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昕纴慢慢地往前开始回想,这一切的谜团都有了解释。
为何她见到他第一眼会那么惊慌,明明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
为何赛玉頧会千方百计要他留下,还找他代为照顾小妾,甚至不惜以合伙钱庄当幌子。
为何小玉和她之间的默契十足,赛府的下人们总是称呼她小姐,还知道她小时候曾经发生过的事情。
连上次他在戒备森严的赛府,还会被打伤脚的疑团,也都统统有了解释,原来赛玉頧正是那夜的黑衣人。
“大哥,既然来到此地……不如到寒舍坐坐,小叙一番如何?”赛玉頧硬著头皮从后头走出来,拼命的陪著笑脸。
赛家的老大一开口就仿佛足以冻死人:“下次再拿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来烦我试试看!”
“怎么算是小事!要不是你那宝贝小妹被人给绑了,我也不会叫你来!”赛玉頧不甘心的转过头,这次如果不是玉朴有难,打死他也不要和这大克星碰面。
“玉朴,你没事吧?那群贼有没有伤到你……”
赛玉頧的话还没说完,已经听到傅昕纴的抽气声。
他……是何时来到她的身边的?刚才还稳稳坐在马背上,怎么才一眨眼的工夫,便无声无息的站在她的身边,功夫好得令人咋舌,难怪赛玉頧会怕他。
“我没事的,大哥。”她苦涩一笑。她早已习惯赛玉頧这种高深莫测的功力,见怪不怪的回他的话。
赛玉軿粗糙的大手温柔的替她整理稍乱的发鬓,瞥见她手上的勒痕,眼神马上一黯,“对方有几个人?”
“大约七、八个人。”赛玉頧回答。
只见赛玉軿大手一挥,一支训练有素的骑兵便骑著快马奔驰而去,掀起了满天的尘土飞扬。这种和主人之间的默契,竟可以好到不必语言上的沟通!
“带她回去吧,要是玉朴少根头发、掉块肉的……你明白我的意思。”
“帮主大人,拜托拜托,千万别送她回去我那简陋的屋子,我没能力照顾这个一天到晚惹祸上身的祸根;这个重责大任,是武艺不佳的我无法胜任的,请带她走吧!”赛玉頧一脸苦恼样,巴不得这批人马带著赛玉朴从此消失在眼前,好让他能够落得清闲。
“对!我不要回三哥那里。大哥,我和你回麒麟山庄好不好?”赛玉朴也跟著加入苦苦哀求的阵容。虽然大哥的麒麟山庄很无趣,但是,眼前的局势还是先溜了再说。
“是吗?”赛玉軿狐疑的望著这古灵精怪的小妹,是什么原因会让她出现惊慌之色,还自愿到她百年难得一游的麒麟山庄?
“抱歉,打扰了,我看各位的天伦之乐可能要等下次了。”傅昕纴不疾不徐的说。
“大胆!”
数十人齐声斥责,这种声势还真是有够浩大,只怕普通人早就吓破胆了,因为敢冒犯他们帮主的人是少之又少。
“报上名来。”赛玉軿好奇的瞥了傅昕纴一眼,他想看看是谁有这天大的胆子,敢在他说话的时候打岔。
“在下姓傅名昕纴,是玉朴的夫婿。”
“你就是傅昕纴?”赛玉軿转过头正眼瞧他。
难得有人敢和他第一次说话时就直视他,他没被他的威严给吓得手脚发软已是少数,更遑论还气定神闲地回答他的问题;给这温文儒雅的傅昕纴激起了他难得的好感,难怪当年三弟敢将玉朴的终身大事托付给他,眼光还不错嘛!
