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河历四二0年圣荷行星首都生物科技研究所。
“今井教授,七线有你的TV电话。”一个轻快活泼的声音,喊住了正欲进入实验室的夕颜。
她回眸,朝新来的总机微笑,“谢谢你,我马上接。”
她迅速走进属于她私人的实验室,按下墙上开启荧幕的按钮。
不久,原本呈白色的一面墙忽然转成透明,变成一面可供投影的荧幕。夕颜再按了个选键,让原本空白的荧幕和七线电话连结。
荧幕迅速出现影像。
夕颜看清荧幕上的人影,禁不住绽开一抹惊喜的微笑。
“丽薇,没想到是你。”她的嗓音清越,听来十分动人,“好久不见了。”
她呼为丽薇的女子,眨眨她紫水晶般清这眼眸,半认真地抑怨道:
“还不是因为今井教授是个大忙人嘛!平常总是忙你的实验,哪有空和朋友闲聊!”
“公主殿下说这种话,岂不折煞在下吗!”夕颜轻扯唇角。
和能电话的紫眸美女正是圣荷王国最受人民欢迎的公主——丽薇·苏菲亚·荷特。
“你最近还好吗?”
“还好,正要结束我手中实验。”
“就是说,你可以休息一阵子罗!”丽薇紫眸发亮。
“你不会又是要我去参加些无聊的社交宴会吧?”夕颜防备地瞥她一眼,似乎很担忧自己一语成识。
丽薇笑出声,“放心,这次不是的。”她轻摇螓首。
夕颜轻吐一口气,她最怕参加那些毫无乐趣的社交活动了。偶尔几次拗不过丽薇的请示答应参加,事后都令她后悔不已。
“那么殿下窨有何贯干呢!”她嘲谑地说。
“我想请你当我的教授。”
夕颜闻言一怔,“你要我教你什么?”
“记得以前在学校时,你曾教过我一点奥斯丁语,”丽薇的微笑甜美,“我想请你再更进一教我。”
“怎么突然想学!”夕颜嘲弄她,“记得以前我好心要教你,你带直嚷太难不想学呢!”
“你以为我没事折腾自己!”丽薇白她一眼,“我是因为父王要派我去奥斯汀做亲善访问,才不得已想学的。”
夕颜微微一惊,“主上要你去奥斯汀?”
丽薇点点头,“他希望我能和大靖帝国的皇室多接触一些。”
夕颜在脑海里迅速玩味一番主上的用意。或许他是想借此和大靖帝国建立友好的关系,毕竟对方可是掌握了半个银河系,奥斯汀行星联盟的盟主。
“既然你真心要学,我这个好友又怎能不拔刀相助呢!”她玩笑道:“一切就交给我吧。”
“我还有一个请求。”丽薇似乎不打算轻易放过她。
“什么?”
“如果你有空的话,我想请你与我一起去。”
“去奥斯汀!”夕颜的语气是震惊地。
“你愿意吗。”
“我——”她有些迟疑。
丽薇微微一笑,“我希望你能和我一起去。”
“我去做什么呢?”夕颜娥眉紧蹙。
“充当我的随行翻译啊!”丽薇语音轻柔地,“有你作陪我会安心一点的。”
夕颜深深地望了她一眼,丽薇的表情带着某种恳求的意味。
她这次去奥斯汀的理由一定不单纯。
“我还得排一下时间。”夕颜朝好友微微一笑,“晚上再给你答复,可以吗”
丽薇原先略为黯淡的星眸,终于恢复平日的光彩。“好,我等你回电。”
语毕,她美艳的容颜便迅速自荧幕上消失了。
夕颜盯着空白的荧幕,一向平静的心湖掀起不小的波澜。她从没想到有一天会再回到那颗行星,回到她十岁以前成长的地方。她原以为那段日子已被她封印在心湖深处,再也不会有被发掘的一天。但方才丽薇一个带着恳求意味的提议却让它在她脑海里重现了。影像是如此地清晰,仿佛一切是昨日才发生的。
