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因为你今天很奇怪。”
“哪里奇怪了,我怎么都不觉得?”他装傻地说。
“别想骗我,我可不是被唬大的。”
雹舒旦气不过地嘟起嘴。怎么人人都有事瞒她,而且每个都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让她看了一肚子火。
真是非常讨厌的感觉!
商荆川不以为意地一笑,对她这敏锐的感觉,他只能假装一切都如往常一样。“让妳回去戏班一趟,没想到妳不但心情不好,还开始疑神疑鬼了起来。”
遇到这种事,她不疑神疑鬼才奇怪。“那我问你,你为什么派武哥跟踪我?”
“跟踪?是小武那家伙又偷溜出去鬼混,不小心才见到妳的,不是吗?”
“哇……那他出现的时机还真是凑巧,巧到不可思议耶。”她又不是傻瓜,才没有那么好蒙。
“这世界上的事无奇不有,会出现巧合也不是不可能的。”他继续装傻。
她有些恼怒,气得握紧了拳头。“少骗我,我就是觉得非常不对劲!”
大家都好奇怪,将她一个人给蒙在鼓里,为什么她就不能知道,到底有什么秘密是不能让她知晓的?
蓦然一阵抽痛从她肩上传来,害她痛苦地皱起眉头,差点要掉出泪来。
真是该死,怎么今天什么事情都故意与她作对,害她诸事不顺!
商荆川马上察觉到她的异样。“舒旦,妳怎么了?”
“没事,死不了啦!”她赌气开口,拼命揉着自己的肩膀。“只不过被人给狠狠抓一把,受点皮肉痛而已。”
对了,这就是刚才在茶肆时,小月抓住她的地方。耿舒旦哀怨地叹了口气,没想到她下手真的好重呀。
不揉还好,一揉起来倒是感到肩上传来一种麻痹感,好奇怪的感觉。
他担心地说:“舒旦,如果不舒服的话就别勉强自己忍耐,知道吗?”
“我是不舒服,但那不舒服是在心中,和肩上这个没有关系。”
商荆川微微抿起嘴,耿舒旦只要一耍起脾气,可也非常难应付。“舒旦,有些事情不是故意不想让妳知道,只是时机还没到而已。”
“少对我说这种玄之又玄的话。”她一气之下,干脆转身离开书房。“时机没到?这都只是借口!”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想打发她,她又不是单纯的三岁小孩子!
“舒旦,等等!”商荆川伸出手想挽留她,没想到才一碰到她手臂,却听到她莫名的惊呼--
“别碰!”
“舒旦?”
她不由自主地抓紧肩膀,脸上的表情再痛苦不过,就算她极力地想忍耐,那排山倒海而来的痛楚让她开始流下冷汗,脸色也变得苍白许多。
好痛!为什么会突然变得这么痛苦?
眼前的视线开始模糊,耿舒旦摇摇头想让自己清醒点,却一点用也没有。
发现她眼神涣散摇摇欲坠,商荆川担心地扶住她:“舒旦,妳到底怎么了?”
“我……我也不知道……”
她只觉得自己的肩膀好痛,像是有火在燃烧一样。
忍受不了这种锥心的痛苦,耿舒旦紧紧抓住他臂膀。“爷……好痛……”
“舒旦,撑着点!”
商荆川纠心不已地牢牢抱住她,片刻都不敢松手。看她这痛苦的模样,他好心疼、好不舍,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是谁?是谁在背后折磨她,故意让他感受到无边的恐惧与彷徨,却对她的痛苦一点办法也没有?
“该死!小武,快去叫大夫--”
“这位爷,您是怎么了?楼上已经有人包下。”小二见商荆川仓皇而至就要冲上二楼,赶忙拦住他。
“我才管不了这么多,让我上去!”他都快急疯了。
“不行呀,让您上去的话,我们怎么对楼上的那位爷交代?”
“总之我要马上见到他,你们别想拦住我!”
