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谁呀,大白天的,发什么疯了?”
在“巍峨山”山顶上巡逻的几名大汉,面色诧异的仰望着天空。
阳光灿烂的蓝天竟飘浮着无数盏巨大的“孔明灯”,灯上系有五色彩带,鲜艳夺目;更令人注目的是最接近他们的那盏“孔明灯”底部的圆桶内,有一道模糊的人影。
几名大汉急匆匆的跑向屹立在山顶尽头的竹屋,恭恭敬敬的站在屋外,齐声禀告──
“大王,有可疑人物出现,您快出来瞧瞧。”
“大王,有人放了好多孔明灯,不知搞什么名堂?”
竹屋内隐约散发出一阵阵朦胧的烟雾,透过竹墙的缝隙,可见里面水气弥漫。
此刻,这座山的山大王正全身赤果,沐浴在宽大的水池内,享受温水浸泡的舒适感。
“孔明灯?”听了手下们的禀告,他微微挑起眉,回想起他认识的人当中,有一名亲戚确实喜欢出门带着孔明灯游荡。
那人是他同父异母的大哥……
是大哥来找他了?
“假如来人是一位与我年纪相近、容貌相似的男人,就请他进来。”
手下们得到大王的回复,却各个面有异色。
“大王,您没说错吧?请他进去?”
“大王,您好像在洗澡,能见人吗?”
“没事。”泡在水池里的人丝毫没有起身的打算。“八成是我多年未见的哥哥来找我。”
他期盼的声音慢慢飘出屋外,令外头的手下们感觉到他的愉悦之情。
没人知道这些年来他有多么期望能与兄长再相会,那人离家出走后,不曾传回一点消息。
“总算来找我了,哥……”他唇角带笑,清澈的目光穿越满屋的氤氲水雾,定在紧闭的门口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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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我这样子够不够威风闪闪、瑞气千条?”戴小奴置身在高空中最大的孔明灯内,一边满意的笑,一边得意的问着被她抓来的女大夫。
“我再提醒你一次,快放我走,不然我们独孤家大大小小都会追杀你到你断气为止。”独孤倩绷着俏脸,打断戴小奴清脆的笑声。
“我已经声明过了,等你帮我救回我家老大的命,我立刻让你走。”戴小奴撇了撇嘴,扫兴的回道:“你以为我没事喜欢抓你来养吗?”
两人所在的“孔明灯”底部是一个能负载三、四人的宽敞圆桶,桶只有三尺高,独孤倩蹲坐下来的身躯完全让圆桶覆盖住,外人根本看不到她。
在风中飘移,使得圆桶晃来荡去,极不稳定。
“你真是疯了。”独孤倩生怕掉下圆桶,即使没让戴小奴捆绑起来,她也战战兢兢的不敢乱动。
“别吵了,我抓了李咏夜后,就带你回去。”戴小奴俯望下方,观察着山顶上的情势。
“李咏夜?”独孤倩狐疑的探出眼,看了看下方的环境。“这里是巍峨山?你说的李咏夜难道是镇北王府的世子?”
在当朝,诸侯的长子被称为世子,是王侯之位的继承人;而在众多世子中,李咏夜是相当出名的一位。
他在四年前离开王府,只身来到巍峨山,扫荡了山上罪行滔天的恶霸,清除了众多恶贯满盈的贼寇,然后集结剩余人手留在山里伺候他,从此月兑离王府,不再管皇家事。
这番怪异的行径令黑白两道议论纷纷,甚为不解──好好的王府世子不留在家里享受荣华富贵,跑到山里与世隔绝是为了什么?
戴小奴听说过李咏夜一人摆平了数百名山贼的能力,但对于王侯具有的权利和地位,她了解得并不详细──
“我管他是不是王府的世子,只要能救活我家老大,就算是皇帝我也会设法抓回家!”无惧的说着,戴小奴翻身探到圆桶下,在独孤倩的惊呼声里,弄熄了放在底部支架上的灯火。
灯火一灭,载着两人的偌大灯笼开始徐徐的降落到山顶。
独孤倩局促的拍拍胸口,瞪着无畏的戴小奴,“你若是敢动李咏夜,镇北王府绝不会饶过你,届时,官府的高手倾巢而出,即便我救活你家主子,你们又能避开黑白两道的追捕吗?”
戴小奴听若罔闻,跳下圆桶,平稳落在山顶,放声大喊,“李咏夜在哪?快出来!”