赛玉朴心头一惊,慌张地向赛玉軿诉苦:“对对对!大哥,他就是那个和我成亲才一年,就无缘无故把我给休了的傅昕纴。”
当了他十几年的妹妹不会不明白;一向很少正眼看人的大哥眼中的那份精光代表什么,更别说还多了些欣赏的意味。
“你有什么事?”他不理会自家妹子惯用的“伎俩”,眉一挑往傅昕纴望去。
“我要带回我的娘子──赛玉朴。”傅昕纴一脸铁青的盯著正低下头的赛玉朴。
“大哥,你别听他胡诌,两年前他早就把我给休了;傅昕纴你可别忘了,当时你亲手写的休书还贴在城门口召告世人,我赛玉朴已被你逐出傅家了。”赛玉朴拿出手巾,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述说著当年的苦楚。
此时她的窘状不正是和他相处一年的妻子一模一样吗,为何他一直都没认出来?他忧喜参半,喜的是才貌兼备的孟小蝶竟不是赛玉頧的小妾,而是他休掉的妻子,这么一来他们之间是有希望的了;忧的是她那好玩的性子和上头两个难缠的哥哥……前景堪虑啊!
“是吗?那要不要我画一张那个和我生活了一年的赛玉朴的模样,给在场的各位瞧瞧?”面对眼前恶人先告状的前妻,他已经失去平时的温雅,他生气了!
“不!我……”赛玉朴心虚地拿起手绢擦汗。面对七八个壮汉都不会令她皱眉头,可是傅昕纴简短的几句话却已让她吓得汗流浃背。
“好好好!我也想一窥那宝贝妹妹在夫婿的眼中是怎么样的一个‘大美人’,哈哈哈!”赛玉頧唯恐天下不乱的在旁敲锣助阵,宝贝小妹的慌张神情可是百年难得一见。
“赛、玉、頧,你给我记住!君子报仇三年不晚。”赛玉朴愤恨地瞪著这个不但把她的计划搞砸,还在一旁幸灾乐祸的三哥。
“我会吃得饱饱、睡得好好的等著你来报仇。”赛玉頧一派优闲地说。
现下可以目睹到小妹的“现世报”,他才管不了遥远三年以后的事!
“剩下的事你们自己处理,玉朴,别再给我惹事!听到了没?”赛玉軿一脸不悦的说。
“大哥,带我走……”
赛玉朴故作伤心欲绝的扑向赛玉軿,只可惜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稳稳的坐回骏马上,让她扑了个空,还险些跌了出去。
呼!还好有三哥从后方搂住她的纤腰,才不至于让她在众人面前跌个狗吃屎。
“你自己好自为之。”赛玉軿的嘴角露出了一抹玩味的笑。
麒麟帮一行人又浩浩荡荡的迅速离去,留下了漫天的尘土和赛玉頧他们三人。
没望了……大哥从不曾这样对她,就算她要水底的月亮,他也会掬一瓢水到她眼前,哪会像今天这样放著她在这里“好自为之”!
奇怪,她已经站得很稳了,怎么不见三哥将放在她腰上的手松开?
“啊!暗大哥!”
“娘子,你一向都称我为相公,这声傅大哥不嫌太见外了吗?”
“相……”赛玉朴吓得花容失色。
“二年前我还在纳闷著那封休书怎么会贴到城门口,原来是娘子你做的好事啊。”
那封休书造成了一阵哗然,众人都很不解,同是名门有必要将事情闹得如此难看吗?大家将所有不满的矛头全指向了傅家,认为他虽然休妻有理,但对方毕竟是赛家的千金,何必“赶尽杀绝”,不留一点余地给人等等……诸多传闻。
那时,他自然是没放在心上,只觉得他的下堂妻运气实在不佳,连一封薄薄的休书也没收好,被好事者拿去贴在城门大作文章,传得满城风雨。
“你少臭美!谁是你娘子呀?我老早就被你给休了,你忘了吗?”
“娘子,只要你拿得出当年我亲笔写的那张休书,我就承认曾经把你赛玉朴休了的这件事。”
当年一知道休书被贴在城门口的消息后,他马上就“好心”的去把那张纸给撕了下来,那张纸还稳稳的收在他书斋的抽屉,还真是“好心有好报”!