摆月兑掉烦人的小二,商荆川毫不犹豫冲上酒楼二楼,任谁也阻止不了。
他心急如焚地来到楼上,只见霍言璋带着小月和一名商人在谈生意,谈得正起兴时却碰到他上楼来阻挠。
霍言璋不解地微皱起眉,他怎会突然闯入?这根本不是他的作风。
不管还有其它人在场,商荆川直接说道:“我想和你谈谈。”
“我现在有客人。”
“我想和你谈谈,而且是马上!”他坚决地再说一次,口气十分强硬。
和霍言璋谈生意的商人看气氛下妙,为免自己无辜遭到池鱼之殃,他很识相地开口:“霍爷,不如就先这样,剩下还没谈妥的地方,我们另外再找时间吧。”
霍言璋笑答:“何必这么麻烦,今天一次就把它谈完不是很好?”他完全无视于商荆川的存在。
“不麻烦,一点都不麻烦,况且商爷似乎有更重要的事要谈,我还是别打扰你们的好。”
他干笑了几声,对于商荆川的脾气就算没亲眼见过也有所耳闻,如果自己还想在商场混的话,最好还是别惹到商荆川,这只会让自己吃不完兜着走而已。
商人急急忙忙走下楼远离战场,连楼下的小二也不敢贸然上来,只因为楼上的气氛凝重,简直到了令人害怕的地步。
霍言璋轻哼一声,非常不以为然地道:“商兄,这倒是小弟第一次看到你脸色如此的沉重,是小弟不小心冒犯到你吗?”
商荆川努力压制胸中的怒火:“如果你的对象是我,我倒还好过一点。”
“什么意思?”他感到一头雾水。
“事情都已经发生了,你还在跟我装傻?”该死!
“商兄,小弟是真不知你在说什么。”
“你是真不知?好,那我问你,舒旦她哪里惹到你了,为什么要向她下毒?”
霍言璋的表情突然一僵,有些不敢相信。“他被下毒?”
“别告诉我你根本不知道这件事!”
他已经找大夫来看过,发现耿舒旦肩上有个像被针刺到的小伤口,伤口附近泛着深紫色,一看就知道这伤口中了毒。
包糟糕的是,大夫瞧不出她中的是什么毒,也就不敢贸然开药帮她解毒,所以她现在还躺在床上昏迷不醒,不知道会不会有生命危险。
他事先问过小武,他说耿舒旦一路上没碰过什么陌生人,唯一和她有身体上接触的,就只有霍言璋身旁的小月而已。
况且耳闻小月素来擅于使药,要他不怀疑她都不行。
霍言璋错愕地瞧向小月,像是在问为什么?只见小月并没有多作辩解,只是淡淡一笑,希望他能理解她的做法。
他沉默地思考,凭他对小月的了解,知道她的所作所为不会没有原因,而且她所做的事绝对是为了他。
沉默过后,霍言璋冷淡地瞧着商荆川:“凡事都要讲求证据,你有什么证据能证明小月向耿舒旦下药?”
“什么?”商荆川一愣,没想到霍言璋居然会不当一回事。
“没有证据,就恕小弟不信了,这或许是有人想嫁祸给我们家小月也不一定,是不是?”
“霍言璋,我以为你不会置之不理的。”他咬牙切齿着。
“还真是好笑,他是我什么人,我为什么要理他呢?”
商荆川收紧双拳,内心是又焦急又忿怒。“好一句她是你什么人啊!”
“我说的有错吗?”
霍言璋表面上一点都不在乎,但内心的波澜不比商荆川小,不过此时他只能忍,努力忍下心中的不舍。
在这紧要关头,谁最先沉不住气,谁就会是那个输家,此刻商荆川早就失去平时的自制力,他满脑子想的都是耿舒旦的安危,为了她,就算要他倾家荡产也在所不惜,他只要她平安地醒过来而已。
霍言璋是有意刁难他,让他心急如焚却束手无策,硬是要逼他率先举手投降。
掏出早已准备好的半块玉佩,商荆川豁出去了。“认得这块玉佩吗?”
霍言璋微讶,却还是力求镇定。“我身上也有同样的半块,那又怎样?”
;逗玉佩是舒旦随身携带的,你认为有什么特殊含意?”
“只是块普通的玉佩,小弟倒是不知道还有什么特别的含意。”
发现霍言璋仍然不为所动,商荆川只好全盘说出口:“你来苏州城不为别的,就只是想寻回失散十多年的小妹,我没说错吧?”
他哼笑了一声,果然先沉不住气的人是输家,商荆川输定了!
“你来到苏州城后,花了一番时间调查才找到养她的父母,然而却在这时发现她人在我手里,所以才到季春园去拜访,想确认舒旦到底是不是你妹妹的事实。”
在京城,他早就知道霍家有个失散的女儿,因为这算是大家茶余饭后会谈的闲话,他听听就算,没将此事放在心上。
没想到……霍定失散的女儿,会是耿舒旦。
“然而你百般阻挠,刻意不让我和她见到面,只因你不想把她交还给我,不希望我们兄妹相认,是不是?”霍言璋直接戳破他的意图。
商荆川紧咬牙关,不得不承认:“是。”
因为只要一相认,耿舒旦绝对得随霍言璋离去,再也无法留在他身边。
虽然这种做法非常自私,但为了留住她,他不得不这么做,如果不是这意外发生,他永远不会让耿舒旦知道自己真正的身世。
但到了现在,他已经顾不得什么了。
霍言璋凝视着他。“所以其实你早就知道耿舒旦是女的,还猜出她与我的关系?”
