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戏正式登场——
不出三天的工夫,整个大理首府都传遍了。
什么丑公主瞧上了大理第一美男,什么高美男不愿娶公主宁可流连烟花之地,什么大理第一美男与第一名妓比翼双飞却惨遭公主棒打鸳鸯……
众多流言蜚语连王宫厚重的城墙都没能挡住,这顺顺悠悠就钻进了段涟漪的耳朵。
“碧罗烟?”沉吟着这三个字,段涟漪忽然站起身来,“来人啊!本公主要出宫。”
出宫的装备她一向不缺,换上一件平常姑娘家的便服,她这就要走。贴身侍婢反倒拦住了她,“公主,您就这样出宫啊?”
段涟漪笑开了,“不这样出宫,难道还大行仪仗,敲锣打鼓地去?”
“您可是去碧罗烟啊!”侍婢小声提醒着,语含无限小心。
段涟漪顿时明白了她的意思,“你是觉得本公主比之碧罗烟的头牌待年年本已逊色许多,如果再不精心打扮就更要被比下去了,是吗?”
侍婢顿时跪倒在地,连连磕头,“奴婢不敢,奴婢有罪。公主尊贵之躯,天下难比。那烟花之地的风尘女子别说是跟公主相比,就算把名字放在一块儿,也是对公主的侮辱。奴婢失言,奴婢该掌嘴……”
“好了好了,起身吧!”段涟漪手一扬,命她起身。望着铜镜中的自己,她的嘴角依旧是释然的笑,“人家是大理国第一美人,是能够跟高泰明旗鼓相当的美人,无论我再怎么打扮,也不可能跟她相提并论的。与其自取其辱,不如素净地见,素净地说,完事了,素素净净地走。”
打定了主意,她遣退身边的宫人、侍卫,独自前往碧罗烟。
首府最繁华的街上那么一家华丽庞大到足以和后宫相媲美的烟花之所,想要找到门头,还真不是太难。可一个姑娘家想要进这道门,说难也不难,说简单也太难了些。
老鸨子一句话——“姑娘啊,你这是卖身还是找男人啊?虽说是一个意思,可对咱们这场子来说,区别可就大了。”
段涟漪柔柔露笑,报上名来:“我是段涟漪,来找待年年小姐的。”
老鸨子一听这话,顿时愁上了,“段?您姓段?您是王室中人?”
“我是涟漪公主。”
这话吓得老鸨子一跳丈把高,像只兔子似的跑进里屋去,一边跑一边嚷:“年年啊,年年嗳,我的好年年嗳,你快些出来啊!出大事了!出大事了!出大事了——”
没人把着门,段涟漪自己进了碧罗烟。向里瞧了瞧,这地方还真是富丽堂皇,外观气派,内里精致华丽,比之后宫竟也丝毫不差。别说是男人了,就算是见过富贵的女子,如她,也对这地方很是喜欢。
“要是能天天住在这里,日子倒也悠闲自在。”
“那你愿天天留在这烟花之地吗?”
绵软的声音自帘子那头传出,段涟漪一眼瞧过去,顿时别开了脸。不用介绍,单瞧这一眼,她便知道出来的是号称大理第一美人——待年年。
“美,确是美,数一数二的美人。别说是放在咱大理国,就是挑出去,拿到宋国、西夏,那也是倾国倾城的美人。”
“公主谬赞。”
嘴里这么说着,待年年倒是毫不客气。自始至终紧抿着唇角,冷着脸,也不让座,自己先偏着身子坐了,捧着姑娘送上来的茶品起了滋味。
“我就不让你了,我也知道,今日你来是要骂的——我若给你递了茶倒了水,只怕你润了嗓,我挨骂的时辰会更长,那我不是笨嘛!”
“呵呵呵呵!”段涟漪夸张地笑了起来,毫不在意自己公主的尊贵,“年小姐还真是风趣。”
“待年年。”
“年年小姐……”
“待、年、年!”
段涟漪怔怔地瞧着她,忽而正色道:“大理国似乎没有姓‘待’的。”
待年年偏过脸来,直截了当地问了:“公主是在怀疑待年年的真实身份吗?”
