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周末年,天子势弱,群雄并起,光是晋国境内就有十多个卿大夫的宗族,这十多个宗族无论在财富和势力方面都一天天的扩大,互相兼并的结果,起先是剩下韩、魏、赵、范、知、中行六大宗族,即为“六卿”。
在六卿当道的时期,晋国国君的权力已被剥夺,国内政治全由六卿主持,后来,六卿之间又开始火并,剩下韩、趟、魏、知四家。
然而“四卿”也不能相安,晋国的情势于是如周朝其他诸侯国一般,动荡不安。
“嫁到晋国君家去?”杜薇回应她父母的“告知”,最想知道一件事是,“嫁给谁?”
“君焉。”她的父亲杜坤藤说。
“那是谁?”她嘟起嘴,不怎么戚兴趣的问。
“乖女,是晋国君家的公侯呀!”杜氏笑咪咪的说:“你嫁过去,就是公侯夫人了。”
“真的吗?”一听能当夫人,杜薇一双眼睛立刻闪闪发光。“爹,娘说的是真的吗?我真的可以成为公侯夫人?”
“当然是真的。”杜坤藤呵呵笑道:“齐君亲自跟我提的亲事,还假得了吗?”
“是君王钦定的婚事?”瞬间,杜薇整张脸都跟着亮起来,“那他一定是个有钱人啰!”
齐国国君最宠信的大夫之一杜坤藤,被爱女的反应逗得乐不可支。“你看看这个孩子,要把她嫁出去了,她却只想到未来夫婿的财势,都没想到我们舍不舍得。”他跟妻子说·
“唉呀,爹,难道你希望女儿过得苦哈哈的,什么也享受不到,不会吧?”
“都怪我们把你宠坏了。”嘴上这么说,却看不出杜坤藤这位齐国大夫有任何责怪女儿的意思。
“不这么宠,能够养出天生的娇贵之气吗?”杜氏沾沾自喜、洋洋自得的说。
“夫人说得是,要不是这样,君王也不会选上我们闺女了。”
他们说得开心,站在一旁的上官采萱却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脑袋里只有一个字--累!
好累、好累,从清晨开始到现在,她工作多久了?好像一直都在忙,连饭都是站着吃的。
真的好累!
其实也不是今天才这样,从两年前被舅舅带回齐国开始,她的日子就没有轻松过。
每天总有忙不完的事,做不完的工,说她是齐国大夫杜坤藤的甥女,还不如说她是杜府内的一名仆佣,甚至是奴才。
是啊!奴才。
“我会收留你,把你带回去,但只是这样而已,你休想过贵族生活,因为你根本不配,就像你那不知羞耻的母亲一样。”杜坤藤朝一身素服的她说,毫不留情,更不顾念一旁棺木中的妹妹尸体或许还未寒。
“请不要侮辱我的母亲。”自小受的庭训让她虽不至于顶撞亲舅舅,但也无法容许自己坐视他人污蔑母亲于不顾。
不料,得到的回应竟是一记声音轻脆的耳光。
从小被父母捧在手心上的采萱完全没有挨打的经验,更何况打她的,还是除父母之外最亲的亲人。
“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也不想想自己是什么出身,我妹妹堂堂一个千金小姐,却被你父亲拐骗出府,还逃到鲁国来,继续他寒酸的教书生涯,现在可好,自己溺死不算,还没钱留给妻子、小孩;结果呢?我那笨妹妹病死了,最后遗留下你这个累赘给我。”
“我可以自己留在鲁国。”被打的脸颊虽又肿又痛,但采萱还是无法保持沉默。
“然后呢?再给我找个穷小子嫁,生一堆野种?不!当初是经不起我母亲的恳求,我父亲才没有派人一路追杀你那胆大妄为的父亲,和不知羞耻的母亲,也才会生出你这个小孽种!不过我不一样,”他昂然矗立在跪着的采萱面前,就像个她无力摆月兑的庞大阴影。
“你听清楚了,你外公、外婆已过世多年,杜府由我当家,你虽是我妹妹和教书先生所生的小杂种,但体内仍保有一半我杜家的血液,所以一定得带回去。”
这言下之意就是,不允许她自力更生、结婚生子,想到未来黑暗的日子,采萱不禁不寒而栗。
但眼前不跟他回齐国,又能怎么样呢?无父无母、无依无靠的她,毕竟才只有十八岁啊!
