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筑薰飞快地冲出电梯,以跑百米的速度往公车站牌奔去。此刻她的跑姿完全称不上淑女,但她却毫不在意,一心只想快点赶上公车,别再被公车“放鸽子”了。
“老天啊!”梵筑薰眼睁睁地看着绝尘而去的公车,不禁哀号出声。
亏她还如此拚命,结果这该死的公车竟毫不留情地抛下她!下一班公车不知会拖到什么时候才来,她可不想再次等到饿得前胸贴后背,那可怕的经验一次就够了。
天啊!谁来救救她这个可怜的女子?
一阵喇叭声蓦然在梵筑薰身旁响起,将她的心思拉回。难不成老天真为她派来个救星?梵筑薰望向来人,满心期盼。
“嗨,梵小姐,咱们又见面了。”沈郡皓下车,愉快地朝梵筑薰走去。
梵小姐?!瞧他叫得多亲热,她可不记得曾向眼前这只大自我介绍过。
“这位先生,我认识你吗?”梵筑薰故作迷糊地问。
沈郡皓岂会不知她的用意,他递出一张名片,“很抱歉,前两次见面都忘了自我介绍,也难怪梵小姐不记得我了。”说着还不忘露出迷人的笑容。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梵筑薰再怎么不情愿,也只能收下名片,并且给面子的浏览一下——
沈氏企业总经理沈郡皓
原来他就是大家口中的那匹黑马啊。梵筑薰在心中暗忖。回国短短三年,他不但让沈氏企业安然地度过濒临倒闭的财务危机,且成为台湾数一数二的大财团,他的能力自然受到各界的肯定与赞赏。
但,这与她何干?
虽然她一向视金钱为第二生命,但这并不代表她可以为钱而失去原则。更何况沈郡皓还是那八婆的男朋友,而且很不要脸的抢了她心爱的小女圭女圭,如果他以为亮出名片就能令她对他另眼相待,那可就大错特错了。
“原来是沈先生啊!真是失敬。”梵筑薰话中含着明显的嘲讽。
沈郡皓不理会她的嘲讽,径自问:“有空吗?一起吃个饭如何?”
梵筑薰直觉地拒绝,“我没——”
“梵小姐没忘记曾欠我一次饭局吧?好像还是梵小姐自己提出来的喔!”沈郡皓不打算给梵筑薰拒绝的机会。
“我……”梵筑薰发现自己找不出理由反驳,因为的确是她自己为了教训那八婆而向他提出邀约的。
可恶的男人,只会欺负弱女子!梵筑薰在心中暗骂。
像是看出她心中的懊恼,沈郡皓打算使出激将法,让她答应自己的邀约。
“难不成梵小姐是个言而无信之人?真是看不出来。”他故意轻摇着头,以表示自己的难以置信。
“谁说我反悔?你别随意扣个罪名给我。”梵筑薰非常合作的上当了。
“那么梵小姐是答应了?”沈郡皓笑得像只狐狸。
“我告诉你,我的食量可是很大的喔,到时候你可别被我吓到了。为了不让你后悔,我给你机会收回对我的邀约。”梵筑薰试图作垂死的挣扎。
“放心,我一向大胆,不会轻易被吓到的。更何况有美女相伴,岂有打退堂鼓的道理呢?对吧,梵小姐。”笑话,好不容易能和她共进晚餐,他说什么也不会放弃。
听到这番话,梵筑薰已经没有任何推托的藉口了,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上车。
梵筑薰打量着这间古意盎然、布置清新典雅的木屋。
说它是木屋一点也不为过,放眼望去,无一处不是用原木堆砌而成,让人一眼就爱上它。而它的名字“玲珑阁”更是特别。这儿的一切,都能令人抛开心中的烦杂情绪,好好享受得来不易的清静。
梵筑薰模模平滑的木桌,闻着扑鼻而来的淡淡檀香,精神为之一振。
由于“玲珑阁”位在郊区,隔绝了嘈杂的噪音,而且光临此处的大都是绅士淑女,因此这里的一切才会如此美好。在这里不会见到满身铜臭味的人,因为那些自视甚高的人不屑于流连此处,他们只爱去装饰得富丽堂皇的餐厅,以满足自己的虚荣心。
沈郡皓着迷地看着梵筑薰因兴奋而发亮的眼睛,她嘴角噙着一抹笑,想必他带她来对了地方。她果然不像其他女人,嫌这里不够华丽,太过简陋。
“你怎么会知道这么棒的地方?我好喜欢这里喔!”梵筑薰忘情地拉着沈郡皓的手臂笑问。
沈郡皓笑了,他喜欢这种被她依赖的感觉。
“我是这里的老板,怎么可能不知道?光看摆设是不能填饱肚子的,点东西吧!”他没注意到自己的语气满是宠溺。
“原来你就是老板啊。”梵筑薰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那就有劳你替我点餐吧,我不挑食的。”语毕,她一双大眼再度骨碌碌地朝四周溜转,忘了自己是来吃饭而不是来参观的。
沈郡皓无奈地看着心思完全没放在他身上的梵筑薰,不禁摇摇头,开始有些后悔带她来这里。唉,他怎么跟一间餐馆吃起醋来了呢?
