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你真是孤儿。”冷御神回过头,朝她伸出手。
云恋纱没有搭上他的手,只是坐在他面前低声问:“你愿意听一个故事吗?一个悲伤且绝望的故事?”
“发生了什么事?冷御神温柔的问,抬起手将她散落的发丝勾到她优美的耳后。
云恋纱拉着他的手握紧,渴望获得支持她说下去的力量。“二十几年前,一个有钱、有地位、有权势,再加上少见的俊美容貌,优雅气质的男子,十八岁时,他娶了长老为他决定的妻,但仍有个足以媲美古时皇帝的后宫……他不爱他的妻,不,该说他不爱任何人吧!女人对他而言只是发泄的对象罢了。二十岁那年,他到美国西雅图巡查旗下企业,见到一名贴身保镖喜获麟儿的喜悦神情,一时兴起,打算生个孩子来玩,所以他在西雅图的情妇凑巧被允许生下他第一个孩子。……”
她顿了一下,再深吸一口气,试图压下喉头的哽咽,“五个月后,日本突然传来消息,他的妻子为他生了个女儿。又过了五个月,他在西雅图的情妇也在同年替他生下女儿,而后……他无声无息的离开美国,压根忘了他曾一时兴起创造出来的小生命!”
决堤的紫眸对上始终温柔注她的眼,云恋纱任冰凉的泪无声地滑下无瑕的粉颊,“那个女人叫云鹃,在她明白女儿只是她深爱男子一时兴起的结晶时,她决定自力更生养大她的宝贝。三年后,不如为何,有人传出她拥有那至高无上男子的子嗣,他的妻联合几个情妇到西雅图杀人灭口。女孩被保母藏了起来,保母的孙女则被当作男人的女儿活活被闷死……女孩则亲眼目睹了她们虐待自己的母亲至死!”
冷御神心疼地拭去她的泪,拥她人怀,“别说了。”天!她到底受了多少苦?
云恋纱抓紧冷御神的大手,依在他颈窝,无意识地道:“母亲下葬的那天,是女孩第一次见到父亲,一个月后他以收养孤儿的名义,将女孩接到他身边,开始共同生活。她真的以为她找到依靠了,毕竟他是她的亲生父亲,而后,真正的悲剧才开始。御神,你绝不会相信……他知道自己的妻子打算杀了她们母女俩!”
“他知道?”冷御神震惊地问。
云恋纱倏地笑了,笑容里却有着大多的悲意。“对,他知道,只是不想阻止罢了。他给了女孩生命,但生死却是她自己的造化……”想起二十年前爷的绝情,她那时真的好恨他!
“恋!别想了,别说了,那都是过去了。”她的泪一滴滴浸湿他的胸膛,那是累积二十年的痛呀!
“你不会知道……三岁前的时光是我最快乐的日子,你也不会明白我有多珍惜‘云恋纱’这个名字,那是妈妈唯一留给我的东西。而三岁后,我每晚总因母亲躺在血海中的画面惊醒……”她好痛苦,好痛苦!若不是十三年前冷御神要她为自己而活的一番话,她只怕会过着行尸走肉般的日子到今日。
“不会了,从今而后,你有我,我会保护你。”冷御神松开被紧握的手,将她的柔荑圈住他的颈,抱紧她。
“不恨了,我再也不恨他了,我有你就够了。”云恋纱吸吸鼻子,努力止住泪水。
也许是时间久了,伤痛自会谈去,又或许是冷御神所给予的力量,今日的回想已无从前那般的椎心刺骨了。
“对,有我就够了。”冷御神放开她,拭去她脸上未干的泪痕。“别再哭了,不是饿了吗?我们去吃饭,别饿坏了我们的宝贝。”轻抚她仍平坦的小肮,担忧她再哭下去会伤了身。
孕妇的心理总是特别奇怪,他成功的转移了话题,而她则不平的嘟起嘴,“你就只关心你的小宝贝?”
他亲了她一记,纠正道:“错!是我们的小宝贝,乖!”
