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意一睁开双眼,阎竟天疲累又狼狈的脸旋即映入她的眼帘。
“竟天?”
“别起来。”他制止她坐起身,关爱之情溢望言表,“你在救幽幽时晕倒了,现在你的身子还很虚弱,躺着歇息别起来。”
她没有被倒塌的屋脊压到吗?
看着阎竟天的俊脸,绿意怯怯的、小小声的道:“我……我还以为这次死定了呢。”
“你喔,我都不晓得该拿你怎么办了。”阎竟天忘情的要以大掌温热她擦伤的脸颊,一伸出手,他笑了笑尴尬的缩回手。
“啊?”她张大双眼看着他包裹好几层的双掌,焦急的问道:“你受伤了!”
阎竟天苦笑的再度举起里着布条的双掌道:“你可别因为我的手包成这模样而以为伤势多重给吓到啊,其实我只是受了一点轻伤罢了,是李宏小题大作,竟把我包扎成这夸张的样子,若非他医治你跟幽幽,我才不会任他胡来。”
绿意了解的轻笑点头,“是你救我的吗?谢谢你。”
“你——”阎竟天气她说这谢的话。骂她傻、骂她蠢的话,他说不出口,只因她傻得真、蠢得热情,他不也因为她这憨傻的个性才日渐爱上她的吗?唉!
他正色道:“绿意,答应我,以后别再做同样的傻事好吗?
“傻事?”她不觉得尽心尽力去救人是傻事呀!
“看吧,这就是你让我担心的地方,你连自己做了傻事都不晓得。你知道吗?像昨夜那般危险的情况,你就该等我来了让我处理。我是习武之人,不论身手或身子骨都好,像你莽莽撞撞的奋不顾身投入火窟救人,你难道不知道这是相当危险的事吗?”他很认真的在跟她沟通。
武功她也会啊!绿意在心里暗自窃笑。
“当时情况紧急,我只想到要救人,也管不了那么多啊。”时间紧追,就算她没武功也一样会投入火窟救人。
何况人都救出来了,她就更不觉得有何不妥了。
“我说别救就别救,你哪来那么多借口!”他恼怒了。救得了她这一次,但下次呢?他如果不在她身边,会有人像她一样憨傻的不顾自身安危去救她吗?
他真不敢想像那景况!
“竟天,你怎么那么凶?”
“啊?对不住!”阎竟天讶异于自己情绪的失控,“我……我只是太担心你,也……也太怕失去你。”
他将脸埋入她的怀中,沉默不语。
绿意感动不已。
她忆起了他们五年前相遇时的情景,不自觉甜蜜的扬唇而笑。
当时的竟天虽遭到父王的刑求,其威武凛然的气势不减。而她,几度气他的高傲而在他身上施以鞭刑,在她甚至还不知道他的长相,就被他的英雄气概折服,一心想嫁他为妻。就算国灭家亡,在她流亡异乡艰难的日子里,她也时常想起他。
许是上苍怜她,才会在多年后,她已不抱任何希望时,实现了她的愿望。
在洞房花烛夜乍见竟天之初,她好开心,真的好开心啊。
一路走来,新婚之初她被他冷落而难过、心碎,更为他召妓而觉得受辱。而今,一切苦尽笆来,竟天爱她,她每天过得很快乐。
“竟天……”绿意轻唤。
阎竟天头没抬的应了声,“嗯。”
“我们这辈子永不分离。”这是她的希望。
闻言,他欣喜的抬起头,四目交接,他情不自禁的吻上她艳红的唇,深情的道:“绿意,你教我怎么舍得放开你呢?我们这辈子永不分离。”
他爱她,真的好爱、好爱。
“嗯……”她的眼眶、心口发热。
他轻轻的拭去她淌出的泪珠,吻上了她柔软的唇瓣。翌日午时,李宏与阎幽幽同时来到牡丹园探望绿意。
“幽幽,你身子虚弱应该好好歇息,怎么来了呢?”绿意伸出手让李宏替她把脉,边关心的问着。
阎幽幽不好意思的低着绯红的脸,小声道:“我……我已经好了。”她对绿意有满心的愧意。
嫂嫂自嫁人镇南王府起便一直对她伸出友谊的双手,而她却一而再、再而三的羞辱她,嫂嫂并未就此放弃,每次出现在她面前总是一张真诚的笑脸,久了,她竟开始注意嫂嫂的存在,并且有些期盼她的到来。
虽然她对待嫂嫂的态度总是冷漠并给她言语上的羞辱,但其实她的心已经开始融化了。如今,她十分感谢嫂嫂的救命之恩。
“哟,阎姑娘转性啦?竟有如此娇羞惹人怜的一面啊?”李宏揶揄一向对他凶巴巴的阎幽幽。
这几年他几乎快忘了他是御医,而以为自己是镇南王府的专属大夫了。
阎幽幽的脸更红了,“你……”他说的是实话,所以她没立场反驳。
绿意微笑的替阎幽幽化解尴尬,“李大夫别这样取笑幽幽,女孩子家脸皮总是比较薄的。”
“得了吧。”李宏声音明显扬高八度。他又不是第一天认识阎幽幽这个凶婆娘。
叹息的摇摇头,他专注的把完脉后,才道:“王妃的身子骨强健,再服下两帖药后,一切都可以恢复正常。”
偷瞄难得安静柔顺的阎幽幽,李宏着实不习惯。
一听见李宏的诊断,绿意得意的对阎竟天道:“看吧,我都说了没事,你偏不信!终日躺在床榻上多难过啊。”
她觉得自己好了,他偏偏执意要她乖乖的躺在床榻上,以她好动的心性,早受不了了。
“小心些总是好的。”阎竟天道。
李宏回过神,转而对阎竟天贼笑道:“好,换你了。”
“我?”阎竟天不解的指着自己。
李宏笑意加大频频点头,“对,就是你!你的双手该换药了。”
“不用,我好得很。”他打死都不要让李宏这个庸医再替他包扎双手,包成这样,他不仅做什么都不方便,与他见面的人明明想笑又不敢明目张胆的在他面前笑,他们总是极力克制脸部笑意向他宣称有要事急办,去去就来。然而在他们离去不到几步远,旋即传来爆笑声,而那个供人舒解压力的人便是他。
想当然耳,他的心情也好不到哪儿去。
“别说兄弟我没警告你,你双手如果不换药而遭到感染必须废掉时,可别怨我啊。”他故意说得很严重。
“不换!”说不就不,没人奈何得了他!
