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容?容容!”孟津津兴冲冲地从外面回来。
“别叫了,她刚刚出去了。”孟葶扬起声音回道。
“她去哪了?”津津不放弃地继续问。没想到季天恩用旧了的手机都可以卖到三千多块钱,除去房租、利息、点子费以及她出演主角的酬金外,还剩下七百三十六块八毛。有了这个,容容这个月的生活费就有着落了。
“她还能去哪?”孟葶不耐烦地从满桌数理化ABC中抬起头来。抱歉,她还是一个高中学生,没有她老姐那么多闲工夫好不好?
“秦——始——皇?她又去秦始皇那里了?”孟津津一脸不可救药地惊叫。
废话。
孟葶翻了个白眼,不再理会兴奋过头的堂姐。
“这个死容容,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她迟早会被那个公子伤得体无完肤。”想着有一天温倾容身心俱损的模样,孟津津便恨得牙痒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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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头还在为着她的身心安全担心,这一头,温倾容已哼着轻快的曲子进入了秦逍宇的蜗居。
这是一排公寓似的平房,建在社区的最后面,因为离好几所学校近,所以,开发商便用来出租给学生。
屋子里很乱,甚至比往日看起来更乱。
她微笑着摇了摇头,轻敏地绕过一地杂乱的衣物,走进厨房。
将手提袋中的食物一样一样拿出来,放进冰箱里,这才发现冰箱里空空如也。他一向不喜欢吃她买的巧克力的,没想到这一次居然连存货都出清。
她诧异而开心地笑了起来,特意将今天买的巧克力放在了最上面。
自己喜欢的东西,也希望能与所爱之人分享。
摆弄好这一切,她才又回到客厅,一件一件将随地乱抛的衣物捡了起来。
书报杂志分门别类,脏衣服扔进洗衣机里,她的动作熟练而轻快。
“肥皂没有了。”突然,卫生间的门开了一条缝,传来哗哗的水流声。
温倾容的心猛地漏跳了一拍。
他还在家?没有出门?
怎么办?撞见了。
她急得原地转了个圈。
照顾他的饮食,整理他的房子,都是她自愿做的,从来没有想过要得到他的赞许或是感激。
然而,这一次,避之不及,就好像她是别有所图似的。
她跺了跺脚,飞快地往外跑。
“哎哎哎,帮我拿个东西会死啊,什么约会这么重要?”卫生间里的人听到脚步声,不满地追了出来。
水珠从他的头发上滴下来,遮住了视线,他边眨着眼睛边说:“拜托你发扬一下主人翁精神好不好?你不给我拿也可以告诉我放在什么地方啊。”
“啊”字未完,一声惊天动地、山崩地裂的惨叫声极为凄厉地在他耳边响起。
啊——啊啊——
怎么搞的?逍宇变声了?
季天恩错愕,睁眼。
哇?他的面前怎么会站着一个女的?
秦逍宇什么时候带女人回来过夜了?
那个女人……等等,有点面熟。
尽避她用双手蒙着眼睛,可是,那鼻子、嘴巴,以及下半部脸的比例,都排列得恰到好处。
他可以肯定,他一定见过她!
“你……你……快点进去啦。”
心上人突然变成一个超级大果男站在面前,这种冲击力还真不是普通人能受得了的。
温倾容耳热脸红,心跳如擂鼓。
包要命的是,他居然还一个劲盯着她看,丝毫没意识到这场面有多么尴尬、难堪,以及——暧昧。
天哪!他走过来了。
一股清新的味道突然窜入鼻尖,他暖暖的鼻息在她颊畔激起一阵酥麻的轻颤。怎么回事?她从不曾这样恍惚,不曾呼吸这么急促,不曾心跳如此诡异,仿佛下一秒,整颗心就要破腔而出。
吧吗?他有这么可怕吗?
季天恩好笑地看着她,发现她紧张的表情很有趣。
“你……不要再过来了。”温倾容慌乱,后退,觉得呼吸困难,两只手按得眼睛又涩又痛。
“放下来吧,我又不吃人。”他失笑,突然伸手,出其不意地拉下她的手来。
唔!不要!温倾容骇得忙闭紧了眼睛。
“是你?”季天恩诧异。那个泼了他一身酱油又诬赖他偷钱,最后骗走他的手机的那个好玩女孩?
