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
美人二度来敲门 第三章

美丽的女人不能相信。他想。

深夜的嘉义火车站里,零零落落地只有几个人站在月台上等车。车站里的日光灯仍是一贯的薄弱,仿佛永远都缺少几盏烛光似的。

“不好意思让你大老远送我来车站。”绛雪低着头,刻意不让石苍辉看见她的表情。

“没关系,反正你也白跑了一趟了。”即使是这么冷的冬夜,石苍辉握行李的手仍然汨汨冒汗。他实在不愿意让她离开,但理智不断提醒他绝不能再重蹈前妻之复辙。

美丽的女人不能相信。他再想。

尤其,台北来的美丽女人更不能相信。

这一次,他不会再被美貌与爱情冲昏头了。

铃铃铃————

当他们走近剪票口的时候,火车进站的铃声乍然响起。

她回过头,用尽全身的力气才挤出一丝笑容。“再见了,石苍辉,我祝你顺利找到理想中的妻子。”

他握紧拳头,努力想和她一样挤出一丝笑容。用笑容来结束这一切,应该是个不错的主意。

“我——”该死!他不仅挤不出笑容,连话都梗在喉咙说不出来了。

“怎么了?”她问,水般灵动的双眸似是仍在等待他那将说出而未说出的话。

他低下头,咬咬下唇,倏地将她拉出剪票口,一把拥入怀中。

她听见行李落地时的闷响,踉跄跌入他怀里,料不到他会有此举动,心脏狂跳不已,双手却已不知不觉环住他的腰。

“这……是族人的告别方式,没吓到你吧?”他的唇贴近她耳畔,为自己唐突的举动找了个借口。连他也不能解释为何会突然拥她入怀,他只明白自己必须靠近她、贴紧她,哪怕只有一秒钟。

“没有。”她发现自己柔软的躯体正抵住他坚硬宽阔的胸

堂,感觉十分安全,仿佛哪里是世界的尽头,只有他们紧紧

相偎在一起。周围依稀听得到人声,但那已无关紧要。

直到扩音器再次报出火车将开动时,他才依依不舍地放

开了她。

“再见了,绛雪。”声音低沉沙哑。

“再见。”她强忍住眼眶中不断打转的泪水。

为什么和—个仅相处了十个小时的男人分离,她竟有想哭的冲动呢?

不敢再想。不敢再想。

一转头,她已朝月台狂奔而去,心中反复浮现的是李商隐的一句诗:相见时难别亦难。一直到跳上火车,她都不会回头,怕让他看见脸上纵横的的泪水。

虽然一人在岛的北边,一人在岛的中间,但今朝分别后,却远若天之涯、海之角。

他愣在原地,心想,只要她一个回头,他就会不顾一切地要她留下来……然而,她走了,毅然决然地走了。

他知道自己原本可以好好将她捧在掌中细心呵护的,然而,他却张开手指,让她从自己的掌心中飞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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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慕青见到沈绛雪一脸沮丧地走出台北火车站,约莫已猜中发生了什么事。

“他拒绝了你?”慕青扬起一道眉。

绛雪摇摇头,倔强地绽出一丝苦笑。“荒天下之大谬!那个臭男人居然嫌我长得太漂亮。”

“没关系,反正他也不适合你。”还好!还好!慕青一手提起她的行李,一手搂着她的肩,并肩走出车站大厅,感到十分庆幸。

然而,慕青却隐约感到绛雪纤瘦的肩头在他的手掌下颤动。他心中升起一股不忍与愠怒。倏地,他止住脚步,扳过她的肩膀。

绛雪的双眼像失了焦距似的茫然无神,两行泪水却自那对空洞的大眼里无声地漫过脸颊。

“绛雪,那天杀的小子到底对你做了什么?”

她仍是摇头。

天啊!他开朗的妹妹竟会为了—个只见过一次面的山林莽夫落泪?太不可思议了。“你不会是真的爱上他了吧?”沈慕青担忧地问。

“我不知道……我只是好……好难过……”她声音哽咽。

“你别胡思乱想,先回家休息吧!人是不可能在一天之内爱上一个人的。”他安慰地拍拍她的肩,希望她回家睡一觉,睡醒之后便忘了这一切。

“或许不会,或许会。他是那种脚踏实地、努力工作的好男人……”

“我知道,我调查过他。”搂着她的肩,他们走向停车场。“但是他不是个好相处的男人。离婚的不利条件使他变成一个满腔忿愤的人……”

“哥,你别说了,这些我都知道。”若不是因为前妻对石苍辉的打击,他也不会轻视人同最可贵的“爱”。关于这点,绛雪是能够体谅他的。

“那你往后打算怎么办?”他关心地问。

“继续过日子吧!”她用袖角擦去眼泪的同时,已明白今后生命最大的课题便是努力遗忘石苍辉这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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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最后一名应征者后,石苍辉的拳头重重落在方向盘上——他发誓这辈子还没见过这么势利的女人!那个离过婚的杂货店老板娘竟然在看过他的房子和农场之后,就摇摇头说:“对不起,我不感兴趣,你的农场一点潜力也没有……”他真搞不懂她要嫁的到底是农场,还是石苍辉!

