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彻在午时回到灵凤轩,用过午膳后,即接见了几名特意赶来见他一面的老客户。众人闲谈间谈妥购买水晶的数量,很快就到了晚膳时间,在宴请众人后,这才宾主尽欢地离开。
“少主,今晚是打算在这休息,还是回府里?”常青送上热茶后询问。
“晚一点我会回府里去,还有什么事吗?”慕容彻十指交叉成塔状,问着眼前接替张吉之后升为管事的常青。
“少主离开前所交代的事已办妥,玄武城里再无怡红院了。”常青报告着。谁叫怡红院惹到主子,才会无法在玄武城里立足。
“很好。常青,你可别让我失望。”慕容彻一语双关。
“常青绝不会让少主失望的。”常青神情一凛,明白他话中之意。少主对他有恩,他绝不会做出和张吉一样背叛主子的事来。
“对了,吩咐下去,灵凤轩不欢迎方世刚父子踏入,一见着两人一律赶出去,不需要客气。”
“是!”常青虽不明白原因,但他早已看不惯方世刚父子仗着与少主有点亲戚关系,就对他们颐指气使,且三不五时藉机白拿水晶饰品,上前阻止,总会惹来这对父子一顿怒骂。
“明日要交给陈老爷的紫晶项链可收妥了?”这条紫晶项链共有八十颗,颗颗圆润,色泽佳,是陈老爷要送给夫人的礼物,一再拜托他赶货,也是他亲自送来的货品之一。
“已收进库房,少主请放心。”
“好了,没事了。你先下去休息吧,等会我就回府去了。”慕容彻扬手示意他退下。
常青告退后,走出厢房外,看着把守在外的韦翰,以眼神示意,两人走到一旁谈话。
“韦翰,少主和裴姑娘之间是怎么一回事?少主怎么会带裴姑娘上灵山岛呢?这一个月里,苏坤源三不五时就来打探裴姑娘的消息,我都快被他烦死了。”想到那烦人的苏少爷,再看到与少主一同回到玄武城的裴璎珞,更别提少主对裴姑娘的态度,让人着实无法不好奇。
“我只能说少主对裴姑娘是认真的。”韦翰言简意赅。
常青一手攀住他肩膀,无视他的瞪眼,一张女圭女圭脸笑得十分讨喜。
“照你这么说来,裴姑娘即可能成为未来的少夫人。也难怪少主今日看来心情似乎很好,脸上的笑容也真诚多了。”
“没事的话,把你的手拿开。”韦翰横眼警告。
“喂,你这人……”常青开口正欲对他晓以大义一番。
蓦地,一抹黑影掠过屋檐上方,韦翰眯眼,迅速纵身一跃,追了上去。
“韦翰,出了什么事?”
常青见他脸色忽变,施展轻功离开,不懂武的他,为免惊动少主,连忙拔腿往他消逝的方向追去。
韦翰追着黑衣人来到库房前,正好见黑衣人手里拿着一盒红木盒出来,那盒子里头装的正是少主今日带回来的紫晶项链,因而毫不迟疑地拔剑刺向黑衣人,阻挡他的去路。
黑衣人一手抱着红木盒,一手出掌反击,无意恋战,只求月兑身,却一再被韦翰剑光给挡住去路。韦翰低喝一声,挥剑在空中划出数道剑光直劈向黑衣人,黑衣人惊险地闪过,却快一步手中红木盒被夺去,一掌劈向韦翰面门,只求尽快月兑身。
韦翰侧身闪过,反掌击向他右肩,黑衣人吃痛,从怀中掏出一枚铜板当暗器射向韦翰,成功地趁隙月兑身。
“韦翰,这些是什么?”常青追到库房前,在两人打斗的地上捡起一封信和一条银链,忍不住惊愕细看,手中的银链竟是用粉晶所制。
“发生什么事了?”一道低沉的嗓音响起,慕容彻挺拔的身形出现。
“少主,方才有黑衣人闯进库房欲偷走紫晶项链,好在被韦翰及时拦阻。这两样东西是从黑衣人身上掉落下来的。”常青瞥了韦翰一眼,纳闷他为何突然脸色有异默不作声,将银链和手上的信交到少主手上。
慕容彻在看清手中的梅形粉晶银链后,脸上的笑容倏地消失,只因这条银链是他亲手制作的,绝不可能会错认。
“韦翰,把才才的事说清楚。”这条银链此刻该在谁手上,他十分清楚,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韦翰在瞧见那条银链时,心下就知道事情严重了,于是一五一十地照实说了出来。
“那名黑衣人武功平平,被我打伤了右肩。”
常青来回看着神情有异的少主和韦翰,莫非两人知道黑衣人是谁?但此刻沉重的氛围,令他没胆开口询问。
慕容彻不发一言,紧握手中的银链,打开那封信。这一看,俊脸如罩寒霜,黑眸迸射出噬人的怒火。
见状,一旁的常青和韦翰心中一颤。
这日一早,忙碌的苏府为了迎娶上官家小姐而举办了热热闹闹的婚礼,来往贺喜的宾客络绎不绝,直到华灯初上,客人这才逐渐散去。
这时,有门房来报,有客要找裴璎珞。秋月到大门一看,竟是韦翰亲自来接人。裴璎珞在秋月帮忙打扮下,坐上慕容家备来的马车,在韦翰护送下往城南慕容家大宅而去。
一到慕容府,裴璎珞即被请去书房,秋月则留在大厅里等候。
“彻,你有事找我吗?我原以为你今日会在苏府出现,却一直没见着你的人影。”裴璎珞一踏进书房,在看到那抹负手而立的挺拔背影时柔声问。
慕容彻缓慢旋身,清俊脸上仍是一贯的笑容,黑眸深邃莫测地锁住眼前这张灵秀柔美出尘的娇颜。
这是一张会令人不由自主放下防备的娇颜,加上她温柔的语调,看似温婉善良的性情,果真是温柔乡英雄冢。
“彻,你怎么了?”裴璎珞觉得今晚的他有些怪异,莫名地令她不安起来。
“今天有要事要处理,所以没去参加苏兄的婚礼。”
慕容彻缓步朝她走来,停在她面前,大掌轻握住她一双柔荑,黑眸低垂,在瞧见她已空的左手腕时,眸底掠过一抹阴沉。
“我送给你的粉晶梅花形银链呢?”
