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银河历四一五年,韩荫才第二次遇见这个奇特的女孩。
这一年他二十五岁,刚刚埋了死于睡梦中的韩冀,正式继承家业。
韩荫对租父的死亡一点也不感到伤心或遗憾。他们之间并不像普通的租孙一样有一种血脉相连的感觉。韩冀对他而言,只是一个在生活上供应他吃穿,训练他接掌家族庞大企业的老人而已。除此之外,他对韩荫没有任何意义。
在韩冀简单而庄重的葬褛上,韩荫甚至连一滴眼泪都没掉,漠然的神色不带一丝失去亲人的悲痛。
寥寥几名前来参加葬礼的宾客私下议论著韩荫的冷血,虽然他们亦不喜欢韩冀,有一些人甚至憎恨着他,但鉴于种种理由,他们依然前来观礼,而且对韩荫毫不哀恸的表现做了严苛的批评。
韩荫一点也不在乎这些人的看法,他们和他无关。
在这个世界上,只有几个人是韩荫真正在意的,就是他在军校结识约三名好友。其他任何人,发生了任何事都和他无关——包括韩冀。
对韩冀养育他的恩惠,韩荫认为打理好韩家的产业,以及为韩家训练出一个出色的继承人,就是最好的报答方式。
必于第一点,韩荫有十足的白信可以办到:至于第二点,他打算十年后再来烦恼。
目前最重要的不是为韩家教育继承人,而是挽救韩家陷于危机之中的关系企业。
坐在专属于他的磁浮跑车上,韩荫瞪着眼前一面小型萤幕上显现的财务报表,两道黑色的浓眉微蹙。
显然他那自以为是的租父做了许多错误的投资决策,而这些烂摊子要收拾起来还颇费力。他在心里一一过滤着需要重整的公司名单,有几家甚至早就应该关门大吉了。
正当他专注地凝思时,前座的司机突然来了个紧急煞车。
“怎么回事?伊恩。”他问着担任韩家司机多年的中年人。
“韩先生,前面似乎有一个人影。”伊恩的眼眸直瞪着前方。
韩荫将眸光调往前方,窗外的景物因天色阴暗以及强烈的雨势显得模糊不清,不过他仍注意到有一条白色的人影摇摇晃晃地前进着。
“幸好这个人的衣服颜色够显眼,否则我就撞上他了。”伊恩喃喃地,庆幸自己没有闯下大祸。
“开车吧。”韩荫吩咐着司机。
“啊!”伊恩轻喊了一声,“那个人倒下了。”
韩荫扬扬眉,又一个不顾生命危险的醉汉吗?“别管他了。”
伊恩转出主人语气的不悦,急忙重新发动车子,但当车子小心翼翼地经过那名醉汉时,他认出了倒在路中央的是一个女人。
“她是个女人,”伊恩冲口而出,“或许是生病了。”
韩荫叹了一口气,看样子他是无法赶上待会儿的重要会议了。
韩荫冒雨打开车门,仔细审视着倒在道路中央的白衣女郎。她倦缩着身躯,神智已陷入半昏迷状态,裙摆被鲜血染成惊人的红。
韩荫不悦的心绪在见到那鲜红的裙摆时党然消失,他迅速抱起白衣女郎,钻进了车厢。
“快,到医院去。”他沉声道。
伊恩瞥了后座一眼,一句话也未多问,加足马力,朝最近的一家医院疾驶而去。
韩荫让这个看来只有十七、八岁的年轻女孩平躺在宽广的后座上,低头察看她的伤势。只看了一眼,他使明了这个女人流血的原因了。她流产了。这么年轻就怀了小孩,这应该是某个和她一样无知的青年人的杰作吧。
韩荫讽刺地微弯嘴角,幸好这个婴孩够聪明,没选择在这种不适当的情况下降临人间,否则铁定是一个不受欢迎的小生命。
一念及此,他那两道好看的眉毛不禁紧紧地纠结在一起。他想起了自己不愉快的童年。
这时,女孩忽然掀开了眼帘,眼神狂乱地盯着他。
“你是谁?想做什么?”她语气惊慌地。
韩荫沉稳地回答它的问题,“我要送你去医院。”
“医院?”