绿意闻言脸色略微发白。
不会吧?双手废掉可是相当严重,她不要竟天变成那样,一定要劝他才行。
“竟天,给李大夫换药吧。”
“我……好吧!”敌不过绿意的哀求,他只好应允。
“嘿嘿,先去坐好等我啊。”
李宏可开心了,见阎竟天心不甘情不愿的撇头并推阎幽幽到外厅,他才小声的道:“恭喜嫂夫人怀孕了!”
“啊?”绿意惊讶的张大双眼,旋即欣喜的道:“真……真的?”
李宏点头这:“是真的,我还没将这个好消息告诉王爷。”
“呵,太好了,谢谢你,李大夫,竟天知道这个消息一定会很开心的。”初为人母的喜悦自她眉梢泛开来,“李大夫,这件事让我亲自告诉竟天好吗?”她等不及要看他关心得仿佛要飞上天的模样了。
“好,我现在就去替王爷换药。”他笑着点点头,起身走到外厅帮阎竟天换药。
绿意笑得连嘴都合不拢的直颔首。
孩子,她的肚子里有她跟竟天的孩子!太好了,竟天一定会很高兴。
正当她兀自想得开心时,突然听到外头传来的对话声。
“听说李靖将军三日后抵达长安……”
李宏的声音打碎绿意的欣喜,心似自山顶急速坠落谷底,尔后她再也听不到他们的声音。
仇恨取代了她心中的狂喜。李靖就要回长安城了!
绿意终日浑浑噩噩的,脑袋里只有这句话在盘旋,在她脸上已看不到怀孕的喜悦,取而代之的是眉宇间蒙上的一层愁雾。
报仇!报仇!报仇!
报仇是她忍辱苟且偷生的目的,报仇势必危险万分,在报仇与孩子间她仅能择其一,所以她不能把已经怀了身孕的消息告诉竟天。
报仇!她一定要报仇!
近三个月以来,快乐使她忘了要报仇。
是李靖这名字再度提醒她,她是东突厥的公主,有着极深的国仇家恨等着她,她不能亦无法忘怀。
“对不起,孩子,你还这么的小、这么的脆弱,就要背负着娘的仇恨跟娘一起涉险,娘……娘恐怕保护不了你。”绿意抚着肚子的纤手发颤着,心揪疼着。她与竟天的骨肉来的真不是时候!
今夜李世民设宴,竟天会晚一点回府,她要趁这段时间将前阵子计划好的路线再演练一次。
绿意眼里迸出比寒夜还冷的眸光。李靖将难逃一死!
傍晚,绿意佯装开心的伺候阎竟天着装,待他进宫后,用完晚膳夜色渐暗,绿意宣称睡意浓,遣走丫环,匆匆换上夜行装。
黑影疾掠过牡丹园,她压低身形闪过奴仆,提气一跃,迅速的翻越高墙没入长安城的静巷中。御花园内,李世民特别摆设晚宴,宴请阎竟天及李宏。
“朕听闻大臣们说镇南王府发生大火。竟天,王府内一切安好吗?”李世民关心的问。
阎竟天恭敬回道:“多谢圣上关心,大火仅烧毁一栋屋子并未波及其他院落。”
“那就好、那就好。”李世民笑得和蔼,紧接着又问道:“竟天,你与王妃近来可好?”
