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秋缠的尖叫声让任意情毫不犹豫的跟着往下跳。在生死关头的瞬间她喊的是“意情”不是“意桐”,那是她第一次喊他的名字──虽然他不希望是在这种情况下喊出。
当她的身体迅速往下坠落时,他的心也跟着往下掉。他知道死亡前的恐惧可以如何的折磨一个人,只希望他可以追得上她坠落的速度,他不要她一个人孤独的死去。
他使出千金坠的功夫追上已吓晕的她,捉住她的手,在那瞬间,他看见岩壁横生而出的粗大树干,立刻解下腰带勾住树干,两人一起落在大树的枝叶上头。
这棵大树暂时解除了他们的生命危机,但他们不能一直待在树上,就算他们不会因为饥饿而死,也会被严酷的寒气冻僵,都是死路一条。
既然这棵树能在光秃秃的岩壁上生长,那就表示一定有水源。任意情竖起耳朵仔细聆听,右下方岩壁传来非常模糊的声音,冷飕的空气似乎扫到那地方就会传出异样的声音。
透过浓密的枝叶,他隐约看到岩壁上有个岩洞,他希望他的判断并没有错,愈来愈冷的天气让他们无法再待在枝头等待救援,况且要等人来救他们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他先将唐秋缠轻轻放下,解开仍缠绕在枝头上的腰带,再将她背在身后,并用腰带固定住她,以防她掉下去。
然后他拨开枝叶,小心的往右下方踏去。只要踏错一步,他和敏儿就会坠入万丈深渊。过了好一会儿,他终于看到岩壁上有个黑黝黝的洞口。
任意情高兴地露出一个微笑,幸好他的判断力并没有错,那的确是个岩洞。
不过现在他要怎么将自己和敏儿弄进去?树干离岩洞还有一段距离,要是一个不留神,他们便会坠落山谷。
他想了想,再次解下绑着唐秋缠的腰带,紧紧缠绕在树干上,然后一手抓紧带子,一手搂紧她的腰一鼓作气跳过去,终于安全的落入岩洞。
一进入岩洞,任意情立刻检查她的身体。还好,只是昏过去而已,也幸好她昏过去了,否则刚刚那危险的晃荡,铁定会让她吓晕。
任意情转头打量四周,这儿似乎曾经有人住饼,因为岩壁下有一堆厚厚的干草,一看就知道是用来代替床铺的地方。
他先将唐秋缠放到干草堆上,再四处寻找可供生火的东西。他沿着岩洞的另一头慢慢走去,并拔出藏在靴子中的匕首,小心翼翼的寻找所需的东西。
他发现这个岩洞比他想象中的大,走了约莫一刻钟后他才看到前方有光线,看来那里应是出口,他顺着光线前进,一走出洞口便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
人间仙境莫过于此吧。
任意情收起匕首,斜靠在岩壁上观看直泄而下的瀑布,淙淙的水声和四溅的水花交织成难得一见的美丽景观,让他心情愉快不少。
看来是饿不死啦,他幽默的想。在这山谷之中居然还藏有此等美景,不是有缘人还看不到。
他采了些水果和捡了些枯枝,沿着来时的方向走回岩洞。
唐秋缠尚未醒来,任意情凝视着她沉静的睡颜,一如过去四个月的每一个夜晚。
他多舍不得她啊!但该放手的终究要松手,强留只是徒增感伤。他伤害她伤害得够多了,该是还她自由的时候。
“为什么?敏儿,为什么?”他想起过去四个月每晚的挫败,忍不住沉痛的轻声问道,“为什么你不肯响应我?”