“你受伤了。”
“孩子……没了?”女孩虚弱地说。
韩荫点点头,女孩的嘴角弯出一个自嘲的弧度。
“你需要休息,闭上眼吧。”
韩荫平静的语调似乎安抚了她,她微微领首,以近乎耳语的声音轻声说道:“请你答应我一件事。”
韩荫挑起一道眉毛,疑问地盯着她。
“别让我死。”她气若游丝地说道,“我现在还不能死。”
她紧抓住他的衣袖,漂亮的眼眸满是无言的恳求,呼吸急促。
他知道她在强忍着再次昏厥,等待他肯定的答覆。
终于,韩荫开了口,“好。”
他的承诺令她的唇色微微一弯,女孩放松紧抓住他的手,再次陷入昏迷。
而韩荫则直勾勾地瞪着她,陷入沉思之中。他方才清清楚楚地看见她眼眸的颜色。她的眼眸是一种十分特别的紫灰色,眼珠流露著令人莫名心痛的透明感。
和六年前的那个少女一模一样。
是巧合吗?他竟然两次扮演解救这个女孩的骑士!他摇摇头,心底忽然升起一股宿命难逃的感觉。
“她是因为受到剧烈的冲撞导致流产的,而且全身发烧,可能染上了急性肺炎。情况相当危险,我们需要紧急为她动手术。你是她的亲人吗?”
医生的询问令韩荫微微一愣。她跟他根本毫无关系,他究竟是怎么蹚上这涡浑水的?“不是。”
“挪你可以联络到她的亲人吗?”
韩荫摇摇头,随即不耐地间道,“这跟她动手术有关系吗?”
“当然,我们需要她的亲人签手术同意书。”医生解释道。
“我可以签,她的生命现在由我负责。”
经验丰富的医生闻言不禁眨眨眼,他从来没听说过这种怪异的说法,但韩荫理所当然的表情却仿佛这是再平常不过的一件事。医生终于点点头,“我马上为她执刀。”
然后,女孩便被推进了外科手术室。
韩荫则在休息室里一张舒适的沙发上生了下来,闭目养神。
“韩先生,”伊恩略带讶异的声音令他睁开了眼。“你忘了等会儿还有个重要会议吗?”
“该死的!”韩荫蓦地生直身子,暗自诅咒一声,他还真的差点就忘了。
“将我的电脑和会议室连线,”韩荫指示着。“我要在这里开会。”
于是,接下来的两个小时,韩荫便在医院的休息室和一群韩民企业集团中的顶级主管其中有大多数同时也是握有股权的股东开会。
虽然并未直接和韩荫面对面,所有的一级主管仍可以感受到他重整集团企业的强烈决心。他提出的许多改革方案,虽然有的近乎冷酷无情,但却都是挽救韩氏最有效的方法。
“所以我们要解散这家矿产公司?”一名高级主管问道,语气是不敢置信地。
“没错。”
“可是这是韩氏白手起家的第一家公司呢,也因此令祖父才一直舍不得解散这家公司。”
“已经无药可救的公司没有继续经营的必要。”韩荫冷冷地回答。
“那么数千名靠这家公司吃饭的员工呢,他们怎么办?”
“给他们每人一笔优厚的退职金,届退休之龄的就给他退休金,其他几家官菩清算的公司亦比照办理。”
“哪来的钱?”
