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晚上让他多喝水、多休息,我开的药方里有含退烧药,如果服药两个小时后还高烧不退,就让他再吃一包红包,今天晚上会反复发烧,体温都会烧到三十八、九度,妳要特别注意。”医生将药包交给全兰黛,然后将看诊的用具逐一收进黑色的医师包中,一边仔细叮嘱一边往门口走去。
“是,我会注意的。”她不停的点着头。
“千万别让他的病情转为急性肺炎,否则到时候妳只好请救护车来载他去医院,像他这样高大的男人我只是扛了两层楼就手脚发抖了,如果要扛到医院,恐怕我的小命会不保。”医生打趣着。
“是,我知道了。”她红着脸,生平第一次到诊所请来医生到家里看诊,而且还让身材不甚魁梧的医生替她将赛尔凯克背回家里,这种情况实在是很尴尬。“谢谢你,医生。”
“如果再有下一次,我的诊金可要加倍!”
“是。”全兰黛苦笑着送走医生,然后阖上门。
她走回床畔看着她雪白的大床上躺着一脸潮红的男人,她叹了口气,喃喃着,“怎么会这样……”
她转身走到门旁窄小的厨房里,取了一只玻璃杯,让热水器的自动给水功能替她注入热水,趁着空档,她绕到浴室拿了条毛巾再折回,将毛巾浸湿后连同玻璃杯一起拿回床旁。
她弯身拨开他的刘海,将毛巾折成长条形搁在他宽阔的额头,然后扳开他的嘴,将药丸全数塞到他的舌下。
主要的工作完成之后,紧接着她从衣柜里拿了简单的换洗衣物,进到浴室以最快的速度将自己全身洗净,最后带了条干净的白色浴巾再次回到床前,坐到赛尔凯克的身旁。
“呼!”她探着他的颊温,开始发汗的情况让她总算松了口气。
看着他的睡容,无意识的打量着他的面貌,无瑕的俊容让她忘神,尽避他在外面活动了两天一夜,他身上还是散发着一股说不出是什么味道的好闻味道。
“人英俊,味道也好闻,个性温柔体贴又善良,你会不会太完美啦?唔……身体差了点,才去一趟育幼院就让你染上感冒,这大概是唯一缺点──呵──”她打了个呵欠。
沐浴后的舒适与温暖感引来了她的疲倦,她将枕头立在床头,然后坐靠着枕头,索性闭起眼睛好养足精神,接下来的下半夜还有得她紧张呢!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不知何时,她从坐姿改成了躺卧,甚至还拉来了棉被,舒服的窝进被褥内,享受着棉被柔软的触感。
“唔……”她发出舒服的呓语,本能的在床上伸展着四肢与身体。
猛地,她睁大了双眼,前一刻的舒服让她惊醒,她赶忙察看赛尔凯克的情况。
他额上的毛巾早就掉落到枕头上,浸湿了枕巾,他的脸泛着红,杂乱的呼吸声带动着胸膛大力起伏。
她急急趋身探着他的额温,烫人的高温骇去了她全部的睡意,她像着了火般捉来药,喂进他的舌下,然后又冲进厨房端了盆水回来,一遍又一遍替他擦拭全身,直到药效开始发挥作用,他的体温随着身上的盗汗开始降温后她才敢停下。
他的汗像是淋了雨般浸湿了他的发,浸染了他身上的衣物,她换了条干爽的毛巾,再次擦拭的工作,仔细的从头一路擦到了身上。
“咦?”赛尔凯克身上细密的体毛引起了她的注意。
全兰黛凑近打量着他本来光滑的蜜色肌肤上突然长出的体毛,体毛色泽光亮,密密麻麻的长满了全身,甚至还有蔓生到脸上的趋势。
“怎么回事?”她挑高眉,前所未见的景象让她咋舌。
“不会吧?”她揉着眼,发现白色的细毛竟然开始增长。
“要命!不会是什么退烧药的副作用吧?”体毛已经蔓延到他的脸上。
“怎么会这样?!”她急急忙忙冲到浴室拿出她刮体毛用的刮胡刀,紧张又心慌的叨念着,“这么多毛,赛尔凯克醒来一定会吓死!好好的一个大帅哥竟然变成一只大毛怪,叫他拿什么脸去见人?妈呀!又更长了?!”