在那些得不到纾解的夜晚,他每每气得想亲手扼死她,却又每每在她坚定的眼神和沉稳的口气下认输。
我不想输,我只想要回我的自由。她的话在他耳际回荡着。
结果她赢了,再也没有人比她更了解自由的真谛,那是包括了心、包含了感情,在这两方面他皆输了,因为他没办法像她一样淡然。
这场由他一手主导的游戏,结果是他输得一塌胡涂,他输得什么都不剩,只剩下满心的悲哀。
思及此,任意情长叹口气,开始动手生火,并月兑下外袍里住唐秋缠的身躯,但那仍不够暖,山区的夜晚比他想象中冷多了,他只得躺在她身边,将她紧搂在胸前,以自己的身体温暖她。
唐秋缠头痛欲裂的醒来,她在哪里?过了半晌,涣散的意识逐渐集中,她猛然想起先前所发生的事,她不是已经跌落悬崖,怎么这会儿还好端端的!
她一定是在作梦。
唐秋缠闭上眼睛习惯性的往身旁的躯体靠近。经过了四个月的相处,她已经非常习惯他的存在,任意情高大健硕的躯体总是能将她整个人包围住,教她不觉得寒冷……
任意情?
她倏地睁开眼睛,任意情安详的睡在她身边。
熟睡中的他看起来好安详、好无邪!除去了邪气、不正经的表情之后,任意情其实是很迷人的,俊俏的脸孔透着阳刚,时常曝晒在阳光下的皮肤也不像其它男子般苍白,总是泛着古铜色的光芒。
你一点也不心动吗?敏儿!
任意情挫败的质问与他平静的脸一起浮现在她的眼前,她伸出手轻轻的勾勒他的脸部线条,小心地不吵醒他。
你一点也不心动吗?唐秋缠无声的问着自己。
她当然心动,就是因为太心动了,所以更不能原谅自己。他是想捕捉她的猎人,而她却是不愿服输的猎物,如此强烈的对立角色,教心高气傲的她要如何承认,其实对他也有着难以言喻的渴望?然而最令她害怕的不是他的强取,而是他的温柔。在他绝望的呼喊之下,她已经无法坚强意志,再也不是当初的唐秋缠了。
任意情微蹙的眉心教唐秋缠急忙把手缩回去,假装仍在睡觉。
“敏儿?”他轻柔的呼唤声几乎击垮她的意志,她只得更加闭紧双眼。
她怎么还没醒?难道她是因为受了内伤,所以才一直昏睡不醒。
想到这里,任意情忧心如焚,连忙撑起身体伸手往身旁的唐秋缠探去,看看她是否无恙。
唐秋缠被这突来的接触吓了一大跳,倏地张开眼睛。
“原来你已经醒了。”任意情不悦的看着她突然脸红,原来她刚才是在装睡。
“嗯。”她勇敢的承认。
“放心,我不会再碰你,你自由了。”浓浓的挫败感使他的口气不佳,没想到她竟讨厌他到需以装睡来逃避。
这话是什么意思?唐秋缠不自觉的僵住身体,屏息的看着他。
“从这一刻起我不会再碰你、再追逐你,等我们走出这片山谷,你就不会再见到我,或恐惧我会再用什么卑鄙下流的手段,设下陷阱猎捕你,你……你自由了。”
他嘲弄的一笑,直起身凝视岩洞外一片漆黑。静得几乎教人窒息的山谷似乎也能感受到他的悲戚。
“我已经决定结束这场游戏,你一定觉得很高兴吧?”
唐秋缠沉默不语。
“仍是拒绝回答?!”任意情挫败的怒吼,气得朝另一边洞口飞奔而去,想藉瀑布的水流冲刷掉几近疯狂的失望。
他在期望什么?敏儿没跳起来抱着他说“谢谢”已经不错了。可是他宁愿她说谢谢,宁愿她恨他,让他知道至少自己曾在她心中驻留过,即使那全是恶劣的一面。但她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只是用比冰还冷的眼神看着他,保持沉默。
在洞里的唐秋缠为自己的心痛感到不解,她清楚听出他话中的失望与痛苦,可是他不知道的是,她也同样迷惑,同样失望。她自由了,不必再为被追逐烦心,但她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只能沉默无语。
她……爱上了他!突如其来的情愫震撼了她的身体、她的心,教她无法立即反应。
她爱上了狩猎者,爱上他炽热的爱人方式,爱上他不顾一切的疯狂。
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爱上他的呢?是从他握着她的手走进他的梦想,还是在他忍受煎熬,只听见她的呼唤声便毫不犹豫跳下山崖的时候?