这一切须追溯自十五年关,当她——今井夕颜还是纳兰梦颜的时候——
☆☆☆
银河历四O五年五月二十八日忆梅园
这是兰奥帝国占地万顷的皇宫“逍遥宫”里最受骚人墨客歌颂的一座庭园。
园里的亭台楼阁雕梁画栋,道不尽的精致典雅,说不完的文采风流。其间的奇珍异禽,奇花异卉,更是令人目不暇接,大有美不胜收之概。
但是最引人入胜的该是园里一条夹在一片茂密梅林中,长达数公里,铺着石板块的小径。
每至寒冬,那梅花齐一绽放的壮丽美景,总会令在小径漫步的人忍不住伫足欣赏。
这便是忆梅园里最脍炙人口的一景——闻名寰宇的“拥梅径”。
不过“拥梅径”之所以能如此知名,美丽的景色并非主因,而是因为它有一段千千古流传的浪漫情事。
其实,整座忆梅园完全是兰奥帝国的开国君主纳兰诚介为其爱妻梅琳所建的。因为梅琳爱梅成痴,其名译成奥斯丁语又与“梅林”谐音,纳兰诚介便决心盖一座植满梅树的庭园送给她。
只可惜,庭园沿未落成,梅琳已于一场战役中辞世。不论当时的纳兰诚介如何地哀痛逾恒、悔不当初,也无力唤回爱妻的性命。虽然他已征服了半个宇宙,却失去了生命唯一的挚爱。于是,已梅园就成了他孤寂的下半生经常流连的地方。
望梅台、梦梅轩、念梅亭、思梅湖,尤其是拥梅径,他在这些地方徘徊着、怀念着、倾注对逝妻的无限恋慕。
五月二十八日的午后,曾被诗人以“绰约若姑射处子”来形容的忆梅园依然是幽幽静静地,维持着一贯的婉约风情。
在条撼动人心的“拥梅径”上,有一个小小的人影晃动着。
这个人影便是每日午后必会独自来此漫游的纳兰梦颜——当今皇帝纳兰康平的独生女,现年十岁。
不知为何,纳兰康平的妻子在生了这个女儿之后,就一直未能再孕令一心期盼皇子的他一直心有所憾,对这个皇女也异常地冷淡,几近不闻不问。
今年十岁的纳兰梦颜竟只见过这位异常固执的父亲两、三次面。最近的一次是在前阵子纳兰康平登基十周年庆典上,他只是冷淡而疏远地扫了她一眼,就挥挥手要带领她的女官将她带回寝宫去。至于身为皇后的母亲也只是痛苦地看了她一眼,未作任何表示,似乎也很遗憾为何自己生的不是皇子。
对于父母的漠不关心,纳兰梦颜早已习惯。她早已不再像小时候会追着身旁的女官们,缠问她们为何父母总是不愿来看她。她早已明白自己是不受欢迎的。她早已学会忘记她也有父母,而忙碌的生活也的确使她无瑕在意此事。
基于皇朝延续的考量,即使纳兰康平并不满意这个继承人,纳兰梦颜仍然自五岁起便开始接受最严格的教育,预备如有一天需要由她接掌帝位的时候可以派上用场。
举凡天文地理、文史诗词、琴棋书画、艺术舞蹈,纳兰梦颜均有专任的教授指导,务期能令她样样通。
当然,最重要的皇家礼仪更是不可缺少的训练。另外,从她满十岁的那一天起,“帝王心术”亦排进了她那满得不能再满的课程表里。
一样重得令人喘不过气的压力岂是一般小孩所能承受的,也难怪历代君王总有一些奇特的怪癖。甚至在登基后想起自己小时候所受到的严格管束及恐怖教育,顿觉一股积压多年的愤懑急于宣泄,而犯下了种种令人发指的罪行。
所幸,纳兰梦颜天资颖悟,几乎样样课程都达到了教授要求的水平。或许是她比利一般小孩早熟吧!对文学了艺术的感受力更是不凡。因此,在学习方面她受到所有指导她的教授一致的赞扬。
