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翠儿站在树丛后,静静观察着谷扬,不解地微微蹙起秀眉.瞧他耍的那套刀法,虽然架势十足,力道却嫌不够,显然内功修?不深,心想,他究竟如何能救得冷傲霜呢?
“谁在树后面?”谷扬收住刀式,扬声询问.
“谷大哥,是我.”她赶紧走了出去,柔柔一笑.“我刚好路过,本来不想打扰你练功,正想绕过去呢!”
“原来是翠儿.”谷扬回予一笑,收刀入鞘谦虚地道:“怎?会打扰我呢?我这也只不过是随便耍耍,反倒让妳见笑了!”
“谷大哥是深藏不露吧?”她那双漂亮的单凤眼里,藏着一抹不易察觉的剌探.“我知道你曾救过傲霜,若非有过人的功夫,又怎?办得到呢?”
比扬朗声笑着摇头道:
“我想妳应该也听说了我和博士、慕绮的来历吧?二十世纪的台北与这里完全不同的地方,傲霜一身好功夫到了那,也要受制于高科技之下.”
“是吗?”凌翠儿并不全理解他的说辞,故意进一步地剌探:“这?说,你们台北人应该个个身怀绝技喽?那你们跟着傲霜来到望月堡,一定是?了助他查明在暗处的敌人,进而一举歼灭吧?”
“翠儿,妳太?举我了,事实上,我在这是一无是处,所以这会才要苦练功夫,希望自己派上点用场.”见她一脸莫名,他又笑着说道:“翠儿,妳一定无法想象我们两地的差异,以后有空我再慢慢说给妳听,免得妳以?我净说些奇奇怪怪的话,把我当怪人看.”
“不!”凌翠儿急切地摇头.“我一点也不觉得谷大哥奇怪,事实上,我觉得谷大哥既温文、又亲切,而且耐心十足,会说些我不懂的新奇事物,让我增长点见识.”
她的赞让谷扬意气风发、乐不可支;这些缺乏想象的古代人,根本不相信他自小生长的时空里所发生的一切,难得凌翠儿有兴趣听,不禁让他大有终于觅得知己的感叹,而,且还是一位温婉动人的红?知己呢!
他兴致勃勃地问:
“妳真的想听?”
“嗯.”凌翠儿忙不?地点头.
她当然想知道!她想知道一切关于望月堡、关于冷傲霜,甚至是那叫“台北”的地方所发生的任何事;而且她发现,与其自谨言慎行的冷傲霜身上下手,倒不如从眼前这没有心机,且对她极?友善的谷扬身上着手.
“谷大哥,你快说嘛!”她催促.
“好.”看了一眼她手上握的小圆扇,谷扬笑着说:“我们台北人天热时不用扇子的,家家户户都有一种叫“冷气”的玩意,那是一个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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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进一片阒黑的厢房,冷傲霜不禁暗暗觉得奇怪,照说这会小厮早该亮起烛火的,怎?……
就着微亮的月光,他拾起圆桌上的打火石,点亮了煤油灯,却吓然见到凌翠儿坐在的床沿边,而且已卸下了外衣,只着了一件单薄的白色长衫.
“翠儿,妳这是……”他霍然转身,第一个念头就是先行离去,以免有违礼教而遭人非议.
不料凌翠儿却急急奔了过来,挡在紧闭的门扇前阻止他走开.
“翠儿,妳这是做什?”
她一双如秋水般的瞳眸深款款地凝视着他,含羞带怯地轻?红唇道:
“傲霜,你与我自小就订有婚约,算起来,翠儿早已是你的妻子了……”
“翠儿,如今妳家仇未报,不是谈论婚事的好时机啊!虽然我们之间早有婚约,但仍该谨守分际,不可踰越了规矩.”他婉拒,但话中难掩一丝指责的意味.
“爹娘惨死,翠儿于心难安,但翠儿终究只是一个弱质女子啊……如今家破人亡,无依无靠,唯一可依靠的人,也只有妳了.”她哭着偎进他怀里大胆地示爱:“傲霜,今夜让我留下来服侍你……”
“不!绝对不行!”
冷傲霜急急推开她,不料力道太猛,致使凌翠儿跌倒在地,哀哀切切地哭了起来.
见她哭得柔肠寸断,冷傲霜不忍心地想弯身搀她一把,没想到凌翠儿又趁势扑倒在他怀里.
