这部纯爷们的戏看得逯小酒这个大四女生眼泪汪汪的。特别是老A的队长袁朗,那家伙……帅得一塌糊涂,“男人”得一塌糊涂,有个性得一塌糊涂,逯小酒迷他迷得一塌糊涂。
袁朗出场了!袁朗出场了!
逯小酒循着声,身体不自觉地就向鬼老大那块靠近,隔着一道门偷偷地向里瞧着电视——真的是袁朗嗳!
仔细看袁朗跟剃光络腮胡的鬼老大长得还真有几分相像嗳!尤其是说话时的神态,还有作决定时的气势。再偷偷瞄一眼,真的好像她喜欢的袁朗哦!再偷偷瞄一眼……
啊!正好和鬼老大的眼神撞到一块,逯小酒赶紧收回目光,装作没看见他。
“进来看吧!”鬼老大把遥控器丢给她,“喜欢看什么自己换台。”
“就这个,不换。”她寻了沙发上一个好位置,窝在里头认认真真地看起她的袁朗。
我酒量一斤,跟你喝两斤吧!
我酒量二两,跟你喝——舍命。
袁朗淡然一句“舍命”,感动得逯小酒眼泪水直打转。突来一只手递过来一盒纸巾,她想也没想便抽了一张拭起泪来。
“谢谢。”
“……呃,不客气。”鬼老大N年没有看见人家看电视剧看到流眼泪了,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只是端着纸巾盒傻傻地在那儿等着她来抽。
逯小酒倒是不客气,一会儿抽一张擤鼻涕,一会儿抽一张抹眼泪,一会儿抽一张蹭鼻头上冒出来的油。几番下来,半盒子抽纸都被她消耗掉了,电视剧也演完了。
她揉揉眼睛,打个哈欠,满脸困倦的模样。
“你要是累了就早点休息吧!”鬼老大拍拍身后的沙发床,“你睡这儿,我睡外头。”
啊?不是她睡外头吗?她吃惊地瞪着他,“我睡这儿?”
“总不能我在里头呼呼大睡,让你一个小泵娘睡在外头吧!”他从柜子里拉了两床凉被,捡了看上去新一点的放在沙发上,自己抱着旧被子去了外头。
其实,他也不是真的那么歧视女性——逯小酒心中暗想,转念想到他陪着广告客户的太太、小孩吃饭游戏的场景,她又不禁拉下脸来,心中暗忖:假惺惺。
白天实在累得不行,逯小酒和衣倒头便呼呼大睡起来,直到午夜电话铃声大作,将她从睡梦中惊醒。
“怎么了?怎么了?”她钻出来的时候,鬼老大已经抄起了摄像机,正在准备三脚架了,“有突发新闻吗?”
“有一处楼房失火了,我现在要去采访,你留在这里。”他检查所有装备——电池、话筒、DV带。
看他风风火火的模样,逯小酒忍不住凑上前来,“我跟你一起去。”
表老大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点头答应了,“跟我去没问题,但你一定得服从指挥。”
逯小酒扛着三脚架紧随其后,下到地下车库,鬼老大停在自己的摩托车前,指指车再指指逯小酒,“上来吧!”
“坐这个?”逯小酒狐疑地望着他。一般记者出去都坐采访车,虽说午夜没有司机待命,他们也可以打车去事发现场。
“别小看我大老婆,真跑起来比出租车快多了。最重要的是,遇上道路拥挤的时候,它最适合四处钻了——上来吧!要不然你就回楼上去继续睡觉。”
面前摆着两条路让她选,逯小酒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抱着三脚架跟他上摩托车。
表老大回头叮嘱她一句:“抱好我的腰,抱紧了,千万别撒手。”
不用他提醒,当他开起车的时候,逯小酒便再也不敢松开抱着他腰的双手了。这家伙开车开得跟不要命似的,不抓紧他,她真怕自己被甩在路中央。
逯小酒对着鬼老大的背,感觉摩托车在大马路上左钻右蹿的,很快就看见浓浓的烟不断地从高楼的某个窗户里冒出来。鬼老大将摩托车停在一边,让逯小酒抱着三脚架,自己扛着摄像机就拍起来了。
差不多这个时候消防车赶了过来,照例是封锁现场。鬼老大在抢拍了些镜头之后,又跑到对面街道抢占制高点,企图以高度的优势拍回一些好东西。
逯小酒就这么抱着三脚架,目光跟着鬼老大游走四方。天渐渐地亮了起来,鬼老大拍得差不多了,总算从高处下来了。
逯小酒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想要接下他手中的摄像机。鬼老大摇摇头,随手擦了把汗,把话筒递给逯小酒,大手一挥,“去!苞消防队的大队长攀攀交情,询问他一些内幕消息,比如有没有人员伤亡,火灾是怎么发生的之类。”
“哦!”