“我……你……”赛玉朴的俏脸一会儿白一会儿青的。
当年她贴了那张休书,又放出了这么多谣言,为的就是要两家从此决裂,而两家也相当合作的不相往来,因此,高枕无忧的她自然不会关心那一张薄薄的休书,可万万没想到两年后还会再见到他,而那张无用的纸却成了眼前唯一能救她的法宝,还真是千算万算,不如老天爷的一撇……
“既然娘子你拿不出证据来,那我们回去好好的谈谈吧!”傅昕纴轻轻地一使劲就把美人扛在肩上。
“三哥!救我……”
“大哥不是说要你好自为之,我可不敢违背他的命令,我得先回店里忙了,至于两位……就请你们好自为之吧。哈哈哈!”没想到伶牙俐齿的小妹也有这么一天,能够一睹她不知所措的模样,可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赛玉頧看完了这场好戏,便大摇大摆的骑上马离开。
“赛玉頧你别走!暗昕纴你这个……小人放我……下来!”唯一的救星也走了她只能靠自己。
倒栽葱的赛玉朴拼命地猛捶傅昕纴的背,气血逆流又气急攻心的她说起话来断断续续的。
听出了赛玉朴的不适,他小心的放下她,“玉朴,你还好吧?”
“你……呜……”盗匪的折腾和两名哥哥的胳臂往外弯,所有的委屈全部涌上心头,她放声大哭的宣泄出来。
“没事了,别哭……”
暗昕纴心疼的搂住她,她的眼泪紧紧揪著他的心,他温柔的安慰怀里的可人儿。这个他曾经避之唯恐不及的“贱妾”,这时却成了他的唯一希望,他希望他们能再次回到夫妻的身分,她重新能成为他的妻子,但……他的希望能达成吗?
“呜……”在他的怀里,竟比她那三名出众的哥哥还要来得安心?为什么在他的怀里会让人如此温暖……
身心俱疲的赛玉朴哭著哭著便不知不觉地睡著了。
暗昕纴抱起在他怀里睡著的“前妻”,走到赛玉軿留下的马车旁,赛玉軿就这么肯定这一出马必能救出他的宝贝妹妹?那个男人还真是狂妄!
暗昕纴温柔的替她拭去脸庞的泪珠,他现在了解为什么她的哥哥会将她视为宝贝了,因为她真的是惹人心疼的小宝贝,他这次不会再放手了!
※※※
“妹婿,其实你应该还要好好地谢谢我,当初要不是我好心自己当媒人的话,你也不会娶到我们赛家的宝贝为妻。”赛玉頧大言不惭的邀功。
在赛家,祸根和宝贝是同一个意思的吗?不然这赛玉頧既将赛玉朴当祸根,又将她当宝贝?
“我看你是为了省那媒人礼金吧?”对于他的精打细算和强词夺理,他早就领教过了,所以不会再被他的三言两语所打动。
“呵!你怎么会知道?喂!你好歹也替我想想,妹婿是我自己去精挑细选,亲家公也是靠我骗……不,安抚来的。买礼品、准备嫁妆、发送喜帖,来来回回我跑了多少趟,拿点礼金当作是跑路费也是应该的。”他脸不红气不喘地述说著自己劳苦功高的事迹。
难怪成亲那整天媒婆都在蹲茅房,女方的高堂也不见前来,原来都是他一手安排的。
“唉……”遇到这样的一家子他还能说什么。
“叹什么气呀!好似我陷害你多深似的,在朴玉楼要不是我好心的把你带回来,你们夫妻哪会有破镜重圆的一天。”
“唉……”傅昕纴一听到他所提到“夫妻”这刺耳的字眼,心中更加的感慨。
“说实在的要不是看你的人品佳,修养更是好得没话说,我才不舍得将宝贝小妹嫁出去呢!”这倒是他的老实话。
这么好的夫婿,要人有人才、要钱有钱财,真不知道小妹在嫌什么!上有好搞定的公婆,下有言听计从的仆役,也没有可怕的姑嫂和觊觎家产的叔伯,街坊邻居又怕她怕得要命,若是换作他,早就欢天喜地的嫁进傅家整天数银子。
“其实我们家玉朴也好得很呢!论美貌天下第一,论才气可是世间仅有,要是说到她的聪明才智更是无人能比,哈哈哈!”赛玉頧一提到自家妹子的优点越说越得意,到最后还忍不住仰头大笑。
到底是什么样的父母能养出这样的子女?他真的很想参拜一下这对兄妹的父母。
暗昕纴有气无力的问:“三哥,我到底何时、何地得罪过你?”
