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九点,与公司上班时间保持一致,谢老爷子——大富豪谢上智、谢家门面上的一家之主挨个敲开子女的房门。
“老大,起床了,今天家里来客人。”
老大的房里连个人影都没出现,倒是老二的房门“刷”的一声从里面打开了,钻出一张惨白的脸,“老爸,老大前两天就背着行囊不知道去哪里当野人了,你提前进入老年痴呆啊?”
年纪大的人最怕被人说“老”,谢老爷子老当益壮地抬腿踢向老二,“你才老年痴呆呢!”
“被你这么折腾下去,我不老年痴呆才怪!”老二打着哈欠抱怨连连,“你知道我入睡困难的,我十二点才回家,折腾到三四点才睡着,夜里还醒了几次,你这么早就来吵醒我干吗?”
老爷子理直气壮说明理由:“今天家里有客人要来,你当然得穿戴好出来迎接了。”
“什么重要的客人值得您这样?”老爷子是舍不得折腾他的宝贝女儿的,老大早就出去流浪了,小仨早早就去学校上课。搞来搞去,被折腾的只有他一个,他总有权利知道自己因为什么人什么事被折腾吧!
“我老婆的堂妹。”
“你哪个老婆?”
“我有几个老婆?还不就那一个!”重婚可是犯法!
“谁知道呢?”
谢老二默默地算计着,算上他的亲妈,他爸一共娶了三个老婆。请不要鄙视老爷子,人家是很专一的。都是离婚后再娶新夫人,最重要的是在前两段婚姻中,他都是被抛弃的那一方,好在第三段婚姻目前尚在维持中,万幸万幸。
只是不知道这段婚姻还能维持多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家里就会多了一位前任谢夫人,再多一位现任谢夫人——谢家老二常常这样悲观地想。
没办法,他就是一个容易悲观的人,谁让他有着如此一段悲惨的人生呢!
唉——
“阮姐的堂妹来这里做客还是长住?”家里又要多一个女人了,这意味着家里又要更混乱一些。女人,在谢家老二的心目中总是跟乱字扯不清关系。
“她堂妹是来我们家做管家的,肯定得长年干下去。”谢老爷子又开始发表他的感慨,“自打原来的孙女乃女乃回家以后,咱们家就一直缺个管家,你阮姐是个懒得管事的人,可这么大的家总要有个人打理。她说这个堂妹挺能干的,大学毕业以后东干干西干干,还不如来咱们家帮忙。好歹知根知底,比外人总强些。”
谢老二对什么人来当管家根本不在意,他在意的是,“你一大早把我叫起来,待会她来了,你是要我表示热烈欢迎,还是对她的到来发表感言?”好歹也是阮姐的堂妹,礼数上总要做到。
其实他们家真的很奇怪,父亲的老婆,他们兄妹三个居然管人家叫“阮姐”。可有什么办法呢?谁让第三任谢夫人才三十来岁,只比他们大几岁,无论是叫姨还是喊妈都比叫姐更别扭。
爷俩正说着话,就听佣人来说:“阮小姐到了。”
遵从老父的指示,谢老二很配合地起身上前迎接,“欢迎你,阮小姐。”他就差打出“北京欢迎你”的条幅,像迎接奥运一般迎接她了。
他抬起头与她笑容相对,下一秒,在他们见到彼此的下一秒,两个人的笑容同时冻结。
“是你,阮流苏?”
“是你啊,谢传云。”我,你是阮姐的堂妹。”
“我也不知道你居然是我堂姐的继子。”
在他的神经再度开始紧张的当口,新进门的阮流苏发出格格的笑声,“按辈分,你还是我外甥呢!是吧,大外甥?”
放松、放松,谢传云,你一定要放松,发神经的是她不是你——他一再地告诫自己,可手指还是因为紧张不由自主地颤动起来。
到底是在商场上模爬滚打数十年,谢老爷子一眼就看穿他们俩的反应不寻常,“怎么?你们认识?”
“老同学。”
“校友。”
两个人抢着作答,答案倒是出奇的相似。很好,没有露馅,至少在彼此的关系上,他们的想法——一致。
谢老爷高兴地点点头,“既然是旧相识,那更好了。也不用我介绍了,老二,你带流苏熟悉熟悉家里的环境,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一家人,当然是一家人。”老二说话的表情有点近似咬牙切齿。
阮流苏别过脸当作没看见,只微笑着对谢老爷说:“我相信自己很快就能适应这里的,姐夫。”最后那声姐夫咬字极其到位,摆明了说给谢老二听的。
没关系,没关系,他不介意,他也不紧张,一点也不紧张。
“谢传云先生……”
什么先生先生的?他恶狠狠地回头,“干什么……嗷——”他的脚指头撞上突出的木头桩子,痛死了。
“没什么,我本来想提醒你。”她微笑依旧,“现在看来没必要了,因为已经晚了。”
晚了,已经晚了,他们之间一切都已经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