“傲霜,不要拒绝我!”
“翠儿,快放手,别这样啊!”
冷傲霜想挣开她,凌翠儿却紧抱着他不放,挣扎中,房门却毫无预警地被一把推开.
桑慕绮手里拿着她自个做的点心,一蹦一跳地奔了进来,急着炫耀地高喊:
“冷傲霜,本小姐头一回下厨,你快来尝尝……”
猛然见到拉拉扯扯的两人,她登时噤了声,一双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一失神盛了点心的瓷盘就这?月兑手飞出,砸在地上碎成片片;她花费一整个晚上精心做的芝麻糕,这会像堆烂泥一样瘫在地上.
“慕绮!”冷傲霜终于挣开了凌翠儿,急切地解释:“妳听我说──”
“哈──这关我什?事嘛!”她硬是打断他,随即勉强堆出一脸笑容,活像中了头奖似的兴奋,那模样夸张得让人一眼就看出她是强装出来的.“我应该先敲门的,真抱歉,坏了你们的好事.我这就出去,你们继续、继续啊!”
“慕绮,妳误会了!”
冷傲霜情急地一把拉住她,桑慕绮快如闪电地抽回手,一掌拍掉他的手,就像恨不得拍死一只令人恶心的臭虫一样.
“什?误不误会的?你们是未婚夫妻嘛,早晚会被送成堆;这会郎有情、妹有意,彼此有需求也是正常的嘛!就只怪我没挑对时间,坏了你们的花月良宵.”
她净说些言不由衷的话,表上笑得帮子都快抽筋了,事实上黑白分明的朣眸却燃着炽热的怒火,一颗心……冷得都冻成冰了.
“慕绮,妳真的误会了,我完全没想到翠儿会在我房里……”
他月兑口而出后,便立刻后悔了.虽然这是事实,但凌翠儿终究是女孩家,她这?一句话,岂不坏了她的名节?
桑慕绮拋开一切?装,阴沉沉地来回瞪着他们两个看.
“你的意思是──她自个送上门来的?”
凌翠儿抽抽噎噎地哭了起来.
一个采泪水攻势,一个像官爷似的审讯他,冷傲霜被夹在中间,已不知该说什?才好.
“不,是……”
“冷傲霜,到底是不是啊?”她扯开嗓门狂吼,最后还气不过地砸了桌上的水壶、杯子,以宣泄她心中汹涌的怒火.
这阵骚动终于引来了宅院里的人,大伙只见凌翠儿衣衫不整地躲在屋角嘤嘤哭泣,桑慕绮气急败坏地破口大?,而一向英明睿智的堡主则像当场被逮到的贼似的灰头土脸;这不寻常的情境不禁令大家议论纷纷、频频猜臆.
多了观?,桑慕绮非但不罢休,反而愈骂愈带劲,最后干脆将炮口转向凌翠儿.
“我说翠儿啊,妳别只是哭嘛!妳平常的伶牙俐齿到哪去了?”她极尽嘲讽地说道:“别假惺惺了,既然有胆子跑到男人房里投怀送抱,这会干嘛装得个被虐待的小媳妇似的躲着哭?”
她的话自然再度引起一阵骚动,侍卫和家丁们无不面面相觑,丫鬟们更忍不住好奇地交头接耳.
叶清鼎深感事态严重,极具威严地扬声说道:
“没事了,大家各自回房休息.”
摒退了下人,只剩下叶家父子和汪富贵以及谷扬留在那;屋内有短暂的沉窒,只隐约听见凌翠儿低啜的声音…
博士率先开口询问:
“慕绮,究竟怎?回事?”
这?恶心的事,叫她怎?重说一遍?
“你去问冷大堡主啊!”丢下话,桑慕绮气鼓鼓地飞奔而去.
“慕绮!”不待别人追问,冷傲霜立刻尾随而去.
这下子,他们也不好再问些什?,相继转身走开,只剩谷扬站在门边踌躇.
凌翠儿愈形哀凄的啜泣,一声声扯痛了他的心,他眼中的她端庄娴静、温婉可人,而且冰雪聪明,总对他说的每件事凝神倾听,是个与他?投契,且相当难得的好女孩,怎?会…….
