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小栗坐在侦讯室里,头一次进警局协助调查的滋味还真不好受,有种让人感到莫名恐慌的压力挥之不去。
她应不应该先打个电话给谁呢?
但万一警方所谓的协助调查只是问问,然后发现是查错方向、弄错对象,就会马上饬回她吧!
她若先冲动的打电话给住在台南的舅妈,劳师动众也就算了,万一把舅妈给吓坏,搞不好舅妈会因此叫她回台南,噢,她可不想就这么离开这个美丽的花花城市。
对,先别惊动家人,她应该先想想,自己有可能在这趟不顺利的旅途中,拿错谁的东西吗?
就在她思考的同时,侦察室的门被打开。
她连忙转过头。
那走在警察身后的一名男子,眼熟得让她惊讶到目瞪口呆。
天呀!怎么会是他?他的模样她死都不会忘记,尤其那怪异的穿着打扮。
他今天换穿中国式的白色扣装,难不成有人死了吗?
彼不得自己身处在警察局,她张牙舞爪的一副想抓花他那张笑得让她想杀死他的线脸,只可惜那警察一直挡着。
“哼!我早该想到是你这个清朝古人了。”
没错,最近她是跟不少大陆人结怨,但唯一占到她便宜的,就只有这个色帝。
乍听她对他的称呼,辛战还有一点搞不懂,不过一想起那天在巴士上所穿的衣服……呵,他恍然大悟。
没想到这丫头挺有联想力的。
瞅着她发怒的脸,他颇为惊讶,他以为的丑八怪,其实是朵美丽的山茶花,让人一见就不由自主被她的美吸引,不过,山茶花的温柔她可是一点都没有。
“好了,别再对我那么凶巴巴的,现在呢,只有我能救你这个黄毛丫头了,怎么,不给恩人好脸色看吗?”
他以为自己是谁呀?救她?他有那、么、伟大吗?
“你这个王八蛋,最好老实招来,是不是你拿钱贿赂警察捉我来这里的?”她没找他算帐,他倒自己送上门来。
“章小姐,请你说话客气一点,我们只是‘请’你过来协助调查,你刚来时,有戴上手铐脚镣吗?”
被警察这么严肃的一吼,章小栗当下心虚呵呵作笑,收敛起火爆的脾气,忍住气心平静气的和那家伙面对面坐着。
看着她脸色铁青的紧瞪着他,辛战不由得暗自窃笑,这妮子应该不难搞定,幸好这一区的警察局长是他父亲最好的朋友,以遗失东西请她来协助调查,还不致出什么大问题!
再说,能见到她甜姐儿般的真面目,他觉得这个协助调查,真是用得好哇!而他的计划就决定实行了。
“喂,看什么看?不准你看我。”
见他直看着她,她忍不住又凶巴巴的吼出声。
“干么不准我看?难不成你脸上长了什么金银财宝,还是鼻塌嘴歪的。”
“你管我长什么,总之就不许你看,小心我把你的眼珠子给挖出来。”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对骂,完全不在意在场的警察。
事实上,辛战之所以来台湾,全因为两人在巴士上的那阵混乱中,拿错了彼此的皮箱。
透过律师及一名海关处处长帮忙,他迅速的办妥了所有的遗失文件,而又靠着父亲警察局长朋友,费了一番工夫,透过打开的手提箱里的名片找到她。
可是她仍在大陆做深度采访,尚未归返。
于是,充裕的等待时间中,他有了一个好计划。
“好了,别再用那种仇视的目光看我,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我怀疑你在巴士上,偷换走了我的皮箱。”
章小栗这下子总算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来做什么协助调查了。
查个猪头吁!了不起也只是拿错皮箱……而反她哪有拿走他的皮箱,先走的人可是他。
“我才没拿你的皮箱,那是我的,就算……”
辛战不让她解释,因为她说的都是事实,但他并不打算尊重事实,他之所以诬陷她是偷儿,自然有他的道理。
这小妞,住的可是闹街中心的独鹤天下,大楼里可全是懂得品监古董的有钱人,除了她之外。
“章小姐,口说无凭,这样吧,这一只皮箱是你的没错吧?”