一踏入居处的地下停车场,敏锐的第六感随即察觉诡异的气息。
冷御神与云恋纱心有灵犀的对看一眼,眼角余光所见,是闪烁不清的红光与快速移动的黑影。两人倏地分开交握的手,快速地各找辆车做为掩护。随着他俩的动作,伴随而来的是隆隆的枪声。
昏暗的停车场忽地出现一抹黑光,有如黑蛇般飞跃起来。
黑色的长鞭似有生命般,所到之处皆是哀号之声。魑魅杀人很少使用枪,因为她的鞭法比子弹更快。她快、狠、准的甩着黑鞭,让魑魅之名重现江湖,对手一瞬间倒了十人。
冷御神飞快地找到自己的黑色跑车,在坐垫之下取出一把掌心雷,随手一抓,将车上仅有的两枝笔当作武器。
拜多年的武术训练所赐,他无声无息的出现在一名拿着乌兹枪的黑衣人身后,笔从袖口滑出,在黑衣人察觉有异回头的第一时间甩出,正中喉头。身后的细微脚步声传入耳,他飞快的跳跃起来,在空中一个漂亮的空翻同时射出另一枝笔,将两个赶来支援的对手撂倒,尖锐的笔尖穿过第一人的咽喉直入第二人的咽喉处而停止。
冷御神没有因第一次杀人而发抖,这些人很明显的是冲着云恋纱而来,他若不杀人,只会被杀!模糊的红点可疑地对准他的心脏,他蓦地蹲,掌心雷从袖口滑出。瞄准他的杀手一见猎物失去踪影,心的回头找掩护。
谁知一转过身,他的眉心正对着枪口,“砰”的一声,双眼是乍见枪的恐惧,心里想的是,他是怎么办到的?开枪的御神早已消失,而他再也没机会问了。
短短的十分钟,为数众多的杀手在刹那间少了四分之三。
云恋纱挥舞的长鞭停了下来,冷冷地环视整个停车场,美艳妖邪的紫眸写满嗜血的。
忽然,有个杀手大喊出声“她会使鞭,快……快逃!她是魑魅!地狱二爷呀!”传说中的魑魅极嗜血,她杀人绝不留活口,而更令人害怕的是,伤了她之后,惹火地狱至高无上——爷的代价!
话一出口,从黑暗中窜出四、五条人影,仓皇的逃了出去。
“恋。”冷御神忽地现身朝她走去,锐利的眼在昏暗中捕捉到一股欲置人于死地的杀意。
他猛一抬头,随即快速地朝她奔去。“恋!小心!”他看见枪枝瞄准器的红光准确地对准她的额。
云恋纱发现了,飞快地挥动长鞭,将左侧瞄准她的人卷飞至空中,等那名杀手重重的跌至地面时,从左侧奔来的冷御神心一惊,迅速地奔至她面前将她扑倒在地……他看见了,红色的小点是两把枪同时瞄准!
瞄准她的是两个人!
在被扑倒的同时,她听见了枪声也看见了开枪的人,右手的黑鞭下意识一甩,而后,冷御神高大的身躯重重地将她压在身下,霎时,她愣住了。
她静静地看着眼前的景象,完全忘了该有什么反应。
她看见的是冷御神胸口淌血的模样……
当率领地狱精英的赤炎赶到时,所见到的便是这一幅画面——
云恋纱抱着已陷入昏迷的冷御神不言不语,现场另一名生还者正跪坐在地,大口的喘着气。
女子握枪的右手臂有一条鞭伤,伤口大量溢血披头散的模样……
赤炎蓦地想起,那是——
香川玲。
“啪”的一声,是巴掌与肉相击所发出的声音。
“你以为你是谁?”云恋纱狠狠地掴了香川玲一巴掌,怒气如火山岩浆窜出头,一发不可收拾。
这是地狱在台北的所属医院,手术室的灯紧急闪烁着,一如她的心正七上八下的狂跳着,她决定先解决香川玲。
“你敢打我?”香川玲愤怒的语气里有更多的不敢置信。
云恋纱捏紧香川玲的下巴,冷声地问:“我呼风唤雨这么多年,从没人敢如此公然挑衅,你到底以为你是谁?”一想到冷御神淌血的模样,她的心揪了起来。
冷凡宇和方芸,方兰接到消息赶到医院,皆心惊胆颤的看着这一幕。
之前那个口齿伶俐但好欺负的云恋纱真的是眼前这个凶狠的女人吗?
“我是谁?别忘了你今日的地位是我爸给的,充其量你不过是我爸养的一条狗罢了。”香川玲忿忿地回嘴。
“近四十个杀手埋伏,你倒也尽传爷的真传——心,狠,手,辣。”收回掐紧她下巴的手,云恋纱阴沉的坐下,双眼燃着风雨欲来的危险火焰。
“我心狠手辣?你又清高到哪里去了?谁不知道你十八岁那年杀了一个爱你的男人轰动整个组织,心狠手辣远近驰名,谁狠得过你?”