他终于不忍地踅了回去,体贴地抓起她丰先搁在床边的披风?她披上,柔声劝说:
“翠儿,别哭了.虽然我不相信傲霜会这?做,但我还是宁愿听妳亲口说,该不是他强逼妳的吧?”
她缓缓地摇头,?起泪湿的双眸衔接上他关心的凝视,哽咽地说道:
“是我自愿的……我以?如此做傲霜就会开心,没想到他……”
“唉!妳真傻……?什?要这?做呢?”
“如今我孑然一身,下辈子能指望的,也只有傲霜了.”凌翠儿盈眶的泪眼中,升起了一丝怒意.“偏偏他的心根本不在我身上……我这?做,也只希望能让他忘了……”
他知道她原本想说什?.
“妳难道看不出来,冷傲霜爱的是桑慕绮吗?”
并非他有意剌激,而是这几乎是堡内上上下下人尽皆知的一件事实,因?,冷傲霜的心,早被那古灵精怪的桑慕绮给偷去了.
“我知道,但你说我又能怎?办呢?毕竟傲霜和我之间有婚约,这辈子,我早已注定是冷家的人.”
她脸上那茫然的表情和认真的语气,不知怎地竟像颗火种,瞬间点燃了他心中熊熊的怒焰.
这时代的女人难道注定就该这?可怜、悲哀、无助地任人摆布吗?
不!他绝不能让这种事发生在自己心爱女人的身上.没错!直到此刻,他才对自己承认,他早已偷偷爱上了凌翠儿.
对于冷傲霜,他没有任何一丝的愧疚,因?他知道,冷傲霜和凌翠儿的婚约也只不过是指月复?婚、父母之言,这完全是在不合理制度下的两个傀儡罢了,他们根本不爱彼此.
他谷扬是二十世纪的文明人类,绝不能让这迂腐的封建思想毁了自己的爱情.他发誓,他要?了自己、?了凌翠儿挑战一切!
“翠儿,放弃傲霜吧!上一代的承诺根本无权绑住你们,唯有“爱”,只有爱情才能让两个人长相厮守,妳懂吗?”谷扬殷切地望着她,希望她能了解,并认同他的话.
但凌翠儿只是茫然地望着他,那迷惘的眼神彷佛在问──“爱”究竟是什??在这个时代的女人,是不懂爱情,只懂认命的.
“翠儿,成全他们吧!傲霜和慕绮是真心爱彼,此妳拆散不了他们的.”
“可是我呢?我怎?办?”她一径地摇头.
“妳有我啊!”谷扬冲口而出,再也不隐瞒.
凌翠儿惊疑不定地瞪着他看,显然被他的唐突吓呆了!
比扬再也按捺不住满心的爱意,大胆地表白:
“翠儿,打从第一眼见到妳时,我就深深受妳所吸引.我虽然无家无业,也不这时代的人,但至少我是真心爱妳!我发誓,我是个值得妳依靠终生的男人.我可以去跟傲霜解释,我相信他会谅解的,而且愿意解除你们之间的婚约……”
“别再说了!”凌翠儿回过神来,原先一脸的茫然与无助,此刻已被熊熊的怒火所取代.“想必你因今晚的事而将我视?一个随便的女子,但我不是,希望你以后别再说这些污辱我以及你自己的话!”
说罢,她便拂袖而去,留下一脸落寞的谷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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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柳如嫣端了碗面走进她房里,桑慕绮难掩惊讶地唤道:
“如嫣,怎?是妳?自从妳知道我是女的……唉!这些天妳像躲妖?鬼怪似的避着我,让我好难过!”
柳如嫣将面端至她桌前,和声说道:
“我瞧妳这两天闷闷不乐的,也没吃好,所以替妳弄了点消夜,妳快趁热吃吧!我知道妳还?堡主和翠儿姑娘的事生气,其实妳比我更了解堡主,妳应该相信他的.”
她是相信,而且已不再生气,只是觉得心烦而已.
事实上,她是被自己当时那种激烈的反应给吓着了!因?直到那时候,她才发现自己是如此在乎冷傲霜,甚至,她早将他视?己,有而凌翠儿俨然就像想偷走她珍爱宝物的坏女人似的.
这一切让她忍不住怀疑,莫非自己已在不知不觉中着了冷傲霜那家伙的道,而悄悄地……爱上了他?