逯小酒听话地跑过去,先望着消防队的大队长拿出女生的魅力微笑了两分钟,真诚地说了几句:咱们的消防官兵好辛苦啊!哪里危险哪里冲,真不愧是人民的士兵爱人民,人民的士兵人民爱啊!
又是递毛巾又是拿水的,逯小酒把在办公室里伺候一帮记者编辑老师的手腕全都显摆出来了。此举一出果然博得了消防队大队长的欢心,随便聊了两句便把起火的原因、伤亡人数及财产损失情况全都透露出来了。
他们这边眼见着聊得差不多了,鬼老大忽然从逯小酒的背后冒出来,一拍她的肩膀,他扬扬大拇指,“行了,咱们回吧!”
“这样就行了?”逯小酒还有点意犹未尽的意思。
表老大指指她手上的话筒,“刚才你采访消防官兵的过程,我已经全部录下来了。现在马上赶回去制作成成片,今晚第一条新闻就上这个。”
什么?拍下来了?她那个就算做采访了?逯小酒的眼球都快掉下来了,“不是吧!我……采访?”
“你刚刚做的就是出镜记者的工作。”
他来不及多做解释,把摄像机放进器材包里,走到摩托车跟前将唯一的安全帽递给她戴上,这就打算打道回府了。
逯小酒跟着他上了车,可心里还是不定,“怎么就成了出镜记者呢?你不是跟我说,让我随便跟消防大队的人套套交情嘛!”
“你是新手,从来没外出采访过,更没出过镜。如果我刚才要你去采访那些人,还跟你说你会出镜,你一定紧张得说不出话来。现在这样不是很好嘛!顺利完成工作。”
车开得飞快,呼啸的风带着他的声音从前方传过来,钻过安全帽一直钻进她的耳朵里,听上去有几分不真切。
她只是盯着他的背一个劲地发呆,脑子里不时地闪出许多字来:我第一次外出采访,我第一次当出镜记者,我第一次这样凝望着一个男人的背……
忽然觉得,鬼老大真的跟她喜欢的袁朗好像哦!
惊吓并着惊喜在逯小酒回到办公室的瞬间同时爆发,始作俑者自然是超级有闲又超级爱耍花腔的谢某人。
“怎么样?怎么样?超级菜鸟第一次采访滋味怎么样啊?”谢某人凑到逯小酒跟前一个劲地追问,“看你们俩没留守在办公室里,就猜到一定是外出采访去了。超级菜鸟,现在我来采访你,请告诉我:你现在是不是很激动?很兴奋?很……”
“不知道我上镜是不是很丑?”逯小酒捧着自己的脸一个劲地嘀咕,“突然接到电话,别说化妆了,连脸都没洗就出镜了。我大概是这世界上出镜时最丑的记者了,真是没脸见人。”
这就是女生的想法,不考虑自己采访的是否得当,专想着自己那张脸是不是对不起观众了——鬼老大翻着白眼,取出摄像机里的DV带交给逯小酒。
“今天这条稿子你亲自编,今晚上节目。”
“啊?”逯小酒的震惊接二连三,来得防不胜防。
就连窝在一旁给各位记者编辑老师擦桌子的马有包也为之一怔,他只是刚刚能跟着记者老师出去“参观”采访的过程而已,逯小酒不仅亲自出镜,做了回出镜记者,现在还让她亲自动手编新闻稿——这未免来得也太快了些。
马有包有些不服气,连带着擦桌子的动作都慢了下来。
逯小酒激动得连连大喘气,“鬼老大,让我编这条新闻,我是很想啦!可是……可是……”她连编辑机房都没进去过,怎么可能突然编成一条新闻稿呢?
“有我呢!”谢某人拍着胸脯一副义薄云天状,“把你交给我吧!我保证今天晚上这条新闻稿可以准时出现在节目中。”
“真的吗?谢老师,你肯教我?”逯小酒直接抱住谢某人,就差拿口水给她洗脸了。
谢某人一个抬手挡住她的嘴,“我不喜欢被女生强吻,如果你是个帅哥,我就另加考虑了——总之现在抱上你的DV带,跟我去编辑机房。”
谢某人停在机房门前,对着红外安全装置摆了个超酷的POSE,当红外线刷到她胸前的卡,机房的门自动打开了,逯小酒顿觉神奇无比。
从最简单的采集开始学,谢某人一步步教逯小酒,直到将简单的素材做成一条新闻稿。
“学会了吗?”