清凉的微风自敞开的车窗徐徐吹来,使人感到舒爽。梵筑薰一脸满足的任晚风轻拂脸颊。
她今天真是收获颇多,能够在那么棒的地方吃那么棒的食物,真令人大呼过瘾。
至于先前和沈郡皓的不愉快,老早被她抛到遥远的天边去了。说好听点是她大人不计小人过,说难听点,便是一顿晚餐就将她收买了。但是不管怎么说,她都不吃亏。
“谢谢你,沈先生。”梵筑薰认为自己必须向沈郡皓表达感谢之意,都是因为他,她才得以见识到这么特别的一切,大开眼界。
“别跟我客气。还有,不要称呼我沈先生,怪别扭的。叫我郡皓或是绰号‘耗子’吧。”沈郡皓很高兴他们不再针锋相对。
必于称呼的问题,梵筑薰倒是没什么意见,便点头表示同意。
“对了,郡皓,前两次见面时,那个和你形影不离的人——喔,对不起,那个女人是谁啊?女朋友吗?”梵筑薰一脸好奇。
她觉得以沈郡皓的品味,应该不会看上那种心高气傲的女人,但世上的事没有绝对的,也许沈郡皓真喜欢那种货色也说不定。
“你认为我会喜欢她?”不会吧!他在她心目中是个眼光差劲的男人吗?
梵筑薰耸耸肩,“我不知道?!”她还是别太早下定论得好,万一猜错,岂不闹笑话?这种丢脸的事她可不做,免得丢脸丢到太平洋去了。
唉,原来在她心中,他的眼光这么差。沈郡皓有些悲哀的想。
不过伤心归伤心,该澄清的还是等不得,他可不希望梵筑薰有所误会。
“孟珍伶跟我一丁点牵扯也没有,当然更不可能是我女朋友。”
“哦,是吗?”梵筑薰不自觉地松了一口气。
既然那个八婆不是沈郡皓的女朋友,梵筑薰当下便决定将自己对八婆的评语一吐为快,免得堆在心中久了会得内伤。
“还好你的眼睛没被牛踏到,否则和那种臭屁嚣张的女人一扯上关系,包准你八辈子都逃不掉。她以为她是谁啊?竟然三番两次地骂我乡巴佬,你说气不气人?真是个差劲的女人,丢尽了我们女人的脸。”梵筑薰气得双颊通红,骂得有些欲罢不能。
沈郡皓无法控制嘴角逐渐泛开的笑意,爽朗的笑声自他口中逸出,充斥在车厢中。
“你一向如此吗?”沈郡皓犹带笑意地问。
“什么啊?”梵筑薰不明白他何以这么问。
难道是她骂人的措词不当?还是刚刚她的表情很滑稽?不然沈郡皓怎会问了个没头没脑、称不上是问题的问题?
“咳!”沈郡皓试图让自己正经一点,“我是说,你一向都这么直接的当着一个人的面数落另一个人吗?”
“没错。”梵筑薰不认为这么做有何不妥。
“你不怕这些话会传到那个人耳里,造成不和吗?”
般了半天,原来是这个问题啊!梵筑薰恍然大悟,明白沈郡皓的问题重心在哪里了。
“当然不怕。我最不喜欢明明恨死对方,但又得戴副面具,虚伪应承的那一套了。更何况我相信我四周的朋友。如果不能互相信任,又怎么能当朋友呢?”梵筑薰将心中的想法毫无保留地说给沈郡皓听。
虽然她很讶异自己居然能毫无顾忌地将这些话一古脑儿全告诉沈郡皓,但她并不后悔,因为她直觉沈郡皓是个值得信赖的人。
沈郡皓为这一番话感到震撼。
这个小女人又再次令他另眼相待。她虽然金钱至上,但对于朋友却是百分之百的信任,丝毫不怕自己被出卖。单凭着信任,就可以让她毫不保留的将自己最真实的一面呈现在朋友面前,没有一丁点的隐藏。
她难道不知道现实社会中人心险恶吗?一味的相信,并不代表会获得同等的回报。最亲近的人都可能会在利益相衡之下背叛自己,怎么她没有些许的警戒心呢?