这是他唯一想不通的症结,他一向没有与人结怨,曾几何时他得罪了这么一个难缠的人物而不自知,才会落得今日一再地被整。
“哪……有什么得罪,妹婿,你想太多了。”
赛玉颇难得出现心虚的神情。打死他也不会再说一遍那次花街的糗事。
“在江南怎么都没人知道玉朴就是小蝶?”
“两年前,我们才从湖北到这定居,此地的人都不知道画师孟小蝶就是玉朴,众人一直推测我和她的关系,为了免去麻烦,我就对外宣称她是我的小妾,至于下人那边,也是我事先打点好了的。”
“喔!”原来不是只有他一个人被蒙在鼓里,是全江南的人都不知道她的身分。
“你难道不喜欢我家玉朴,不带她回傅府了?”
“三哥,诚如你所说的,她有这么好的条件,反而是我自惭形秽,是我配不上她了。难道,你看不出玉朴她根本没打算要当我的娘子?”他丧气地说。
以前在傅家便是如此,到了现在她还是无意成为他的妻,勉强留住一个心不在他身上的躯壳又有何意义。
“妹婿,你放心好了,我和大哥是站在你这边的,一定会帮你到底。”赛玉頧不怀好意地笑著。
暗昕纴见到他诡异的笑容,小心翼翼地拉远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怎么帮?在傅府我们是有名无实的夫妻,她都能走人了,现下无名无实的还能有什么好说的?”
“妹婿相信我,要对付我那宝贝妹妹绝对不能用寻常的手段,只要你按照我的方法去做……不怕她不会乖乖地跟你回去。”赛玉頧的笑容让人毛骨悚然。
听赛玉頧说话的口气,倒像要他去当强抢民女的土匪。
暗昕纴这次聪明地不开口,不!应该说是他被这家的兄妹整到怕了,因为他不知道赛玉頧这次又要耍什么花样。
“你们原本就是夫妻,只要玉朴自个儿心甘情愿的跟你,我们做哥哥的自然也没话可说。”
“三哥你的意思……”
“你可以搬到玉朴的房里去睡,你们原本就是夫妻,女人嘛……很容易日久生情的,接下来生米煮成熟饭的事……嗯嗯!你应该不用我教了,只要在玉朴愿意的情况下……嘿嘿!随你。这样够明白了吗?”赛玉頧贼贼的双眉不停地往上挑。
这分明摆明了是要他先得到玉朴的身体,再谈两人之间的感情,这是自古以来最烂的招数,有人这样设计自家妹妹吗?还是这次又是他们兄妹想到新的整人花招?
反正,一切的疑虑都已水落石出,他决定不再理会那张口若悬河的嘴说些什么。
“对了,告诉你一件事……”赛玉頧对于傅昕纴的不理不睬一点也不在意。
暗昕纴决定当作没听到、不要回应,这样他应该就不会著道了,就算赛玉頧挖了一百个陷阱等著他掉进去,如果他没有任何回应,那些陷阱就如同虚设一般。
“我和玉朴兄妹十几年了,我可是没见过她会整夜未眠地画画,想必你也知道一些王孙贵族想要买她的画,都还得看她的心情好坏。”论放饵他可是从未失手过,对于这呆头鹅似的傅昕纴更是不会失误。
“咦?”傅昕纴坚定的心开始有点动摇了,这些日子赛玉朴和他之间那份若有似无的情愫,可是都一直揪著他的心。
赛玉决定再下帖重药。
“还有……这辈子我还从不曾见过她画自个儿的呢!”