他伤害她的过去,她却结束彼此的未来。
“敏儿。”
由背后传来的呼唤声和湿冷的拥抱紧紧扣住她的心。她该何去何从呢?她还能毫不留恋转身离去吗?
“给我时间。”她闭上眼睛忍受紊乱的思绪。“给我时间思索我的未来好吗?”她痛苦的声音紧揪住任意情同样痛苦的心。
这就够了。他知道要说出这样的话对她来说有多么困难,至少她愿暂停脚步开始思索,至少她愿意因为他而思索。
有时候他十分鄙视自己的脆弱,在敏儿跌落山崖的剎那,他发誓再也不让她受到他的骚扰,他会给她最渴望的自由,却又在见到她安全时,忍不住想爱她、拥有她,种种的矛盾使他变成失心人。每当那时候,他便会希望她也能跟着他一起沉沦,而不是冷静的看他独自承受失望的哀伤。
但真见到她慌乱的表情,听见她不安的声音,并未使他获得预期中的快感,相反地,他却因为她的矛盾而忧伤。
愈来愈寒冷的天气使得任意情加快他探勘的脚步,他担心敏儿柔弱的身体会不堪寒风的侵袭而倒下。虽说她自己是名大夫,但可没人规定大夫就不会生病,尤其这里生长了许多罕见的药草,敏儿高兴的四处找药,若是一个不注意便会生病。
任意情摇头苦笑,没见过那么热爱医学的人,连在这种情形下,她还不忘寻找药草,跟他对航海的狂热相同。
在别人眼里他或许是一个纨裤子弟,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有多寂寞。他希望有一天能带着敏儿乘着他设计的船,共游五湖四海。
但她老想一个人走。待在山谷的这段日子里,他们经由聊天谈及自己的梦想。每当敏儿谈到想去的地方时,眼睛总亮得像星光,彷佛她已经独自前往。在那一刻,他总有被遗弃的感觉,因为她的梦想并不包括他。
他明白他是过于奢求,因为不爱谈自己的敏儿肯诉说梦想,已经是非常难得了,但他想获得更多,他想更深入她的心灵,也许每一个深陷情网的人都会有和他相同的感受吧。
任意情摇摇头,甩开思绪,快速往前走去。这是一个他从未探勘过的地方,也许会有新发现也说不定。他拨开层层的草丛,小心翼翼的前进,然后,他终于看见一个出口,他们可以离开这里了!
没有片刻犹豫,他做好记号后立即循原路回去,在途中恰遇一阵大雨,他并未找地方躲雨,只想尽快赶回岩洞,告诉敏儿这个好消息。
任意情一回到岩洞,还来不及将湿衣服月兑下,一个飞奔而来的人影便扑进他怀里。
“你跑到哪里去了?我很担心你,知不知道?”唐秋缠气得猛捶他的胸膛,他则呆愣在那。
是他听错了吗?她竟然在担心他?
“说话呀。”她都快急死了,他却一句话都不说。
他奇怪的看着她,这真的是敏儿吗?她居然会捶着他问答案,向来保持沉默的人是她耶。
“任意情!”