至于其他三个应征者更是不能和沈绛雪相提并论。她们不是太老就是太势利,要不然就是根深蒂固的种族岐视。

—个月来,他不断想起沈绛雪那又灵动的大眼、修长匀称的大腿、用高跟鞋砸他时的糗样、晕车时坐在路边草地上的有点粗鲁又不会太粗鲁的坐姿,以及车站的那一幕——她紧紧偎在他的胸膛里,他感觉到她的脆弱,以及自己的不舍……

不行!不能再想!

这不是他该想的女人。

不知不觉中,他已把车泊在村落前方的“富珍牛肉面站”前。

“阿珍,来半打啤酒!”苍辉一进门就喊。

“半打?”安富珍从柜台后抬起脸,上下打量着石苍辉。“你一个人要喝?”

“半打就半打,你喽嗦什么!”征婚失败让他的脾气更加暴躁。

安富珍不动声色地拿来三罐台湾啤酒。“三罐,不准讨价还价。我已经受够了你们这些喝醉酒就闹事的男人!我宁愿少卖几罐酒,让特富野平平静静度过这一天。”

店里仅有的三名客人仿佛对这一幕早已司空见惯,也没有回头多看他们一眼。

苍辉根本不理会阿珍说什么,抓起桌上的啤酒,掀开拉环就猛灌,他无法克制自己不去想沈绛雪,喝酒是唯一的方法。

“你们这些男人就光会喝酒,怪不得村子里的女人全跑光了。”阿珍照例叨念了两句才转回柜台。

从沈绛雪那日的表现看来,他知道她并不讨厌山上的生活,而且和余彩霏的个性也不大相像。那么,他为什么会拒绝她呢?

他闭上眼睛,掀开第二罐啤酒的拉环,心中仍是一贯的难受。

他知道只要他开口挽留,她就会义无反顾地奔进他怀里,说不定现在已是天天伴他人眠的妻子了……但他仍然什么都没做。

不是不敢做,而是不能做。

至于为什么不能做呢?无非就是怕“红颜祸水”吧?像余彩霏一样。而这次沈绛雪让他心动的程度甚至还多过于余彩霏。

啊,他涌不想她。

藉酒浇愁愁更愁。这句话真是说得一点也不假啊!此时此刻,他渴望她的程度就像是体内愈升愈高的酒精浓度一般。

既然沈绛雪和余彩霏是完全不同类型的人,他为什么不趁机赌一赌呢?赌成功了,平白娶回一个如花美眷,倘若失败了,夫妻财产各自独立的协议也不会让他损失半毛钱。

他赫然拍了一下大腿,惊呼道:“是啊!既然不会有任何损失,我为什么不试着碰碰运气呢?”

这个念头一起,他马上离开座位走向柜台。

他把两张红色百元钞票压到柜台上。“阿珍,换铜板!”

阿珍一脸狐疑地望着他。“干么?我这里既没有摆电动玩具,也没有拉BAR。”

“打长途电话啦!”

阿珍白了他一眼,随即拿出二十内铜板。“喏,拿去,老天保佑你的舌头千万别闪了才好。”

“你更年期啊?脾气这么暴躁。”

“老娘的事你管不着。”阿珍狠狠瞪了他一眼,随即转身没入厨房煮面。

他拿着那堆铜板移到柜台左边的绿色电话机前,从口袋里掏出电话簿。

“喂,请问沈绛雪小姐在不在?”

“我是。”从彼端罕有的山地国语腕里,她已猜出对方是谁。

“我是石苍辉。”

“我知道。”虽然心脏又不听话地狂跳起来,但她仍然努力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音调、平板。

她并不想在他面前泄漏出太多情感。横竖她早已落选,即使心淌着血,她也不愿让他看见。

“你……最近过得好不好?”他小心翼翼地问。

“石先生,你应该把这些关心留给你未来的妻子才对,我沈绛雪担待不起。”

“绛……不,沈小姐,我真的很关心你。”他已感觉出绛雪语气中明显的敌意。这也难怪,以她这种条件还被他这个山林莽夫嫌弃,自尊一定会大受损伤。

“我何德何能?”她立即反唇相讥。

这一个月来,她好不容易才抑制住对他的思念之情,她可不要因为一通电话就让这一切的努力付诸一炬。

“你不要这样,我是诚心诚意的。”

“我明白。上个月在特富野我已尝过被你‘诚心诚意’拒绝的滋味。一次就够了,我可不想再重来一次。”

“这一次,是不一样的。”他诚恳地说。

“哦?你想出更狠毒的花招啦?”她故作轻松地问。

“不是,我是想——呃,我是说——”他竟然语无论次起来。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是说,你已看过这里的实际情形,不知道你还肯不肯嫁给我?”他终于鼓起勇气说出心里的话。

她的心倏地一紧,竟然暗自欣喜起来,但是她仍用最平常的语气说:“怎么,另外那三个人不要你啦?”

