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
翡翠玦 第四章

“死丫头,现在再没有人给你撑腰了吧?”一直远远跟在顾翩翩身后的黑白双煞等了许久,眼见南宫麒不可能再回头了,这才现出身来。

彼翩翩斜睨他们一眼,无动于衷。

她的命虽然不值钱,但,她手上的东西够值钱了吧?至少,临死之前,她不算一无所有。

“臭丫头,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如果引得少教主亲自来了,你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黑煞怨毒地说道。追了她这么久,却没丝毫进展,还屡屡被她身边的那个小子吓得够呛,他还有什么脸面回去复命?

彼翩翩吃完了最后一口炊饼,又慢条斯理地拍掉嘴边、手上掉落的碎屑,这才懒懒地道:“那你们就去请他来啊。”

“你别以为少教主看上了你,你就可以乌鸦变凤凰了。”黑煞边说着,语气里满是浓浓的恨意,“你现在犯的可是叛教大罪,想想你姑姑吧,她可是教主的亲妹子,现在又怎么样呢?你也不用急,到时候,总有你生不如死的那一天。”

彼翩翩缓缓昂头,寒星似的眼眸从黑白双煞身上一一扫过,“这可是你逼我的。”

没有人可以在她面前侮辱姑姑。

绝对不可以!

哪怕牺牲掉自己的性命,她也要他们付出代价。

虽然明知道顾丫头的武功差他们哥俩一大截,但,不知道为什么,黑白双煞看见她那冷凝的目光,脊背上竟然冒出层层冷汗。

也许,他不该提她姑姑的事情,但,现在后悔已经迟了。

只见顾翩翩状若疯虎一般,毫无章法地冲进他们的阵线,一下子逼得他们手忙脚乱。

俗话说,一夫拼命,万夫莫敌。

饶是黑白双煞的武功再高,也暂时拿她没法子,甚至还要时时刻刻提防着她的反噬。

彼翩翩早已失去理智,她只知道必须,非要让他们闭上那两张臭嘴不可。姑姑天仙一样的人物,怎么可以,怎么能够被这两张狗嘴侮辱?

她的心里在隐隐作痛,手上却丝毫没有减慢,反正她留在世上也嫌多余,何不就此多拉两个人垫背?到时候,在黄泉路上也不寂寞了,只是,她想起,就连上了黄泉路,也要硬生生拉上这两个讨厌鬼,可见,她有多么害怕孤独。

有什么东西一下晃花了她的眼,她也不管不顾了,“嗞啦”,也许是衣袖被划破的声音,也许是皮肤被割裂的声音,她只感到一阵痛楚,眼睛痛,耳朵痛,肌肤痛,心痛,全身上下都在痛……诸般痛楚最后全都汇集到一片鲜红色的艳光里。

哦,姑姑,你能感受到我的痛吗?她心头的苦楚在刹那间决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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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宫麒不明白自己的眼皮为什么一直在跳,跳得他心慌意乱,跳得他烦躁不安。

四月里的阳光应该还不算强烈,但,为何他的身上却一直在冒汗?

他信马由缰地朝前走着,马蹄踏在石板道上的“哒哒”之声就仿佛是一道道催命的符咒,扰得他心神不宁。

特别是文绣临死前的那一幕,一而再、再而三地从眼前滑过,那哀怨的眼神,凄怆的话语,一一化为谴责的利刃,直刺他的心窝。

仿佛文绣又一次在他的怀抱里渐渐失去生息。

不!不!他不能再一次眼睁睁地看着悲剧重演。

不!文绣!如果上天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一定不会让她就这样含恨而去。

从前,他的无情,他的冷漠,曾经阻断了文绣生的机会,而今,难道又要因为他的自私,再一次送掉一个女孩花一般的生命吗?