这句狂吼使他回神,他大笑地吻住她,决定发现回家之路的事可以待会再说,目前他决定把握这段美妙时光。
一阵热吻之后,两个人的呼吸都很紊乱,但谁也不想打破这亲昵的气氛。
对任意情来说,他已经学会了等待。近四年的时间教会他太多事,那其中历经了狂喜与狂悲,如今敏儿已渐渐学会依赖他,甚至还会担心他。嗯,这真是个好现象。
“你去哪里了?”唐秋缠红着脸看他把湿衣服月兑下时问道。
“随便走走。”
“随便走走就要这么久?”她才不信。
任意情突然玩心大起,顺便测试她的反应。“其实……其实我是遇见一名村姑,那村姑长得挺美的,所以我便和她聊了一会儿。”
村姑?不可能吧,这里是深山耶,但他又说得像真的一样。
“只是聊天吗?”她不是故意要说得这么酸,但一想到他和别的女人“聊天”,她就一肚子气。
“或许还……”
“或许还怎么样?”唐秋缠凶巴巴的转身质问,却意外撞上一堵肉墙和任意情带笑的脸。
“骗你的。”他老实招供,乐于见到她生气的样子。“这里是深山,唯一的村姑就是你。”说完,他搂紧了她,这段日子他们每天相拥而眠,她早已习惯他的怀抱。
讨厌。她在心里嘀咕,但嘴巴就是骂不出来。那种感觉太亲密,她还在适应中。
“对了,你和意桐怎么会像仇人一样?”这是存在她心中已久的问题,直到今天才有机会开口询问。
任意情闻言身体僵了一下,沉默了许久,就在唐秋缠以为他不会回答时,他陡地开口。
“因为我太任性,而他太脆弱。”说完,他就想松开她,但她反而抱住他不放。
“说下去。”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抱他,教他备感讶异。由她的眼神可以看出,她是真的想弄清楚他和意桐的嫌隙是如何产生。
任意情沉默了一会儿,不知道该不该重开记忆之门。开启它可以使敏儿更加了解他的过去,也许值得吧。
他叹口气拉她躺到干草堆中,决定将童年往事全告诉她。
“这要从我们小时候说起。当时意桐三岁,我则是五岁,虽然只相差两岁,但我们两人的体格却是天壤之别。”
唐秋缠明白他的意思,因为以前的意桐的确很瘦,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
“我记得每次他跌倒受伤或做错事,倒霉的一定是我,因为我看来就像干坏事的那个人,而他只需要张着一双无辜的大眼,所有人就会责怪我,而我连辩解的机会也没有。”
“也许他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唐秋缠忍不住为任意桐辩解,才三岁大的孩子能懂得什么事。
“我知道。”任意情慢慢打开心结,发现意桐的脸渐渐变得不那么讨厌。“但当时我不了解,只是一直怨恨他为什么长成那副德行,而我却强壮得令人讨厌。”他自嘲道。
唐秋缠一点也不这么想,要不是过去四个月她忙着对抗自己的感觉,早就对他过人的体格投降了。
“不过那还不是我们会变得水火不容的主因。”任意情的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容,显然这回忆令他极不舒服。“在我七岁那年,意桐吵着要和我一起去河里游泳,我拗不过他的哭闹,只好带他一起去。”
显然这就是日后兄弟俩结怨的主因。唐秋缠暗忖。
“那天的河水又急又冷,我要意桐别下水,但他就是不听。意桐一看见河水就兴奋得不得了,立刻卷起裤管就往河里冲。湍急的河水果然冲走意桐瘦小的身子,我也只好跟着往下跳。但河水实在太急了,我差点也被河水冲走,还好垂入河里的树枝刚好勾住我的衣服。”他还记得当时他不断的喊意桐、喊救命,喊得喉咙都快哑了。
“后来呢?”她可以感受到他的身体微微颤抖着,似乎还对过去的记忆感到恐惧。
“我拚命的喊意桐,最后我和他终于被闻声赶来的人救起。可是我因为带他去河边,差点被我爹打成残废,我爹始终不相信我不是故意的。”
太过分了,当时他不过是个七岁大的孩子呀,没被水淹死已经是万幸了,怎能如此责怪他。唐秋缠为他感到不平。
“从那天开始,我发誓凡事跟意桐争到底。既然我爹不相信我没那么坏,那我就坏给他看,久而久之,我就变成一个为求胜利而不择手段的人。很傻吧。”
是很傻,是傻的人是他爹。他原本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孩子,却因为家人的不公平待遇,而变成一个玩世不恭的公子哥。
唐秋缠回想他们第一次见面,他瞪着荷花池的侧脸看起来很不快乐,直到她将整壶酒倒在他头上,不快乐的表情才消失。
每个人都有童年,而童年的阴影最容易成为成长的阻力或改变人的个性,就像任意情。
她抱紧他,给他无言的支持,他呆了半晌,缩紧的手臂似乎在做无言的道谢。
他们静静的看着洞外的雨点变小,唐秋缠突然想起晒在洞口的药草。
“我的药草!”她倏地爬起,急忙往瀑布方向的洞口冲去,深怕好不容易采到的药草被雨打湿了。
唉,他竟比不上药草来得重要。任意情暗叹口气的摇摇头,拿起刚刚放在干草堆上的匕首插到腰带内,准备穿上靴子。
此时洞口传来一声尖叫。
敏儿!他顾不得才穿一脚的靴子,迅速往洞口冲去,所看到的景象让他的脸色变得和她一样苍白。
“不要动,敏儿。”任意情慢慢的抽出匕首,对准她身边的毒蛇射过去,匕首不偏不倚地射中蛇头。
唐秋缠吓得差点晕倒,除了水以外,她最怕的就是蛇,幸好任意情使刀的功夫了得,要不然她大概会成为蛇的晚餐。
“为……为什么蛇会跑进来?”