“不谈这无关紧要的小事了.”她刻意岔开话题,双眼圆睁地盯着柳如嫣直瞧,小心翼翼地问:“倒是妳,终于肯理我了,不生我气了吧?”
“当然气!气妳骗人……骗了人家的感情!”柳如嫣红着脸,软软地白了她一眼后,才接着说道:“可是当我仔细想过后,也只能怪自己太一厢情愿;再怎?说妳对如嫣有大恩,那是绝对假不了的,我怎?有脸责怪妳呢?”
“是嘛、是嘛!”桑慕绮讨好地直扮笑脸.
“其实,我早不气了,只怪我自己有眼无珠,傻得爱上了妳这个“假男人”,羞得无地自容,一时不知该如何面对妳,所以只好避开了.”柳如嫣娇羞地一笑.“这两天瞧妳心情不好,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哪还忍心不理妳呢?”
“我的好如嫣,总算“桑公子”我没有白疼妳!”桑慕绮调皮地捏了捏她小巧的下巴,又装出风流倜傥的俊美笑脸.
“妳瞧,妳又来了!”柳如嫣不依地娇斥.
“好、好!再也不敢了,我发誓!”她敛住笑,认真地看着她.“如嫣,咱们虽然做不成爱人,但可以做对好姊妹啊!”
柳如嫣摇了摇头,眼里溢满了欣慰.
“虽然妳不嫌弃,但我怎高攀?算来我是妳的侍婢,怎可以“姊妹”相称?”
“以后不准妳说这种话!”桑慕绮板起脸来命令,随即又缓下脸色和声说道:“如嫣,打我见到妳就觉得特别投缘,我桑慕绮这?多年来都是孤家寡人一个,早学会如何照顾自己,才不需要人服侍,我只想要一个可以陪我说知心话的好妹妹,妳懂吗?”
她眼中的落寞,立刻激发出柳如嫣丰沛的感情,她毫不犹豫地承诺道:
“我懂!我不就是妳的好妹妹吗?以后我会陪在妳身边,分担妳有烦心的事.”
“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桑慕绮兴奋地笑了开来.
“嗯.”柳如嫣感染了她的活力,笑着附和:“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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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如嫣站在草棚下,细心地将博士采收的草药分门别类地装成一盒一盒,忽然听见博士唤她的声音,并急急朝她走了过来.
“博士,怎?了?”
“如嫣,我已经查出妳爹的病因了,而且也找到了治病的良方……”
“真的吗?博士?”
柳如嫣喜上眉梢,因这希望而焕发出欢喜的光采.
但汪富贵却若有所思地微蹙着眉头;他缓缓地点头,终于说出问题的关键:
“只可惜,我遍寻了城内的药店,甚至附近的山里,却独独缺少了其中的一味药.”
柳如嫣心一沉、脸色一黯,但随即又强振作起精神,急切地询问:
“博士,是什?药呢?我去找,无论如何,我一定要找到它!”
“那是一种酷似牡丹的白色药花,终年生长在阴寒的山里,我想必须往更北方的地方去寻找才找得到.”
“好!”一向娇弱的她,此刻却露出绝不动摇的决心.“就算天涯海角,我也要找到它?爹治病.”
汪富贵赶忙劝阻:
“如嫣,妳先别急!那种深山峻岭、俨寒无北、地形又险要的地方,妳一个弱质女子可千万别独自去冒险;再说妳这一走,不知要去多久,放下病中的老爹,妳可安心吗?”
“可是……”柳如嫣进退维谷,不知该如何是好.
汪富贵进一步劝说:
“这事咱们得从长计议,我会告诉傲霜,我想他一定会帮妳的,好不好?”
柳如嫣只好按捺住急切,感激地致谢:
“博士,谢谢您!您和大家对咱们父女俩的好,如嫣终生感激!”
“傻丫头!像妳这?一个孝顺的好女孩,谁忍心不帮妳呢?”
“博士──”叶千雪突然出现在他们身后,打断他们的谈话:“有位村民前来求诊,现正在侧厅等您.”
“好,谢谢你,千雪.如嫣,耐心点,这事就让博士作主,好吗?”
“是.”
见她承诺,汪富贵这才放心地转身离去.
博士一走,柳如嫣又继续她手上未完的工作,埋首整理着药草,却分神地注意到叶千雪并没有随博士走开,而且隐隐发现他的视线始终胶着在自己身上.