她左右环顾,发现守在山顶的人全都聚集在远处一座清雅的竹屋外。
戴小奴先弹出一道气,射中独孤倩的穴道,随即越过遍地茂盛的草丛,朝着站满人的竹屋走去。
“大家看,有人过来了!”屋子前的魁梧大汉们神色戒慎,盯着步步逼近的戴小奴。
她穿着古怪,身披一件乌黑的连帽长袍,从头到脚盖得密密实实,巴掌大的脸蛋被帽子遮住了三分之一,看起来既危险又神秘。
“这家伙是男是女?”大汉们几乎看不清她的相貌,但见她身子矮小,像个半大不熟的少年,绝不会是大王的兄长!
“李咏夜呢?”戴小奴模了模下巴,打量着散发出一丝丝雾气的竹屋。
大汉们听她开口,清脆娇女敕的嗓音显然是个女孩儿,于是挡在竹屋门前,阻拦她继续靠近。
“姑娘,你不能进去,我们大王在里边──”
戴小奴一得知李咏夜的下落,不等他们说完话,立刻飞身跃上屋顶,手起手落,两颗迷烟从她手中飞出。
一颗落在屋外,混淆了几名大汉的视线;另一颗顺着掀走的瓦片掉进水雾氤氲的屋内。
“我看还有谁能阻拦我?”戴小奴屏住呼吸,志得意满的跳入迷烟扩散后,白茫茫的屋子里。
奇怪……进屋一看,戴小奴发现屋中的雾气异常浑浊,几乎不可视物。
迷烟虽会释放出烟雾,但不会如此浓重……
找不着落点,她谨慎的放下脚尖,等待落地,意外的,脚下居然触到一片柔软之物。
她忍住惊叫,只听“扑通”一声,再回神,她已被一片水吸了进去。
怎么掉到水里了?戴小奴纳闷的在水中睁开困惑的大眼,她记得自己是跳进一间竹屋,不可能出错呀!
眼前忽然有东西闪过,她集中精神,凑过去一看──
有个乍看之下令她感到极为陌生的东西出现在她的眼前!
戴小奴好奇的伸出手,戳了戳那古怪的东西,是她未见识过的“兵器”吗?
迷惘的念头刚起,强烈的好奇心让她忍不住想抓起这新鲜物瞧瞧,却在下一瞬间,她触碰那古怪东西的手指竟让不知何处冒出来的手掌给拍开了。
戴小奴惊讶的顺着那只手掌往上看,竟见到了结实的腰月复;再往上瞧是平坦的胸膛!
她立刻有了不祥的预感,继续往上看到的果然是带有男性喉结的脖子。
她吓呆了!难以置信的火速上下扫视,顺着那类似“兵器”的东西往下看,居然见到一双修长的腿。
腿?
戴小奴心跳中断,猛地想到她所见过的男女圭女圭……两腿之间,不也有这么一个类似“兵器”般的东西……
当她总算意识到眼前是一具成年男子的身躯时,冷不防的这具男性身躯竟突然下沉──
一双清澈的眼眸随之缓缓与她对视,让她陡然慌乱的目光吓得不知该往哪处瞧。
“啊──”带着恐怖的尖叫,戴小奴冲出水面,以胜过闪电的速度跳出水池,拚命擦拭着她的手指。
她看到什么了?!男人的……
她模到什么了?!男人的……那个令人羞耻的部位……
为什么她会碰到那种东西?!她快疯了!
水池内,为了闪避迷烟的李咏夜逐渐浮出水面,他静静看着待在一旁正呼天抢地哀号的闯入者。
“你竟敢让我看那种东西!”戴小奴悲愤的转头,吼道:“卑鄙!竟然对人施展如此无耻的攻击!”
她痛苦的姿态宛如一名惨遭恶徒非礼的黄花小彪女。
“你说什么傻话?世上会有攻击这样的招数吗?”再说,被非礼的人应该是他,她凭什么惨叫得这么凄厉啊?