这时候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谁也不承认自己有错,在一旁一直没出声的警察出面了,他拿出她的皮箱放在两人面前的桌上。
“是呀!”
“那你应该不介意打开它吧!”
“当然,只是……我的钥匙丢了,所以现在没法打开。”
警察的怀疑眼神让她心虚的结巴了下,虽然她说的是实话。
“如果是这样,你同意我请人用万用锁打开它,证明这只皮箱是你的吗?”
章小栗不信他们能从里头拿出什么证据来诬陷她,所以立刻点点头。
见她点头,一名警察转身走出侦讯室,等了一会儿,等他再从外头进来,使用了万用锁在众人面前打开那只箱子,箱盖一翻开,她自信满满的小脸立刻成了屎面。
天呀!这些碎掉的瓷器及几张破烂纸张,究竟是什么玩意儿,她抬起头望向辛战。
突然,侦讯室的门又被打开,有个头发涂了许多发油的男人走了进来。
他手上拿了一张证明,一进门立刻放在她的手上,“章小姐,我是辛先生的律师,这箱子里的几件瓷器及字画,全是价值连城的古董,你手上的纸上有详细的估价明细,现在你毁坏了它,辛先生有充份的理由告你偷窃与恶意毁损。”
她才没有偷窃或恶意毁损,但,她说的话谁相信呢?
章小栗猛一低头,看着纸上的数字吓得话都说不出来。
这些破烂竟然价值……上亿?!
“我……他知道……我们有相同的箱子,他知道……而且是他先……”
她结巴的辩解着,转头看向一脸不相信的警察。
律师立刻又补了一句,“不过,辛先生念在你尚还年轻的份上,有意思跟你私下和解。”
和得了吗?
这些价值上亿的东西,被不知情的她乱扔乱丢的,这会儿破了烂了,但卖了她仍赔不完呢!
她转头望向辛战,好吧,和解就和解吧,不然要进入司法程序吗?
问题是,他想怎么和解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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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查过了,你现在住的房子是你舅妈的,我最近有点事要在台北待下来,所以得找个地方住,因此……”
“别想。”想都没想,章小栗一口的回绝了他的提议。
他们已离开了侦讯室,改坐在另一间没有监视摄影的办公室里,她的怒吼声引来外面的律师和警察们的关注眼神。
“你别忘了,你不想和解,我是可以告你的。”
他说的没错,他是能告她,可他说要住她家,她就得给他住吗?
他根本是个卑鄙的小人,明明只是拿错提箱,却硬要赖她是个小偷。
吧么这么欺负她一个女孩子?
“你要不要考虑一下再回答呢?”辛战脸上完全没有一丝怒意,两只手臂交叉环在胸前。
“不必。”
就算他露宿街头也是他家的事,凭什么她家要让他借住?他不会去找饭店或租个什么套房吗?想占她便宜,再等一亿年吧!
“好吧,既然你这么不识相,我决定告你告到底。”
版告告,他到底有完没完?
这摆明就是威胁嘛,简直可恶至极。
但万一他又把律师和警察弄来,然后真的上了法庭,以她平凡得可怜的背景,怎能对抗他这恶势力?
“我想,以你聪明的小脑袋瓜子,应该知道该怎么做。”
废话,谁不知道了,看来,她不屈服也不行了。
“我可先警告你,你若想住进来,那些脏脏乱乱且来路不明的东西,都不能给我搬进来喔!”章小栗事先声明。
不可能。
他明天有一大批从大陆空运来台的古董到手,要不然他也不必拟这计划。
不过从她的反应看来,这会儿跟她讲太多只会多惹麻烦,那些附加行李就先隐匿不报。
“我是有点行李,不过不会太多啦!”
“是吗?”
“当然。”
虽然非常心不甘、情不愿,她也只好妥协的答应他了。
她嘟着一张嘴,两眼狠狠的瞪着他,暗自发誓早晚给他一个教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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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呢?”