她终于转身衔接上他专注的凝视,鼓起勇气开口说话:
“很抱歉那日动手打了你,我……”
叶千雪那一无表情的峻脸,让她无以?继.
短暂的沉默后,他终于开口:
“桑慕绮把妳当傻瓜似的捉弄,亏妳还理她.”
他原本只是在陈述一项事实,没想到柳如嫣的反应却像硬生生挨了他一巴掌似的脸色骤变.
他再次重揭她的疮疤,令柳如嫣羞辱交加,黯然地说道:
“我知道你看不起我、讨厌我,但我留在望月堡?的只是报恩,绝非你所以?的另有所图;你可以漠视我、冷淡我,但只请你别以言语伤人!”
眼中含着薄雾,她很快地拾起药盒转身离去,只求能暂时避开他那鄙夷的眼神.
“妳……”
叶千雪举起手,本想唤住她,最后却又闭上嘴巴,颓然地放下手.
其实他并非有意剌激她,实在是……实在是不知该跟她说什?才好啊!
他无奈地轻叹,直到此刻他才不得不承认,自己原来是这?一个拙于言辞的大笨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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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更天过,凌翠儿跨进厢房,身后则跟了一名怀里捧满丝绸布料的丫鬟.
丫鬟小心翼翼地将丝绸收好,转身询问:
“小姐,时候不早了,让我帮妳更衣就寝吧!”
“不用了,我还想多坐会,妳先下去休息.”
“是.”
丫鬟一走,凌翠儿立刻走向窗边,开?了窗户并朝窗外泼了杯水,再带上窗户走至室中央等待,很快地,房门悄悄被推了开来,并闪进了一条黑影.
凌翠儿谨慎地上紧了门栓,才转身面对福伯.
这在人前总是卑躬屈膝、唯唯诺诺的凌家老仆,此时却昂然挺立,脸上孤傲严厉的神情,隐隐透着一股邪恶冷酷的杀气,令人望之生畏.
“赵护法!”凌翠儿十足恭敬地唤道,显然震慑于他的酷之下.
“今早我与接头的人碰面了.”赵成缓缓地说道:“头儿显然相当不满咱们两个办事的效率而颇有微辞,他要接头的人转告咱门,务必尽快将事情办妥!”
“我知道,我也始终在努力,只不过……”
只不过她实在没想到望月堡戒备得如此森严,更没想到冷傲霜是这?一个刚正不阿的正人君子,还有那阻挡在他们之间的桑慕绮……这种种因素,无疑让她的任务更形艰巨.
“我倒觉得妳可以努力点的……”赵成语气上有一抹未经掩饰的剌探和指责.“该不会是在这的日子过得太安适,而让妳乐不思蜀了吧?”
“赵护法你自始假装成福伯,跟我一起混进望月堡,你不会不清楚我是如何尽心尽力吧?”凌翠儿十足委屈地替自己申辩:“我不但得忍辱负重,处心积虑地讨好冷傲霜,最后甚至不惜牺牲色相,以献身作饵来诱惑他,我做得还不够吗?”想起这些羞耐,她便气不过地咬牙切齿道:“要怪,也只怪那坏事的死丫头桑慕绮!”
赵成一双冰冷的眼睛,带着满满的怀疑紧盯着她看.
“我知道妳恨那姓桑的丫头,但我不确定妳是恨她坏了咱们伟大的计画,还是恨她坏了妳和冷傲霜的好事.”
“赵护法,你这话是什?意思?”
“我的意思是……”他的眼神更加冷硬,充满了威胁.“妳该不会是爱上了冷傲霜那小白脸,妄想将错就错,打算以凌翠儿的身分嫁给他吧,季筱冰?”
他的话就如同引火的种,教她听得五脏六腑全沸腾了起来.
她以同样冰冷的眼神迎视着他,口气不善地回道;
“我想赵护法不会不知道我与冷家有不共戴天的杀父之仇吧?想当时我自动起缨效力头儿,?的不是金银珠宝或者其它,?的只有报仇!”她姣美的容?上,闪现出坚如铁石的决心.“我答应替头儿取得他一心想要的东西,头儿也答应替我歼灭望月堡,这就是我季筱冰所要的一切!若非如此,我何必假冒已死的凌翠儿,来到仇人窝以身涉险呢?”
看她燃火的双眸,赵成满意地笑了开来.