沈郡皓不知该为她的单纯担心还是心疼。这个傻得天真的小女人,他再也舍不得放她走了。
梵筑薰走出办公大楼,意外地看到沈郡皓双手闲适的插在西装裤口袋,潇洒地靠在他那辆帅气的跑车旁。他对于自己的出现所引起的惊艳目光完全不在意,仿佛是司空见惯,不足为奇。
朝他微笑颔首算是打了招呼,梵筑薰绕过他身旁,往公车站牌走去。
沈郡皓伸出手,出其不意地拉住梵筑薰的手臂,阻止她即将离去的身子,也成功地让梵筑薰抬头将目光移向他脸上。
梵筑薰不解地看着沈郡皓,不懂他究竟有何用意。
“有事吗?”
“嗯,想和你商量一件事。现在有空吗?”沈郡皓有礼的问。
她的个性是吃软不吃硬,他当然明白这一点。
梵筑薰考虑着,不知该不该答应。瞧他一脸诚恳,若拒绝他,好像显得自己太小家子气了。而且他们称得上是朋友,答应他该不奇怪吧。
“有空。走吧!”梵筑薰径自打开车门坐进去。
沈郡皓露出满意的笑容。
一路上两人没有交谈,梵筑薰只是静静的看着车窗外的景物。不知为什么,她内心深处竟有股莫名的紧张冉冉而升,令她感到惊慌,只有藉着沉默来掩饰自己的不安。
隐隐约约中,耳边传来一阵阵浪潮声,梵筑薰目光一转,看到前方正是一大片沙滩。
沈郡皓将车子停好,带着梵筑薰走向沙滩,让海风吹拂着两人。
夕阳的余晕让天空布满绚丽的色彩,像是不经意的,却让人为它心醉神迷。海面上波光粼粼,好似万颗星星不小心坠入凡间,落在海面上,随着浪涛浮啊沉沉,使人想醉倒在这片美景之中,直到永远。
梵筑薰看着这幕景象,不禁震慑住了。大自然真是奇妙,竟能创造出如此动人美景。同时她也佩服沈郡皓的神通广大,他总能找到一些新的地方,真不知他是如何办到的。“很美,对不对?”沈郡皓含笑问道。
“嗯。你真厉害,总能找到特别的地方。”梵筑薰露出足以媲美阳光的笑颜,令沈郡皓的心猛然震了一下。
沈郡皓赶紧移开视线,看向远方那逐渐消失于海平面的火球,眼神逐渐迷?,回忆起童年。
“我父亲是个工作狂,因此从小我未曾体会过父爱,伴我成长的是我母亲毫无保留的爱。她让我感到幸福就在我四周,也让我度过一段快乐的童年。而这片沙滩就是我与我母亲的小天地。记忆中,她总在一旁含笑看着我玩耍,那份宁静优闲令我难忘。我真的好爱她。”沈郡皓深吸了一口气,平复自己激昂的情绪。
梵筑薰定定地看着沈郡皓,她从没想过一个大男人居然能够这么坦白的说出内心的情感。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男人,又有着怎样的一颗心呢?
“那……你母亲现在人呢?”她有些迟疑地问道。
沈郡皓扬起一丝苦笑,“我十岁那年,她死于肝癌。之后我就被父亲送到国外去,三年前才回国。”
梵筑薰只能点头,不知道该说什么。
沉默笼罩在他们四周,只有海浪拍击声及海欧的叫声不断传来,两人都不知道该如何打破沉寂。
“我想……啊——”
梵筑薰原本试图打破沉默,不料却被沈郡皓一把揽进怀里。
“嘘,不要说话。”沈郡皓低哑迷人的嗓音在梵筑薰耳边响起,令她感到一阵酥麻。
梵筑薰静静地偎在沈郡皓怀中,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感到莫名的安心。她告诉自己,是因为沈郡皓的哀伤让她产生这种情绪,变得多愁善感。
相拥的两个人完全不知道命运之神已经将他们的灵魂交集在一起,从此他们不再是两条平行线了。
良久,沈郡皓才放开怀中的人儿。
他很讶异自己将对母亲的情感勇敢地说出来。也许是因为对象是梵筑薰,他才会情不自禁。
“对不起。”他对于自己冲动的举止很抱歉,但不后悔。天知道他多想就这么抱着她一辈子。
梵筑薰摇摇头,“没关系。心情好多了吗?”
见他点了点头,梵筑薰才再度开口,“你说有事找我商量,是什么事?”