“它们也想避雨呀。”任意情幽默的回答,抽起匕首顺便把蛇尸丢到门外。
“但是……小心!”
她喊得太慢了,另一条绿色小蛇已咬住任意情未着靴子的脚踝。
任意情忍着疼痛将匕首刺穿它的头,将它甩得远远后,他已经无力再支撑下去。
“敏儿……”他摇摇晃晃的跌坐在地上。
唐秋缠不假思索的低下头,将嘴覆在他的伤口上,尽快将伤口的毒液吸出来。她只希望还来得及。
“敏儿……”在视线模糊间他看见一张湿润的小脸。
敏儿在流泪?
在她最绝望的时候,在她父亲去世的时候,在她把自己卖掉的时候,她皆未曾掉过泪,现在却为了他即将死去而哭?
“这是泪吗?”他抬起无力的右手接住潸然滑落的泪珠,落入掌中的泪水犹如最晶莹的珍珠。
“你的眼泪……”任意情将手中的泪水抹在泛白的嘴唇上,“这是我尝过最甜美的咸味……敏儿……”他的意识逐渐模糊,“答……应我……要……”活下去。最后三个字他还来不及说出口便坠入黑暗的深渊。
“我不答应!”唐秋缠拚命摇晃他的身躯,想摇醒他。“无论你要我做什么我都不答应,除非你睁开眼睛!”她的眼泪像洞外的雨滴般,纷纷落在任意情的脸上。
“你怎么可以就这样丢下我?”她心碎道:“你怎么可以……我……我爱你啊!”
直到此刻她才肯承认她的爱,但他却已听不见了。
唐秋缠无法置信的看着他苍白的脸,毫无生气的俊脸平静得像这片山谷。
冷静下来,唐秋缠,你是大夫,怎么可以眼睁睁看你心爱的人死去?
大部分的毒液她都吸出来了,也为他绑上布条阻止毒性蔓延,现在只剩把他体内的毒液清除干净。她做了个深呼吸,仔细回想谷中有哪些可以治蛇毒的药草。
马齿苋。对了,这是种野菜,主散血、解毒,长相像马的牙齿,最重要的是,这片山谷有很多!
她立刻跑到洞外把所需要的药材拔回来。平日一定要任意情抱才敢渡过的溪流她也照涉不误,什么毒蛇毒虫全去死吧,她唐秋缠救人时最好全闪到一边去。
她以最快的速度将马齿苋清洗清净,用石头将它们捣成汁,强迫任意情喝下,然后使劲将他拖回洞穴内的干草堆,等她做完一切已是满身大汗。
老天啊,救救他啊!别把我最在乎的东西全部夺走。
能做的她都已经做了,剩下的,只能祈求上苍怜悯。
任意情虚弱的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唐秋缠疲惫的脸和赤果的身躯。
他无力的抬起手抚模她的小脸。这张脸是那么坚毅,充满稳定的力量,他很好奇她那过人的意志力是怎么来的,为何跟她一比,每个人都像孩子般不成熟?