昂责指导她历史的梁之仪,是兰奥帝国首屈一指的历史学家。原本并不愿意应聘任皇女的教授,但在指导她过后,他曾经感慨万分地说了一段话。“原本以为担任皇裔的教授,必得忍受她的骄纵无常,没想到这位皇女乖巧聪明地令人心疼,只可惜她那对美丽的眸子总是没什么神采,仿佛对一切都无所谓似的。”
的确,即使现在的纳兰梦颜是走在她最喜爱的拥梅径上,对带着一圈湖绿的蓝眸依旧是空幽幽地,不见一丝十岁小女孩该有的爱娇神采。
在纳兰梦颜繁重的课程表上,唯一的休闲时间只有每日午膳过后的一小时,她总是利用这一小时到忆梅园漫游。
历代帝君的继承人在幼年时总会有几个和他差不多年纪的贵族子弟兖当玩伴,但纳兰梦颜却从来没有这类朋友。她的父母仿佛决定将她冷冻在东宫,永远不让外人知晓她的存在似的。
没有关爱她的父母,没有和她玩耍的朋友,只有教师与教养女官负责她的教育也生活起居。这样的生活,她早已习惯。
她扬起一张长大后必会令所有男人六神无主的细致容颜,轻轻地拍了拍手,一只灰白色的鸽子应声自天空中飞下来,停驻在好纤细的肩头。“梅吻。”她轻柔地抚着它,扬起了一抹极少对人展颜的甜美微笑。这只鸽子是她唯一的朋友。
她是在“思梅湖”边发现它的,它倒在草丛里,翅膀粘着血,一双黑眼睛闪着痛苦的光芒。
她救了它,细心地为它清理伤口、上药、包扎,然后用树枝及杂草替它筑了个巢。
之后的几天,她每天都会去察看它的伤势,待它伤口一好,她便替它拆了绷带。
她并未预期自己会再见到这只鸽子。直到隔日在拥梅径散步时,它飞到她肩上,黑眼珠骨碌碌地盯着她。之后的每一天,它都会像这般停驻在她肩头。于是纳兰梦颜知道,她有了第一个朋友。叫它“梅吻”。
“梅吻,”她清柔的声音像一阵微风。“你今天想去哪里呢!望梅台好不好,那儿可以看见整个思梅湖喔。”
梅吻只是更偎近她莹润的颈项,看样子并不反对她的建议。
“好,就去望梅台。”
正欲举步的纳兰梦颜身后一阵急促慌乱的声音吸引住了,她微微一征,缓缓地回头。
“公主,公主。”负责教养的女官——春晨夫人穿着一身湖绿色的长袍,呼吸急促,脸色苍白。
纳兰梦颜静静地望着这个体态略嫌丰满的首席女官。
“公主,你必须快跟我走。”
“我的休息时间过了吗?”她语气听不出一丝失望或遗憾,但停在她肩上的梅吻却感到一阵轻微的震颤。
“不是的,公主。”春晨夫人的表情严肃,语声则是微微发颤,“首都发生政变了,许多权贵的住宅都被烧毁,贵族也都被抓走,听说军队正朝皇宫来。”
“政变吗?”纳兰梦颜轻轻询问,丝毫无害怕或惊慌之意,“寻么父皇和母后呢?”
“他们准备马上搭皇家舰艇出宫。我们快走吧,公主。快起飞了。”原想冲口而出“他们或许会不耐烦等你”的春晨夫人急忙闭紧双唇,硬生生地收回那句伤人的话。
纳兰梦颜瞥了她尴尬的表情一眼,小小的心灵或许早已知道她下一句话是什么,但她只是迅速地,跟着春晨夫人跑出梅林。
“梅吻,”她边跑步边对肩上的鸽子说:“或许我们不能再见了。”
梅吻似乎听出她的语气异于平常,更加地偎近她。
“你快飞走吧!苞着我或许有危险。”
梅吻只是抗议似地拍拍翅膀,依然停在肩头,爪子紧抓着她。
纳兰梦颜感到肩头一阵痛楚,但她却明白了梅吻不愿离开她的心意,这令她一向平静的心湖泛起一阵涟漪。
顺着拥梅径出了这片梅林,纳兰梦颜发现她的历史教授梁之仪牵着两匹马在路口等着。
“公主,请快上马。”他用他苍厚的声音催促着。
于是纳兰梦颜带着梅吻与他共乘一匹马,跟着春晨夫人则乘上另外一匹。
“公主,你知道发生会么事情吧?”