烧退了,全身却开始长起毛来?!她是有听过有人对某些药物会过敏、产生副作用啦!但是──“长毛”也是副作用吗?!
她取来剪刀,在不惊动他的情况下将他身上的衣服除去──包括长裤还有──底裤。
然后涨红了脸,将他全身上下通体刮了一遍。
“对不起啊!总比一身毛好吧?我也很尴尬、我也很不想看,虽然是头一次看到男人光着身体的模样,不过也和院里的小男生没什么不同,只是放大很多倍而已,所以你不要尴尬、我也不要尴尬,大家都不要尴尬。”她胡乱的念着。
疲惫、紧张、惊恐、忙乱让全兰黛完全不晓得自己在说些什么,脑子里现在只剩下两个念头──不要再发烧、不要再长毛。
一整个晚上她就在喂药、擦拭、除毛的反复轮回里度过。
直到黑夜开始露出白光,她在不自觉的情况下昏睡过去,一只手不放心的放在他的额上掌握着他的体温变化,另一只手则拿着刮胡刀,刀上还残留着白色的细毛。
“巴斯特神,请您原谅我们……”床上昏迷一夜的赛尔凯克嘴里喃喃说着梦话。
眼皮好重……
沉重的眼皮让他睁不开眼。
连日来,他昏昏沉沉的醒了又睡、睡了又醒,他不晓得自己身处何处,只是在短暂清醒的片刻,有时会听到清唱“Shalalala……Iloveyou……”的歌声在室内回荡,有时安静无声,取而代之的是空气中飘散的食物香气,有时是朗诵声,声音清澈中带着温柔……
他知道有人一直在身旁照料着他,他在黑暗中一直能感觉到一双温柔的手在他身上游移,双手的主人像是和他心有灵犀般,一一替他解除身上的不舒服;他觉得热,双手的主人就会替他用湿毛巾擦拭全身,他觉得冷,双手的主人就会替他盖上被子,他觉得全身闷湿难耐,双手的主人就会替他换了一身干爽洁净的衣服……
沉重的眼皮让他无法看到双手的主人,但他下意识的将她和在屋内唱歌、朗读的女声重迭在一块儿,他想看看是谁细心照料着他,他想!
他困难的抬着眼皮,连续的尝试加上心底的渴望让他的努力有了成果,他猛然的睁开眼睛。
“赫!”全兰黛被他突然的睁眼给吓了好大一跳。
室内的光线让习惯了黑暗的赛尔凯克本能的闭上眼睛,等慢慢适应了光源,他才再一次缓缓睁开眼。
“你醒了?”她探试性的在他眼前挥动着手,有太多次他的眼睛睁开、人却没有醒来的经验,所以她这次也不以为他是清醒着的。
他在舞动的手的缝隙中依稀看到双手主人的长相,那是张巴掌大的瓜子脸,脸上一双凤眼因为灵活的黑眼珠而显得精神奕奕,小巧的鼻子、丰润的粉红色嘴唇、白皙的肤色……这样的五官搭配让他隐约觉得熟悉,彷佛似曾相识。
“全兰黛?”他不确定的开口,记忆中的全兰黛比起她一张素净的脸似乎更亮眼,是因为双眼皮的关系吗?
