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两人轮流道谢离开后,东方海遥重新关上房门,这才想到一个重要的问题。
“三哥,甜儿身陷的那间百花楼还有很多身受蛊毒迫害的姑娘,我打算联络师兄前去一探究竟,若是有需要--”
“小妹,接下来的事情,你若是要插手,尽可和成刚联手破案,但是不准再麻烦到香吟。”
东方海遥说到一半的话被打断,东方堂难得板起脸孔来,严词厉色地先行警告。一次就够了,他无法再忍受香吟为了救人而做出伤身的事情来。
他很清楚她并非如外表那般冰冷无情,若是知道了情况,一定会帮这个忙的;小妹大可和成刚用尽任何手段逼出解药来,就是不准再动香吟的脑筋。
东方海遥惊愕地看著难得变脸的三哥,看来她这个未来的三嫂,在三哥心中的地位果然极其重要。话又说回来了,似乎只要牵扯到兄长心爱的女人身上,这三兄弟就会忘了他们向来疼爱的小妹,大哥是这样,现在连三哥也这样!
唉!她还是识相一点,先行离开的好。
“知道了。我先离开,不打扰你们了。”
东方海遥模模鼻子,不敢再多吭声,识趣地先行离开,留给两人独处。
“香吟……”
大掌轻抚她细致的小脸,柔声轻唤。想到清醒后的她,若是见到他,不知会做何反应,他相信绝对不会是开心相迎。
无论如何,哪怕遭她冷脸以对,他也不想再和她分离了。
阮香吟清醒之后,发现守在她床畔的男人时,似乎没有多大的惊讶;或许早在她救了他二嫂时,就已猜到这一天很快就会来临。
“东方堂,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即使多少猜到事情始末,但她仍想证实自己的臆测。
一直注视著她的东方堂注意到她一醒来,在见著他时,脸上的惊讶一闪而过,随即又恢复冷淡的模样,并无喜悦,也无怒气,淡然的态度犹如对待陌生人般。
她的反应令他暗自心惊,他宁可她对他发怒,也胜过她现在的淡然,强忍住见到她的激动情绪,他温和道:“香吟,谢谢你救了我二嫂。”
“果然不出我所料,是东方傲识破了我的身份。那位身著黄衫的姑娘又是谁?”证实自己的猜测后,想起了另一个可疑的人来。,若是她没猜错,这黄衫姑娘必与他有所关联。
“是我小妹东方海遥,当今的靖王妃。”
东方堂坦白相告,知道这会儿她心底必是对他更加不满了。
“很好。”她掀起身上的锦被,不顾他阻止,迳自下床,背对著他冷
道:“东方堂,我希望到此为止。你找了我一年,而我躲了你一年,我们就在这里把话说清楚。我希望你今后别再做出令我困扰的事来,我们之间从此各不相干。”
她绝裂的话如一把利刃狠狠刺向他胸口,令他脸色倏地刷白,望著她不愿正视他的漠然身影,苦涩地低问:
“你当真那么恨我?”
背对著他的阮香吟水眸中掠过一抹黯然。他饱含痛楚的问话令她娇躯微晃,气自己不该对他还有感觉。
“东方堂,早在你伸手先救刘姑娘时,就已断了我们之间的情分。你或许是个人人钦敬的好大夫,却非我要的良人;我要的是独一无二、眼中只有我的感情,而你的胸襟太大,能容天下人,若是天下人皆有难时,你先舍弃的必是我;所以与其说我恨你,倒不如说我己看清了。既然我们之间不会有结果,那就请你别再纠缠我了。”
这一年来,她想得十分透彻,若是日后刘采莲的事件再重演,她宁可死,也不愿做被抛下的那一个。爱上这样的男人很累,这种痛经历之州立就足够。想来平淡无忧的山野生活才适合她。
“不!”
东方堂大叫,身形一闪,来到她面前,双手紧握住她的细肩,黑眸里有著深刻的痛苦,看著这张令他牵挂自责的清雅小脸,激动的倾诉:
“你错了!这一年来,你不会知道我有多后悔错判情势,害你落入大海里生死未卜。就算我是个受人景仰的大夫又如何,如果背负这个光环的代价,是要我失去我今生所爱的人,那我宁可丢弃,我最想要的人是你啊!”
说到最后,他激动地在她耳畔低吼。
对他而言,失去了她,纵使得到了皇上及所有百姓的爱戴,也没有任何意义;她难道不知道,她对他有多么重要?