李咏夜眉心微颦,一见她掀开湿淋淋的帽子,露出脸蛋朝他龇牙咧嘴,她出人预料的相貌瞬间使他愠火顿消,眉心渐渐的舒缓开。
戴小奴长得并不奇怪,相反的,她生得非常恬美,巴掌大的小脸蛋上镶嵌着一双眼角上翘的大眼,占了脸部三分之一的面积;而小小尖尖的鼻子下则是有着两片小小女敕女敕的唇瓣。
无论她的神情如何变化,在她的眉眼之间总是萦绕着一股自信与淘气,使她看起来像极了过年时──百姓们贴在家门上的“招财进宝”图中,那逗人喜欢的进宝女圭女圭。
况且她的身材矮小,宛如半大不小的孩子,毫无威胁性;李咏夜虽知她的来意不善,依然无法对一个看似孩童的女女圭女圭发火。
他静了片刻,最终只开口道:“姑娘,你吓到我了。”
“哼!”戴小奴闭紧双目,月兑掉潮湿的黑色长袍,凭着李咏夜身上不断坠落的水滴声辨别方位,朝他冲去。
她长袍下的黑色劲装包裹着凹凸有致的诱人身段,勾勒出不属于孩童的曼妙曲线。
李咏夜挑了挑眉,原来这个进宝女圭女圭已不是小孩子了。
咻的一声,戴小奴手指间若隐若现的暗器打向他的周身大穴。
由于两人一直都憋着气息,以防止吸入迷烟,所以多少影响到原本的功力。
她飞速扑向他,招招透露出生擒他的用意。
李咏夜因她敏捷的身手再次感到意外。“你趁我沐浴来攻击我,到底是为了什么缘故,难道你不能先表明你的来意再动手吗?”
“来意?”戴小奴始终未张开双眸,出手的一张丝制大网准确的朝着李咏夜的位置放射而去。“我要带你回家,你只能跟我走!”
她理直气壮的态度,搭配上那张充满喜气的脸蛋,恰似过年来要压岁钱的孩子般教人难以拒绝。
李咏夜一时竟不知自己该生气还是该发笑?
自从他定居在巍峨山上,诸如此类的事件也曾发生过几回,不过这么大胆的人儿,他还是头一次见到。“你也是贪图我的美色,来找我逼婚的?”说出“美色”二字的李咏夜,斯文俊秀的脸上闪过一丝自嘲。
这些年来,确实有不少江湖女子仗着武艺高强,找上他“商量”婚姻大事,然而那些女子看重的,大多是镇北王府“世子妃”的头衔。
“你别想太多,你只是药材而已!”戴小奴几次扑空,失手让他潜入水池内。
她怕张开眼会先看到他一丝不挂的,为此,始终紧闭着双眼。“你快穿衣裳,不准躲到水里!出来!”
李咏夜闻言,无声的穿出水池,运功蒸散了浑身的水气,使她失去了判断出他行踪的依据。
这个女娃到底要带他去做啥?
他心怀疑虑,不出半点声响,悄然移到她身后──
制伏她的机会,出现了。
可她紧张防备,死不肯睁开双眼,一副害怕看到“脏东西”的模样,使他觉得很有趣,忍不住笔意凑近她的耳旁,吹出一口热气,刺激得她张牙舞爪、左右闪避。
“有本事你穿好衣裳,我们光明正大的对决!”戴小奴无法分辨李咏夜的位置,不禁有点心急。
“你爹娘没教育过你,姑娘家这么野蛮,会没人要的?”李咏夜轻松的躲过她的盲目攻击,却在话音落下的瞬间,被加快速度的她打乱了手脚。
“你说对了,我就是没爹没娘!”戴小奴打开巨大的网,快速覆向他的身体,赶在他月兑身前扑到他身上,把他压倒在地,直到她将网线抽紧了才松手。
李咏夜没料到她的动作会突然变快,一时不备,落入她牢固的丝网中,遭到了束缚。
戴小奴得手后,一边大笑,一边拉过黑色长袍,包住他的身子,接着她欢喜的张开久不见光的大眼。“哈哈哈,让我抓到了吧!”
“你就这么渴望得到我?”李咏夜被她欢喜雀跃的神色打乱了心绪。
戴小奴急忙辩解,“才不是!”
“罢了。”他慈悲为怀道:“先让我穿衣裳,我自己跟你走一趟,不必劳烦你绑着我。”反正他成天在山里无所事事,陪她玩玩又何妨?
“放开你,你不逃跑,还会主动跟我走?你当我傻了,我有这么好骗吗?”戴小奴蹲在他身边,月兑下腰带,绕过他身上的长袍,绑紧了,遮蔽住他的重点部位,避免走光。
“你……”李咏夜正欲发言。
戴小奴没给他机会,飞快的封住他的哑穴,拉着网线踢门而出。
“哈哈哈!”面向倒在屋外的一群大汉,她对迷烟的效果感到满意极了,大笑三声。“果然我一出手,万夫难挡,天下无敌!”