“你真的醒了?太好了!”虽然他本来该是磁性的嗓音变得粗哑,但还是让她清楚的听到他的声音,她又高兴又放心的击掌叫好。
赛尔凯克看着她清丽的脸庞因为欢喜而染上色彩,他的心猛地一撞,加速流动的血液让他口干舌燥。
“水……”
“你想喝水是吗?你等等。”她转身往厨房快速走去。
在她拿水的同时,他也快速的巡视了一遍他待的地方。
简洁的长方形空间,中间一张双人床,床的右侧摆了一座漆白的化妆台,左侧是一个木制衣橱,对面用砖块架高搭了块木板,成了一个简易的电视柜,柜上放着电视,柜下空间则充当书架,摆放着杂志和纸盒,一旁的小小落地窗外是个小四方阳台,在白色、鹅黄色、绿色三块薄纱连接而成的窗帘下,隐约的看到阳台上放置着洗衣机和衣服,以及一丛盛开紫色花朵的水生盆栽。
没有华丽的装潢,白色的墙面搭配简易的家具,让人舒服自在。
“我煮了锅鱼汤,你要不要喝?”她的声音在连接着门口的走道处传出。
“好。”
他刚回答,她就端了一只大碗和一杯水走进他的视线。
“水和汤,你想先喝哪一种?”她带着微笑走到他的面前。
赛尔凯克接过水浅尝一口,干渴的口腔在湿甜的水进到咽喉的剎那,如获甘霖般让他饥渴的将杯中的水一饮而尽。
“还要吗?”她接过他手中的空杯。
“我先喝汤。”
全兰黛点点头,递过汤碗。
他舀着鲜美的鱼汤,汤内生姜的辛辣味让他精神提振。
“妳不是双眼皮吗?”他喝着汤,找着话题。
“呃?”他的问题让她记起她未化妆的容颜,急急伸手捂着脸。“你别看!”
“怎么了?”她剧烈的反应让他挑眉。
“我没化妆啦!”
他望见被双手捂住的巴掌脸下蔓延着红色,一路红到耳根,莫名的笑意打从心底油然而生,牵动起嘴角高扬。
“你别看!”全兰黛警告着,然后闪缩到一旁的化妆台前,以着最快的速度将基本妆化到脸上。
妈呀!她本来还有一眼能看的双眼皮也因为连日的睡眠不足消失殆尽,她这副丑模样怎么能让他看见啦!她瞪着镜子里的自己,心底最后一丝丝或许可以见人的地方的期望彻底瓦解,忍不住在心底哀鸣。
赛尔凯克侧着头,默默看着她将瓶瓶罐罐内的液体涂抹到脸上,当他看到她的眼皮在涂抹上透明液体之后接着向上一推,单凤眼立刻变成双眼皮时,忍不住发出惊叹声,“那是什么东西?!为什么可以让妳的眼皮变成双眼皮?!”
“强力胶水吧!”明眸大眼一出现,她的自信心总算稍稍回笼,敢转头见人了。“你没看过?这是很平常的东西,所有单眼皮想要变成双眼皮的人都买过,模特儿里总有单眼皮的吧?”
“我没注意。”他倾着身,想就近研究个仔细。
“你小心!”见他上半身悬空在床外,她急急凑近扶着他,“你知不知道你在生病啊?你现在很有力气吗?我可先跟你声明厚!我没有力气搬你上床,你真的掉下来就只好躺在地板上休养了。”
“真神奇,完全看不出来胶的痕迹耶!”赛尔凯克趁势将全兰黛拉靠近自己,眼对眼、鼻对鼻的几乎要贴上她的脸了。
轰!她的脸迅速窜红,他认真的表情以及吹拂到她脸上的气息都让她羞窘。
“唔……妳的鼻子真的有一点点朝天鼻呢!嘴唇这么近看就真的有点像橡皮糖──”
他接下来的话让她的脸一会儿红、一会儿青,红的是脸上缺点全让他瞧个仔细了,青的是他竟然也认同她心底对自己五官的缺憾。
“你在说什么!”她用力的将他推回床上,语气里浓浓的怒意就像蜂蜜般浓稠。
自己觉得丑是一回事,被别人觉得丑又是一回事,尤其对象还是个无敌霹雳大帅哥!
“妳不是曾经跟我说过妳的鼻子有一点点朝天鼻、嘴唇太丰厚?”
那是初次见面在小鲍园里的对话内容。
“你──你记得?你记得我?记得我说过的话?你不是不记得……”
“我有灵敏的嗅觉,它唤醒了我的记忆。”赛尔凯克指着自己的鼻子,“拍了一天的照片,我也闻了妳一天香甜的女乃油味,再差的记忆也会被唤醒。”
“你怎么不告诉我?”
“那妳怎么不告诉我我们曾经见过面?”
“那次我们不算认识,我觉得没有必要……”全兰黛支吾着,正常人都不会大肆宣传认识仅有过一面之缘、说过几句话的人吧?