“最好如此,否则……”他没有说完话,但其中的威胁却不言可喻.
不再给她回话的机会,赵成身形一闪,就像来时一样悄然又消失了.季筱冰颓然地跌坐在椅中,激动的心情一时无法平静,脑海中浮现的净是当年爹惨死后,小小年纪的她所历经的一切苦难……
迷失在痛苦回忆中的她,直到床幔后走出了个身影才震醒了她.
“是谁?”
比扬僵硬地走了过来,指责地瞪着她,但他看起来反倒像只斗败的公鸡,脸上的失望更多于忿怒.
“你……你怎?会在这?”
他是专程而来的.他自那天大胆地表白情愫后,她便刻意地躲着他,于是今晚他下定决心,将利用夜深、避人耳目之际来她房间与她深谈.方才见了丫鬟随行,?了不招人非议、徒增困扰,他一时情急藏身于床幔后,没想到却因此而听到这椿阴谋.
他不敢相信地问:
“原来傲霜遇劫、凌家惨遭灭门,这一切全与妳有关……”
“你全听到了!”她的一颗心沉重如石.
“翠儿……不,妳真正的名字该叫“季筱冰”吧”这陌生的名字、这无意中发现的事实,此刻就像把利刃一寸寸地剌戳着他.“我只想知道,望月堡和傲霜到底与妳何怨何仇?”
略?沉吟,她终于说道;
“十年前,我爹北岳刀王──季天鹏与冷傲霜他爹比武,没想到竟惨死在冷威刀下.父仇不共戴天,我季筱冰曾发誓定要?父报仇!”
“妳想?父报仇并没有错,但比武这种事论的是功夫高低,况且刀剑无眼,生死本来就是各安天命──”
季筱冰恼怒地打断他:
“你别说了!案仇不报,愧?人子.冷威既死,父死子还,我要冷傲霜还我这笔血债!”方才说话时,她便悄悄地往床的方向移动,这会她猛然从床褥下抽出了一把亮晃晃的匕首对着他挥舞,咬牙说道:“没人可以妨碍我的报仇大计,虽然我不想滥杀无辜,但你既然知道了一切,就得死!”
比扬的心一阵揪痛,即使她的匕首还没剌中他,他却觉得自己彷佛已死过了.
“动手吧!”季筱冰生涩地舞着手中的匕首,微颤地说道:“我知道自己的功夫和气力都比不过你,但事到如今,我也只有放手一搏了!”
比扬依旧木然地站着.
“我不会与妳动手的!这样也好,我并不想?妳而背叛傲霜,但我更不忍心伤妳,或许死对我来说是最好的抉择,妳杀了我吧!”
他似乎看开了一切,神情充满了豁然,认命地闭上了眼睛,随时等着她手中致命的匕首插向自己的心窝上.
这是杀他的最好机会,但季筱冰却迟疑地伫立原地,痛苦地挣扎、恼怒地低嘶:
“你别再耍花招,我不会上当的!”
比扬张开了眼睛,眸中重新燃起了一丝希望.
“妳下不了手吧?翠儿,我知道妳不是一个心狠手辣的女人,别让仇恨蒙蔽了妳,忘了一切吧!”
“不!”她一径摇头,藉此摇去她满心的矛盾,并努力寻回那满满的仇恨之心,她恨恨地说:“我知道你想玩阴的,我也知道你以?我不会真的下手杀你,谷扬,你错了,无论你还不还手,都得死!”
说罢,她便持着匕首剌向谷扬──
她以?他会还手,他会的!直到手中的匕首毫无阻碍地剌进他的心窝,季筱冰才终于幡然醒悟……她竟错看了他!
比扬踉跄了几步,终于因这难忍的痛楚而颓倒在地,但他愈见苍白的容?却没有一丝的埋怨,有的依然是对她满满的关心和爱意.
“翠儿……只希望我的死能让妳忘了一切仇恨……重新开始妳的人生……”
季筱冰茫然地盯着他,脑中一片空白,就像个一不小心犯了错的孩子般,不知所措地望着他,浑身颤抖得犹如风雨中随时可能飘零的树叶.
“我不能死在妳房里,那会拖累妳的……”
即使身负重伤,谷扬依旧处处?她着想,努力撑起他痛得几乎已失去知觉的身子.跌跌撞撞地夺门而去.