“这……我……啊……”裴璎珞正苦恼着该如何解释,却被他下一刻的举动给弄得惨叫出声,只因他此刻大掌竟用力握住她受伤的右肩。
慕容彻脸上泛着冰冷的笑,注视着她疼痛发白的小脸,唇角勾起一弧冷笑。
“你昨夜人在哪里?为什么右肩会受伤?又为什么会遗失银链?”
“彻……我……”
裴璎珞正欲解释,总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劲,为何他会突然对她这么无情?却在下一刻看见他手上拿着的正是她被抢去的银链时,惊愕得杏眸对上他含怒的黑眸,一股不安逐渐扩大,狠狠攫住她。
“要不要我替你说。”大掌紧握住她的手腕,将她用力拉向自己。“昨晚你扮成黑衣人欲进库房偷走紫晶项链,却被韦翰适时阻止并打伤了右肩,在打斗中不慎掉了这条银链及这封信。”另一只手从怀中探出一封信来,一脸痛心地望着她。
他还记得在船上时,曾给她看过紫晶项链,当时她为之惊艳。
没想到她那时就起了盗心,若是她跟他开口,他绝不会不给,错就错在她一开始便居心不良。
闻言,裴璎珞小脸惨白,螓首直摇,慌忙急道:
“不是的!彻,你听我说……”
“没想到你们兄妹竟会这么卑鄙。裴琥珀要你接近我,以合作为名,实则探听灵山岛晶矿一事。而你以自身为饵,利用我对你的感情,骗得我团团转。裴璎珞你真够狠,没想到在你灵秀出尘的外表下,竟有这样的心机。”
慕容彻脸上已无他一贯的笑容,冷厉地注视着她,可恨的是在瞧见她慌乱的模样时竟还会受影响。
“不是的!彻,你误会了!”裴璎珞急得杏眸含泪,不懂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在他忿恨的黑眸注视下,急欲解释。
“误会?你写的字我还会认不出来吗?”慕容彻冷笑,将手中的信往她身上丢去。
裴璎珞急忙捡起地上的信,摊开一看,在看清信中的内容后,小脸已毫无血色。这字迹的确与她的十分相似,连她都要怀疑自己是否真写过这封信了;但她确定此封信并非出自她手,到底是谁模仿她的笔迹?
“这下子你还有什么话可说?这是你写给你大哥裴琥珀的信。信中提到你已得到我的信任,更成功地让我喜欢上你,带你去看过我们慕容家历代以来最为重视的晶矿;还提到合作的事绝不会有问题,并会拿到紫晶项链让裴琥珀亲自监赏。裴璎珞,你可真是厉害,玩弄我的感情,你该十分清楚对于背叛我的人,我绝不会手软。”
双掌握住她双肩,毫不怜香惜玉,将她推向墙壁,无视她痛苦的神情,忿怒的脸庞逼近她。
“彻,你听我说!这封信真的不是我写的。昨晚出现一名黑衣人将我引出苏府,不仅打伤了我,还夺去我的银链。我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可我真的没有背叛你,我对你的感情是真的!”裴璎珞慌乱地解释,眼泪直流。在看见他冰冷的黑眸时,浑身泛冷,如坠冰空口。
“你以为我还会相信你的话吗?你和裴琥珀联手戏耍我,看我为你着迷、掏心掏肺,你心底一定十分得意。没想到我慕容彻竟会栽在你手里。”
对于背叛他的人,他从不手软,可望着眼前这张他曾真心喜爱的柔美娇颜,他竟到这时还下不了手。
“不!彻,我真的没有背叛你,也没有玩弄你的感情,我是真的爱上了你。”裴璎珞心痛地看着他不信任的脸,杏眸凄楚地望着他,急欲让他相信她的清白。
“住口!不准再这样叫我的名字,你没有这个资格!”