“若我知道的不错,你是两年前才到大理的。而‘待’,可不是大理国当有的姓。”她慢条斯理地说着,似无关紧要,却字字珠玑。
即便她有千百招,待年年只还她一句话:“我不姓待,也不姓年,我叫待年年。”
“那我们就此别过了,待年年小姐。”段涟漪起身这就往门外去。
这前前后后连一盏茶的工夫就没坐上,便要走?那她又为什么要来?待年年不明所以地站起身,远远地看着她,忍不住嘀咕了一句:“这就走?”
“以为我是来骂你、打你,逼着你把高泰明交出来的?”
段涟漪笑眯了眼,偏过头来瞧着她,没有女人间的嫉妒,只是艳羡,说不尽的艳羡。瞧了一眼里屋那道帘子,她淡淡地吐露了一句:“不该是我的,即便再怎么强留也不会是我的。原本就属于我的,永远都会属于我。”
打起帘子,她来得突然,走得更突然,让周遭的人全都跟着茫然。
眼见着她走得无影无踪,待年年嚷了一声:“出来吧!”
帘子里头那个一脸丧气的高泰明钻了出来,远远地凝了一眼段涟漪离去的地方,轻咳了两声,他挨着待年年坐下,“她……她都跟你说什么了?”
“她说什么,你躲那帘子后头不都听见了嘛!”
这话顿时把高泰明给呛住了,吞了几口茶,他还是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吧!
他不说?那她来说好了。
“我说高公子、高爷,您一天上百两的雪花银包下我这碧罗烟的头牌,日日却在凳子上囫囵着。放着高相国府高床软枕你不睡,在我这儿干耗着,有什么意思呢?要我说,高爷,您该干吗还干吗!就像刚才那位贵主儿说的那样——不该是你的,即便再怎么强留也不会是你的。原本就属于你的,你想逃,还真逃不掉。”
她落了盏,顺着她手的方向望去,高泰明见到了一盆很眼熟的绿萝,清凌凌的水养出的绿萝——透亮的盆子,里面全灌着清水,上面养着绿萝,水里养着锦鲤。绿萝叶茂蕊繁,须根深入水底,锦鲤围着须根打着转的戏水。
——这玩意似乎不止段负浪一个人欢喜啊!
斑泰明最大的优点就是——听劝,听女人的劝,尤其是听漂亮女人的劝。
当晚他就别了碧罗烟回了他的相国府,前脚刚跨进门,他就觉得这相国府与往常不太一样。早有管事的跑来报说:“小爷,相国大人回府了。”
为了高氏百年基业、今朝辉煌,他们父子二人早有了默契。高泰明在前方守着首府,参与朝政,相国高升泰在缮阐带着高家的兵力静观其变,互相协作,彼此增援。
案亲大人连夜赶回,莫不是有要事?
他刚要开口询问,高相国手一抬堵住了他的嘴,“跟我来。”
他打前边走着,高泰明在后头跟着,抬脸一看,宗祠的牌匾高高地压在高泰明的头上。相国站在诸灵位的前面,让高泰明就站在外面,就在宗祠的牌匾下站着。
“泰明,知道为父为什么让你站在宗祠外头吗?”
斑泰明心说八成这事跟段涟漪撇不清关系,还真给他猜中了。
“你,高泰明,你不配站在这高家的宗祠里。”高老相国指着他的鼻子骂开了,“你知道高家祖祖辈辈,为了这间宗祠,为了这一门的尊贵都做出了什么样的牺牲吗?当年大理第十代君主段素兴年幼无能,听任群小,荒婬昏聩,国人不满。
“是你祖父——是你祖父联合群臣将其废之,另立段思平的玄孙段思廉,就是今日的一心大师为君。
“你祖父以此拥立之功,一举凌驾于诸姓之上。可你想过没有?若当时你祖父废君之举不成,那对高家来说将是灭顶之灾。你祖父挺过来了,你祖父领着整个高家挺过来了,挺过了那一段便是满门的尊贵荣华。
“可到了上德帝在位,咱们高家就没那么轻便了。他重用杨义贞逐步削弱我们高家的势力,我眼见形势不对,数十年谨小慎微,明哲保身。更是下了狠心,不理会你女乃女乃、你母亲的苦苦哀求,决定将你送往宋国。一为避祸,二也是保存实力,以图他日咱们高家东山再起。
“高泰明啊斑泰明,为父我年上四十才得你这么一子,你是我的独子啊!你是高家嫡传的唯一子嗣。为父舍得你吗?不舍得!为父不希望有儿有孙承欢膝下吗?想啊!我当真舍得你女乃女乃日日以泪洗面,临终都未得孙子送终?我当真舍得你母亲年年埋怨我,病逝前都不肯原谅我?