“卖掉这些公司的土地、厂房,不够的就用韩家的艺术品贷款。”
所有人一阵沉默,韩荫竟然愿意动用韩家私人财产来挽救企业,可见他重整韩氏集团的决心。
良久,才又有人发问,“这样做一定会引起工会的抗议活动。”一名高级主管发表看法,“虽然我们是依正常程序解雇这些员工,但他们一定不会就此罢休的。”
“那你们有何对策呢?”韩荫反问道。
所有的高级主管面面相觑,因为他们都明白,这种牵涉到所谓“社会正义”的示威活动是最难摆平的了:不管资方是否有错,舆论通常是站在劳方的那一边,若处理得不好,对韩氏集团的形象将是一大致命伤。
“关于这一点,我已有对策。”韩荫深邃冷例的黑眸透过萤幕,一一扫过与会的高级主管。
“给他们一人一封推荐函,设法安排他们到别家公司工作。并且和他们签订契约,保证韩氏将会在五年内以现今薪津的百分之一百五十再次雇用他们。当然,”他顿了一会儿,“这一点还是要以他们个人的意愿为优先。”
所有的主管闻言都大为震惊,气氛一时陷入僵凝。
“总裁的意思是,同他们保证,只要他们愿意,五年内我们一定会让他们回到韩氏工作?我们怎么可以如此信口开河?”
“不是信口开河。”韩荫简洁地。
“那么是真的了?开玩笑!凭我们这种亏损的状况,怎么可能做这种不切实际的保证?”许多主管同时吵嚷了起来。
“我不会让韩氏继续亏损下去。”韩荫平稳的声音神奇地压过这一片吵嚷,“五年内我会让韩氏转亏为盈,而且快速成长,到时我们会需要许多优秀人才。”
所有的人都愣愣地盯着通讯萤幕。韩荫这番话说来平平淡淡,但却透露出一股坚定非常的意味,让人不自觉地想要信服他。他们默默地瞪着韩荫,暗自在心中评估着这位新任的年轻总裁的能力。从三年前韩荫担任韩冀身边首席机要秘书开始,所有的董事及股东们便一直暗中观察着韩家第十四代继承人的能力。对他这几年来的表现,他们十分满意,但毕竟担任辅佐的秘书和负责执行的总裁是截然不同的,韩荫是否能继续达到他们的要求呢?
他们在猜测着。
仿佛过了一世纪之久,终于有一位高级主管开口:“我赞成总裁的办法。”
然后,陆续有人跟着附和——“我也赞成。”
“我也是。”
最后,韩荫提出的解决方案以压倒性的大多数在会议上通过。
在宣布散会后,韩荫长长地吐了一口气。这封他而言是一个好的开始。虽然他并不在乎这些家伙的看法,但不可否认地,想要以最快的速度完成韩民的重整,绝对需要这些人的鼎力支持。
因此,他必须尽快赢得这些人的敬意。
他揉揉疲倦的眼皮,正想闭眼养种时,使恩的声音侵入他的耳膜。
“韩先生,那位小姐的手术结束了。”伊恩报告着。“她现在人在加护病房,你要过去看看她吗?”
韩荫立刻起身,“情况怎么样?”
“不太乐观,今晚是危险期。”
“该死的,他们不是已经为她动过手术了吗?”
伊恩对他的怒意感到奇怪和惶恐,他喃喃地解释道,“可是她染上的肺炎十分严重。”
“简直是找我麻烦!”韩荫没再多浪费一秒钟,笔直地冲进加护病房。
她就躺在那儿,一张年轻的脸苍白得可怕,嘴唇亦毫无血色。
“她不会死吧?”韩荫瞪着站在她身旁的护士。
护士在他锐利眸光的逼税下,身子不禁微微一缩。“我们已经尽力了,接下来得靠她的求生意志。”
韩荫将黑色的眸子调向躺在床上的女孩,如果可以的话,他真想直接命令她醒过来。
“我先出去了,有状况请随时叫我们。”护士瞥了他一眼,迅速退出病房。
韩荫拉开病床旁的椅子坐下,一双眼眸直直地瞪着床上的女孩。她毫无血色的双颊透明得恍若玻璃雕刻,仿佛只要轻轻一碰就会碎了似的。
“给我醒来,”他简单地命令着。“我现在可没时间待在这里陪你。”
女孩依旧一动也不动。
“我有一大堆事情要做,明天早上还得飞到奥斯丁去处理公务。”韩荫警告着她,“我可不想为了你连休息一下的时间也没有。所以你如果识相的话,最好快点恢复意识,好让我完成对你的承诺。”
女孩对他这番威胁的反应是开始一阵梦呓“别过来,我警告你别别过来”她在枕上拼命地摇着头,声音却不成正比地微弱。
“走开,走开!不,不要,求你不要——”
她这番又是警告、又是哀求的话弄得韩荫莫名其妙,他愣愣地町着她。
“妈妈,妈妈——”过了一会儿,她忽然辍泣起来,“带我走,我要跟你一起,我不想再活下去了。”
她不想活了?韩荫瞪着她,她不是才要求过他,绝不能让她死的吗?