“我只好答应了。”
白安娜的张口结舌,更惹得章小粟更不快,她轻啜一口热咖啡,又不小心被烫到口,噢,她最近的运气真是差到不行。
“那你不变成了……在家养小白脸?”
没错,她也不晓得走了什么霉运,没事竟然在家里养个姓无名赖的男人。
谁晓得他箱子里的字画、瓷瓶是真是假,万一那全是假货,这样的条件她岂不是亏大了!
现在回过头来冷静想想,她当时实在是太慌张了,以至于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没想到。
这会儿才想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他昨天就拿走她的备份钥匙,说是下午要搬来,她人不在家,他该不会乱动她的家具和东西吧!
一直到现在,章小栗还是无法相信自己到底要什么白痴,竟然放一个陌生且自大的男人在她家胡搞瞎搞?
“喂,小粟,老总在盯着你看,换你报告了啦!”
白安娜的提醒让她立刻回过神来。
虽然她累得快虚月兑,但身为企画部经理的头号爱将,她哪能因为累就不动,有这么多双眼睛瞪着她看,她只好硬着头皮站起来,开始介绍丝路的美丽风光。
“从天水到西安的唐华宾馆……”
投影片的闪烁,让章小栗有点目眩,一场以她报告为主的会议,结束在下午四点整。
她一直觉得心神不宁,没办法再待在公司里,她得回去监督一下那个无赖!
他说会搬来一点行李,谁知道那会是多少,又万一他弄了堆垃圾回来怎么办?
“安娜,帮我Cover一下。”她拍了白安娜的肩膀一下。
“你要去哪?昨天才刚回来,老总会盯着的。”白安娜不安的看着老总的办公室,不敢替她掩饰。
“我得回去看一下那家伙在搞什么,对了,晚上不是要去彬堂家吃饭,跟他说我可能会晚一点过去。”
她丢下话后,真的一溜烟的跑走。
白安娜一脸惶惶不安,却又没法拒绝她的要求。
忽然有只手按住她的肩膀,“你又要罩小栗了是吗?”
白安娜吓得差点没昏倒,想想是张正丰的声音,整个人才放松下来。
“你要吓死我吗?”她没好气的啐了他一句。
“没错。”他得意的笑着。
这时,她看到老总真的走了出来,并且直往她的方向走来,虽然他最终只是走过她身边,没有问及章小栗的去向,但她已经吓得脸色都发白了。
当下,她直觉自己越发成长的年纪,已经不再适合这刺激的任务。
捂着心窝,她决定也跟进落跑,她想先去彬堂家套八卦,听说他想利用今天的饭局,正式向章小栗求爱,不晓得是不是真的。
不过这场从朋友升格当情人的饭局,还得章小栗那方合作出席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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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天……”
眼前的景象,让她傻了半分钟还回不了神,最后才有点忧惚艰难的说出我的天……这两个字。
她心爱的白沙发不见了,她爱不释手的电浆电视被藏起来,她引以为傲的水族箱也不知流浪去哪了,还有,她松松软软的长毛地毯这会儿被践踏得垂头丧气。
罢进门看到截然不同的室内摆设,她还以为自己走错家了,直到看到他,她才确定自己没走错。
眼前的玩意儿有好些她看不懂是什么。
有的金光闪开放在她的地毯上,有些则是一卷一卷的插在某个胖胖花瓶里,还有些一盒一册地紧挨着她美丽的复古墙。
那还是她出国前,舅妈特别叫人重新粉刷的,他居然……视若无睹,甚至将她的豪华影音设备搬至墙角。
“我知道你一定不能接受,没办法,这房子比我预期的还小,不过还算差强人意,东西勉强挤得下。”
这就是她的新房客。
第一,他喧宾夺主,第二,他完全不给她商量的余地,第三,他把她的摩登现代屋弄成了古色古香的皇宫后殿,第四,这屋里已经堆满他的东西。
而他还一副委屈样。
“放心,我不会让这种情况持续太久。对了,晚上吃什么?”