不!不能这么残忍!就好像她曾经那么信任他为侠义之士一样。

他猛地掉转马头,狠狠地抽了一鞭,马蹄扬起,箭一样地向来路奔回。

近了,近了,他终于看见了他们分手的那个凉亭,看见了陷入疯狂,如一只浴血蝴蝶的她。

他整个人为之呆怔住了。

他从来没有见过那么不要命的她。

她不是曾经告诉过他吗?要珍惜自己的生命。而她,转眼就忘了个干干净净。

他救过她不是吗?那么,她的那一条命不也是他的了。他不许,决不允许她如此糟蹋自己。

不止是心痛,不止是不舍,还有自责,深深地绞割着他的心。

他这一生中,只有她对他表现过那么强烈的依赖之情。而他,竟然狠心将她弃于危难之中。

文绣啊文绣,你曾用血唤起我的良知,而我却在上天的考验面前退缩了。

他大喝一声,吼出了心中所有的悲伤与愤怒。

蹄声得得,冲进漫天飞扬的血雨之中。

仿佛山崩地裂,仿佛电闪雷鸣,顾翩翩恍惚的神志一点一点清醒过来。她看见血红的帷幕之下,一人一马如天神一般向她奔来,那晶亮的眉眼,如炯炯寒星;威武的气势,如滔滔江河,这是梦吧?还是她临死前的幻觉?

可是,为什么梦中的感觉如此真实?她仿佛被一只强劲有力的臂膀抱了起来,然后偎依进一道宽阔温暖的胸膛,是姑姑口中说的,最安全的那一种,可以遮挡一切风雨的。

她在极度的疼痛之中,舒心地微笑了,她对自己喃喃地说:“顾翩翩,不要醒来,不要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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麒麟楼

踏雪轩

麒麟楼里很久都没有这样忙碌过了,自从那噩梦般的一天过去之后,整个麒麟楼便笼罩在一片愁云惨雾之中。

先是夫人过世,接着便是老楼主殉情,然后是兄弟反目,叔嫂私奔,再然后便是三小姐自尽,大公子失踪,这一连串的打击使得原本兴旺和谐的麒瞵楼像是被某种咒语魔住一般,愈来愈阴沉,愈来愈诡异,得不到半丝解月兑。

可是,今天不一样了,今天,大公子回来啦!

而且,不止是他一个人,他甚至还带了一个年轻的女孩子回来。

如果,她不是浑身是血,如果,她不是一直昏迷,更如果,不是大公子下有严令的话,她早就被麒麟楼上上下下包围起来了。

为什么?因为她是第一个被大公子带回来的女子呀,但,更重要的是,她有着一张酷似三小姐的脸。

今天早晨,当众人还沉浸在日复一日,一成不变的沉痛之中时,就听见大门被“轰”的一声踢开了,已经成了惊弓之鸟的丫鬟们惊恐地聚集在一起。

可是,紧接着,她们便听见了那熟悉而威严的声音,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声音竟然夹杂着一丝说不出的焦急,“快!快!去请刘大夫来!”

众人这才醒悟,原来,是因为他手上打横抱着的女孩。那女孩的样子多吓人呀,脸色苍白,血,浸漫一身,眼看是出气多进气少了。

南宫麒想也不想,便抱着顾翩翩笔直向踏雪轩而来。

这里,是文绣以前的居所。

屋子里的陈设都按她生前的样子摆放着。

他从来不许任何人踏进这里一步,但,不知道为什么,一种直觉,令他将顾翩翩安置在踏雪轩中。

闻讯而来的刘大夫顾不得寒暄,拧着眉仔细地察看了一下翩翩的伤势,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道:“没什么大碍,都是些皮外之伤,她身上的血可能有一部分是别人的。”

众人都跟着放下一颗心来,麒麟楼是再也禁不起任何打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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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醒来!顾翩翩,不要醒来!”她挣扎着,告诫自己。因为辛苦,她显得有些咬牙切齿。

“姑娘!姑娘!醒醒!快醒醒。”坐在一旁的丫鬟兰香吓了一跳,赶紧摇晃着她的身子催她醒来。

彼翩翩满心不情愿地睁开双眼,那对漆黑的瞳眸转呀转的,就是弄不清楚自己身在何方。

“姑娘!你醒了?太好了,我去厨房给姑娘端碗粥去。”兰香说着,旋了个身,迈着轻快的步子向外走去。

“慢着。”翩翩及时叫住了她,“你给我端什么去?”

“粥呀。”兰香笑着重复一遍。这个女孩子越看越像三小姐了,睡着了的时候像,现在醒过来了,连那对滴溜溜转动的黑眼珠都像。以前,三小姐对她可好了,现在,她要把她对三小姐的喜爱,全部都放到这个叫翩翩的女孩身上去。

“粥?”顾翩翩重复了一遍,眼睛鼻子极度不爽地皱到一块去了。这是什么鬼地方?刻薄人也不是这个样子吧。她已经快饿扁了耶,居然只肯给她一碗清粥?