“我的答案跟妳一样,觉得没有必要。”
“嗯,没错。”他的答案很正常,对一个不愿意承认见过面的陌生人而言,若换成是她,她也不会告诉对方其实自己认出他来了,他的行为很合情合理,她很赞同,但是心底却有股说不出来的感觉惹得她情绪低落。
她不想再和他对谈,默默的收回杯子以及汤匙和汤碗,然后准备走到厨房。
“妳生气了?”他拉住她的手腕。
“生气?我为什么要生气?”
“我不知道。”赛尔凯克耸着肩,他只是能感觉到她的不快。
敝异的是,她的不快让他觉得浑身不对劲,相较之下他比较喜欢看到她的笑颜。
“我、没、有、生、气。”全兰黛一字一句的告诉他,“所以请你放开我。”
“妳在生气。”
“我没有!也没有必要生气。”他肯定的语气让她胸闷的情绪高涨,“就像你说的,没有必要!我们只是陌生人,有过一面之缘、你收了我一盒蛋糕、我们拍了一天的照片、然后参观过『下一次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才会再去』的育幼院、你病倒了,我尽地主之便的照顾了你几天,就这样子而已,所以我们都没有必要对任何事情生气!”
她挣开他的手,迅速的将手中的杯碗放到厨房的流理台,然后匆匆的丢下话,“我要去蛋糕店,你自己一个人好好休息。”
“砰!”门被用力的甩上。
赛尔凯克瞇着眼,在浑沌的脑袋里咀嚼着她的话,沉重的眼皮阻碍了他的思考,只知道她口中的“陌生人”三个字,他实在是很不喜欢。
陌生人?真刺耳啊!
“赫!”全兰黛才吃力地推开家门,就被正对大门的厨房里的高大人影给吓了一大跳。
黑暗的狭长厨房只靠着抽油烟机的小灯绽放昏黄微弱的光芒。赛尔凯克全身光果,只在腰际围绑着一条白色的长方毛巾,毛巾之小,仅够勉强遮去他的臀部位置,遮蔽功能不大,美观效果更胜之。
“妳回来啦?”俯在瓦斯炉前,拿着汤杓的赛尔凯克暂停动作,微侧着脸,朝她微笑。
“怎么穿成这样?”她蹙起眉,可没忘记他才刚大病初愈。
他悬在空中的手引起她的注意,她又补问了句,“你在做什么?”
“我刚洗完澡。”他简短地回答她的问题,似乎很习惯在人前,表情仍维持一贯的优雅大方。“我找不到我的衣服,所以只好暂借毛巾一用。
“我饿了,在舀汤喝。”
她伸手在墙上模着电源,“啪答!”厨房瞬间光线大亮。
她走进厨房,先是将右手的四个购物袋塞进他空着的左手内,然后接过他手上的汤杓,在他空出的右手中再塞进她另一手拎着的五个购物袋。
“你没热汤?!”全兰黛注意到炉上的锅子并没有该有的热气腾腾。
赛尔凯克心虚的微笑,“这样也很好喝。”
“先生,这是鱼汤。”她转开瓦斯炉的开关,“汤冷了就会腥,一腥就不会很好喝。”
“妳没去蛋糕店?”他保持着笑容,看着手里份量不轻的购物袋,显然她是Shopping去了。
她低着头,手中的汤杓在锅中划着圆弧,嘴里生硬地说着,“袋子里有衣服,去换上。”
“我的?”他挑起眉,翻着袋内的衣物。
“去换上。”她催促着,语气里明显地夹着怒意。
“是。”他听话的往外走,一路上仍旧继续翻找着一只只购物袋,男生的衣服、男生的裤子……还是男生的衣服,还有鞋子……“全是我的?!”他惊讶的回头。
“妳──不是在生我的气?”他还记得她下午甩门的力道之大,怎么她可以前脚才离开家门,后脚就去替他采买一堆的衣物?
“你不想穿上衣服是吗?”全兰黛的语气现在是装满了浓浓的怒意。
赛尔凯克望着她始终埋在锅前的侧脸,意外的发现她的耳根染上了粉女敕的潮红,一直漫到脸颊再到颈部,明显地,她是恼羞成怒了。
“我这就去换上。”他举举手里的袋子,“里面也有内裤吗?”