他知道她是谁了?真是好糗哦。
还有还有,他为什么不说话了?也不离开?
呀呀,他一定以为她是那种投怀送抱的女人了,对吧?
她忽然沮丧得好想哭。
“你没事吧?”季天恩一脸困惑,不信自己被人讨厌到连看一眼也不屑的地步。
“我……没事。你快去……穿好衣服。”温倾容恨死这样的自己,像被迷了魂。仅仅只是幻想着他的样子,闻着他身上的气息,就害她失魂落魄,口齿不清。真白痴!
“穿——衣——服?”他一字一句,愕然,继而大笑,仿佛她有多天真,“丫头,我这个样子可以去参加万人马拉松了。
他……他……他要去果奔?
“不行,不可以。”她的头摇得像拨浪鼓。
“为什么?”他这个形象很失礼吗?季天恩挑了挑眉。
“因为……”他会令女人痴狂、男人疯狂、记者癫狂、警察惊狂。然而,她却只是说:“你会比现在更出名。”
“你认为我很出名?”他的眼色一黯。
莫非,从一开始她就知道他是谁?她故意弄脏他的衣服,故意诬赖他偷钱,故意骗走他的手机,这一切都是有预谋的,理由只有一个,让他对她印象深刻?
难道他认为自己还不够出名?所以,才想出这么一个荒诞可笑的方法?温倾容倏地瞪大了眼睛。
然而,马上,她便意识到自己犯了两个多么可笑的错误。
第一,这个男人,这个从秦逍宇的卫生间里出来的男人并不是秦逍宇本人!
第二,这个男人,这个正在洗澡的男人并没有果身!正确一点说,是仅仅只果了上身!
天哪!这是两个多么严重的逻辑错误。
她沉默,后悔,沮丧得只想一头撞死。
如果上帝现在问她是要生还是要死,她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后者。
温倾容欲哭无泪。想象一个男人一丝不挂的样子并没有什么,要命的是,她是站在另一个男人面前。那样一副白痴的窘态,一定全被他看光光了。
要死啦!赤果果的那个人根本是她自己好不好?!
不行不行,她不可以再留在这里了。她要回去,要躲进被子里大哭一场,以追悼自己丢失得一干二净的形象。
她咬紧嘴唇,落荒而逃。
“慢着。”
季天恩一旋身,似笑非笑地挡住了她的去路。他一只手撑着门框,一只手随意地拨了拨头发上的水珠。
温倾容慌忙收束脚步,还好,她与他之间的距离还有0.1毫米。
他很高,她的视线刚好与他漂亮坚毅的薄唇平行。他笑的时候,她看见他的喉结在上下滑动。
“丫头,你真是越来越有本事了。”
他说话的时候,嘴角微微上勾,露出一口白牙,像某个牙膏广告上的阳光少年。她有些迷惑,不觉眯起了眼睛。
“不说话就代表承认。这么说,你来这里是有目的的?”很久很久没有遇到这么有创意的人和事了,季天恩黝黑的眼睛里闪烁着耀眼的光。
他的下巴上隐隐有些青髭,令他过于阳刚的脸部线条略带些忧郁的气质。只不知,会不会扎人?
温倾容的脸颊开始变得燥热。
像是意识到她的呆怔,季天恩忽然矮来,目光恰好撞进她的目光。
温倾容猛一回神,立即像犯了错被当场抓住的小孩一般,心虚慌乱地低下头去。该死,她怎么又胡思乱想起来?
她尴尬得满脸通红。
然而,然而……她一阵口干舌燥,连连后退。
他……他他,不,是她,她的鼻尖不小心擦上了他结实的胸膛。
呼!老天!她花痴得过分了。
而且,对象竟然不是秦逍宇!
这个发现令她沮丧到极点。
原来,原来她是这样一个毫无立场、态度摇摆的人。
只是一个男人,一个长得不算太丑,性格怪异,脾气暴躁,甚至跟她称不上太熟的男人,都可以轻易掳获她的眼球。
那么,她的理想呢?她崇高伟大,发誓要为之奋斗终身的理想呢?
她愠恼地揪起眉头,挑战他的目光,“好狗不挡道。”
“对呀,好狗不挡道。”季天恩贼贼地笑,“狗不挡人道,可没说人不可以挡狗道。”
“小人得志。”温倾容斜眼瞪他,眼睛充满敌意。
这个男人,小气,又没风度,还尖酸刻薄,千万不要被他的外表迷惑了。
再说,论外表,他又怎能比得上她的逍宇哥哥了?