“那她给我的那张画……”傅昕纴乖乖地吃下赛玉頧所放的饵。
“妹婿,你想呢?”赛玉頧决定让他自己去猜。嗯……他是不是该改行当媒婆了?
照他的说法听来,玉朴对他是极为特别的,若是无意又何苦为他破这么多的例,还有那透露情意的眼波,不正是泄了她的心意。
“玉朴她……对我也是有情意的?”
“正是。”嘿嘿,鱼儿上钩啦!
得知赛玉朴对自己的心意,傅昕纴便欢天喜地的跑去舞蝶阁了。
偌大的前厅只剩下赛玉頧一个人。
暗昕纴这个人的迟钝真是一点改进都没有……
※※※
赛玉朴缓缓地睁开眼,熟悉的摆设……这里是舞蝶阁。她想起来了,她不但哭著睡著,而且是在傅昕纴的怀里!
真是羞死人了!她轻咬下唇,还好没人见到她羞赧的娇红。
“你终于醒了。”
闻声才让她注意到伫立在窗棂边的模糊身影。
“你……你在我房里?你想做什么?”她这辈子从未如此局促不安过。
一个被她整了一年,最后逼到不得不休了她的男人,现在却大剌刺的和她同处一室。当年新婚之夜面对著扮丑陋的她,他都能咬牙做“那档事”,现在她可是美美的才女……!她不敢再往下想。
“成亲一年,你也整整骗了我一年……我让你玩弄于股掌间一年,你想我该不该报这个仇呢?”傅昕纴慢慢地朝赛玉朴走去。
这种阴沉的口气一点也不像是会从他口中吐出,眼前这名充满危险气息的男人,和那温文儒雅的傅昕纴判若两人!
“我……有话慢慢说嘛……”盯著他一步步接近的身影,她开始结巴了。
暗昕纴一步步的逼近,到床边坐下,不发一语的紧盯著她不放。
这种暧昧气氛……他该不会真的是想和她……怎么办?一向以整人为乐的她从未失风被逮过,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种僵局。
赛玉朴双手紧抓著被褥护身,被逼得节节后退的她,背已顶到墙壁,已经没路可退了。
“小玉!救……”她想放声大叫,却因惊吓而喊不出声来。
“别费力叫喊了,就算你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了。”
暗昕纴阴鸷的眼神中露出凶狠的光,嘴角那抹邪魅的笑容更是骇人。
“你……”她早吓得舌头打结,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话来安抚他,他那一脸要将她生吞活剥的样子,好恐怖!
“你知道我最讨厌别人骗我,而你……却从头到尾一直都在骗我!”成亲的那年他一直被她玩弄于股掌间,听了一年粗嗄的“贱妾”,受了一年的屈辱。
“我没有……小玉的画和琴都是我教的……我没有骗你……”平时的胆子这时也不知道躲到哪儿去了,她连话也说得断断续续的。
“我指的不是这个,你从嫁到傅家的那一天起就开始骗我,连那张脸皮都是假的。”难道他真的如此差劲,不是个能够托付终生的良人?逼得她得想尽办法他写下休书?
“别这么说……那脸皮是真的!只是画得有一点夸张……”
“我到了赛府,你也一直没有告诉我,你就是赛玉朴,连同赛府的上上下下也一起串通好,难道这不算是骗?”傅昕纴气得眯起眼。
“打从一开始你就没问赛玉朴在哪儿,这哪儿算是骗!”