“阳台!”她还是不转头,看着锅子边缘开始冒起小小的气泡,她觉得自己的脸也臊红得快要冒泡了。“我晒在阳台上!”
天!她到底在做什么?!她不是很气他的吗?怎么在路上看到橱窗内男模特儿的衣服似乎很适合他就买下了?而且还欲罢不能地一买再买,逛了一个下午外加一个晚上,大包小包全是她觉得穿在他身上会很好看的衣物?
不过……她的嘴角扬起浅浅的笑容,她买得实在是很过瘾,反正他的衣服被她剪破了,就当是买来赔他的好了!她将说服了自己一整个晚上的理由重新再搬出来说服自己一遍。
“妳笑什么?”赛尔凯克已经换了一身衣服重新回到厨房。
“没、有。”全兰黛结巴的道,抬起头正好对上他带笑的眼,才稍稍退去的红潮又涨了起来。
他穿了一件女乃油色的线衫搭上一条深蓝色的牛仔裤,她想到他刚刚光果的身体,利落的身体线条将简单的衣裤完美的表现到极致。
他真的是她见过的男生里最英俊的──其中一人,她想到另一位也很帅的地司忒。
“妳看傻了的表情,我要解读成我的模样好看极了!”他也不谦虚。
“真的很好看。”她点点头,比她想象中好看太多了。
“妳买了很多件,我再去换!”他兴致来了,她赞赏的眼神激起了他模特儿的本能。
“不用了。”她拉住他,发现他身上露出来的标签,“慢慢穿,我总会看得到。你靠过来一点,我帮你把标签剪掉。”
她拿出抽屉里的剪刀,踮起脚尖,帮他剪着标签。
近距离的接触让她屏息,他的身上飘着沐浴精轻爽好闻的味道儿,自己闻惯了的味道儿突然在他身上散发,她的心膨胀着。
“我不喜欢做陌生人。”赛尔凯克突然开口,“我们当朋友好吗?”
“哪、哪有人这样正经八百的开口要求做朋友的?”她剪下最后一个标签。
“我很喜欢妳,我想跟妳做朋友。”他真诚的道着,“我是认真的。”
喜……欢?全兰黛眨着眼,臊热在她胸口烧着。
兵中的泡泡声让她转移注意力,她急急取来大碗,将飘着姜味的鱼汤舀入碗内。
“好吗?”
他的追问让她尴尬,她转身将碗塞到他的怀中,“汤好了。
“逛了一整天,我累了,想睡了!”她越过他,往房内走,“今天换你打地铺,我睡床上。”
“妳还没回答我。”
他的不放弃让她弃械投降,“我、我们早就是朋友了。”
丢下话,她迅速爬上床,蒙头就睡。
“朋友。”赛尔凯克的语气里充满满意,“晚安,朋友。”
埋在棉被里的全兰黛烧红了脸,被子沾着他好闻的味道,让她鼓胀的心像加了氢气要飞起来般轻飘飘的。
窝在被子里,她辗转反侧,全身上下的每一个毛细孔彷佛能感觉到他在床旁席地而坐,他大口喝汤的声音她都清晰可闻啊!
天晓得!晚上八点她哪睡得着?她精神好得很,谁来帮她睡着?!
“妳怎么啦?”万垂青走出厨房,问着垂头丧气的全兰黛。
“没有。”她坐在玻璃冷藏柜后的包装台前,半张脸埋在交迭靠在台上的双手内,闷声的回答着。
“妳的朋友病情很严重吗?”
“没有,我只是睡不好。”她翻来覆去一整晚,耳朵不停地仔细聆听着他的动静,到后来他睡着了,她还是为了他的呼吸声辗转难眠。
“为什么睡不好?”
“不晓得,妳别再问了。”全兰黛咳声叹气着,对自己的行为也不明就里。
她的回答让万垂青的脸上浮现若有所思的表情,她坐进她在店里的专属椅子。
“妳很奇怪。”她起了个头,想要从和她的谈话中取得左证来证明她的想法是否正确。
“哪里奇怪?”