逯小酒有点云里来雾里去的意思,虽然把这条新闻做出来了,可那是因为谢老师在旁手把手地教。要是旁边少了谢老师,她就……完全没把握了。
不用她回答,光是看她脸上茫然的表情,谢某人也猜出一二来。她二话不说,把做好的成片选中,然后——直接删除。
“谢老师!”逯小酒那个心痛啊!她辛辛苦苦生平第一次好不容易做成的新闻就这么被删除了。
“按照我刚才教你的步骤重新做一遍,我就在这里看着,但是你不求助,我不会说一句话。”谢某人大腿跷二腿,笑眯眯地盯着她。
逯小酒握着鼠标的手一抖,谢老师笑得真有点糁人,还是打起精神好好做片子吧!
先把素材拉到故事板上,然后……然后怎么办?
救命啊!谁能救救她?
谢某人当真说到做到,放手让逯小酒自己模索这套非线性编辑设备,除非她错得太离谱,否则她坚决不给予任何提示。
一分半钟的新闻片而已,逯小酒愣是做了六个半小时,终于赶在所有新闻稿汇总之前把这条新闻做出来了。
谢某人验收她的工作成果,很不客气地告诉她这里做得不好,这里镜头选得不对,这里声音忽大忽小,这里需要上同期声却没上,这里人声爆掉了,这里又是如何如何。
一通评语叽里呱啦说下来,说得逯小酒无地自容,觉得自己辛辛苦苦做出来的片子简直狗屎不如,恨不得把自己埋到下面的地下数据线中间。
末了,谢某人微笑着说出总结性的台词:“不过第一次出镜,第一次编辑就能做出这番水准,你是历年来我所见到的实习生中的第二个。”
她能获得这么高的评价?逯小酒喜出望外,“那——第一个是谁?”
“我——谢某人。”
她可真不谦虚,逯小酒抿着嘴窃窃地笑开了,“谢老师,当年是谁教你编辑技术的?”
谢某人黑白分明的眼珠子忽悠一圈,“我告诉你这个人是储三百——你信吗?”
“鬼老大教人编辑这不奇怪,可教一个女生……这个……不太像他的风格。”逯小酒实话实说。
说到此处谢某人忽然换了话题:“菜鸟,昨天你接了那么多电话,你觉得有哪几条可以发新闻稿?”
逯小酒嘴皮子上下一搭,很快地就说出哪些线索有新闻价值,哪些可以做成连续播报云云。
谢某人打开昨天节目的故事板,一条条拉给她看,鬼老大选择的线索居然跟逯小酒刚刚说的差不多,连逯小酒看着都吃了一惊。
“怎么会……哦!我知道了,一定是我每天看鬼老大翻看电话记录,选择新闻线索派记者出去采访,所以慢慢地我也……”
“储三百已经教会了你成为一个优秀的新闻工作者最重要的东西。”
谢某人一改平常的嘻嘻哈哈,一本正经地告诉逯小酒:“编辑技术可以慢慢学,今天学不会,明天再来。而且技术总是不断地翻新,没有谁是永远的高手。可对新闻的敏锐度不仅需要学习,更需要不断的磨练,鬼老大教给你的东西远比我教你的这些编辑技术重要得多。”
谢某人一番话让逯小酒大半天的时间都陷于目光发直中,一直觉得鬼老大歧视女性,特别讨厌她这种超级菜鸟,难道是她先入为主,判断错误?
想想她来实习这段日子,牢骚多怨气大,可鬼老大还是接受了她。即便被她手中的三脚架砸到差点破相,他还是一句责怪的话都没说。
他其实对她已经很好了,带她去采访,知道她头一次做出镜记者一定会紧张,特别想了法子帮她克服,还让谢老师教她编辑技术,让她编辑自己初次采访的新闻稿。
表老大的考虑根本是无微不至,而且他人又那么帅,还……
完了,她都想到哪里去了?居然想得脸都红了。
逯小酒,别白日做梦了,鬼老大跟谢老师两个人看起来那么登对,就算不般配,她一个实习生,纠缠着电视台的编导,这说出去叫什么事啊?
逯小酒,你还是清醒点吧!好好实习,然后离开这里去找份工作。鬼老大只会成为你记忆中的一个名字,慢慢淡去,直到再也想不起他的面目。
只是想到跟鬼老大永不相见,逯小酒的心头就忍不住升起无法抹杀的郁闷,那郁闷像一片深深海洋,将她整个人彻底湮没。
她轻声念着刻在她心尖上的那个名字:“鬼老大……”
“叫我干吗?”