“我想想……成亲的那天你是怎么恶整我的,装丑?装疯卖傻?一大早故意吓醒我?睡到半夜叫我起床洗脚?嘿嘿!今天我就先讨回一点点……”傅昕纴阴沉的慢慢靠近她。
赛玉朴的杏眼越睁越圆,她可以感觉到他全身浓浓的火药味;今天如果换作是她被人恶整了一年多,又只是为了一个小小的赌约,她可能会气得想将对方千刀万剐。
他温热的气息轻轻地吐在她的女敕颊,两人独处的紧张和东窗事发的恐惧同时袭上她心头,此时的感觉已分不清是意乱情迷还是畏惧惊恐。他靠那么近该不会想要吻她吧?
不对!看他的样子应该是在生气,该不会是一怒之下起了杀机?不!以她现今的美貌应该先奸后杀才对。
一股骇人的惧意从脚底升到头顶,她吓得全身发颤。
“那年又不是只有你没好过,我也没多好过呀!不但要晚睡还要早起,到了白天还要忙著整邻人……”
“对了,我还漏了提你连街坊邻居都得罪光了的事。”此举倒替他省了许多应对上的麻烦,虽然他爹娘不这么认为。
眼前这娇美如花的女子不正是他的娘子吗?他怎么会白白的让她从眼前溜走,即使她画了张大花脸,自己也应该发现她那张细致的瓜子脸和端正的五官,她清澈明亮的双眸是多么地勾人心魂。
她因羞赧而染红双颊,还有那娇艳欲滴的唇,就近在咫尺,让人忍不住想采撷她的甜美……
看到傅昕纴的手往她这方向探了过来,赛玉朴不禁失声大叫:“贱妾知道错了!”语毕,她一把拉起被子蒙住头,躲在被子里吓得直发抖。
“哈哈哈!”
这时候怎么会有笑声?她从棉被中偷偷探出头,瞧见傅昕纴正笑著趴在床上。
“好呀!你是唬我的!”赛玉朴这只纸老虎又开始张牙舞爪了。
“不,我没唬你,本来是想狠狠地把你的毒打一顿的,一听到你又喊‘贱妾’,我就想起那个大花脸的赛玉朴,哈哈哈!”
闻言,赛玉朴连忙护著险遭毒打的俏臀,这滑稽的动作更是让傅昕纴大笑不已。
这个看似胆大包天的女人,骨子里竟然比耗子还胆小。
“玉朴,继续当我的娘子好不好?”他突地一把将赛玉朴搂在怀中,收起大笑正经的说。
饼去,他只希望有个妻子能为傅家传宗接代,但现在他是渴望她能留在他身边,一种从未有过的情愫在他的心中跳动;当初他以为她是赛玉頧的小妾时,还千方百计的想要压抑这份感情,这份感情曾扰得他不成人形,如今总算是苦尽笆来。
要不是怀里的可人儿是温热的,他还真有点怀疑这是一场梦,一下子要适应两个身分的她是有那么一点困难,不过只要不是赛玉頧小妾的身分,一切都好办。
“我……”在他温柔的低语和宽厚的胸膛里,她也跟著迷惘了。
在他们成亲的一年里,他对丑陋的她并不是不好,反而更加体贴,也没有因为她的声音可怖而唾弃她,还经常安慰她说没有一个人是无缺点的,更没有因为她见识鄙陋而轻视她,还常常要教她读书、写字。
要不是她闹得满城风雨,将他逼得透不过气,他也许还不至于会写出那封休书。
如果以“相公”这个身分来衡量他,他已经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夫婿,温文儒雅、满月复经纶、风度翩翩、武艺又不错,再加上傅家是京城数一数二的大户。
“我们一起回去京城,让我好好的疼你。”他以为此生不会再开启的心扉,那个因他前妻而合上的心,现下已让她“孟小蝶”再度开启……
回京城?