“比如妳带了个男人到院里去、比如妳带了个男人回家里去、比如妳彻夜照顾那个男人、比如妳为了那个男人怒气腾腾,甚至连一定要化的妆都没化就来店里了,比如──”她扳着手指滔滔不绝的举着例。
“停停停!妳比如来、比如去的,比如得我头昏脑胀,完全听不懂。”
“兰黛,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们俩的个性刚好相反,妳是个外热内冷的女孩子,表面上妳好像和谁都和得来、谈得来,但其实妳并不轻易让人踏进妳筑高的堡垒里。妳知道吗?这么多年来除了院里一起长大的同伴,妳从没让外人知道妳的身世,更没让人踏进妳的房里。”
“那、那是因为──”
“嘘,别急着跟我争辩,我说这些只是要妳好好想一想住在妳家里的那个男人在妳心里的意义,或许是我多虑了,也或许是妳没深思过,等妳有了答案再告诉我也不嫌迟。”
“哪有什么意义……”全兰黛否认着,不认同垂青几乎呼之欲出的暗示。
她的反常行为顶多是因为赛尔凯克太过完美英俊的容貌,世界上所有的女人对英俊的男人都不会吝啬给予“例外”,她当然也不例外。
“妳自己慢慢想。”万垂青转移话题,“我还有一个问题要跟妳谈。”
“什么?”
“关于妳签的那只合约,我想请妳去推掉它。”
“妳是说我和『床侍』的那只合约?”
万垂青点头。
“为什么?”
“他们公司需要的点心量太多,我一个人根本无力应付。”
“妳怎么知道妳无力应付?”
“妳请假的这几天他们天天都打电话来订点心,数量之大,我根本做不出来。”
“是因为器材的关系吗?”她晓得店里的中型烤炉是没有办法应付太过庞大的点心数量。“我可以去向银行贷款,多买几台大型的烘焙机器就不成问题了。”
“买来要放哪里?”万垂青望着后方厨房里只够她一个人兜转的空间,根本没有空位可以挪放新购的烘焙机器。
“我们可以缩小店面的空间,或者是向外扩展,反正这里是小巷弄底,如果房东不反对,我们可以将店面往外推出去。”
“只有我一个人手也不够。”
“我可以帮妳啊!再不够也可以请工读生。”
她蹙起眉,“兰黛,妳不愿意推掉合约吗?”
“当然不愿意!这份合约是『女乃油盒子』迈向成功的重要一大步,我怎么可能收回迈开的步伐?”全兰黛拉起她的手,“垂青,妳也不会轻言放弃的,对吗?”
万垂青看着她发亮的脸庞,不忍心泼她冷水地勉强点头。
“哼,不自量力!”一个粗犷的声音打断她的话。
“是──你?!『绿帽子』都让你拿走了,你还来做什么?!”全兰黛一看到他满头凌乱的头发和一脸的落腮胡就一肚子的火。
“妳也跟着她胡来?”渥夫沃没有看她,一双如炬火般的双眼反倒盯着万垂青看。
“我、我──”
“谁胡来?!你听到了什么、又知道了什么?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下评断?我可告诉你,『绿帽子』我们不得已卖给了你,可不代表连店也卖给你。”全兰黛挺身挡在万垂青面前,手扠着腰,盛气凌人得很。
面对她的盛怒,渥夫沃只是嗤笑以对,他的眼神没有离开万垂青,“妳同意让她继续奴役妳?”
万垂青大口呼吸,让空气掩去她心底的怯懦,抬高下巴努力地让自己正视着他如火般的目光,然后轻吐出答案,“我甘之如饴。”
“天杀的!”他咆哮的声音几乎震破了她们两个人的耳膜。
“我说会有谁有这样的破铜锣嗓子,原来是你啊!”一个慵懒低沉的声音慢条斯理地打破对峙的僵局。
“是你?!”
“是你?!”
两人的异口同声让万垂青好奇的打量着来人。
他和渥夫沃一样拥有高大挺拔的身材,前者精瘦、后者壮硕,前者俊逸、后者粗犷,他不像渥夫沃一样凶悍得令她害怕,但从他身上散发出的气质却让她不寒而栗。
“妳认识他?”
“妳认识他?”
“你干么学我说话?!”
“你干么学我说话?!”
他们两人的默契十足让万垂青忍不住微笑起来。
“请问你是谁?”她开口问道。
“地司忒。”他自我介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