“那个啊……”沈郡皓顿了一下,“你有没有兴趣当我的女朋友?”他试图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轻松自然。
懊死,他的手心竟然在冒汗。
梵筑薰没料到他会提出这个问题,惊愕地瞪大双眼,久久无法言语。
“怎么样?”沈郡皓有些急躁。
梵筑薰回过神,脑中开始消化这个讯息。
般了半天,他要和她交往啊!那有何不可呢?
对于感情,她向来不屑花费太多心思。只要对方有钱,又长得不差,她通常都能接受——因为这样分手时才不会拖泥带水。男人只要有钱,还怕找不到女人吗?她当然不会奢望分手的男朋友对她念念不忘,她很清楚自己所追求的是什么。
包何况现在的对象是沈郡皓,一个富可敌国、红粉知己满天下的人。也许她只是他猎艳名单里的其中之一,但那也无所谓,反正大家各取所需,互不相欠。
“当然没问题,不过我有三个条件。第一,上下班都得由你接送。第二,出门的一切费用全由你出。有没有问题?”梵筑薰巧笑倩兮地问道。
“行。第三个条件呢?”沈郡皓很阿沙力地答应。
梵筑薰偏头想了想,认为第三点实在没必要说。以沈郡皓的身份背景,是不可能有娶她的打算的,说出口反而贻笑大方。
“我认为第三个条件没必要说,反正又用不到。”
“好。那我们算是达成协议了。”沈郡皓伸出手来。
梵筑薰握住沈郡皓的大手,算是赞同他的说法。
她全然没料到,沈郡皓已将她的一辈子握在手上了。
PUB的一隅,沈郡皓闲适地独饮着美酒,让疲倦的身心暂时获得解放。
突然,他肩上被打了一下,“好小子,要来也不通知我一声,太过分了吧!”
“是你啊。怎么今天不用陪你那群红粉知己?”沈郡皓调侃着突然出现的邱仲霖。
邱仲霖招来服务生点了杯威士忌,才不在意地摆摆手道:“别提了。女人真是麻烦,一会儿要这个,一会儿要那个,实在?唆得可以,我都快被烦死了。”喝了一口酒,他才继续说:“倒是你,可真闲啊,不用陪那位娇滴滴的孟小姐?”
他知道沈郡皓的父亲沈柏雄一直想和孟家联姻,以壮大自己的事业,因此近日来老是要沈郡皓约孟珍伶吃饭及出席宴会,丝毫不管独生子的想法。
“你想扫我的兴吗?好不容易才摆月兑那只孔雀,你就行行好,饶了我吧!”沈郡皓求饶道。
他对孟珍伶一点兴趣也没有,但是孟珍伶似乎对他中意得很,老是用那种想吃了他的眼神看他,想起来就令人胆战心惊。
看他那副模样,邱仲霖很不客气地出声取笑。
“哎呀,孟小姐到哪去了,怎么没出现呢?”邱仲霖故意左顾右盼,看看能否瞄到孟珍伶的身影。
沈郡皓推了他一把,“别看了。她到欧洲去了,暂时不会出现。”
“哇,那你不是自由了?有没有什么计划?说来听听。”邱仲霖竖起耳朵,准备洗耳恭听。
“什么自由不自由的,孟珍伶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有没有她,我都是个自由个体,谁也干涉不了我。你少胡说八道。”他可不希望有什么流言传到梵筑薰耳里。
一想到梵筑薰,沈郡皓原本硬得像花岗岩的表情不自觉地柔和起来,露出温柔的笑容。
邱仲霖看着他的表情,忍不住道出一项事实,“你别忘了,这事可由不得你。你父亲十分看好这桩婚事,你逃得了吗?”
是啊,他怎么会忘了关键人物——一心想主宰他命运的父亲呢?
“必要时,我会采取非常手段,即使两败俱伤也在所不惜。早在我出生时,他便失去做父亲的权利了。”沈郡皓永远忘不了是谁让他过着没有父爱的童年。
“放心,我会站在你这边的。”邱仲霖安慰着好友。
沈郡皓感激地看了邱仲霖一眼。
“对了,你和那位梵小姐进展得如何?”邱仲霖转移话题,不想让气氛太过沉闷。
“她啊!”沈郡皓笑了,“我们没什么进展,只不过才开始交往而已。”
邱仲霖闻言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什么?!才开始交往?!“喂,耗子,没搞错吧!动作这么慢,真是有辱你情圣的威名?!”
“我不想以对其他女人的方式待她。不适合。”
这倒新鲜,什么方式才适合梵筑薰?邱仲霖很好奇。
“你打算怎么办?”他想弄清楚好友的想法。
沈郡皓笑得高深莫测。
“她一辈子都是我的。她逃不掉的,所以不急。”
“但愿如此。”邱仲霖可不认为梵筑薰会那么轻易上钩。他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