“我也是人,我也是人家的儿子、丈夫、父亲,我也会心疼。可为了高家,为了高家百年荣华千年富贵,就算是舍了你,为父也要心甘情愿。
“你祖父、你父亲,高家的列祖列宗为了这一门的尊贵什么都舍下了,什么都做到了,可你呢?现在是要你上刀山下火海吗?不过是要你娶一位公主而已,不管她是无颜还是无貌,即便她缺胳膊少腿——她是公主!她还是公主!你坐的是驸马的尊位,你有什么可不甘愿的?”
斑泰明心头一阵悠悠地长叹,就知道段涟漪不会轻而易举地罢手,给他料到了吧!人家直接抬出他父亲,抬出高家的祖宗,抬出整个高家的宗祠。
压在祠堂的牌匾下,高泰明所有的反抗都给死死地压住了。
双膝弯曲,他跪在父亲面前,跪在这列祖列宗的灵位跟前,语带忏悔:“儿子知错了,儿子这就进宫应承了这门亲事。”
“不必了。”高相国抬手告诉他,“我回首府头一件事就是进宫替你谢君王恩,承公主情。”
般了半天早就是定案的事了,还容得他计较吗?
斑啊!段涟漪这招真他妈高到天上去了,如今回想起来,这一步步一招招,都是她事先布置好的。
打她跟段素徽提起要嫁他这事,她就已经做好了全盘部署。
若她亲口跟他提,他还是会拒绝,这事也就罢了。她不出面,叫身为储君的段素徽来跟他说,还是随口一提,却上升到国家大事的紧要高度。
还是她的部署,料定他会拒绝段素徽,料定他反抗之下会做出一些出格之举。果然,他去了碧罗烟,让整个大理都知道他宁可腻在烟花美人的温柔乡里,也不愿娶丑公主做驸马爷。
外人看来是丢了她段涟漪公主的颜面,可正是因为他把事做大了,做透了,做到无法挽回了,才逼出了他父亲高相国替他做主娶妻。
自始至终,即便她亲自前往碧罗烟,也没有与他正面冲突,可这所有的一切却如了她的心愿。
强!足够强!
她段涟漪绝对够强,若今日身为储君的是她,而非段素徽,高泰明根本没有信心完成他的宏图伟愿。
就这样娶了她,顺从地执行她的全盘布局,沉默地接受她的奴役?
不!他是高泰明,即便必须要遂了她的心愿,他也不会闷不吭声地让她庆祝自己的胜利。留块鸡肋在她喉中,他不顺心,她也休想如意。
斑泰明连夜进宫,直入公主殿。
夜深沉,偌大的宫内只留下星星点点的夜火闪烁。偏那公主殿灯火通明,一派弗入夜的景象。
侍婢来请了几趟,如今已过三更,侍婢不得已又来请了,“公主,夜已深,还请早些就寝吧!”
段涟漪正在看书,见侍婢进来了,她暂且放下书与侍婢攀谈起来:“你是哪年进宫的?”
“奴婢自小进宫。”
“你好像不是白族吧!”
此话一出,侍婢顿时瘫倒在地,对着段涟漪一个劲地磕头,“公主饶了奴婢吧!鲍主饶了奴婢吧!鲍主您就看在奴婢精心侍候你这么多年的分上,饶了奴婢吧!”
“这话是怎么说的?我只是跟你闲聊两句,你怕什么?”段涟漪叫她起身,又赐她坐,“我知道,你们这些彝族人害怕我们白族,其实原本我们都是生活在这片疆域上的民众啊!”