“她……她杀……杀人呀!”方芸颤抖地缩在冷凡宇背后。好恐怖,杀人哪!
“小姐,请你自重。”始终立于一旁的炙焰开口警告。他是爷的侍从,同理也必须保护香川玲,他怕她再激怒二爷,下场不是他承担得起的。
“你敢命令我?”香川玲的大小姐脾气提了上来。“反了,反了,所有的奴才都造反了。”
“焰,如果我杀了她,你也该感谢我。人家只当你是奴才呢!”云恋纱绝美伪脸蛋挂着绚丽的笑颜,滴溜闪耀的紫眸闪过一抹邪佞。
“你敢杀我?”香川玲大吼大叫。她竟然敢?
“你都敢杀我了,我为什么不敢杀你?我刚刚才杀了你十几个奴才呢!”云恋纱将杀人一事说得轻描淡写,像是谈论天气一般,更引起冷家人不敢置信的惊诧表情。
一旁的冷凡宇不敢相信的瞪大眼。她刚刚说了什么?“才”杀了十几个人?
方兰怯怯地拉着方芸的手,“好……好可怕喔,好险她那时没有杀了我们,好险!”想起之前她与妈妈总是百般刁难……她就觉得害怕。
“好呀,你动手呀!我就不信爸爸会放过你!”她香川玲可是爸爸唯一的女儿.地狱唯一的大小姐呢!她才不信魑魅这贱人真敢动手!
“想死就自己去死,我讨厌被指挥。”云恋纱抬头看了赤炎一眼,他意会的伸手探入口袋,递出一支烟。
她接过烟点燃,吞云吐雾起来。蓦地瞧见右手无名指上的银色男戒,心情沉重不已。
御神!御神!手术不知是否顺利?
原本她想亲自操刀的,但一回想他浴血的模样,竟颤抖得握不紧手术刀……
懊死!她在害怕了!拿着烟的手不受控制的颤抖。
“不敢动手就说嘛!”香川玲眼中有着不屑。“你最好有心理准备,等爸爸一来,我就要他把你打在我身上的痛楚加倍奉还!”
“她杀了你我也不会介意。”忽然,浓烈的妖气席卷而来,一身白的男子优闲的踱了进来,妖异的黑眸倨傲君伦的睥睨在场的众人,野蛮的血唇撇了个好看的弧度。
他优雅的走到云恋纱面前,但在看到她手中的烟后,黑眸再度转换为紫,不悦地眯起。
“要杀要剐都随你,想怎样发泄怒气我也不管;但我讨厌你抽烟,那对身体不好。”爷拿过她手里的烟,蹲与她平视。
所有地狱的部属则恭敬地叫了声:“爷。”
原来他就是地狱的爷呀!方芸与方兰同时想的是:好帅,好年轻呀!
为什么最棒的两个男人都是云恋纱的?这也是同时在两人心中响起的不平。
“我很少抽。”云恋纱对着眼前放大的俊颜淡笑。
“你连笑起来都不快乐。告诉我,要怎么做才能让你快乐?”野蛮的簿唇说出极温柔的话语,只要她开口,他就为她做到?
她叹口气,“永远都快乐不了的,我失去太多太多了,却永远都要不回来了……”抬起双手轻抚爷俊美邪佞的脸。
“一直挣扎在爱与不爱你之间,然而挣扎的最大范围却介于太快乐与太悲哀之间……我太像你,同属寡情之人,所以我无法快乐,无法幸福。”
“你在抱怨了。”爷弹了下手指,“我的确要你像我,但在你日趋相像时却又心如刀割,我不要你无情,我要你爱我!”他可以不要全世界,但绝不容许他唯一的骨血不爱他!
“爸爸……”香川玲怯懦地唤着。天呀!想要他的爱的女人多如过江之鲫,而他此时却在要求魑魅爱他?
“爸爸?你凭什么这样叫?”爷倏地转过头怒瞪她。
妖邪的紫眸对上同色的大眼,野蛮的抓下她仍在他脸上的手,他压抑地低吼:“恋,如果让你快乐唯一的方法是杀了她们母女俩,我会做的!”