自满完毕,为了防止意外,她把几名大汉拖进竹屋内,再把屋门反扣起来。“这样他们就算醒了也出不了门去追我,哈哈。”她真是聪明伶俐。
“你忘了封我的全身穴道。”被人拖着走的李咏夜动手解开哑穴,看来,这女娃很容易得意忘形。
“咦?”戴小奴的注意力忽然被前方的景况给吸引去,李咏夜的提醒,她充耳不觉,兀自拉着他跑向停在山顶的孔明灯。
李咏夜顺着她迈去的方向一看,见到山寨的孩子们全跑上来,正围着稀奇少有的孔明灯打转。
他立即拉扯着包覆全身的网,担心戴小奴会出手伤害孩子们,然而动用十成内力,牢不可破的丝网仍然分毫不损。
“你们在做啥?”戴小奴把李咏夜塞到一边茂盛的草丛里,挡在身后,兀自盯着在孔明灯内爬进爬出的几个孩子。
“姊姊,你是谁呀?”孩子们乖巧的站到庞大的孔明灯旁,望着戴小奴,又看看灯桶内的独孤倩,好奇道:“从没见过你们。”
戴小奴咳了一声,轻踢一脚,将李咏夜踢到草丛更深处;而他也不愿被旁人观赏到他如此狼狈的样子,很自觉的效仿石头般沉默着。
“你们,离开这儿。”戴小奴摆出威严的姿势,双手叉腰命令。
可惜她充满喜气的长相完全震慑不住活泼的孩子,反而令他们跃跃欲试的发出示好声──
“姊姊,你好漂亮。”
“姊姊看起来好厉害呀!”
“天上有好多灯,都是姊姊的吗?”
一波波的迷汤灌下来,戴小奴立刻觉得心花怒放,还有问必答。
“姊姊,你的灯能不能借我们玩一玩?”
“姊姊,帮忙找一只干净的给我玩嘛~~”
当孩子们用哀求的口吻继续示好,已被巴结得眉飞色舞的戴小奴当下毫不犹豫把头点了下去。“哈哈,没问题、没问题,我这么漂亮厉害的人怎能令你们失望呢?”
李咏夜一听,放弃了挣扎的念头,低声提醒戴小奴,“你能不能快点带我离开?”
“急什么?真奇怪,没见过你这么渴望让人抓的家伙!”戴小奴回头瞪着草堆里的人,赫然发觉他居然能说话,纳闷道:“我不是封了你的哑穴?”
“早解开了。”傻瓜。
戴小奴谨慎的将他全身所有穴道都封住后,再跑上前引开孩子们,打下天上一盏灯,让孩子们能爬上去玩,又仔细交代他们如何操纵。
这丫头是不是忘了自己是在谁的地盘上冒险,居然把他撇在一旁?
李咏夜提起体内真气,冲破被封住的穴道。
留在原地承受被冷风吹袭、被草叶扫刮,他有点不能接受自己落入这个丢三落四的迷糊女娃手中的丢脸事实。
“哈哈。”戴小奴送走了孩子们,马上赶回来,揪出李咏夜,带他坐上她的孔明灯。“他们告诉我他们是来找寨主玩的,如今都被我骗走了,我很厉害吧?”
这种事有必要向他炫耀吗?“我看你和他们玩得挺起劲的,原来你不是他们遗失多年的亲戚?”
讽刺的话月兑口而出,李咏夜料不到戴小奴竟煞有介事的叫了一声,附和起他的话──
“你倒提醒了我,世事难料,我一见他们就觉得窝心,说不定他们真与我有着密切的关联?”她开始考虑自己要不要再找回那帮孩子去滴血认亲。
“……”李咏夜无语,转眼看了看,除他和戴小奴以外,另有一名女子杵在旁边不动,疑似受害者。
“你们小心一点,注意方向。”戴小奴的心思又绕到那群孩子,朝着他们认真比画、慎重叮咛。
“你能不能快点带我走?”李咏夜忍不住再次催促,他不禁要怀疑起这女娃根本不是来抓他,而是来陪孩子玩耍的。
“等他们飞远一点。”戴小奴瞥他一眼,斜飞的眼角流露出对他的不满,“万一他们不慎瞧见你光溜溜的模样,会影响到他们的身心健康;不过像你这么急着被抓的人也真少见,你是不是有啥奇怪的嗜好?”