这话说出来就长了,不知为何,今夜段涟漪却很享受这种年纪轻轻的她本不该有的东西——回忆。
命侍婢坐了,她自己起身踱着步自说自话起来:“晋天福二年,我的祖先,出身白族的通海节度段思平以‘减尔税粮半,宽尔徭役三载’为口号,联合滇东三十七部的反抗势力,驱逐杨干贞,自立为王,改国号为大理,亦即段氏大理。自此白族彻底统治滇国,而彝族只能为奴为婢。每年,段氏王朝会征大量彝族男女进宫,有的甚至是彝族的名门望族,或为宫人或为侍婢,你怕就是这样充进宫的吧!”
说着话,段涟漪忽然折过身问道:“你入宫前叫什么?”
侍婢回说:“我们一介女儿身,贱草一堆,哪有什么名字,能留个姓氏就不算忘祖了,我是……笃诺氏。”
这话一出叫段涟漪顿时亮起了眸子,“笃诺氏?你是彝族宗室之后啊!”
笃诺侍婢顿时又跪下,匍匐在段涟漪的脚边,“贵主儿面前,哪敢自称姓甚名谁。”
段涟漪却并不以己为贵,以她为卑,“我读过一些古彝文的典籍,传说阿普笃慕是彝族尊奉的祖先,他生活在远古的洪荒时代,原居蜀地,是彝族始祖希慕遮的第十三代子孙。他娶三妻,生下六子,是为彝族六祖。后彝族以阿普笃慕为始祖第一世,以阿普笃慕的名字为姓氏之始,称为笃慕氏,或作笃氏,是为彝族的正统姓氏——你为笃诺氏,是彝族嫡传的贵主儿。”
笃诺侍婢未曾想公主居然对彝族历史了如指掌,既然如此,她也没什么可隐瞒的了,“公主睿智,我却是彝族宗室后裔,因白族王室要控制彝族,所以每年会命彝族挑选宗室子弟送入宫中,男为宫人,女为婢女,我便是其中之一。”
段涟漪点点头,所有的猜测便成了真,然唯有一点是她猜不透的,唯有这个不起眼,被称为贱婢的女子可以告诉她——
“恨吗?”
“什么?”
“恨白族,恨段氏,恨这座王宫吗?”
笃诺侍婢又是一跪,“奴婢不敢。”
“是不敢,并非不恨吧!”
“不是,奴婢……”
不等她的解释,段涟漪抬手阻挡了她欲说出口的一切。明知道全是冠冕堂皇的客套话,又何必去听呢!
她单问她最后一句:“你有自己的名字吧!版诉我,我想知道。你侍候了我这么多年,我却不知道你的名字,这不是很怪异嘛!”
笃诺侍婢沉默良久,终于开启唇口:“奴婢……奴婢……密所笃诺。”
密所……密所……
这两个字在段涟漪的心中反复荡漾,忽然灵光一闪,她好奇地问道:“我记得滇池边有个地方好像叫……‘阿落密所’。”
当真什么都骗不过这位涟漪公主啊!“公主博学,奴婢就生在那里,所以叫‘密所’。”
“那……阿落是谁?应该有个人叫阿落笃诺吧?”
段涟漪月兑口而出的疑问怔住了眼前的侍婢,正当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的时候,忽听外面传来一声:“高泰明到——”
来得正好,段涟漪整整衣襟,端坐于灯下。她彻夜不睡,等的——就是他。
斑泰明远远地就看见那个站在灯下的侍婢密所笃诺,忍不住多瞧了她几眼,直到段涟漪出声:“你夤夜进宫到底是为了我,还是为了我的侍婢?”
这话高泰明听着还罢了,笃诺侍婢先站不住了,“公主、高公子,你们说话,奴婢到外头侍候着。”
眼见着她走出那道公主殿的门,他才收回目光,把脸转向段涟漪,“你知道我今夜会来,是不是?”要不然怎么这会儿还灯火通明地坐着呢?