在两匹马全力跑向忆梅园出口时,梁之仪问着坐在他前面的小女孩。
“政变。”她简洁地说。
“你好象一点也不害怕?”
“历史不是早就告诉我们了吗?再怎么强盛的朝代也会有灭亡的一天。”她语气淡然。
没错,这是他教她的。“物极必反是历史不变法则”,他只是没想到她竟能以如此角度支看待这件事。一般人在遇到这种事不该是这种异常冷静的反应,或许正如他所言,她真的对任何事都无所谓。
梁之仪暗自叹气,是什么原因使一个应该是天真烂漫的小女孩表现得如此异常!
两匹马穿过了忆梅园大门,向左的地方有一座专供皇家舰艇停泊的广场。
可是广场早已空荡荡地,不见舰艇踪迹,亦不见任何人影。梁之仪勒住了马,整个呆住了。
“天啊!”春晨夫人赶上他们,亦勒住了马,“他们竟然真的自己先走了。”她的语气是极度地震惊。
梁之仪同样地不敢置信活了半个多世纪的他,不相信世上真能有如此冷血,完全不顾自己亲生子女的父母。
纳兰梦颜却像早已预知此事,只是无动于衷地盯着空旷的广场。
“春晨夫人,怎么办?”
“我怎么知道?”她的声音濒临歇斯底里。
“我知道。”纳兰梦颜忽然开口,不带一丝感情的冷静音调,令两个大人同时将视线转向她。“望梅台底下有个秘道。”她简单地说道。
“你怎么会知道?”
“无意中发现的。”
“能往哪里?”
“我不知道。”摇头,“我没时间去试。”
春晨夫人现在真希望公主每日的休息时间能不止一小时,或许两、三小时就足够她去尝试秘道的去向了。
“你和公主就去那条秘道吧!不论它通往何处,一定是出宫的道路,这是秘道的功用。”梁之仪忽然冷静下来,安抚着春晨夫人。
“那你呢?”
“我得趁他们还没来时设法销毁公主的所有资料。”
他深邃的眼眸盯着春晨夫人,“你知道公主的资料存在哪儿吗?”
“你可以用东宫的任何一部电脑,重要的是指令,”春晨夫人解释着,“你得先输入‘深蓝‘这个指令,才能叫出公主的档案。”
“嗯。”梁之仪点点头号,“我必须将公主的资料全部销毁,尤其是健康资料。不能让他们有任何线索描绘出公主的基本骨架。”
春晨夫人明白他的意思。如果他们可以掌握公主的体格骨架的话,无论公主长到几岁,他们都有办法利用电脑绘出她全身像,以便对全宇宙发出通缉令。
“教师那些人不会对你怎样吧!”纳兰梦颜蓝绿色的眼眸有一丝难得一见的光芒。
“不会的。”梁之仪微笑,“我既非皇裔说非贵族。乔立是有野心,但他并非残暴不仁之徒。”
乔立?!