犹记得和亲之初阎竟天百般不愿,是他说之以礼、动之以情,并以权力威吓迫他不得不答应,算算日子他们成亲已有三个多月了。
必于这个问题,李宏赶在阎竟天开口前说:“圣上有所不知,就在镇南王府起火的当日,王妃为了救身困火窟之中的阎幽幽,惨遭因烧毁而坍塌的屋脊压身,当镇南王赶到后,他奋不顾身的徒手搬开压在王妃身上被大火烧得火红的屋脊,当时臣以为镇南王如此做不仅救不回王妃更是自残,镇南王却深信王妃还活着,也因为镇南王如此深的执念,王妃才得以保住性命,镇南王对王妃的深情由此可见一斑。”
若非亲眼目暗,他怎么也不相信阎竟天刚毅冷静的性格下还藏了一颗深情且柔软的心。
李宏叙述完当日所见后,和李世民一同将目光投向阎竟天身上。
阎竟天尴尬的清清喉咙,才道:“微臣……微臣仅仅是做了一个丈夫该做的事罢了,李御医夸大其辞了。”他在心中抱怨李宏的多嘴。
“竟天,你的真性情一直以来便是朕对你托以重任的原因,如今你与王妃相处和乐,最开心莫过于朕啊。”李世民朗笑后,紧接着又问道:“王妃还适应这里的生活吗?”
“王妃喜爱大唐文化,近月来不仅学习刺绣,更对古筝有着浓厚的兴趣,可说是完全融入我大唐的生活。”
“好、好、好,能造就这段好姻缘,朕感到很高兴。”
“不!是微臣该感谢圣上龙恩,感谢圣上恩赐微臣一段好姻缘才是!”他从未如此爱过一个人,一思及绿意,嘴角自然而然便会扬起,心情十分愉悦。
像此刻,话题一绕到绿意的身上,他便忍不住想马上见到她,陪着她,看她笑、看她出丑,都是快乐的事。
“能捉住我朝大将不羁的心可见王妃定有不平凡的一面,朕倒想见见王妃。”李世民对绿意能得到阎竟天的心感到好奇。
阎竟天是他大唐忠心不二的良将,他有着刚毅不屈的性格,这样英伟的男子,没把女儿许配给他是他这做父亲的一大遗憾啊。
唉,谁教他是一国之君,凡事需以国家社稷为重呢!
“王妃有着不屈的傻劲与不灭的热情,不因她尊贵的身份而显得高傲,亦非微臣原先所想的那般野蛮。日久,微臣也深受她感动。”今天的话阎竟天不打算说第二次,毕竟,他的假想对绿意来说是极不公平而且侮辱她的。
“好个不屈的傻劲与不灭的热情,竟天,朕真是替你高兴啊。”
“多谢圣上。”阎竟天举杯道:“微臣敬圣上一杯!”
“好,李爱卿也一起来吧。”李世民举杯,爽朗的一仰而尽。
李宏也举杯,恭敬的道:“谢圣上。”
“李将军于明日回朝,朕会设宴替李将军洗尘,你们一起参加。对了,竟天,带王妃一起前来吧。”
“微臣遵旨。”
结束晚宴,阎竟天送李宏回府。
在寂静的马车里,李宏突然叹了口气说:“真羡慕阎兄啊。”
“羡慕?”阎竟天嗤笑一声,举起一只被李宏包裹成肉粽的手,咬牙切齿这:“别光羡慕,我不介意你跟我一样。”
他这双手方才已经被圣上笑过了。
可恨!
“啐,谁跟你说我羡慕你手上的伤来着。”
“不然呢?”
“嘿嘿,干脆改日我向圣上自我推荐,让圣上也替我选位异邦公主和亲好了。”他羡慕的是阎竟天与妻子的恩爱。
“喔,原来是这事。”阎竟天懒懒的睇了斯文的李宏一眼,接着道:“你的运气一向不比我好,如果圣上真的应允和亲,那么,你就自求多福吧。”
他能娶到绿意这么好的妻子纯属难得,而他深信这样的好运不会有第二次。
“兄弟,我看你还是留点口德吧,不然小心生孩子没长啊!”他们的谈话一向没禁忌惯了。
阎竟天不以为忤,摇头道:“绿意尚未怀孕,我才不担心呢。”
“咦?”
“怎么了?”
对绿意没把怀孕的好消息告诉阎竟天,李宏深感疑惑。
他心虚的笑着,忙摇头道:“呃,没什么!”王妃为什么还没告诉阎竟天她已经怀有身孕的事呢?
奇怪!
“你有事瞒着我!”阎竟天锐利的眼神直逼着李宏。
李宏闪躲着,笑得更心虚了。“我?恐怕有事瞄你的是王妃吧。”烫手山芋赶紧抛掉准没错!
“绿意?”
“是呀,你回去问问王妃吧。”
吧绿意啥事?好奇心被挑起不得到满足是很痛苦的。
“为什么要问她?你不能说吗?”阎竟天仍逼问道。
“嘿嘿,我答应过王妃不能说的。”李宏继续推托。
阎竟天恼怒咒骂:“该死!”
伴随着他的咒骂声,马车在这时候正好在李府前停下。
真是天助他也!
李宏如获大赦的挥手道别,“多谢阎兄相送。”他飞快跳下马车,庆幸自己逃过阎竟天的逼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