“你醒了。”唐秋缠揉了揉眼睛,支起身体伸手探探他的额头。烧退了,他很快就能好起来。
“你救了我。”任意情轻柔的抚模她的果背,即使身体十分虚弱,但他仍对她充满感觉。
“我是大夫嘛。”她顾左右而言他,无法对清醒的他表露内心的感情。
“仅仅如此吗?”他无力的询问,充满爱意的看着她,“你全力救我只因为你是个大夫,不能见死不救?”他希望不是,如果是的话他宁可立刻死去,也好过承受那椎心刺骨的疼痛。
唐秋缠闻言僵了一下,不知道该如何响应他。告诉他吧。她心底有个小小的声音催促她表露自己的感情,然而自尊却教她选择逃避。
“等你体力恢复了再告诉你。”
“真的?”她的回答令任意情喜出望外。等他体力恢复?那有什么问题!为了确定她的心意,就算要他明天出去砍柴,他都照去不误。
“不准骗人!”他像个小男孩般执起她的手和她打勾勾,教她又是一阵错愕。“我明天就好起来,到时候你就再也不能逃避……”短暂的对谈耗尽他的体力,他又再度沉沉睡去。
如同往常一样,圈着她的手仍然不肯放松,唐秋缠只得再度躺回他身边,和他一起沉入梦乡。
唐秋缠发现她的医学知识显然需要再加强。
她这辈子没见过体力恢复得这么快的人,不过才三天的时间,任意情就已经痊愈,并缠着她要答案。
“看着我的眼睛。”任意情抬起她的脸,并拉着她躺在他身上,夹紧她的双腿像往常般有力。“你对我究竟有没有感情?”他问得很平静,内心却是波涛汹涌。
“你自己猜。”她模棱两可的语气让他急得捉住她的肩膀猛摇。
“敏儿!”他已经紧张得不知所措,她却还悠哉的戏弄他,真是气死人了。
唐秋缠的回答是勾住他的脖子热情的吻他,吻得他都快融化了。
这是真的吗?任意情也同样热切的响应她的吻。这是她第一次主动吻他,而他兴奋得差点哭出来。
他深深吸进她的芳香,在唇齿间流连忘返。在四片唇瓣贴合的剎那,所有言语都是多余,剩下的只是紊乱的喘息声,和彼此难以浇熄的热情。
“现在就拒绝我,敏儿。”他的唇来到她的颈项,一寸寸的拉开她的衣服,亲吻她的雪肤。“如果你不现在就说‘不’,那么请你永远别再提起,我已经无法忍受这非人的折磨。”经过这几个月的折磨,他已经足以荣登“圣贤榜”了,恐怕连柳下惠都比不上他。
“好。”唐秋缠小声的回答,一张俏脸已经红成一片。
“你……你说什么?!”他倏地停下探索,一脸错愕的看着她。
“我说‘好’!”看见他白痴似的脸孔,她笑得比花还灿烂。
任意情终于会意过来,绽开一抹充满性感与邪气的微笑,看得她一阵脸红心跳。
“我希望你不是在戏弄我,否则你的麻烦就大了。”邪气的微笑和他的唇一起来到唐秋缠敞开的衣衫。他的手在她的衣衫里来回探索,最后干脆月兑下她的衣服,让她赤果果的呈现在他眼前。
“你好美。”他轻轻地吻她的眼、她的鼻,最后才是她的唇。“美得沉静,美得傲然,就像是一朵迎风的蔷薇,虽扎得我满手都是血,但每一滴血都值得。”
“但我这朵会扎人的蔷薇终究落在你的手里。”她的浅笑里有着淡淡的哀伤,“我输了。输给你的疯狂,你的坚持。”
没有人能和他一样疯狂。他就像最猛烈的风,勾起她内心最强烈的感情,让她在爱恨之间摆荡,甚至迷失方向。
“没有绝对的输赢,敏儿。”埋在她酥胸间的嘴唇跟着他的呢喃一起轻囓她高耸的蓓蕾,“猎人与猎物之间的角色有时也会互换。”