况且,他是齐君的宠臣之一,鲁国这边就算有人原本想要收留她,现在知道了她的身分,也没人敢了,或者应该说也没人争了,毕竟亲不过娘舅,周围的人都以为她就要去过好日子。
结果呢?当然不是他们所想的那样。
别说是好日了,简直就此她从前的生活还不如五倍、十倍。
每天、每天,她都有做不完的事,而且舅舅和舅母还常常专挑最辛苦的劳役给她去做。
爱内认识采萱之母的老仆已经不多,但那两、三名老仆人每次看她饱受折磨,都会为她抱不平。
“没关系,没关系的,我挺得住。”每一次,采萱也都是这样跟他们说。
不然还能怎么样呢?他们也老了,力不从心,偶尔采萱还会反过来帮他们的忙,让他们更加舍不得。
这样的生活一直持续到半年前,有一天,杜薇的侍女躲在墙角哭哭啼啼,被刚好抱着一篓洗好的衣物要去晾晒的采萱碰个正着。
“小怜,你在哭什么?发生了什么事?”
“采萱姊姊,我完了,这次小姐一定饶不了我。”
“什么事这么严重?”
小怜拿出一方绣帕来给她看,原来是绣线月兑落,导致花朵缺了一角。
“这也值得哭成这样?”采萱不明白。
“采萱姊姊,你不晓得小姐的脾气,她说不定会打死我呀!”
“不会的,你想太多了。”
“真的、真的,”小怜一脸惊惶,一迭声的说:“看见她最喜爱的绣帕被我弄成这个样子,她真的会打死我的。”
哪有因为这样就打死侍女的道理,顿时,采萱心中涌上一股不平之鸣,“交给我,我来补绣。”
“你会?”小怜意外的说。
“当然。”从前在鲁国,她母亲可是出了名的巧手,自己多少也遗传了一些。
“真的会?”小怜仍然不放心。
“不试看看怎么知道,走,到我房里去弄。”
结果这一弄,竟让自己陷进更悲惨的境地去--担任表姊杜薇的贴身侍女。
地位好像高了一些,不必再做一些粗活,但杜薇的脾气坏得惊人,花样又多,好几次,采萱都想要求让她再回去做一般的仆佣,实在是因为受不了她的骄纵。
“采萱,你听到没有?”杜氏的声音把她飘然的思绪唤回来。
“舅母叫我?”才应道,脸颊便吃了记巴掌,采萱不由得叫了声:“啊!”
“啊什么啊?”杜氏继续发飙,“谁说你可以这样叫我的?”
“但是……但是……”不是说好在“私底下”,也就是没有外人在的情况下、她可以喊他们舅父和舅母的吗?
“但是什么?难道还想顶嘴?”
“采萱不敢。”纵有天大的委屈,也只能往肚子里吞。
“不敢最好,敢的话,看我不剥掉你一层皮。”
“娘,”杜薇出声了。“你剥了她的皮,谁来帮我梳头更衣。”
“对呀!夫人,难得有个下人女儿使唤得顺手,你就别跟她太计较了。”杜坤藤跟着表示。
“哼,计较,”杜氏顺势下台说:“她凭什么让我跟她计较?未免太抬举她了。”
想当初尚未进杜府前,就听说杜家有个秀外慧中、样样皆美的女儿,初嫁进来时,也见她果然一如传闻,令杜氏嫉恨不已。
后来可好,她竟然跟教书先生私奔,真是大快人心,表面上她当然也跟着大伙儿着急,其实心底却比谁都还乐,这下杜府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再没有一个女人比她这个媳妇儿美了吧!