“没错。”商荆川坦诚一切。
“呵,真是没想到呀……”霍言璋得意地嘲讽:“上天还真是会捉弄人,设了这一个巧妙的安排,你说是也不是?”
“我不管这是不是上天刻意的安排,我只想问,你到底救是不救?”
“当然,我自己的妹妹哪有不救的道理。”
臂察商荆川的一举一动,霍言璋暗自盘算,心中已经有个底,或许情势会对他们霍家愈来愈有利也不一定。
找回了妹妹,也抓到对手的弱点,还真是一举两得的好事情呢!
昏睡了一天,等耿舒旦清醒之后,已经是隔天的午后了。
肩上的疼痛感早已消失,顿时觉得舒服不少,她微微转过头,发现有个人守在她的床边,寸步不离。
或许是太累了,商荆川趴在床边休息,但眉头却不曾舒展开来,一只手紧紧握住她的,十指交错,连睡觉时也不肯松手。
她漾出甜甜的笑容,就这样半侧着身子,独自欣赏他沉睡中的模样。
她早已忘了之前的痛苦,她只想贪婪地把他给装进自己脑中,他那高傲惹人厌的样子、困窘到不知所措的模样、若有所图的奸笑、难得一见的温柔,她一样样都记起来,连他小小的举动都不放过。
就像现在,他睡着的模样,好迷人,好……令人心动。
最真实、最没有负担的表情,却也最让她感到无比的兴奋,只因他现在这个模样只有她一个人看得到。
“累了就回房去嘛,干什么折磨自己?”
她虽然感动,却也有说不出的心疼呀,这样绝对是睡不安稳的,也难怪他的眉头始终没松开过。
伸出手,将他额前散落的浏海拨开,好让她能毫无遮掩地看着他的面容。
只要能这样看着他,她就已经觉得好满足,真希望时间能永远停留在这一刻,让她一直都能这么幸福。
心中不为别的,就只是因为有他而已。
小脑袋瓜突然有了某种想法,耿舒旦慢慢地起身靠近商荆川,然后俯趴在他肩头,将他给环抱住,脸上洋溢着淘气的笑容。
好幸福的感觉!就只是这样抱住他而已,却让她胸中充满了柔情与甜蜜,这全是因他而生。
怀中的人微微震了一下,耿舒旦连忙离开他的肩头。“吵醒你了?”
商荆川晃晃脑袋,想让自己赶紧清醒。“妳不醒来,我怎么有办法睡得安稳,一有风吹草动也就惊醒了。”
“对不起嘛,我不是存心要吵你起来的。”
她只是想试试抱住人那种心有所属的感觉而已,没想到她的动作已经很轻很柔了,却还是不小心把他给惊醒。
“傻瓜,这种事说什么对不起。”商荆川换个姿势坐到床沿,仔细审视她的气色,“肩膀还痛不痛?”
“不痛,早就不痛了。”
“那就好。”心中一块大石放下,他始终绷紧的表情好不容易放松了点。
雹舒旦双眼骨碌碌地转着,思绪一动,随即就勾着贼笑,位置刚好地直接扑进商荆川的怀中,抱住他的腰。“爷--”
“怎么了?”
“没什么,就只是想抱住你而已。”她撒娇道。
“妳……呵……”她这举动倒让他有些受宠若惊呢。
回抱着她,商荆川温柔地微笑,这种融洽的气氛他求之不得,如果可以,他真希望能时时刻刻感受到怀中的温暖。
然而……这样幸福的时光又能维持多久呢?他……已经无法再求得更多的时间了。
脸上的表情慢慢地黯淡下来,商荆川不忘叮咛:“妳的病罢好,身体还有些虚弱,最好躺在床上多休养一些时间,知道吗?”
“躺在床上好无聊耶,我不想。”
“妳不想也得想,这是为妳好。”
雹舒旦丧气地皱起眉:“那你得来陪我,只要你来,我什么都听你的。”
“妳怎么又要起赖来了?又不是长不大的小孩子。”
“反正我就是长不大。”她就是赖定他了。
商荆川失笑着,对她的个性他早该有所觉悟才对。“我会吩咐明霞帮妳煮些补品,记得要乖乖吃下。”
“好呀,你哄我就吃。”
“那如果我不理妳呢?”