她想了想,忽然神秘地对兰香招了招手。

兰香狐疑地走到她面前来。

彼翩翩笑着对兰香睐睐眼睛,然后伸手在自己身上掏模起来。

完了!

她的脸陡然间变得煞白,一把捉住兰香的手,使劲地摇晃道:“我的衣服呢?我的行李呢?”

原来是这么回事,兰香安抚性地拍拍她的手,笑道:“你的衣服染了太多血,已经不能穿了,现在暂时穿我的衣服,等你好了之后,再请绸缎庄的人来为你做衣裳。至于你的行李,我都给你好好收着呢。”

听她这么一说,翩翩放心地拭了拭额上的汗,轻声恳求道:“好姐姐,你帮我把包袱取来,我给你一样好东西。”

兰香倒不稀罕她什么好东西,但,面对着“三小姐”的企求,她却无沦如何狠不下心来拒绝。再说,这又不是什么难事。

于是,她爽快地答应了,不一会儿,便提着一个蓝布包袱走了进来。

彼翩翩眼睛一亮,连忙枪过包袱,仔细搜检了一番,还好,圣月令还在,金豆子还在。

她长长地吐了一口气,这昏迷的游戏可真不好玩,差点吓掉了她的魂。

她抬眼见兰香还杵在当地,忙甜甜一笑,道:“好姐姐,再麻烦你给我弄点好吃的东西来,钱不是问题,瞧,这是给你的。”说着,她从包袱里拣出两颗大小一样,成色相同的金豆子来,毫不犹豫地塞到兰香怀中。

“这——我不能要,顾姑娘是麒麟楼的客人,我怎么能要客人的钱呢?”兰香慌忙推辞。

“你说这是麒麟楼?”顾翩翩掩不住心里的那一分狂喜。

麒麟楼?天下第一楼?她怎么这么好命啊?多少人梦寐景仰的地方,她只需晕一晕就可以进来了,实在是太好了。

她急急地攀住兰香问道:“那我是怎么来的?”

“是我们大公子带你回来的。那天,你浑身是血,样子好吓人哦。”兰香提起当日的情景,仍不免胆战心惊。

“大公子?你们大公子是不是老是穿得黑不拉叽,一张脸总是臭臭的,好像人家欠了他八百吊钱似的?”顾翩翩瞪着一双充满期望的杏眼,她早猜到,他不是一个简单的人,却没料到他竟然是武林盟主?

兰香怔一怔,细细回想一下,觉得大公子的确如地所形容的那样,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一笑之后,又赶紧抿住嘴巴,咳两声,表情严肃地道:“不可以这么说大公子!”

彼翩翩的眼睛亮了起来,整个人好似飘向了云端。这么说,这不是梦了哦,是他救了她,他骑着白马,迎着彩虹,像天神一样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带给她生的力量。

她先是无法控制地微笑起来,接着大笑,然后是手舞足蹈地下床。她兴奋地拉住兰香,快乐地大声道:“走!兰香,带我找他去。”

罢说到这里,脚步一软,“咚”的一声坐倒在地。

兰香慌忙将她扶了起来,一边将她按到床上,一边埋怨道:“你才刚刚好,哪里有力气呢?还是先吃点东西,等明天再去向大公子道谢吧。”

彼翩翩一边乖乖地拉好被子,一边连声催促道:“那你快去给我端好吃的来,什么叫化鸡,爆牛肚,清蒸鲑鱼,越多越好,我给你金子啊。”

兰香本想告诉她,昏迷后刚清醒的人饮食最好清淡一点,但看她那一脸期待的样子,实在不忍心扫她的兴,只好无奈地笑笑,领命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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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

南宫麒独立中庭,目光定在渺远的苍穹上。阵阵夜风拂来,吹不开他凝霜不化的冷峻容颜。

从小,他就是孤独的,没有任何人曾陪他在深宵坐看过星空,他也从没有试着走进过任何人的心里。

可是,上天在他习惯了孤独,习惯了憎恨的时候,却突然将一方柔情的天空展现在他的面前。然而,那样的快活也仅仅只有几秒种而已吧,甚至快乐之中还夹杂着深浓的绝望和绵远的忧伤。让他在以后的日子里尝尽苦涩和悔恨的滋味。