想不到二十年后,那女人的女儿又回到杜府内,而且比她那不知羞耻的母亲还美。
是的,自己是女人,当然知道什么才叫做真正的美女。
真教人不甘心,当年她比不过她的小泵,如今杜薇又比不上她的表妹,实在令人不甘心到极点。
所以她一定要折磨采萱,最好能折磨得她不成人形,唯有如此,杜薇才能继续保有她的美名。
“要我不计较也成,”杜氏冷笑道:“从今晚开始,你给我日夜赶工。”
“赶工?”采萱不敢再多说一个字。
“对,刚刚你没听见小姐就要嫁到晋国去了吗?我要你负责她所有嫁妆的绣工。”
什么?那需要多少时间与精力呀!
“好极了!”杜薇已经先拍起手来,“谢谢娘,我知道娘对我最好了。”
“知道就好。”杜氏开心不已。
“咦,难道爹就不疼你?”杜坤藤说。
杜薇马上应道:“那要看爹拿什么给女儿当陪嫁,够多的话,就表示爹的确疼我。”
“什么?你看看这孩子顽皮的。”他嘴上埋怨着,和妻子却笑得比什么时候都来得兴奋。
采萱的泪水涌了上来,只得藉俯首来掩饰,若让他们一家三口看到她流泪,还不晓得要惹出什么样的风波?
她不恨他们,因为从小到大,父母就没有教过她恨人,她学到的,都是爱与温暖。
“这世界已经太乱了,诸侯割据,天下动荡,还提仇恨做什么?只要我们一家三口能够平平安安的,那就比什么都还要富足了。”采萱记得父亲生前不只一次这样说。
“对啊!有你、有萱萱,我这一辈子已经没有任何遗憾。”母亲也总是这样说。
虽然,她有时也会为有娘家却归不得而难过,但最常告诉采萱的却是,“萱萱,将来你找夫婿,一定要是自己喜欢、自己爱的,不然,娘宁可把你留在身旁一辈子。”
“娘,你说到哪里去了?”每次她也都撒娇道:“我才不嫁,我要一直陪在妳和爹的身旁。”
“傻丫头。”最后爹总是这样结论。
是啊!自己真是个傻丫头,当时怎么没想到人生有“生离死别”这四个字呢?
奇怪的是,杜薇嫁人之后,不就要跟她父母分开了吗?为什么她一点儿都不难过,反而那么开心?
“还站在哪儿干嘛!还不跟我走。”杜薇朝她喊道。
“表--”想到刚才挨的那一巴掌,采萱立即改口,“小姐,你要安歇了?』
“对,”她趾高气昂的说:“我要安歇了,过来服侍我就寝。”
谢天谢地,她就寝以后,自己至少也可以略事休息了。
想不到杜薇却又突然回过头来说:“对了,从今晚开始,你搬到外头的佣仆室去睡。”
一句“为什么?”本来已到嘴边,却又被她咽了回去,答案,应该不用问也知道吧!于是采萱保持了沉默。
不过杜薇已经又接下去说:“因为从今晚开始,你就得日夜帮我赶制嫁衣,一刻也不能停。”等于自动为采萱揭晓了答案。
一刻也不能停?
“当然,”她边带着采萱往她的寝居走,一边说:“我也不是真的那么苛刻,你每晚还是可以略做休息,你应该庆幸了,我这么喜欢你绣的东西,不然你以为你凭什么留在府内,留在我身边,你要知道……”
接下来她又说了些什么,采萱真的都不知道,生平第一次,她希望自己当时跟母亲去了,那么今日他们一家三口就能在另一个世界团聚,再不用孤单一人苦苦活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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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月后,坐在马车上的采萱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运气,她离开齐国,真的离开齐国了。
若不是杜薇的一句话,现在她一定仍在杜府内,而且八成已经回到一般仆佣的行列,又去做洗衣、打扫,甚至更卑下的工作了。
“我不要其他的侍女,我只要采萱。”
“但是,薇儿,你要知道自己的身分是何等的尊贵,怎么可以让她服侍你。”杜氏大表反对。
“娘,你看看我的头发、我的衣服,”杜薇转了个圈说:“没有她,成吗?”
“别的侍女也可以帮你--”
这次她甚至连听都不想听便打断杜氏吵道:“我不管,我不管,什么都让你跟爹决定了,为什么连一个小小的侍女都不能让我自己选?”讲到这里,她干脆把嘴一嘟,耍赖着说:“我不管,如果不能带着她,那我也不要嫁了。”
“唉呀!你这孩子使得是什么性子啊?还挑这种时候,这不是存心跟我们过不去吗?”