他低吼一声,狂乱地攫住她的朱唇,辗转吸吮,气恼自己即使明知道她的背叛,仍然想要她。愤怒地咬伤她的唇瓣,倏地抽身离开她身子。
“滚!马上离开!永远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否则我绝不会像现在这样心软。”
慕容彻一掌扫开桌案上的物品,指着书房门口大吼。
裴璎珞轻抚受伤的唇瓣,视线被泪水给弄得模糊,望着他阴惊的脸,知道他此刻听不进自己的话,也不再相信她了,哽咽地提起裙摆冲出书房。
当她一路哭着冲出大厅时,在大厅等候的秋月吓得追了出去。
“二小姐,你怎么哭着跑了出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和慕容公子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吗?”
秋月追了一条巷子,好不容易才追上她,急忙拉住她,在瞧见二小姐满脸的泪水以及唇角的伤口时,吓得双目大睁。
“秋月,怎么办?他不相信我,我真的没有背叛他!”裴璎珞伤心地捉着她的手,慌乱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二小姐,你别吓我,到底是出了什么事?”秋月从未见过一向温婉的二小姐这样慌乱失措,着实被她吓坏了。
“彻……”裴璎珞忽地揪紧胸口,小脸惨白,身子一软跌坐于地,额际冷汗直冒。
“二小姐!”秋月这时真的被吓哭了,扶着摊软在怀里的二小姐哭喊着:“快来人啊!救命啊!”
三个月后。
夏末秋初,徐凉秋风中透着凉意,石桥上的六角亭后方一片枫叶林逐渐换上鲜艳的红衣,为那一眼望去的青峦山色增添一抹艳色。
罢被慕容彻带回灵山岛没几天的慕容莹郁闷地趴在栏杆上,望着悠游自在的鱼儿,心里想的却是白虎城孟府的一切,还有心中悬挂的男人。
大哥真的不是个好人,害得她只能无奈地与孟义鹏分隔两地。
“小姐,要不要尝尝我亲手做的水晶豆沙糕?”
小伶端着一盘刚做好的水晶豆沙糕走进六角亭内,招呼着自从回来后每天一副无精打采的小姐。
“小姐,你再怎么想孟二爷也没有用,少主既然开口说了两年后才允许你们成亲,就不可能会改变主意的。”
梅香劝着郁郁寡欢的小姐最好想开一点,否则要是让少主看到她终日这副无精打采的模样,万一婚期又被延的话,小姐就欲哭无泪了。
“唉!”慕容莹似是认命地叹了口气,旋身走回石桌旁落坐,拿了块冰凉的水晶豆沙糕咬了口。外皮柔软冰凉,内馅有绿豆沙和红豆沙两种口味,一口咬下,冰凉与甜味同时在口中化开,果然滋味特别。
“梅香、小伶,你们两个也坐下来一起吃吧,反正这儿没有外人,食物要大家一起吃才会显得好吃。”
梅香和小伶相视一笑,也不客气,一左一右落坐在她身旁,迳自拿了块吃起来。
“对了,小伶,不知道是不是我多心了,总觉得咱们灵山岛的气氛变得有些怪异。还有,大哥真的要娶穆姑娘吗?”
想到她前天被大哥带回灵山岛,当晚即见到特地来见她的穆香慈。穆香慈主动对她示好,有意无意暗示即将成为她的大嫂,对此她求证过大哥,大哥仅只是笑得一脸莫测,也不回答她。
“少主的事我又怎会知道呢。”
小伶只要想到最近行径愈来愈过分、对她们这些下人颐指气使、一副以少夫人身份自居,可在主子面前又表现出一副温和柔顺模样的穆香慈,就反感不已。这样一个表里不一的人又怎么比得上裴姑娘,可惜……
“小伶,我不在这半年,除了咱们灵山岛多了穆姑娘来,还有没有发生过什么事呢?我总觉得大哥似乎变得有些不一样,可我又说不上来。还有,我记得这亭子里以前没有放这张软榻,这是谁放的?倒是挺贴心的。”
慕容莹边吃糕点边啜饮热茶,双眸瞥向放置一旁的软榻,难不成是大哥命人摆放的?可大哥平时很少在这逗留,难不成是为了穆姑娘?有可能吗?
还有,她这次回来,大哥脸上笑容依旧,但不知是否是她多疑,总觉得那笑容似乎比以前更加……虚伪。
小伶沉默了会,欲言又止,双眼瞄了眼四周,确定四下无人,终于忍不住,决定不吐不快。
“其实这张软榻是少主命人为裴姑娘摆放的。”
“裴姑娘又是谁?我回来几天了,怎么没有见过她?”慕容莹清秀白净的小脸惊愕地望着她。
大哥为了一个姑娘摆放的。这话代表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