“不!我才不要回去当你的娘子,要我整日留在府里哪里都去不了,像只生活在大牢笼里的鸟儿,我才不要!”
她双手顶著他厚实的胸膛,拉开了彼此的距离,隔著轻薄的衣料,她感觉到他狂跳不已的心,发现这样亲密的举动,她赶紧抽回了发烫的柔荑。
男人果然全都是一个样,只会哄女人开心!随便几句花言巧语,就想把女人耍得晕头转向,她的脑子可清楚得很!
她正想收回手却又再度被他拉回怀中,她能清楚地听到他的心正和她一样怦怦地跳著。
“谁说不让你出门来著?”他明明记得是她整天不见人影的。
“你还记得刚过门没多久我就问过你,会不会让你的妻子出门游山玩水,你回答了什么?”她气急败坏的翻起旧帐。
“我说我不会让我的娘子自己出门。”他轻抚她柔软的黑发,心中的满足是前所未有,此时此刻像是在作梦。
“你听!你还敢说会让我出门?”
“我只说不让你自己出门,没说我不会陪你出门,我们有必要为了陈年往事再继续斗嘴吗?”
“好!先不谈出门的事,有回我问你为何会和我成亲,你又是怎么回答的?”他们成亲那一年的事,她不是早就决定要随风而逝了,为何那时他所说的每一字、每一句都还清晰得仿若昨日?
“让我想想……我好像回答,因为我们两家门当户对,我们又刚好是男未婚女未嫁的……这不公平!当时你画著一张大花脸,总不能说我是对你一见倾心……也不是我注重外表的皮相……唉!这要我怎么说呢!”会越描越黑的道理他懂,可是不说清楚又怕她再继续误会下去,怎么会弄到如此进退两难的地步?
“你不必再解释,夜已深了,你请回吧!我不想让下人们说闲话。”她总算恢复平日的气焰了。
“好吧,那我就先睡了。”傅昕纴话二话不说就解下外衣、月兑下鞋袜,准备就寝。
“等等!姓傅的,你这是做什么?”她瞪大双眸看著眼前这宽衣解带的男人。
“玉朴小姐,你难道看不出来我正准备就寝吗?”
暗昕纴当这儿是自己的房间似的,掀起被来就躺了下去。
“我知道你这是要就寝的样子,可是你怎么可以睡在我的床上?”
这间舞蝶阁可是她花费心思最多的地方,他怎么可以随意闯入,还敢躺在她宝贝的床上!
“这是你三哥说的,从今天起我可以和你同房而眠。”不过条件是不能在她不情愿的情况下占有她,换句话说,只要在你情我愿的情况下,随他怎么做。
可是,以她倔强的脾气看来……难呀!他只好以这种“蚕食”的方武,先让她慢慢地习惯有他的存在。
“胡扯!你给我滚出去,你滚!”
不论她说什么,傅昕纴仍是老神在在的合上眼,即使她用尽所有的力气去推他、踢他,他仍然不动如山的呼呼大睡。
好个赛玉頧,他竟然改行当起“龟公”!凭她的聪慧机智岂是这样容易被打败的,要是她这么容易就退缩,她明天一早就学狗爬遍整个赛府一圈。
“睡就睡!我才不信你真有那个胆敢吃了我。”呕气之下,赛玉朴也拉起棉被仰首而睡,由于一整天的疲惫,她很快地就进入了梦乡。
暗昕纴听到身旁美人的呼吸越来越沉稳,他的心也越来越往下沉。
她当真就这么睡著了?还大剌剌地在他面前褪下外衣,露出粉女敕的颈子在外,活像是在嘲笑他的愚痴。
现下可好,令人垂涎的佳人躺在他的身边,看得见、却模不得,这赛玉頧到底是想捉弄他的小妹?还是故意要整他?
也罢!这辈子他是注定要栽在这古灵精怪的爱妻手上了!
他发现自从住进赛府后,经常有辗转难眠的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