他伸手托着她的臀部,将唐秋缠娇小的身躯往上推,直到她胸前的浑圆毫无间隙地贴着他的面颊为止。
“而我们,毫无疑问已经互换了。”原本托着她臀部的大手游移至她的纤腰,将她的身子压向他,让她感受他的灼热。
透过粗糙的衣料,唐秋缠可以感受到身下的突起,而她对此并不陌生。在船上的那些日子里,她几乎每天都可以感受到相同的。不同的是,这次她决定解放他的,将他拉离渴求的深渊。
“感受到那灼热了吗?”她点头,同时以湿润响应他的,教任意情忍不住申吟出声。
“该死,你该不会想撑破我的自尊吧?”他苦涩的调侃。
因为爱得太痴、爱得太狂,所以连他最为珍视的自尊也拋到脑后,只为了得到怀中的女人。然而她教会他的事不只包括如何忍受的煎熬,并进一步教会他何谓征战的意义。
是的,如果说在爱情的领域里必须有一个人先拋弃自尊,那么他便是那个人。经过这些日子,他已经了解为一个人全然付出是什么滋味。爱情的五味他全尝遍,只为了怀中的敏儿。
“自尊?你不觉得我们已经绕在这两个字上太久了吗?”唐秋缠左手勾住他的颈项,右手慢慢抚上她渴望已久的胸膛,微笑地感受手掌下的触感。“因为这两个字,我们成为对手;因为这两个字,我们浪费太多时光。”
她终于对他也对自己承认,爱情早在初识时便发生,早在他用那双勾人摄魂的眼,信誓旦旦要得到她开始。
由她掌下传来的温热溢满任意情的胸膛,不只是因为被唤起的,更是因为满腔的爱意。
“你说得对,我们的确浪费太多时光,但我不会说后悔。”他抱着她慢慢翻身,小心翼翼的待她犹如是个易碎的瓷女圭女圭。
“对立使我们无法忘怀彼此,距离使我们看清思念。”他轻抚着她的面颊,她的颈项,彷佛是第一次看清她。“爱上你是最痛苦的决定,追逐你的脚步却是最甜蜜的冲动。我曾经以为这只是我和意桐的竞赛,直到你离开扬州,我才赫然发现,这不只是一场竞赛,更是我毕生的追逐。”
他的手微微颤动,彷佛来自心底最深的悸动。“而我追到了,并且永不放手!”
任意情用行动证明他的誓言,透过唐秋缠迷蒙的眼,他知道她已准备好接纳他。俯下精壮的胸膛,他轻轻摩擦她的蓓蕾,带给她一种不可思议的快感。
唐秋缠可以清楚的感受到由身体深处泛出的情潮正迅速涌出,她想叫他的名字,却始终叫不出口,只得任由他的舌尖在其中翻滚,贪婪的汲取她的芳香。
“释放你的感觉,敏儿。”他的声音和他的碰触一样轻柔,但撩拨于其中的手指却异常深刻。“不要连这种时刻都禁锢你的声音。”
他的撩拨使她不由自主的夹紧双腿,在迷蒙间她看见长发散落的任意情正以一种邪魅的笑容,引诱她同坠欲海里。
“要我吗,敏儿?”他的唇再度来到禁地,引发她更多情潮。
她要,可是她羞于开口。
“敏儿?”轻柔的声音再一次催促,也再一次掀起狂潮。
圈着他的双腿索性用力一勾,将他毫无防备的身体勾向她柔软的身躯,以行动代替了回答。
“准备好了吗?”唐秋缠主动的询问他,教他又是一阵错愕。“现在,我来教你何谓‘点穴疗法’。”说完,她的柔软包围住他的悸动,再一次夺走他猎人的位置。
在欲海里翻滚的任意情头一次发现──当猎物也不错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