阮香吟注视著面前这张激动痛楚的脸,印象中的他一向是温文含笑的,他现在这模样,是她从未见过的,犹如野兽丧失伴侣、痛苦的低咆,刹那间,心底有一阵迟疑,但她仍然是……
“我不相信。”
轻淡拨去他握住她双肩的手,无视他震愕死灰的脸孔,清雅的小脸上是一片淡漠,不再多看他一眼,迳自推开房门离去;走了几步,水眸复杂地回首瞥了眼独留东方堂的厢房,唇角逸出一抹低叹。
别了,东方堂。
“阮姑娘,请留步。”
才刚离开厢房,正欲找寻离开客栈的方向,一道叫唤由转角处传来。
阮香吟停下脚步,旋身面对眼前的黄杉姑娘,不,该说是东方堂的小妹,冰冷问:
“有事吗?”
东方海遥双手负于身后,在她面前站定,清丽绝美的脸上有抹莫测的笑,打量著眼前这张清雅淡然的娇颜。
与画像一样的面容,但多了抹真实,也多了一股不易亲近的冰冷。她的画像她看了一年,或者该说,他们四兄妹都怀著期待,找寻了她一年。
“还未正式向你介绍。我叫东方海遥,东方兄妹中排行最小。”
东方海遥的口气称不上热络,甚至隐含一股怒气。
“我知道。”她冷淡回道。
“喔,是三哥说的吧。”东方海遥低笑。“在破庙里,若对你有得罪之处,还请见谅,因为我实在是太好奇了,所以才会忍不住想要试探你。”
阮香吟并未回话,仅只是静静地注视著她,知道她拦住她,绝不只是打招呼而已。
她的反应早在东方海遥意料之中;面对她,她已经很习惯自己一个人说个痛快了,当下也就不客气接著说:
“毕竟在倾尽众人之力,找寻一年后,终于有了你的下落,我当然会想知道--是什么样的一位女子,能令我那眼中只有行医济世一事的三哥心心念念牵挂了一年,甚至宣告她是他今生唯一的妻子。相信不只是我,我其他两位兄长若是有机会,也想亲自见见你。”
回应她的是一片静默。
“很抱歉,方才在房门口偷听到你与我三哥的谈话,我不得不为我三哥说话。一年前所发生的事,虽然我不在现场,但是听三哥转述,也知道当时情况有多惊险,相信三哥当时选择先救刘姑娘,心里必是十分挣扎难受,若是能选择的话,他宁可落海的人是他自己。”
停顿了下,注视著阮香吟敛眉垂首的模样,那样的无动于衷,真是令人泄气。
“这一年来,三哥人前虽然仍是一贯的温和浅笑,但是在他以为没人注意时,那落寞悔恨自责的模样,实在令人不忍。你说三哥心里只有天下人,以前我也这么认为;但是这一年来,我却看见了不一样的三哥。他现在跟里心里只有你,相信若是你叫他与你一同归隐山林,他也会舍弃济世的宏愿。不信,你大可一试。”
东方海遥望著她依然淡漠的模样,话锋一转,紧接著道:
“但是,话又说回来,若三哥真的选择与你归隐山林,放弃他生平最为看重的济世宏愿,不只是朝野的一大损失,那个令他选择放弃的你,也配不上他。”
东方海遥最后的那句重话,终是令阮香吟抬起头来,迎视她眸底的怒气。
这个东方海遥的确有副好口才,但是还轮不到她来说教。
“话说完了吗?那就换我来说吧。”淡然的水眸直视著她。“首先,我要说的是,我并非他的妻子,也请转达你三哥,不要毁我清誉。还有,无论他选择什么都与我无关,只要他不要再来打扰我就好了。”
“你--”
闻言,东方海遥瞠目结舌,气结地瞪著她。她说了这么多话,她却还是这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三哥为什么会喜欢上这种女人?!