“不行,我不能死!”她马上又推翻了前一句话,“无忧需要我。”
“无忧、无忧——”接下来的几分钟,她一直不断重复着这个名字。
无忧,还是梧悠,或是吴攸?这个人是谁?会是她那位令她怀孕的情人吗?韩荫好奇地猜测着,旋即摇摇头,这干他什么事呢?
“无忧,无忧——”她几乎是痛彻心肺地喊着这个名字,清秀的容颜上开始渗出亚大的汗珠。
她痛楚的呼唤令韩荫奇异地感到不忍,他禁不住伸出一只手替她拨开汗湿的刘海,测试着她额头的温度,滚烫的触感令他陷入一阵怔忡。
“别让我死!”她忽然抓住他的手叹语着,“求求你。”
韩荫盯了她两秒,“你不会死。”他低声道。
他犹豫了一会儿,终于伸出双手紧握住她冰凉的小手。“我不会让你死。”他沉稳而坚定地补充,“相信我,我说到做到。”
她似乎听到他的承诺了,几分钟之后,她停止了呓语,紧蹙的秀眉亦渐渐舒展。
韩荫可以感觉到她柔软的手渐渐地回复人体应有的温度,而滚烫的额头则相反地开始降低温度。
午夜,她的烧终于退了。
当清晨的第一道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射进屋内,带进一室的朝气时,殷忘尘终于自黑暗的深渊辗转醒来。
她打开眼帘,茫然地盯着天花板。
有好一会儿,她的种智仍旧处在迷蒙的状态,搞不清楚自己究竟置身何处。然后,记忆才一点一滴地回到她的脑海里,她想起了昨晚发生的一切,也猜到了这里是医院。
护士小姐警觉到她的醒来,泛起了一抹甜美的微笑,“喃,你醒了,觉得还好吗?”
殷忘尘瞥了护士漂亮的棕发及同色的双眸一眼,“昨晚是你照顾我的吗?”
她记得昨夜在朦朦胧胧中似乎看见一双相当迷人深邃的黑眸,听见一个令人心安的嗓音不停地抚慰着她,她还可以感觉到那个人握住她的手,传送坚定的决心给她,让她有勇气摆月兑死神的纠缠难道这一切只是梦境,根本没有这样一个人存在?
“不是我。”护士小姐摇摇头,站起身子,“是那个送你来医院的男人。虽然他的眼种满吓人的,不过倒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大帅哥呢!”护士一面端起茶几上的水壶倒了一杯白开水,一面愉悦地说道。
“他人呢?”
“凌晨的时候就走了。”
“哦。”殷忘尘静静地咀嚼着这个消息,“他有留下名字吗?”
“没有耶。”护士微微一笑,“他只交代在你住院期间,要院方给你最好的照顾而已。”
他就这样消失了吗?殷忘尘不自禁地感到一阵微微的遗憾。
她挣扎着撑起身子尝试下床,护士见状急忙阻止她。“你身子还很虚弱,不可以乱动啊。”
“我必须出院。”
“怎么可以?”护士惊讶地,“你起码还得住上好一阵子。”
“我没办法住那么久。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做。”她再次尝试起身,在脚尚未着地前便感到一阵晕眩。
“姑娘,你这样是不行的哦。”一个幽默的男声响起,“病还未好就想逃离医院吗?”