纳兰梦颜轻轻点头,原来发起政变的是这位帝国宰相。但她一点也不在乎,是谁都无所谓。
“我有一个朋友从事葡萄酒贸易,他有一艘货物舰常常来往于奥斯丁与圣荷之间,我打算拜托他带你们走。”梁之仪望着她们,“小心点,后天深夜到货港去。我会叫他挂上这条手帕做信物。”他自胸口掏出一条白色的方形帕对她们展示着,帕上绣了几株苍翠的劲竹。
然后他将手帕收起起来,把纳兰梦颜移到春晨夫人的马上。
“公主,请记住绝对不可向任何人透露你真正的身分。”他望着她,带着一抹疼惜与不忍,“保重。”他知道她顺利逃月兑的机会并不大。就算逃出了,那颠沛流离的生活亦非常人所能承受。
纳兰梦颜默默地回应他的眼神,休会到这位长者对她的关心,内心微微一动。
“谢谢。”平淡的语气有一丝难以察觉的情绪波动。
“我们走吧,公主。”春晨夫人调转马头,向梁之仪微微领首算是道别。
然后两人一骑便迅速消失在梁之仪的视线范围内,他出了一会神,才轻扯缰绳向东宫奔去。
☆☆☆
五月三十日深夜,纳兰梦颜与春晨夫人顺利上了货舰。
她们都想不透为何事情会如此顺利。
花了一天的时间,她们才走出那条仿佛永无止境的秘道,而出口竟是距星际货港只有一公里左右的“首都公园”。
原本她们一直躲在秘道的出口附近不敢出来,因为她们发现从首都公园至星际货港一路间有无数的宪兵与警察站岗,似乎是在监视是否有贵族或皇裔搭货舰逃亡。但这些人竟在五月三十日下午撤走了大半,使她们有机会混进了星际货港。
“首都解除戒严了。”
一直到上了货物舰,带着一脸屿神色的舰长才告诉她们这个消息。
因为几乎所有的贵族都被乔立抓到了,皇家舰艇则是还没冲出奥勘斯丁的大气圈便被宇宙舰队击毁了,显然乔立以为所有的皇裔都在那艘舰艇上。
说最后一句话时,舰长的语气是若有深意的,仿佛带着轻微的嘲讽。
而纳兰梦颜却只是抚着怀中梅吻柔顺的羽毛,不发一言。
案皇和母后都死了,她咀嚼着这个消息,却一点感觉也没有。没有伤心或难过,也没有意外或震惊。
她只是平静地接受了这个消息,将蓝绿色眼眸调向窗外,望着窗外因舰艇逐渐上升而逐渐清晰的星河美景。
“她怎么了?吓傻了吗?”舰长望着她那无动于衷的神情,语气微带讶异。
春晨夫人摇摇头,他怎会了解他们亲子之间异常淡漠的关系呢?
“谢谢您肯带我们逃出动她转开了话题。
舰长黝黑的脸一阵不自在,他摇摇头。“只是举手之劳!“他微笑着,转达身自身后一张桌上拿起一具雕饰华美的纯银长盒。”这是之仪要我交给你的,里面是珠宝与金块。“他将长盒递给春晨夫人,”他希望你好好照顾公主。“
两年前,她因失去那身为外交官的丈夫而答应接下教养公主的职务时,并未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跟这小女孩关系如此密切。她可以选择自己逃亡,丢下她不管的,每当她想起公主的父母便是这样做的,就无法真的抛下她。
她真不明白。自己不过与公主相处两年便会对她产生这种类似母性感觉,为何她那血浓水的父母竟能如此银心抛弃她?
或许是报应吧!他们才会死在乔立手里。
现在公主只能靠她照顾了。而她,是绝对不会抛下公主的。
但是好开玩笑的上苍却像听见了春晨夫人心中的誓言,而决定惩罚她毫无根据的笃定。在一星期后,当他们正穿过圣荷行星大气圈时,激起了一阵毫无理由的乱流。
“怎么回事!”当舰艇开始摇晃时,春晨夫人一张丰盈的脸蓦地刷白。
“是乱流,不可能啊!”舰长的脸色亦同样苍白,“这里不应该有的。”
“起来越剧烈了。”春晨夫人听到舰上所有的物品发出叮叮咚咚的落地声或破裂声,紧咬的牙关开始打颤。
“快系好安全带,”舰长提高音调,“我们可能必须被迫降落。”春晨夫人急心系好安全带,忽然想起了正在舰尾房睡觉的纳兰梦颜,“公主——”
“我们现在没办法过去救她,只能祈祷她够聪明懂得保护自己——”
☆☆☆
当纳兰梦颜自深沉黑暗中醒来时,发现自己是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周遭的景色荒凉,没有花草树木,也没有虫鸟动物。当然,更没有任何建筑物或人影。
基本上,这个地方就是一片光秃秃荒漠。
她正欲起身时,才发现自己的双手双脚都被绳索缚住了,而且右大腿一处伤口扯得她发疼。
“你醒了。”一个语调尖得奇怪的嗓音吸引了她的注意。
回头找着那个了出声的人,发现一个一身咖啡色破旧衣着,口中还叼着烟斗中年男子。他深色的头发长过双肩,仿佛多日未洗似地纠结着,唇角则是一抹不具善意的微笑。
他说的话言并非奥斯丁话,甚至不属于与奥斯丁语系,也不是圣保罗同盟最通行的语言。
她一阵茫然。
“梅吻。”忽然她记起一切了,舰艇遇到乱流,正在舱房中的她只得将自己与梅吻关在一具看起来材质十分坚固的橱柜里。
“梅吻。”她四处张望着,想找她最亲密的朋友。“梅吻。”她再轻喊了一声,开始感到一阵焦急。
他们究竟在哪里呢?