段涟漪也不瞒他,也不敷衍,照直了说:“今日午时,你父亲高相国进大正殿谢储君隆恩圣意,并请求在储君登基之日请我下嫁于你——听了这消息,我猜你一定等不到明天天亮再进宫的。”
这女人……这女人居然把一切都猜透了,也猜尽了——她脑子到底是什么做的?
斑泰明那装了一肚子的气在听到这番话之后全化作了自嘲,连他的怒气都算在内,当真他这辈子得做她的手下败将啊?
“你……你……”他人已进宫,她就在他面前,他反倒一句话也说不出口了。
他不说,让她这个为妻的代劳好了,“想骂我?骂我不知廉耻逼你娶我?不必了,你想骂的词我都知道。可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本来今夜是他主动进宫找她算账的,现在怎么感觉好像调了个个。显然,今夜她是等着他,等着说下面这些话啊!他找了个座坐下来,单瞧着她,“你说吧!我听着。”
“不用我逼,为了你的大业,即使我不开口,你也会想尽办法娶我,对吗?”
“……啊?”
不用装了,在她面前,他还装什么啊?明说了吧!
“我王兄在位上,极力打压高氏一门,以至于你父亲要把你送到宋国以保存高家的血脉。杨义贞叛宫,给了高家极好的机会。事实上,即便没有杨义贞,高相国也一直在积蓄力量等待重振高家的一天,只不过杨义贞的叛宫让高家等待的这一天提前到来,完美地到来。
“即便王兄不死,高家也在这场叛乱中重获力量。王兄死了,若素光即位,高家也可振兴,但到底不如素徽即位来得更稳妥。一直以来,素徽虽是永娴太后所出,可不得王兄宠爱,朝中大臣多以为最终会由素光即位。可惜素光自作孽不可活,王位传到了素徽的手里,他在朝中根底不深,更需要一股全力支持他的力量——你,高家,充当了这股力量。
“你借着这个契机带领高家上位,若我猜得不错,等素徽即位后第一件要做的就是给高相国封侯——已经拜相了,想要封赏就只能封侯了。可你呢?要封什么才能突出你的身份?你对段氏王朝的贡献还不足以封侯拜相,最合适的能突出你身份的莫不过驸马爷了。
“所以……即便我不提,你高家也会请婚的。即便不是我涟漪公主,也会是其他公主来配你这位新上任的驸马爷。倒不如换我下嫁于你了,好歹我们也算相识一场,比你娶个陌生人放在枕头边好吧!”
她一番长篇大论,说得高泰明眼冒金星。她怎么这么多话?这么多想法啊?
痴痴地望着她,他却是一个字不说。
“在想我怎么有这么多想法?”段涟漪今夜说上瘾了,一口饮进杯中茶润了嗓接着絮叨,“我还有话没说呢!我知道,你的目标远不止驸马爷或相国这么简单——你虽不是杨义贞,可野心绝不比杨义贞小。对吗,高泰明?”
她这话若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说,会给高家带来大祸。可不知道为什么,在她的面前,在她段涟漪的面前,在这个他即将要娶过门的女人面前,他竟不想,也不屑否认。
“是……又怎样?”今夜,这个黑漆漆的夜里,她说得已经够多了,让他也说几句即使面对父亲,也不敢、不能说出口的话吧!“段氏虽统治大理国,可这些年一直为权臣所控制。前是我高家,后有杨义贞。大理国的王不是荒婬无道,就是沉迷佛门,根本无心为王。即便是被称为勤政的段素徽也不过是一介庸才,我想取而代之,又有何不可?又有何不能?”
段涟漪点点头,她所表示的只是听懂了他的意思,并不代表她赞同他的观点。给自个儿添了杯茶,她兀自喝着,懒得招呼他。
放下这茶,她偏过头去借着幽幽的烛火睨了他一眼,“你当真以为段素徽是一介庸才?”
“你以为呢?他段素徽大智若愚?”
她不语置评,只待后话。
这一夜,他闯进她的公主殿,明白了很多,也糊涂了很多。最让他不解的是,“既然你知道,我有心取段氏而代之,你还想嫁我这个有可能叛君负国的危险人物?你嫁我,不是出于爱吗?”
呵呵!
聪明的女子知道什么时候该选择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