“爸爸!”香川玲不敢置信地尖叫。
爸爸要杀了妈妈和她?怎么可能!为什么?到底为什么?
而他刚才又为什么不准她喊他“爸爸”?
“我真的是你父亲吗?”爷皮笑肉不笑的反问。
任何一个明眼人看了都知道,香川玲一点也不像他,从她那双深褐色的眼就可明白……
全世界只有他与美丽的恋拥有独一无二的紫色瞳眸!
“不,”云恋纱挣月兑他的掌握,拉起他的太手轻握着,“对我而言,杀人的目的在于亲自动手的乐趣,我要自己来。我不会说出要她们母女俩陪葬的蠢话,那太没创意了,如果御神……”她蓦地顿住,不出“死去”两字。她再度抚上他英俊的脸,美丽的紫眸漾着坚决,“我会血洗日本,反正人类繁殖得很快,对于香川家……我非抄家灭族不可。”
缓缓地,美丽甜美的樱唇贴上下方野蛮的薄唇。云恋纱亲吻爷的唇而后贝齿一咬,她在自己嘴里尝到血味。
浓浓的血味在她体内掀起一道莫名的快感,这就是她的本性——嗜血无情!
是到结束的时候了,她与香川家的一切都该结束了。
忽然,她朝门口望去,突兀地站了起来。
“怎么了?”爷舌忝舐着被她咬破的下唇,关怀的问。
“他醒了。我感觉得到,我的御神苏醒了。”
手术室的灯熄了,门被推了开来,送出来的是已从麻醉状态苏醒过来的冷御神。
云恋纱望着病房的白色墙壁,白色床单……不自觉的攒起眉来。
然后,她看到的是一双疲惫却深情的温柔眼神……她走过去握住他的手,双唇抵着他的低喃:“一直以为我的灵魂容不下肤浅的情爱……我错了……”她举起两人交握的手,虔诚地印下一吻。“不要离开我,失去你,我会悲伤的。”美丽的紫眸漾着温柔与需要,她需要他陪她走完这辈子,再也不要孤独一人了。
“我知道。因为倘若我失去你……那一定是痛不欲生……”冷御神虚弱的回应她,黝黑的大掌轻轻地捏着她的小手。
“对!痛不欲生……痛不欲生!”她再也不要经历那一幕了,再也不要尝失去他的痛苦了。
尾随云恋纱而来的是冷家人,她松开冷御神的手退到一旁,让他们话家常。
“皇,谢谢你。”云恋纱对着一旁擦汗的医生道。
“哪里,小事一桩。”少皇微笑的回答她。他只不过刚好人在台湾罢了。
“那就请你好好照顾他了。”
“我照顾?那你呢?你要离开台湾?”少皇不解的问。
听到少皇的疑问,冷御神急急追问:“离开?你要去哪儿?”挣扎的坐直身,锥心的疼痛让他流了一身汗。
“御神!”冷凡宇担忧的撑住他。
云恋纱连忙过去扶他躺下,“我说过,一切都该有个了结。她伤了你,而我绝不原谅任何一个错待我的人!”
“我和你一起回日本。”冷御神知道所有的一切都会在日本了结,他要陪着她,绝不再让她孤军奋战!
“我不要你陪我回去,自己的仗要自己打。我承诺我一定会回来,你安心养伤就好。”
“你又要走了?就像十几年前一样,什么都没留下,就这样抛下我!”冷御神轻轻叹息。
又要离他而去,他终究……留不住她!
十几年前?不仅冷家人吓了一跳,就连少皇也讶异不已。他们十几年前就认识了?
“好吧,如果你一定要我留下什么……”云恋纱弧形优美的唇瓣贴着他的耳轻声道:“全世界的人中,认识我的唤我魑魅,不认识我的称我为二爷,三岁以前我叫云恋纱,二十三岁的现在……苍恋——我的本名。干这一行名字是最隐密的禁忌,你握有我的把柄了,所以我一定会回来。这样的保证你满意了吗?”
“真的会回来?”冷御神像个撒娇的孩子要求保证。
“真的!我会照顾好你的小宝贝,你也要乖乖的。”在他的额头轻吻,她转身离去。
“恋!”冷御神唤住她。
等她回过头来,他对着她的眼说出一生一世的爱语,“我爱你。”
美艳秀丽的脸蛋扬起一道绝美的倾城笑颜,紫色的眼却流下一颗颗珍珠。
“我知道。”她头也不回的迎向不可知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