“你搞错了,绛雪,是我不要她们的。”他正经八百地纠正她。

她突然觉得有点好笑。“这么说来,我就是挑剩下的喽?”

“沈绛雪,我是认真的,请不要把我的话当成笑话。”在她觉得好笑的同时,石苍辉只感到自尊受损。

“是你当初自己说不要我的,我怎么知道你这次是不是来真的?”

“我已经仔细考虑过了。其他三个人我都不喜欢,她们一个太势利,一个太老、一个看不起原住民……”

“噢——”她故意拉长了尾音。“我就说嘛,原来没人可选了才选我。”

“我没有这个意思。”实在是对她的令牙俐齿没辙!

“那你真正的意思是一”

“娶你为妻。”他想也不想就月兑口而出。

这真是全世界最不浪漫的求婚词了。

她沉默了好几秒钟,不知怎地,竟然从如此简单、平凡的四个字中感受到一股强烈的震撼力量,把这一个月来积聚的苦痛炸得粉碎。

“绛雪,你……答应了吗?”

“拒答。”她得让他明白,当初他的拒绝给她带来多么巨大的伤害。

“要我怎么做,你才肯回答呢?”

“拒答。”她固执得像条牛。

“这样好了,如果你愿意就沉默三秒钟,而不愿意就说‘拒答’,好不好?”

“答。”

石苍辉不禁皱了皱眉头,“绛雪,只有沉默和‘拒答’,并没有‘答’,你听清楚了吗?”

“答。”

他真拿她一点办法也没!

“绛雪,如果你还为当初我拒绝你那件事而难过,我在此诚心向你道歉,只希望你别再以这种方式折磨我了,好不好?你知不知道我的心脏紧张得都快停止跳动了?”

“……”

“到底要我怎么做你才肯……等一等,绛雪,你刚才沉默了?真的,我没有听错,你愿意嫁给我!”

“……”

“绛雪,太好了,现在请出声,好不好?”

“答。”

他的心霎时从云端跌落谷底,他发誓只要她再说一个“答”字,他就挂电话。

“你的意思是——”

“答——”

“沈绛雪,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他再也忍不住了。

“答——应——”

“什么?”像是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他立即清醒过来。

“我答应你的求婚。”一字一句,像是嵌进铁板那样清楚。

他闭上眼,紧张消失了。老天!他或许是犯下和余彩霏结婚同样糟糕的错误,但是他必须得到她。

“你必须签署婚前协议书,放弃对婚前我所有财产的拥有权,万一离婚也不得追索。”显然石苍辉并没有被求婚成功的喜悦冲昏头。

“你是指夫妻财产分开制吗?”

“没错。”

“好,没问题。婚后你的仍属于你,我的仍属于我。”她知道他所担优的是什么。

“我还要一份你的医生证明。”她和他一样有权利确定他的健康。

“我想在一个月内结婚,你什么时候可以到这里?”

她约略估算了一下打包行李和体检的时间。“我想十天后应该可以。”

“好,到时候你再打电话给我。”接着,他念出他的电话号码。

电话中一阵沉驮。

“下星期见。”她终于说。

“好,到时见。”

币上电话后,他靠着柜台深呤半晌。他做了。他不顾所有常识判断仍然向她求婚,但是这一次他会保护自己及农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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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下听筒时,绛譬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她甚至以为这只是一场梦。

天啊,她现在还有一百件事要做——打包行李、做健康检查、向所有的朋友道别,当然,必要的时候还得和哥哥大吵一架,她太清楚沈慕青的脾气了。

但是,她现在什么也不想做,只是坐在沙发上傻笑,任凭思绪翻腾。

她知道他想要的是一个实际的婚姻,而她一点也不符合他“实际”的标准,她纳闷其他三位应征者为什么不成,因为他曾十分肯定她不适合当他的妻子……她不了解他的程度,就像他对她一样。她唯一肯定的是石苍辉是个诚实可靠的男人,她相信他。

当然她明白这样做很冒险,但如果对他毫无感觉,她也不会冒这个大险,而她决定赌一赌。

但她仍然没有把握光凭“感觉”是否足以维持婚姻中的日常关系。如果他历感冒而暴躁,或是为了不是她的错而向她大吼大叫时,她仍会爱他吗?而他看过她早晨起来头发没梳、眼角沾留眼屎的邋遢模样,或是碰到她情绪不好而闹脾气时,他还会要她吗?