“既然你话说完了,那我就告辞了。”
话音方落,淡瞥了眼她气怒的模样,衣袖微扬,旋身径白离去。
直到她的身影走远,身后传来细微的脚步声,东方海遥并未回头,仍兀自生著闷气,忍不住对身后的人抱怨:
“三哥,你们不是早已有夫妻之实了吗?说她是你的妻子,又怎么会是毁她清誉?还有,我好话说尽,她仍是无动于衷,实在是令人生气!拷问犯人都比说服她要来得容易。三哥,你真的只要她吗?这个未来的三嫂实在是很难相处耶。”
想到贪玩热心的大嫂,还有温柔善良的二嫂,再看看这个冷傲难以亲近的未来三嫂,她只觉得头痛。
东方堂轻笑,疼爱地揉著她的头,目光温柔地望著阮香时离去的方向,柔声道:
“是的,今生我只要她。这个三嫂再怎么难以相处,你也得接受;还有,香吟并不难相处的,不信你问张振两兄弟,是你用错了方法,才会惹她不悦。”
他的香吟,或许性子冷傲瞥扭,但心地却是温暖良善的。
否则又怎会令冈陵城的百姓喜欢她、龙凤楼里的人对她牵挂?
他一直是懂她的。
所以明白,她心底的结,并不容易打开。
但是,不论要花上多久的时间,他都会努力的。
她别想摆月兑他。
明月当空,万籁俱寂。仲夏的夜里,凉风轻拂,消褪了不少暑意。幽扬的笛音在夜里回荡,不仅不会令人觉得受到干扰,反倒让人心神松懈,好梦正酣。
一曲奏罢,坐在树干上的娇柔身影把玩著手中的碧玉笛,秀眉微蹙,微恼的水眸瞪了眼树下负于仰望月空的修长身影。
“你到底打算跟我多久?”
在客栈时,她明明话己说尽,这男人却厚著脸皮一路无视她的冷脸,紧跟在她身后,就这样跟了她十工人。她投宿客栈,他尾随而来,甚至在她一人独自用膳时,也跟著她同桌用膳,完全无视她冰冷的态度,始终保持他一贯的温和浅笑。这个男人几时变得这般赖皮了?
“一辈子。”
东方堂俊脸含笑,黑眸温柔地凝视著她气恼的神情,暗自心喜随著他日复一日的纠谨,她脸上冰冷的面其逐渐褪去,至少现在她会开始对他发怒,总胜过重逢时那令他心惊的漠然。
“你、你不去行医济世,跟著我做什么?!”她咬牙怒瞪他。
她要返回乐山,归隐山林,不问世事,这个东方堂却老跟在她后头,赶也赶不走,该不会也想跟她回乐山吧?
“我说过,失去你,那些对我而言都不重要了。”
她愈是想逃避他的感情,他愈是要逼她面对。既然他今生不能没有她,那就只能跟著她了。
“别再说了,东方堂。事情既然发生了,就不可能改变,我们两个已经不可能再回到从前了,至少我就做不到。相信只要你愿意,还有许多好姑娘在等著你。”
清雅的小脸一沉,警告地道。
不管东方海遥再怎么劝说,她仍是无法释怀一年前落海时,内心失望、心碎的打击,每当午夜梦回,总会在她梦中重演,那种痛太深刻鲜明了,她无法忘怀。
“你忘了我说过的话了吗?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
东方堂神色凄然,含著歉疚,望著她瞬间沉下的小脸,决定不管要花上多久时间,他一定要亲手替她抹去她心底的那道伤痕,只因那是他欠她的。
“够了!我叫你别再说了!”阮香吟低吼。
当初就是这一句话令她的心沦陷得那么快,也令如今的她,每每回想,更加痛苦。
东方堂怜惜地注视著她激动的神情,不发一语,仅只是静静地看著她;她的心有多痛,他的心也跟著有多痛。
阮香吟恼怒地不愿迎视他的目光,那会令她心软,再一次沦陷;即使她在心底一再否认这个男人,但事实上,她仍是会不由自主地受到他的吸引。
可恶!
“既然你爱跟,那就随你了。若是你小妹再来,对我说些深明大义的话,看我饶不饶你!”
话音方落,身子从树干上翩然落下,不再理会他,迳自走向不远处的客栈。
“只要你愿意接受你是我东方堂妻子这个身份,身为三嫂的你,小妹自是不敢再逾矩。”
东方堂知道她妥协了,温和的脸上扬起一抹笑,继续当个跟屁虫,跟在她身后。
“我不是!我们并未拜堂成亲,你别胡说!”
阮香吟脚步一顿,旋身面对他,气恼地警告他。
这男人四处毁她清誉,她还没找他算帐,现在竟敢当著她的面再提起这件事来。
东方堂轻笑,大掌爱怜地轻抚她细致的脸颊,温柔地说:
“但是我们早已有了夫妻之实,你忘了吗?只要你愿意,我们随行都可以拜堂成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