李咏夜沉默了,低头看着身上被潮湿黑袍紧密包围住他的腰月复及重点部位,忍不住暗自感慨自己竟沦落成有特殊嗜好的怪人。
“咦?”戴小奴后知后觉的追究道:“为什么你又能说话?”
李咏夜和无法动弹的独孤倩两人不约而同的闭了闭眼,心里不约而同的想着……这女娃真的有点迟钝。
“你不拿件干净的衣裳给我穿,我当然得自己冲破穴道,用内力来温暖自身,难不成你以为我这个山寨头子连自行解开穴道的本领都没有?”
戴小奴听着他平静的语调,困惑的端详这个受到绑架却毫不慌乱,甚至无动于衷的男人。
他大概有二十出头的年纪,眉目如画、肌肤白皙,像是生长在江南水乡的俊秀书生,外表斯文、神态温和。
最重要的是,这个李咏夜长得和她家老大很相似,但却少了老大的阴沉冷酷,多了一些年轻朝气。
“那我不是白白浪费力气点你的穴吗?既然你能够轻易解穴,怎么不提前告诉我一声?点穴也是要花力气的耶!山寨头子,不要以为我看起来健壮威武,就以为我的力量是用不完的,麻烦你以后自觉的配合一点!”
“……姑娘,我没听错的话,你这是在劝告我这个遭到‘劫持’的受害者要自觉的配合你?”
戴小奴理所当然的点头,愈来愈觉得李咏夜逐渐阴郁的面容,实在像极了她家老大!
“盯着我看什么?”李咏夜回视着目不转睛的戴小奴,发现她眼里汇聚了疑惑之光,他讽刺道:“别跟我说,你突然发现你捉错人了。”
他脸上的嘲弄神色令她有点气恼。“我是不会再犯那样的错误了!”
“原来她真的曾经抓错过人?”李咏夜不由得转视向沉默至今的独孤倩求证。
无法开口的独孤倩翻了一次白眼,表示他的猜测准确无误。
“你们是我抓来的,不许轻视我!”戴小奴闷闷不乐的撇了一下嘴角,懒得再对付李咏夜。
她转身一掌将载着他们的孔明灯推出山顶,紧接着跳进灯桶,迅速升起火,借助烟火的热力使灯逐渐上升飘浮。
李咏夜观察着她流畅的举动,好奇的询问:“你和十大通缉罪犯中,排名第六的商匀烟有关系?”
“哈,你也认识我家老大?”戴小奴也好奇的望向他,没察觉灯笼并未顺利的升空。
李咏夜忍住苦笑,他果然没猜错,来找他的真的是他的异母兄长,只是对方并未亲自出马,反而派了个无知、迷糊的手下。
这时无法说话的独孤倩,努力朝着戴小奴挤眉弄眼。
戴小奴靠过去解开独孤倩的穴道:“干啥?你的颜面抽筋?”
独孤倩瞪她一眼,手指向顶部用来飘浮的牛皮灯笼。“赶紧停下,方才那儿被孩子们弄破了!”
“啥?”戴小奴急忙上下观望,总算发觉到负载三人的孔明灯停止上升,开始下降。“我选的牛皮没这么轻易弄破呀!”
可偏偏被她看到灯笼上果然出现了几个不明显的破洞,害得灯笼徐徐的飘落到山下密密麻麻的林子。
独孤倩慌张的探头,打量着下方,“那些孩子粗野得很,只是会在你的面前装乖;你也真笨,还以为人家是天真无邪!”
“不许说我笨!”戴小奴左右环顾,已看不见那群安全远去的孩子们,只能向独孤倩抱怨,“你怎么不早说?”
“谁教你封我穴道!”
空中忽然吹来一阵疾风,把失去飘浮效用的孔明灯摆荡得起伏不定。
李咏夜观察周围的环境,感觉有点不妙。“我们被吹到树林的反方向去了,附近没有任何落脚之处,假如遽然失衡,翻桶落地,我们不摔死也会摔残。”话虽险峻,但他的口气依然平稳。
戴小奴那张喜气洋洋的脸蛋,霎时变得一片灰暗。
当前承载他们的灯桶,离地面仍有数十丈的差距。
“大家别动,此时风势不大,灯笼也没全破,我们等它慢慢降落。”戴小奴僵在桶内,生怕一动失去平衡,使得灯桶翻落。
“山壁……”独孤倩发出刺耳的抽气声,示意他们看向不远处,“我们似乎快要飘到山壁上了。”
只见他们的灯桶顺着风势,缓缓飘向左边那平坦、坚硬、宏大的巍峨山半山岩壁!