“看样子你在找同伴。”那个男人忽然改口用奥斯丁语,“他们远在荒漠的另一端呢!”他指着地平线,“我发现你们的舰艇时,已经毁了一大半了,正起火燃烧着,不过你所在的舰尾倒还好好的,我看到你躺在一个打开的柜子里。”
“是你救了我?”
“那他们呢?”纳兰梦颜轻声问着,早已预料到答案。
“死了。”他简洁地,“全死光了。”
她闭了闭眼,深吸了一口气,“包括一只灰白色的鸽子?”
“鸽子?”他皱眉,似乎没料到她会问起一只鸽子,“好像是有一团灰白色的玩意儿躺在你附近,一动也动地,我也没注意是什么。”
一动也不动!纳兰梦颜心一凝,梅吻——也死了!
“既然你醒了,我们快趁天黑走出这片荒漠吧!我可没力气再继续背你。”男人边说、边解开她脚上的绳索。
“你要带我去哪儿?”她语气依旧冷静。
“卖掉你。”他盯着她,“我知道有一些人会想要你这么漂亮的小女孩。”他勾起了一丝微笑,“幸运点的话,搞不好还可以将你买给贵族呢!他们出的价钱特别好。”
“你们是星还应买卖人口贩!”
“这是每一个星球都会有的事。”
纳兰梦颜望着他,眸色渐渐转成湖绿。
“你真是个奇怪的小女孩,听到有人要将你卖掉却一点也不紧张。”他仔细审视她。
“你叫什么名字?”
“知道我的名字有任何意义吗!”她的表情没有一丝一毫的改变。
他凝视了她一会儿,“你有一种很特殊的气质,不象普通人家的小孩,或许你也是贵族!”
他猜测着。
她只是默默地回望他。
“无所谓。”他耸耸肩,“反正我天不怕地不怕,就算你是什么大人物的小孩,我也非得借此大捞一笔不可。”他抖抖菸灰,“说吧,你父母到底是谁!说不定他们愿付巨额金赎你。”
她忽然勾起一丝似笑非笑的微笑,仿佛在嘲弄他。“他们已经死了。”
她这种冷静的反应令他兴味盎然,“你是说那些死在舰艇里的人是你的亲人!”
她没有解释,由他去猜测。
“而你居然一点也不难过?”他若有所思地盯着她,“你很冷酷。”他缓缓评论道,“冷酷、无情、气质高贵,果然很像那些冷血贵族。”
他忽然起身,将她也拉起来。
纳兰梦颜感到右腿一阵剧烈的疼痛,她低头一望,那用衣襟包扎的伤口开始渗出血来了。
那男人也看到了,但只是用他那独特的尖锐的嗓音说“忍着点吧!这点小伤死不了人的。”
纳兰梦颜只得咬着牙,一步一步地跟着他。
“你可得乖乖地跟着我,别动什么歪脑筋。”他警告她,“别妄想趁我不备时逃走。”
“我为什么要逃?”
他瞥了她一眼,“你的个性很合我的脾气。”他顿了顿,“我就把你卖给贵族吧!我知道有一对贵族夫妇一直很想要一个小孩。”他迳自说着,“不过你的年纪好象大了点,不晓得他们会不会要你?”
纳兰梦颜保持沉默,让他自顾自地说着。
她不想去关心自己将会有一个什么样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