“这很简单呀,那些补品最后只会落到明霞姐的肚子里。好可怜喔,最后会不小心胖到她耶!”
“妳这简直就是吃定我了。”
她耍赖道:“我不管,要我乖乖听话就得付出必要的代价,不是吗?”
“好,我认了,妳说怎样就怎样吧。”
“哈……”她快乐地赖在他怀中不想起身,所以一直没发现商荆川脸上有一抹凝重的表情。
这样的时光……不多了。
“舒旦,妳记着。”
“嗯?”
“如果有一天我让妳离开了,不是我不要妳,懂吗?”
他不得不暂时放手,但这并不表示他不要她、抛弃她,这只是迫于无奈。
雹舒旦不明白他怎么突然说这种话。“爷,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像是没听到她的疑惑,商荆川继续说道:“虽然我让妳离开,但是相信我,我会去把妳给要回来的,无论如何绝对会。”
他不会白白放弃她的,就算这其中困难重重,也别想他会轻易认输。
“舒旦,记得要等我……”
“唉,怎么会这样呢?”
明霞边走边喃喃自语,主子刚雕对她说了这令人惊讶的发展,耿舒旦和霍言璋是失散已久的亲兄妹,她是他们死对头的亲妹妹,却又是主子所爱的女子。
“还真是一团乱呀……”她忍不住抱头惊呼,“怎么会这样呢?我们主子该怎么办,如果他非舒旦不要的话,那我们不就被霍家给压得死死的?”
只要一想到那可怕的情形,明霞不得不替她主子担忧,只能怪上天爱捉弄人,向他们开了一个大玩笑。
“明霞姐,妳一个人在这嘀咕什么?”
罢才的震撼让明霞一直处在失神状态,所以连耿舒旦出现她都浑然不知,好不容易回过神,却不知道该怎样面对一无所知的她。
她到现在还是扮着男装,不知道自己真正的身世,不知道她在得知真相之后会有怎样的反应?
明霞忙整整神色,现在想再多也没有用。“主子叫我带妳去大厅见个人。”
“见人?谁呀?”
“总之到了大厅妳就会知道的。”
雹舒旦微微拢起眉,不明白为什么明霞姐表情这么奇怪,是有什么事发生吗?
苞着明霞来到厅内,除了商荆川外,一旁还坐了霍言璋及小月,这情况让耿舒旦更是不解了,商荆川和霍言璋不是死对头吗?怎么现在两个人倒处在同个厅里?
“爷。”耿舒旦走向前想到商荆川身边,没想到霍言璋却早一步来到她面前,止住了她的步伐。
“舒旦,看妳气色这么好,一定是完全康复了吧?”
“呃?”他对她的这番关心举动,让她有些不知所措。“多谢霍公子的关心。”
“傻丫头,叫什么霍公子,我是妳的哥哥。”没有拐弯抹角,他直接说出事实。
“啊?”
脑中突然一片空白,他刚才说了什么,而她又听到了什么?
“啊炳哈……”耿舒旦突兀地笑出声。“霍公子,我哥哥在戏班,叫耿舒生,不叫霍言璋喔。”
霍言璋温和地微笑,他知道要她一时之间接受是不太可能,但此时此刻他还是要说:“舒旦,妳姓霍不姓耿,我才是妳的亲哥哥,懂吗?”
“不懂。”她拒绝接受他的说法。
“现在不懂没关系,我会慢慢让妳懂的。”
“喂,你这个人真的很奇怪。”耿舒旦生气地叫嚷:“哪有人半路随便认兄妹的,你有什么证据,凭什么说我是你妹妹?”
他将腰间挂的半块玉佩拿起。“这玉佩妳我各一半,凑起来刚好是一对,这就是证据。”
她楞楞地瞪着玉佩,有些不敢相信,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如果妳还不相信的话,没关系,我带妳回一趟戏班,妳在戏班的娘会告诉妳所有实情的。”
“呵,你……怎么这么爱说笑呀……”
不肯接受事实的耿舒旦忙望向商荆川,希望他能过来帮她解围,没想到却见他坐在椅子上不发一语,丝毫没有过来带走她的意思。
他是怎么了?为什么连半点反应都没有?
霍言璋疼惜地模模她额头,“我和商兄已经谈好,等妳的身体一康复,就会让妳离开季春园跟我回京城,回到妳真正的家。”
“什……什么?”
她不敢相信地微微后退,怎么会这样?爷为什么都不说话呢?
难道他真的打算把她让给霍言璋,难道她真的……姓霍?
像是青天霹雳般,耿舒旦颤抖地摀住双耳,忍不住大声吶喊:“我不相信,我不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