殷忘尘转向声音的来源,视线和一位中年男子相接触。
“伊恩.尼金斯基。”他自我介绍着,“送你来医院的人是我家少爷。”
殷忘尘微微领首,“你好。”
“这位小姐硬要出院,”热心的护士插嘴道,“她身子还这么虚弱,应该待在医院里好好休养才是啊。”
伊恩颇有同感地点点头,“你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岂不辜负我们家少爷的好意吗?”
“可是——”
“究竟有什么事让你如此挂心的?”伊恩打断了她,“是你的家人吗?我会替你联络他们的。”
殷忘尘迟疑了一会儿,“是我的妹妹。可不可以请你带她来这里?”
“没问题。”伊恩一口答应。
殷忘尘告诉他找到她妹妹的方法。末了,她又加上一句:“除了她,请你千万不要让任何人知道我在这里。”
“你的父母呢?”
“他们已经不在了。”殷忘尘面无表情地。
伊恩闻言,沉默地町了她一会儿,“我知道了。”
☆☆☆
殷忘尘的妹妹在当天下午便出现在病房里。
她大概只有十岁左右,有一头极为灿烂的金发和一双长大后必然会令许多男人意乱情迷的金色眼眸,稚女敕的容颜上满溢着不可言喻的惊慌与害怕。
“姊姊,姊姊。”一见到殷忘尘,她便直奔她的怀抱,将头埋在她的胸前,开始断断续续地哭泣着。
殷忘尘轻轻拍着她颤抖不止的背,柔声安慰道:“别哭了,无忧。姊姊没事的。”
“好可怕啊!姊姊。”殷无忧的嗓音和她的身体颤抖得一样厉害,“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现在不是见到了吗?”殷忘尘抬起妹妹的脸,疼惜地替她拭去颊上纵横交错的泪痕,“别哭了。”
殷无忧怔怔地着着姊姊带着轻微笑意的脸庞,深吸了一口气。“姊姊,我们不要再回去那里了,好不好?”它的语气是充满希望的。
“无忧——”
“我不要再回去那里了。”殷无忧自她怀里退开,激动地猛摇着头,“我讨厌他,我恨他!
我要和姊姊一起搬出来住。如果钱不够的话,我可以去打工啊。”她金色的变眸闪闪发光,“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傻瓜,你怎么能去打工?”殷忘尘摇摇头。“你还在上学呢。”
“我不读书了。只要熊和姊姊一起安安静静地生活,我不上学也没关系。”
殷忘尘禁不住一阵鼻酸,“不行的,无忧。”她爱怜地凝望着妹妹。“你不是一直想学芭蕾舞吗?”
殷无忧摇摇头,“我不学了,反正我这么大才学也来不及了。”
虽然她口中如此坚决地宣告着,但殷忘尘仍敏感地察觉到她语调中掩饰不住的失落感。“谁说来不及:凭你的舞蹈天赋,姊姊相信你绝对会成为银河系中最出色的芭蕾女伶的。”
“我不要成为银河系最出色的芭蕾女伶。”殷无忧眼中含着泪,唇边却勇敢地微笑着,“我只要姊姊活得开心。”
“无忧——”殷忘尘激动地将妹妹揽进怀里。姊妹俩抱在一起,互相感觉着对方的心跳。
良久,殷无忧才又开了口,“怎么样?姊姊,”她柔柔地间道,“我们搬出来吧!”
“嗯。”殷忘尘点点头,“我们搬出来。”
“真的?”殷无忧眼眸发亮,兴奋地说道,“我马上去找工作。”
殷忘尘摇摇头,“我来工作就好,你只要负责认真念书。”她轻柔地抚着妹妹莹润的脸颊,坚定地许诺,“姊姊保证一定让你衣食无缺,而且一定会送你到最好的舞蹈学院去学舞,你相信我,我一定做得到的。”
“这样姊姊会太累了。我不要姊姊为了我如此费心。”
“我当然要为你费心。”殷忘尘唇边勾起一抹甜美的微笑。“因为你是我最亲最爱,世上唯一的好妹妹啊!”