他的话一出,章小栗立刻转过头,用恶狠的眼神,用力的瞪着他。
他却一点也不以为意的继续说:“吃比萨好了,你带路……噢,对了,我不但要住你的,恐怕还得吃你的,能不能等我要搬走那一天,再跟你一起总结算。”
什么?!他不但要来住她的,这会儿,还过份的要……吃她的?
总结算?!这不是算算帐就能了结的。
她再也忍受不了,抓紧自己的皮包,她直往自己房间冲去,并用了她这辈子最大的力道,把门甩上。
只是抬眼一看,眼前的拥挤差点没把她二度逼疯。
那家伙是怎么搞的,竟然连她房间也不放过?
“对不起,我肚子还真有点饿,你能不能快点?”
这位白目老兄居然还有脸来敲她的门,催她快一点?
章小栗再也受不了他的自我,打开房门,准备跟他论个高下,没想到门一开,那家伙居然不见了!
眼一低,才发现他蹲在地上,头低低的不晓得在干么?
“喂,给我起来,蹲着装死呀!”
看到他发白的脸色,她应该要笑得连大臼齿都看得一清二楚才对,但她居然连个微笑都装不出来。
“喂,你别吓我。”
“给我颗糖或者是一片饼干。”
糖或饼干?!这些东西她都不爱,不会出现在她家。
“家里没有。”章小栗笃定的说着。
“那泡咖啡的冰糖包总有吧?快点。”
“噢。”
她快步的奔向厨房,寻找他要的糖包。
等她找到糖包回到他身边,就见他卧倒在地上。
“糖来了。”
这一刻,辛战不再是气势过人,他颤着手接过她手上的糖包,扯了半天就是无法打开那包糖。
她实在看不下去,伸手抢过糖包替他撕开,然后整包倒进他嘴里。
苞着,她静静的蹲在他身边,看他的脸色从如白纸般到恢复红润,一颗心安了下来。
“其实你并不坏嘛!”
噢,这家伙到底想怎样?开口就引发她的怒火。
“你……”
“谢谢你,我本来以为你非但不会理我,还有可能将我一脚踢开。”
经他一提醒,她立刻露出一脸后悔的表情,还做了个踢他的动作,惹得他笑逐颜开。
他冷不防的捉住她的手,借由她的支撑站了起来。
“好,你都看到我饿坏的窘态,请我吃顿晚餐好吗?”
什么?这会换说要她请?
“你到底有什么毛病?”
“没什么,你有听过低血糖症吗?如果太久没吃东西就会发抖盗冷汗、心跳加快、无力头晕等等,但只要吃点东西就没事了。”
天呀!看他头好壮壮,居然有这种病。
“那如果拖太久呢?”
“不立即进食我便会陷入意识不清、昏迷,甚至脑部功能不可回复的损伤,你不想我死在你家吧,走,请我吃饭!”
章小栗真没见过有谁比他更厚脸皮的了。
不过她没有拒绝,不晓得是刚才那一幕吓到她,或者是她肚子也饿了的关系,带着他,一同出门。
看着猛嗑比萨啃炸鸡的章小栗,辛战知道自己选对了人,虽然这小妞嘴巴很毒,偶尔会月兑口而出一些难听的字眼嘲讽他,但到目前为止,她的刀好像还没打算送上他的脖子。
看样子,他应该可以高枕无忧的住下来了。
但他的戒心似乎收得太早。
在他们饱餐一顿后……
“我去一下洗手间。”
“好。”
没有狡诈宣战经验的辛战,以为章小栗没拿把刀砍他,就天下太平了。殊不知她这一去,完全没回头的意思。
等了半小时,见她还是没回来,当下他知道自己上了她的当。
懊死的小妞,明知道他没带钱,居然还来这一招贱招。
要不是钱包及信用卡全被扒走,重新申办需要一点时间,他的情况会如此困窘吗?
拿起手机打电话给许久不见的好朋友,请他来处理眼前的麻烦。
可恶,他会把这一笔帐好好的算在她的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