是的,他从来就没有好好去关心、去了解过文绣。就好像他从来没有真正认清过他自己一样。

以前,他不知道自己追求的是什么,现在,他同样不知道自己需要什么。

彼翩翩的突然闯入,杀了他个措手不及。

他以往的信仰和坚持,全部被她所扭曲。

他甚至在认识她以前,从来不知道他也有着善心的一面。

也许,惟一的解释只是因为他想赎罪,向文绣赎罪,也向他曾经被自己背弃的灵魂赎罪。

从踏雪轩里筛漏而出的点点灯火,斑驳地投映在他墨黑的瞳眸上,令他本已微蹙的眉心,又拢得更深了。

这么晚了,她在做什么?为什么还没有休息?

从兰香报告顾翩翩已醒来的消息到现在,已经整整一天了,他还没有踏进踏雪轩半步。不是因为他太忙,而是因为他还没有想到该怎么处置那个麻烦的女孩。

是够麻烦的,二十多年来,他早已习惯了所有心事肚子里藏,可是,顾翩翩不同,她习惯于将所有的喜怒哀乐全部表现在脸上。

这种表达方式对于他来说既新鲜,又难堪。

有时候他想,如果当初文绣肯像翩翩这样将自己的感情宣泄于外,那么,是不是所有的结局都会有所改变呢?

脚步不由自主地靠近,穿过回廊,分花拂径,终于,他停留在灯火之外。

门里,是顾翩翩压抑的申吟和兰香恐慌的哭音。

“顾姑娘,你怎么样?忍一忍,再忍一忍,天一亮就好了。”

怎么回事?难道她的伤还没有好?兰香为什么不去告诉他?为什么不去请大夫?居然还叫她忍?一股无名火迅速从胸腔里猛蹿上来,他手一挥,用力撞开了紧闭的门扉。

彼翩翩和兰香同时震愕地抬起头来,一眼见到门边冷似冰霜的南宫麒,直吓得呆若木鸡。

南宫麒猛地意识到自己的莽撞,遂轻嘲地扯弄一下嘴角,道:“怎么?这个地方我不能来吗?”

“不!不!大公子,不是这样的……”兰香感觉到自己的声音微微发颤。

南宫麒一双幽瞳眯了起来,直视着歪靠在床边,一头汗一脸笑的顾翩翩,“你怎么了?听说今天早上就醒过来了是吗?”

彼翩翩仿佛没听到他的话一般,径直兴奋地嚷道:“我就知道你会来看我的,是不是,我就说过了嘛。”

说着,又一脸得意地瞅了瞅兰香。

这个女人,可真够自以为是的,南宫麒的俊颜瞬间冷得令人脊背发寒。

彼翩翩还想继续说什么,可是,猛然间却又似是有什么东西牵扯住她一般,让她欲言又止,一张脸在顷刻之间变得一片苍白。

“顾姑娘吃过药了吗?”南宫麒的语气里带着一种森寒的严厉。

兰香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彼翩翩抢着说道:“吃过了,全都吃了。”

“那么,是刘大夫的医术退步了?”

“不会呀,怎么会呢?我刚刚还和兰香说起,刘大夫真好比华佗再世呢。瞧,我现在不知道多精神。”顾翩翩一边笑着说着,一边作势要下床来。

兰香刚想伸手去扶,却又害怕地缩回手来。

南宫麒急忙喝止她愚蠢的行为。

彼翩翩身体有恙,这是不争的事实,但,为什么她和兰香那么怕他知道呢?

他漠然转回身来,冷静地离开踏雪轩。

既然她不想让他知道,那么,他就装作不知道。只要她性命无忧,他又何必那么执着?

这是第一次,麒麟楼里发生了一件没有被刨根究底的事。

他竟然为她,再一次破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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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翩翩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在麒麟楼醒来的第一晚会在痛苦的折磨中度过。

当黎明的曙光终于从远方升起的时候,她才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睡梦中,满是鸡鸭鱼肉狰狞的嘴脸。

她吓了一跳,惊醒过来,揉揉眼睛,太阳似乎已经升在中天了。

她再一惊,喊了声:“兰香。”

屋外有个甜甜的声音“哎”了一声,然后,一道娇小的身影推门而入,她的手上还端着一盆水。

小泵娘见到她,甜甜一笑,道:“顾姑娘,兰香姐姐亲自到厨房熬粥去了,我叫梅香,就让我来帮你梳洗好吗?”