表老大忽然从她身后杀出来,逯小酒还以为心事被撞破,羞得赶紧低下头去,“没……没什么。”
“你找我没事,我找你有事。”鬼老大从怀里拿出一张身份识别卡,带芯片的那种,“这是你的新卡,替换掉你原来用的简易磁卡,这张卡可以让你自由进出编辑机房。”
逯小酒低头一看,磁卡上身份一栏仍写着实习生,却多了一条职务栏,上面写着“助理”。这是她在电视台的第一个身份,逯小酒把磁卡握得滚烫,仍不舍得放手。
表老大手臂一挥招呼大家:“今天超级菜鸟初次外出采访,而且还亲自做成了新闻稿!照老规矩,我请大家吃饭,为菜鸟庆祝——对了,打今儿起,谁也不准再叫她‘菜鸟’了,她是我们的同事——助理逯小酒。”
那天晚上鬼老大请大伙吃饭,酒过三巡,鬼老大跑到这桌饭的主角这儿来了。
“逯小酒,有个问题我见到你第一面的时候就想问了,趁着今天大伙高兴,我问你……”
也不知道是喝了太多可乐的关系,还是因为其他什么原因,逯小酒小脸绯红,“什么事啊?”
“你……为什么叫逯小酒?”怎么听都不像一个女孩子家家的名字。
这个问题嘛!“我妈在生我的时候,我爸在手术室的外边跟一帮准爸爸吆喝,说生个女儿喝点小酒,生个儿子吃块大肉——我就叫小酒了。”
表老大先喝了大半杯的白酒,方才说道:“……幸亏你妈没生儿子。”
逯大肉——这丫的什么烂名字啊?
逯小酒心情愉悦地抱着编辑带出了机房的门,回身摆个自认“跌”倒众生的POSE,对着头顶的识别系统——
“设备电源已关闭,您现在已退出。”
自打戴上“助理”的牌牌,自打可以自由进出编辑机房,逯小酒就有一种月兑胎换骨的感觉——终于月兑离了菜鸟的称呼,也算是一番大的蜕变吧!
本来对自己相当没信心的,现在逯小酒觉得说不定如师兄所说,明年能留在电视台工作的那个人还真就是自己呢!
越想越有成就感,逯小酒一路走来,脚下飞舞。走到半道,耳边却不时地传来几句小声的议论,大家的目光好像都纠缠在她身上——
“就是她啊?看不出来嘛!长得也不怎么样,居然做那种事,还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就是因为人长得不怎么样,才要使手段啊!你看人家冷水晶长得漂亮吧!不用使什么手段,轻轻松松就出镜了。她想出镜,自然得用非常手段喽!”
“你说的也是,要是咱们肯早些向她学习,说不定现在都成名记者了。”
“你呀拉倒吧!那种事可不是人人都能干的。”
什么事?她做了什么吗?
逯小酒猛回头望过去,没等她向那些人问个清楚,人家已经掩着嘴,装作没看见似的疾步走了。
这反倒更让逯小酒心中生疑。
怎么回事?
她进茶水间倒水的时候,蜗居在那里的同届实习生散发出来的议论声就更猛烈了。
“没想到有人还真有本事,连那样的手段都使出来了,摆明了留下来的那个人是她无疑了。我们还在这里瞎干些什么啊?”
“你小点声,万一让人家听去了,跑去吹个枕边风什么的,说不定你连实习报告都拿不到。”
“她要是敢毁了我的实习,我就毁她这辈子。”
说这话的时候,那女生狠狠地瞪了逯小酒一眼,这下逯小酒可以肯定他们话里话外议论的那个人不是旁人,正是她自己。
“方思娅,有什么话挑明了说,我到底哪里得罪你了?”方思娅也是新闻系出来的,在学校的时候还是系学生会的什么什么部长,在系里出尽了风头,逯小酒对她的那点印象完全来自平日里学生会举办的活动。
她不开口还罢了,这一开口正给一帮嚼舌根的女生寻到了借口。
“你干了什么,还用我们挑明了说吗?你也好意思叫我们说啊?”
“我到底怎么了?”这话听得逯小酒是越来越糊涂。
“你为了能早点出镜做记者,早点拿到上机的牌牌,你都做了些什么?不用我们说了吧!”方思娅用两根手指甩动着逯小酒脖子上的助理牌,满脸嘲弄,她身后的女生也多是同番表情。
他们这话的意思是说,她使了什么不正当的手段喽?逯小酒慌忙辩解:“我什么也没做,你少诬陷我。”
“是诬陷吗?空穴未免无风吧!”