李咏夜见状,不忧反笑,“此刻若风势稍微加快、加强,我们恐怕会一撞就撞坏灯桶,顺着那片无可攀登的岩壁摔下山,那么一来,大概要摔得支离破碎,能让人找齐骨头都不容易。”
他语音一落,上天仿佛是要实现他的想法一般,风势骤然的变快、变强,使得本来还算平缓的灯桶有如遇到一股大浪的推送,飞速撞向山壁!
“你在幸灾乐祸什么?”戴小奴气急败坏的跳出灯桶。
李咏夜一挑眉,以为她打算牺牲他们,自己设法保命,不料戴小奴又给了他一次意外。
“你们两人站在左右两边保持平衡!”她果断的以蜘蛛竖立的姿态,趴在灯桶外,代替灯桶承受了撞上山壁的冲击,又使力抱着灯桶在半空中左右挪动,远离山壁。
灯桶上的两人看得瞠目结舌,如此具有牺牲奉献精神的绑匪,他们此生还是第一次见到。
“了不起,尽避姿势难看了点。”李咏夜由衷鼓掌,表示佩服。
“闭嘴!”忙得满头大汗的戴小奴不领情的喝令,“不可以动,更不能说话让我分心!”
“瞧你这么费劲,很辛苦的,需要帮忙就说一声,我不是个吝啬之人。”
“别逗她了!”独孤倩出声制止李咏夜。“我们仍在半空,等安全落地了你再玩!”
李咏夜轻飘飘的笑了笑,即使他全身只有腰及腿部围着一条潮湿的黑袍,神色却仍然沉稳安逸,令人看了也不觉得他有丝毫的狼狈失态。
他不乐观的回答独孤倩,“这女娃的武功虽好,脑子似乎不太灵光,依靠她安全落地,恐怕很难。”
“你说我脑子不好?”戴小奴闻言,像是受了刺激,当下忘记一切的朝他扑过去,企图与他再战一场,用武力来证明她的聪明才智。
“别过来,会翻桶啊!”独孤倩骇然大叫。
戴小奴清醒过来,忙不迭调头,然而没等她抱住桶边,被她扑倒的李咏夜已使得灯桶倾斜──
于是失去均衡的孔明灯,牵一发而动全身,彻底的从李咏夜的位置快速掉向下方满是野草的山地上。
危急之时,戴小奴回忆起她家老大的交代──必须将李咏夜完好无损的带回去,老大才能得救!
她顾不得思索,奋力绕到坠向地面的灯桶,张开双手,把差点儿跌出桶外的李咏夜推回去;接着抱住桶边,在李咏夜惊异的目光下,英勇的充当垫背,率先承受落地的撞击!
“噗──”摔下的瞬间,一大口鲜血从戴小奴的小嘴里喷出来。
连续跌到她身上的李咏夜和独孤倩被她喷得满脸鲜红,他们飞快的从她身上跳开,帮她搬走压住她的巨大孔明灯。
“居然还活着?”独孤倩本着大夫的习惯,立即检查戴小奴的伤势。
“我不能动了。”戴小奴大眼圆睁,连连抽气,疼痛欲死,但未昏迷。
“她没事吧?”李咏夜站在戴小奴身边,开始同情起这个伤势惨重的绑匪。
独孤倩正要回答,戴小奴已中气十足的吼出声──
“你们别看了,快抱我起来,不可以偷跑,我还要带你们回家!”
两人默然,面面相觑,回想起戴小奴绑架他们的经过,以及她负伤倒地的过程,不约而同的笑出声来。
“既然有力气吼叫,大概死不了。”独孤倩耸了耸肩。
李咏夜除了笑,无法说别的话。
刺耳的笑声令受伤的戴小奴感到羞辱,眼角上翘的大眼瞪得又圆又亮,血红的唇角不断往下弯,恰似一个委屈的孩子,满是不甘愿──
“不准笑,快带我走呀!”
“呀”的回声逐渐散开,布满整座巍峨山,久久未停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