“娘!”杜薇拉着杜氏的手,甩来甩去的撒娇着。
采萱真羡慕杜薇,羡慕她可以恣意的撒娇,一会儿来硬的,一会儿来软的,软硬兼施,由不得杜氏不从。
“好吧!好吧!”
“谢谢娘,谢谢娘,我就知道娘对我最好!”杜薇甚至冲过去抱住杜氏猛亲。
“行了,行了,我怕了你这个疯丫头。”把女儿稍微推开后,杜氏开出条件。“但是,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她的身分。”
“什么意思?”
“你想想看,你要嫁的人是谁?”
“知道呀!晋国四卿之一的君焉。”
“是啰!”
杜薇用眼神和手势示意采萱过来帮她换件衣裳。“什么是不是啰!都听不懂。”
“这也听不懂,若是被君焉知道,你有这么一个不体面的亲戚,那你的脸要放到哪里去?”
“娘的意思是?”说着不忘瞪采萱一眼。“你绑这么紧干什么?存心要我难受是吧?”
“我不敢。”采萱赶紧应道。
“谅你也不敢!”杜薇再回头问杜氏:“娘,你话才说到一半。”
“噢!就是我答应让你带这个贱丫头去,可是不准你跟任何人提起她的身世,那实在是太丢人现眼了。”
“我不提,难道她自己就不会讲?”
杜氏想想也是,马上沉声叫道:“采萱。”
“夫人。”她已经从多次的错误经验中学乖。
“嗯,你说说,小姐的大恩大德,你要怎么报答?”
“采萱会绝口不提。”
“绝口不提什么?”
为什么一定要把人逼至绝境呢?更何况我们是有血缘关系的亲戚呀!这些话,采萱也只敢在心底吶喊,半字不敢出口。
“绝口不提姓氏和背景。”
“记得,你只是一个普通的侍女,甚至是个奴才。”
在杜府,她确实像个奴才,但亲耳听到杜氏的确视她如奴才,采萱还是一阵心酸。
“是!”但自己又能怎么样呢?照旧把眼泪往肚里吞。“我会牢牢记住。”
“那就好。”
“太好了,采萱,这样你就可以一直跟在我的身边,不用担心了。”杜薇还天真的说。
“是,谢谢小姐,谢谢夫人。”
苞着杜薇,日子虽然不算好过,但也不至于太难过,至少能够离开齐国。
这样说,对母亲和她始终没有忘记的外婆也许有点不孝,但采萱实在不喜欢齐国,在她的心目中,齐国就等于杜氏夫妻,每次想起,便让她觉得浑身不愉快。
所以只要能够离开,就算不是回到她生长的鲁国,而是全然陌生的晋国,也好过如牢狱般的齐国。
她早已打定主意,一旦杜薇成亲,她就要想办法离开,绝对不要留在知焉府中。
最棒的是,因为杜氏想多跟女儿讲一些“体己话”,多“面授”一些“机宜”,所以现在采萱一人乘坐了一辆马车,还是杜薇的马车,这真是连作梦都不敢梦想的好运!
即使只有一上午的时间,或者更短,因为谁也不知道杜薇何时又会发小姐脾气,吵着要回自己的马车,但至少,此时此刻这马车专属于她一人。
采萱决定要好好把握这一刻。
爹、娘,她在心底对父母倾诉--你们在天上看到我了吗?我就要离开齐国自立了,往后,你们可得更加保佑我,保佑我平平安安的,可以--。
马车突然停了下来,采萱急忙探出头道:“怎么回事?”
“没什么,”车夫说:“只是到边界了。”
“是吗?咱们也得接受检查?”
“不,当然不需要,”车夫一副她很蠢的表情回应道:“对方还派人来接哩!”
“是知家的人?”
“应该是吧!”