看清楚了状况,她决定应该要请医生开点避孕药。如果一切顺利而他们决定生孩子,只要停止服药就好;但若她立刻怀孕而他们婚姻又不保,事情就会变得一团糟。她对单身妈妈可不感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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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反对这椿婚姻!举双手反对!”

如绛雪所料,沈慕青对这件婚事并不感到特别兴奋。

“哥,相信你妹妹的眼光,我绝不会看走眼的。”

“我知道你迷上他,但是你只见过他一次啊!你会对一个初次见面的人有多大了解?”

“我告诉过你,他是个正人君子。”

“正人君子?你没和他长期相处过,怎么知道他是不装出来的?”幕青颇不以为然。

“哥,你不要把每个人都想成这么有心机,好不好?”她没好气地说。

“我是怕你被爱情冲昏了头,看不清楚真实的状况。”

“这你尽避放心,天底下没有任何一个女人会拿自己的终身大事开玩笑的。再说,有哪一对新人在婚前就能保证婚后的生活一定是幸福美满?婚姻这种事,本来就带有一点赌博性。”

“你把赌注押在石苍辉身上,值得吗?”

绛雪皱了皱眉。“你的意思是——”

“并不是我瞧不起原住民,而是原住民在这个汉人所统治的体制下生存,原本就有一些客观条件上的限制——”

“这你甭担心,石苍辉的农场堡作尽避辛苦,但起码让他活得很有尊严,不必在这个弱肉强食的杜会里任人宰割。”

慕青叹口气,从口袋里掏出一条手帕在她面前晃一晃,作投降状。“好吧!”除非绛雪自愿放弃,否则任沈慕青再如何大费口舌,也无法让她回心转意。

绛雪的双眼顿时闪闪发亮。“哥,你答应啦?”

“我可不想让你恨我一辈子。对了,我什么时候可以见到他?”

“应该是结婚的那天吧!反正我打电话通知你时,你就来。”

“好,我绝不会错过。”他对这个让沈绛雪疯狂迷恋的男人充满了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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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婉晶的反应甚至比沈慕青更让绛雪泄气。

“你懂什么农场生活?那里没有电影、没有百货公司、没有音乐会、没有书店……天哪,你们甚至必须住在那种鸟不生蛋鸡拉屎的荒山野地!”

绛雪马上接口。“没有空气污染、没有嗓音污染,跳上不塞车、出门时也不用锁上四道锁……如果必须和他一起住在兰兴嵴,我也愿意。”

婉晶惊讶成分地睁大了眼。“老天爷,你恋爱了!”

绛雪眨眨眼,绽出一朵甜蜜的微笑。“当然,否则我为什么要嫁给他?”

“哦,这说明了你突然发狂的原因。”婉晶恍然大悟。“他也有同感吗?”

“还没有。不过,我会尽力说服他。”她自信满满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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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天后,他们在律师事务所签署婚前协议书。

协议书简单易懂。万一离婚,他们都各自保有婚前拥有的财产,绛雪得放弃各种形式的追索权,不过,关于孩子的监护权那条条款,她坚决反对。

“不,”她平板地说:“我不会放弃我的孩子。”

苍辉靠进椅背,声音如石一般僵硬。“你不能带走我的孩子。”

“安静。”律师居间安抚。“这些都是预防措施。你们俩说得好像马上就要离婚似的,如果真是如此,我建议两位还是不结婚得好。”

绛雪不理他,只是瞪着苍辉,“我并不想带走你的孩子,但是我也不会放弃他们,因为孩子并不是你个人的私有财产,他们需要的是双亲。”

“但是你却要孩子和你生活。”

“没错。但是我不会试图切断你们的关系,也不会把他们带离这一带。这是你必须信任我的地方。”

“我液为有什么地方会比农场包适合小孩生长。”

“石苍辉。”她那双黑眸变得异常锐利。“我绝不会签署任何放弃孩子的文件。”

她就差没对他龇牙咧嘴了。看起来某些事真能使她跳出一贯慵懒有趣的态度。奇怪的是孩子的问题竟然会是原因之一。他不认为这对他们的婚姻是个好预兆。

“你休想要我为余彩霏做的事付出任何代价!”她仍瞪着他,丝毫不肯妥协。

他想,如果他和余彩霏有孩子,她争取孩子的目的一定是为了往后可以趁机敲诈,而不是她真的想要孩子。但是,绛雪不但表现得想要孩子,甚至在他们存在之前,她就愿意为此一战……

“好吧l”他终于朝律师点头。“画掉那条条款。如果真会离婚,我们那时再解决。”

离开律师事务所时,绛雪觉得快被抽干了。直到现在她才了解苍辉的怨怼有多深。他决意不让任何女人控制他。

她或许永远也不能打动他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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