季筱冰木然地追至房门口,只见他脚步踉跄,隐身于黑暗中,朝着安静的后花园走去,显然打算一个人躲在那儿静静地等死.
靶动夹杂着自责的泪水,再也忍不住地沿腮而下,湮没了一切,甚至包括了她的仇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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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兄,好多了吧?”冷傲霜关切地望着半靠在床塌上的谷扬,殷殷地询问.
“好多了,有博士全天候的照料,我复原得很快.”谷扬强挤出一丝笑意.
在博士细心的照料下,他的伤口已开始愈合,但可惜的是──博士无法同时医治他的心灵上的创痛.
“谷扬也算命大,只要匕首多偏那?一寸,恐怕连神仙都救活不了他喽!”汪富贵一脸的庆幸.
桑慕绮凑了过来,率直地调侃起仍负伤卧床的谷扬:
“我说谷扬啊,你也实在有够笨的!怎?会有人练个武,练到把自己手中的刀子往肚子上插嘛!你可是破天荒的头一遭,可以列入金氏纪录了!”
比扬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只能搪塞以对:
“都怪我自己学艺不精……”
“你啊──是拜错师父了,谁让你老跟叶千雪那木头学功夫的,难不成他是这?教你的?”她奚落完谷扬,突然转话锋:“对了!傲霜,我好象有好多天都没见过叶千雪那木头,他到底跑哪去了?是不是你派他去办什?事?”
冷傲霜静静地说道:
“千雪出堡去办些私事,至于是什?,我也不知道.”
事实上,就连清叔也不知道,叶千雪这不寻常的举动,还真教他费疑猜.
桑慕绮不以?然地嘀咕:
“他一定是借故开溜、旷忽职守,出堡逍遥快活去了!”得不到响应,她又调皮地捉弄起谷扬:“我看你以后敢不敢学人舞刀弄枪的,这回在自己心窝边剌了个洞,下次恐怕连脑袋瓜都给砍下来喽!”
比扬终于受不了地露出生不如死的表情,央求道:
“傲霜,求求你快把慕绮带出去,否则我没死在自己的匕首下,也会被她那尖酸刻薄的叨给活埋了!”
“好吧,你好好休息.”
终于,一行人鱼贯地走出他的厢房,留给他极需要的安静,但无边的苦楚却立刻像潮水般的朝他袭来.他现在真正唯一想见的人,竟是动手杀他的季筱冰!
他痛苦地紧闭上眼睑,却仍隔绝不了她的倩影;谷扬无奈地再张开眼睛时,赫然见到她就站在自己的床前,静静地凝视着他.
“筱冰!”他沉郁的脸豁然开朗了起来,虽仍苍白如纸,眼中却绽放出喜悦的光芒.
见他憔悴的模样,她的心再度因自责而扭绞在一块.
“?什???什?你不揭穿我,反而扯谎替我掩饰罪行?”
“妳不也是吗?”谷扬深情款款地凝视着她.“当时妳本来可以补我一刀,永绝后患的,再不然也可以让我在后花园里静静等死,但妳没有,我知道是妳的呼救声引来了傲霜他们.”
“我……”季筱冰无话反驳.
她并不确定自己当时?什?会救他,只知道……就算事情再重来一次,她依然会作同样的抉择.
他似水柔情地低语:
“筱冰,妳终究是在乎我的!”
他的柔情几乎融化了她,让她不住冲口而出:
“谷扬,如果你真爱我,就助我报仇吧!”
“不!”他斩钉截铁地拒绝:“我爱妳,所以我绝不会出卖妳,更不想伤害妳,但我会拼死阻止妳伤害傲霜.虽然我知道很难做到全其美,但我也只能这?决定,筱冰……”他殷切地望着她.“我只希望妳早日觉醒,别再?虎作伥,难道我的爱不足以让妳忘了一切仇恨吗?”
季筱冰避开他伸过来的手,一径地摇头道:
“不!只要我们仍是敌对的双方,我们之间便不会有未来!”
说罢,她便急欲离去,不想再面对他充满爱意的乞求,只怕……只怕她自己会软化.
“筱冰!”他不舍地唤她.
季筱冰在门前停下脚步,回过头看,他终于不忍心地叮咛:
“别再接近我,小心赵成看出什?破绽,到时你小命不保.”
深深望了他一眼后,她才带着满心的混乱飘然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