“好啊。”顾翩翩暗中吐了吐舌头。悔不该不听兰香的劝告,暴饮暴食之后,肚子足足痛了一夜。偏又不能让人知道,否则,兰香少不了要受一顿责罚。祸是她闯的,她可不要别人为她承担。好在,一切都过去了,现在的她,全身上下,无一处不舒坦。

换上梅香为她准备的一件淡蓝色衫子,一条湖绿色绣缎长裤,她纤细窈窕的娇躯更显轻盈柔软。再将绸缎般的黑发细细地编成发辫,铜镜中的容颜焕然一新。

“真像!”梅香忍不住赞叹道。

“像什么?”顾翩翩不经意地问道。

“没,我说真像仙女一样。”梅香慌忙掩饰。大公子吩咐过的,麒麟楼里谁也不准提起三小姐,所以,梅香和兰香一样,都只能在心里惊叹。

彼翩翩粲然一笑,道:“你说的话我喜欢听,赏你一锭金子。”说着,她塞给梅香一锭金元宝。

梅香怔怔地看着她,既欢喜又不敢置信,从小到大,她还从没见过这么大一锭金子呢。

“拿去呀,它已经属于你了。”顾翩翩好笑地看着梅香。以前,她也是像梅香这样的,别人给的一点点赏赐,就会让她高兴好几天。可是,现在不一样了,现在,被赏赐的那一点点快乐已经满足不了她日益膨胀的心,她要的——是将快乐一点一点收买。

哪怕只是一句微小的话语,哪怕只是一个崇拜的眼神。

“顾姑娘,花园里的花开得好漂亮呢,要不,你先出去走走,等兰香姐姐将粥熬好了,我给你送去。”梅香等不及地想讨好这位又漂亮又阔气的胚姑娘。

“不用了,我去找兰香吧。”闹腾了一夜,肚子早就饿得咕咕乱叫了,哪还能等她送来?不如去厨房找她好了,说不定还能顺便捞点什么好吃的东西呢。

走出房,但见满园青翠绕目,红紫迎人。

在江南早已开尽的繁花,却依然在这北寒之地的山中争奇斗妍。

真个是:何处纷纷春落尽?只缘移入此山中!

呀!这里是天下第一楼呢,他竟然是武林盟主呢。

她一边走着,一边想着,一边笑着。

一颗芳心早已丝丝缕缕,牵牵绊绊地缠绕到了那张冷淡而帅气的俊颜之上。

她忽然极想极想再重温他那一日昙花一现的温柔。

这样漫不经心地走着,忽然,“呀!”她痛叫了一声,额头重重地撞在转角的柱子上。

“你——没事吧?”站在身边的男人手伸出一半,神情尴尬地看着她。

“你说有没有事呢?你既然站在这里,为什么不拉我一把?”顾翩翩没好气地瞪他一眼。真是的,见死不救。

男人心虚地红了脸。

耶!他脸红。

彼翩翩奇怪地弯下膝来,脸对脸地对他研究起来。

虎背熊腰,粗扩剽悍,他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是一个未见世面的小男生呀,为何会有这样扭捏的表情?

会不会,是有痴呆症?

她禁不住伸出一根手指头来,在他眼前晃一晃。

虽然早已盯着她看了半晌,但,如此近距离的对视却仍不免让他一时失了神。

“喂?”

他回过神来,耳根发热,避开她的视线,慌慌张张地跑了开去。

奇怪,他干吗那样看她?

彼翩翩望着他的背影,一抹疑问添上眉梢。

“顾姑娘,你起来了?”端着清粥从厨房里出来的兰香见了她,欢喜地招呼道。

“嗯。”她漫不经心地应一声,指着那快要消失的青衣人,问道:“他——是谁?”

“哦!他呀,名叫猎风,是大公子的贴身护卫,有名的怪人一个呢。”兰香一边带着翩翩朝前走,一边说道。

顿一顿,忽又疑惑地转过头来,看她一眼,“莫非,他冲撞了姑娘?”

“没……没有。”顾翩翩掩饰地一笑。

贴身护卫?武功应该不错吧?

思及此,她露出浅笑,一切算计尽在眸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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