三天后,当殷忘尘正整理着妹妹为她带来的行李时,伊恩也如这几天一般准时在中午时分出现。他惊讶地看着殷忘尘的动作。“你要出院了吗?姑娘。”
“嗯。”为了自己和妹妹将来的生活,殷忘尘决定尽早出院找工作。
她在病房提供的电子报纸上,发现了一个高级俱乐部征求钢琴演奏者的消息,决定去碰碰运气。从四岁到十二岁,她学了八年的钢琴。虽然已经有将近六年的时间,她只有在少数时候才会去碰触琴键,技巧因疏于练习已退步许多,但她仍决定去应征,因为这是她唯一会的技能。或许这也是她能让无忧衣食无缺、上舞蹈学院的唯一机会。
她转过身子,紫灰色的双眸静静地凝视着伊恩,“谢谢你这几天的照顾。”
“道什么谢啊?”伊恩在她漂亮的眼眸注视下有些不自在。她看人的眼种令他不自觉地紧张。“我只是来看看你而已,也没做什么特别的事。”
“关于我这次住院的费用”
“别担心,”伊恩挥挥手,打断她的话。“我家少爷会付的。”
殷忘尘沉默了一会儿,“替我谢谢他。”
自从她那一天醒来后,那个黑眸男子就未再出现在她的跟前。她曾多次追问伊恩他的身分,伊恩却坚不透露。
“他很怪的,不喜欢跟人相处。”这是伊恩的理由。
殷忘尘猜他家少爷一定对他下周特别命令了,所以他才会守口如瓶。
“我走了。”她提起行李,对他微微一笑。
“姑娘——”还想劝阻她的并恩在见到她坚定的眼神后便缩住了口。其实这位小泵娘和韩荫有许多相似之处啊!伊恩在心中感叹着同样的寡言、同样的不许别人碰触自己的内心,也同样的自傲。
“你现在要去哪里呢?”他知道她和她妹妹因为某种原因决定搬出来住,可是他实在担心这对姊妹花是否有自行谋生的能力。
“去应征一份工作。”殷忘尘简洁地说。
“在哪里?”
“芙洛莲思女爵的俱乐部。”
“芙洛莲思?”伊恩微微一惊,那是上流社会最高级的俱乐部呢!在那里这个小泵娘能做些什么?
她没有回答,只是再次深深地着他一眼,“谢谢。”她朝他微微鞠个躬,然后便转身出了病房。
伊恩怔怔地凝望着她纤细的背影,直到数分钟之后,一个平稳的男声唤回他游走的思绪。
“她出院了?”
伊恩看着自奥斯丁行星回来的韩荫,他俊期的双眉微微蹙着,深邃的黑眸闪着异样的神采。
“嗯。她说要去应征一份工作。”
“什么工作?”韩荫看来有些意外,他不晓得这样年纪轻轻的女孩会需要工作。
“我不知道。”伊恩耸耸肩,“她只说要去“芙洛莲思”。”
韩荫没冉表示什么,只是若有所思地微微领首。
银河历四二四年。
奥林帕斯行星,黑帝斯城。
芙洛莲思俱乐部。
只要是黑帝斯城,不,整个奥林帕斯行星的居民都必定曾耳闻过“芙洛莲思”。这家高级俱乐部的盛名在帝国仅次于位于首都的“六月息”。
如果说“六月息”是政治家与贵族们最爱流连的场所,那么“芙洛莲思”就是风雅人士及艺术家的集散地。
最为人津津乐道的一点就是:这两家俱乐部主人都是女性,分别是芙洛莲思女爵与黎贝嘉夫人,她们都是才貌双全,令上流杜会众男子风靡颠倒不已的杰出女性。
尤其是芙洛莲思女爵,在十五年前继承家族爵位的她,据说曾有过上打的男人成为她的入幕之宾,至于拜倒在她裙下的不二之臣,当然更是不可胜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