方思娅起劲地煽风,“你跟你那位指导老师孤男寡女,半夜同处一室,你使了什么手段咱们不知道?关起门来只有你自己心里有数。可结果是什么,咱们大家伙心里清楚。
“只是一夜而已,你那位不接受女生实习的老师就亲自带着你出去采访,还让你做出镜记者,回来还找人教你编辑,还在成片上署上你的名字,摆明了工作成绩全都归在你头上。别人花上半年都拿不到的助理牌,你才来几天就挂在胸口了。这还不算,晚上为了你这档子事,还特意请大伙吃饭,这不明显是向众人宣告:你是他手心里的人,你有他罩着嘛!”
“你……你胡说!我和鬼老大根本没有……你们……你们根本是……”
逯小酒一时间不知道从哪里辩驳才好,张张嘴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眼眶却先红了。
方思娅指着她的鼻子冷笑道:“看吧!连她自己都无话可说了。”
不是这样的!一切根本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委屈压住逯小酒,压得她连张嘴辩解的力气都没有。
她呆呆地看着茶水间里嬉笑不已的人们逐一散去,看着站在门外冷眼瞧着她的冷水晶,还有她身旁的马有包,看着那些在学校时她无比熟悉的人一个个用嘲弄、鄙夷的眼神盯着她。
她的世界霍然之间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他们干吗那样诬陷我?一切根本不是他们以为的那样?他们为什么这样?为什么这样说?师兄,你说他们到底为什么啊?”
逯小酒抱着师兄的大腿诉了一个小时的苦,听得金波直掏耳朵,“小酒,不是我说啊!其实,鬼老大对你真的好得有点意外。我在这儿一年多了,算上自己经历了两届实习生,没见他对谁向对你这么好的,也难怪人家会说出那些话来。”
逯小酒一听这话,顿时拉下脸来,“这么说师兄你也认为我勾引鬼老大喽?”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
只是鬼老大对逯小酒实在太好了,她才来一个多月就混上了助理。他当牛做马伺候一帮老师大半年才有机会进机房学习,鬼老大对逯小酒的特别照顾让他这个辛苦干了一年多的师兄都有点嫉妒。
金波说不出自己心里的介意,索性寻了个要外出采访的理由,趁早月兑身。
逯小酒一肚子委屈还没倒完,师兄的表情等于在她的伤口上再洒一把盐,她那心头更不是滋味了。拖着沉重的脚步进了办公室,坐在电话机旁一个劲地发呆,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这一刻在想些什么,哪里还听得到大作的电话铃声。
表老大是被这声电话铃从独立办公室里唤出来的,见她在发呆,他来不及细问先接电话再说。
“您好,这里是《零距离》,请问有什么可以帮你的?”
打来电话的是一位小女孩,在电话那头哭哭啼啼,鬼老大得知这位小女孩身患白血病,需要一笔巨额医疗费,可家里没钱,眼看小女孩已处于生死边缘,所以想寻求媒体的帮助。
表老大记下了她的住址和联系方式,挂上电话,居然发现逯小酒还陷在自己的心事里头,忘乎所以呢!
女孩子的心事他一个大男人实在不好多过问,他只是叫了她:“逯小酒,有线索,跟我出去采访吧!”
“啊?采访?”来实习的,谁不想抓住外出采访的机会,逯小酒直觉点了点头。可刚拿起三脚架,她又犹豫了,“那个……鬼老大,你还是带别人出去采访吧!我就……我就不去了。”
“你不跟我出去采访?”她的态度让鬼老大有点意外,怕自己理解错了她的意思,紧追着问了声:“你不想跟我出去采访?”怎么可能?
按理说是不大可能,可正像方思娅说的那样空穴未必无风,要不是她先落了话柄在人家手里,怎么会传出今天这么多的蜚短流长来?出去采访是她梦寐以求,可现在避嫌比什么都重要。
逯小酒随手抱起几盘编辑带,大声咋呼着:“我要去后面帮谢老师编片子,今天没有时间外出采访,下次吧!下次有好的新闻线索,鬼老大你再带上我。”
她逃也似的跑出了办公室,望着她匆忙的背影,鬼老大更加模不着头脑了。谢某人做的可是宣传片,那种高难度的东西什么时候逯小酒可以帮上忙了?
再说,谢某人不是被副总监派去应酬某广告客户了嘛!
这小丫头又在闹什么妖蛾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