“我能不能过去看看?”她伸长了脖子往前头看。
结果还用不着车夫阻止,一匹马已然冲到她的面前,吓了她一大跳,急忙缩回车里去。
“在下樊勇,向小姐请安。”
糟糕,他把她误当成杜薇了!不晓得刚刚有没有看见她的模样。
“免……免礼。”此时此刻,也只能将错就错,先蒙过这关再说。
“这只是例行盘查,小姐不必惊惶。”
“不会的,”但她另有疑问:“晋国境内不平静吗?”
咦?这个杜家小姐有别于一般千金噢!居然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不,我刚才已经说过,这只是例行盘查。”
“那就好。”她肯定樊勇并没有说实话,但自己并不是杜薇,又有什么立场一直问下去呢?
“在下先行告退。”樊勇躬身说。
采萱还来不及回应,外头已经传来杜薇的声音。“你是谁?对着我的马车嘀咕什么?你也是知焉派来保护我的人吗?”
“小姐。”车夫行礼如仪。
“小姐?!”樊勇惊讶道。
采萱在马车内捏了一把冷汗,就怕他会意不过来,把刚才他们之间的对答全学给杜薇听,那么一来,杜薇绝对饶不了她,更糟的是,还可能把樊勇和车夫都拖下水,她自己挨骂不打紧,反正已经习惯,但让周围的人跟着无辜受害,她可不忍心。
“你到底是谁?”幸好杜薇只顾着逼问。
樊勇不笨,马上躬身把刚才的自我介绍重复一遍。
“樊勇是吧?刚才里头有没有人应你?”
“没有,我才报上名字而已,小姐就来了。”
“我的侍女总算还知道分寸,”杜薇冷冷的唤道:“采萱。”
“是,小姐。”
“掀门帘呀!你是聋了,还是睡着了?都没听到我的声音吗?”
只要没有穿帮就好,采萱赶紧掀开门帘,扶杜薇上车,而就在她刚刚坐定的同时,采萱忽然看见道旁有个年约三岁的小男孩往这边冲过来。
“马马,马马。”小男孩口中喃喃而语,原来是受前面那四匹马吸引。
有件事采萱一直没有让杜家人知道,那就是她会骑马,不但会骑,而且骑术还不错,只是到齐国之后,一直没有机会再骑,其实就算有机会,恐怕她也不敢讲吧!又不是没事找骂挨。
不过现在可顾不了那么多了,不赶快下车去阻止,那孩子有危险!
“采萱,你干什么?你要到哪里去?”
“那个小孩有危险。”
杜薇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不在意的说:“穷人家的孩子看什么马,被踏死了也是活该,启程!”
“小姐!”采萱骇叫。
“你鬼叫什么?没看见我爹和娘的马车动了吗?我们不赶快追上去怎么成?”
“小姐。”她想求杜薇。
“我去,”樊勇说:“你们还是都留在车上好了。”
但他的位置根本缓不济急。“不,”采萱直言:“还是我去。”
“采萱,你敢丢下我一个人试看看。”
“小姐,你才刚到晋国,难道不想给晋国人民一个好印象,博个美名?你还是让我代你下去救救那个孩子吧!”
她这一招果然打动了杜薇的心,毕竟她只是骄纵,并不愚蠢。“好,那你去吧,但我可不想耽搁行程,你一把那孩子抱走,就给我回来!”
“是。”得到允许,采萱立刻行动,却还是晚了一步。
因为车夫不敢怠慢,还是缓缓驶动了马车,所以采萱虽然下了车,也想拉住小男孩,但马蹄无情,眼看着就要踩上--这个时候,恐怕唯有以己代他,才有可能把他所受的伤害减到最低了。
“小弟弟,别怕,我来--”她奋不顾身的扑上前去,满心以为自己这回死定了。
不过就算那样又如何呢?自己这条命原本就不值钱,早日归天,还可以早日与父母相会。
正因为有这样的想法,所以她往前奔的脚步一点儿也不迟疑,脸上也不见丝毫的恐惧。
然而,最后救到那孩子的人,终究不是她,只见一个身影自一旁飞快窜出,一把抱起那个男孩,还顺道扯了她一把。
“血呀!”采萱惊呼,这才发现那人的手臂受伤了,正汩汩渗出血来。
“别叫,我没事。”
那男人浑厚的声音引得她抬起头来,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极为英挺的脸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