哼。得意什么?早晚打得你面目全非。
她暗自磨牙。
季天恩看着她,那一双因紧张而充满怨恨的眼神令他有一刹恍惚,他从来没有看过这么丰富的表情。
“让开啦,我要走了。”她跺脚,懒得跟他啰嗦。
他对她真是好奇极了,“这一次,你又偷走了什么东西?”阴谋没有得逞,她不会善罢甘休的吧?他上上下下打量着她。
“我?偷东西?”她指着自己的鼻子,气不打一处来。
原来,他是这样看她的。
她气急,使一个右勾拳,落空。他已问到一边。
她眼中闪过一抹异样的神采,但转瞬消失,拧开门锁走了出去。
这一次,他没有阻止,看着她挺得直直的背影,双眸显得益发黝黑深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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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一个人经常做某一件事,却突然有一天不做了;或者说,如果一个人最不喜欢做某一件事,却突然有一天去做了。那么,这代表什么呢?
孟葶坐在早餐桌前,撑着下颌打量温倾容在厨房里忙碌的背影,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表情。
“她有几天没去秦始皇那里了?”孟津津慢条斯理地问。
“五天!”孟葶比比手指。
“那么,她给我们做了几天早餐了?”
“也是五天!”
“嗯。”津津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怎样?”孟葶还是一脸迷惑。
“还能怎样?”津津笑眯眯地站起来,“当然是失去人生目标。”
“哈!这么说,她终于肯把秦始皇给甩了?”孟葶拍手笑道。
“没有那么简单,也许事实刚好相反。”
“相反?”孟葶惊呼,“那你还笑得出来?”
大惊小敝!孟津津给了孟葶一个白眼。
“津津,我又把糖和盐给弄混了。”温倾容抱歉地从厨房里探出头来。
孟津津和孟葶同时垮肩。
“红色的罐子是糖!”
“黄色的罐子是盐!”
二人同时对着温倾容嚷。
哇勒——温倾容捂住耳朵,有必要用这么大的音量吗?
摇摇头,正打算回头继续对付锅里的炒蛋,孟津津叫住她:“容容,我这里有明晚的音乐会门票,你要不要?”
“给我的?”温倾容狐疑地看着她。孟津津的手上没有这么便宜的事吧?
丙然,她听见孟津津说:“这种票很难弄的哦,看在你是我朋友的分上,我不加你的跑路费。”
原来是这样。温倾容理解地点点头,“你明知道我不喜欢听那种东西。”
“心情不好的人最适合去听听音乐了,可以涤荡心灵的哦,什么烦恼都可以消除。”尤其是失恋。孟津津在心里加了一句。
什么烦恼都可以消除?温倾容的心动了一下。
这几天,因为不想看见季天恩那副讨厌的嘴脸,她已经有好几天没去逍宇哥哥那里了,心里总觉得像少了点什么似的。
如果,她可以和逍宇哥哥一起——
“谢谢,我要两张。”
“两张?”孟津津和孟葶对视一眼。
“对呀,我要请逍宇哥哥一起去看。”她笑着抢过孟津津手里的票,一溜烟跑了出去。
正好,她要帮逍宇哥哥去拿干洗的衣服,门票就放在他的上衣口袋里好了。
上帝保佑,今天,千万千万不要碰到那个煞星。
她一边跑一边祈祷。
“姐。她、没、有、失、恋。”身后,是孟葶一字一句地申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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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无聊赖的一天,除了发呆,还可以做什么?
季天恩躺在校园里的草地上,嘴里叼了根野草,眯着眼看着远处的围墙,神情有些无聊。
凌浩然要读书,他也读;秦逍宇要学摄影,他也学;就连卓不凡热衷的比赛,他也参加过不少。可到头来,日子还是过得那么无聊。
现在想一想,其实从他一出生,就没有什么事情是他发自内心愿意去做的,也没有任何东西是他真正喜欢、渴望去拥有的。
他只是希望,生活不要这么无趣,太阳底下的新鲜事物不要那么稀少,难道,这一点点要求也算过分?
“唉!没劲。”他抽出嘴里的野草,叹了一口气。
寻乐十几年,该尝试的差不多都尝试了,却突然在这一个秋高气爽的秋日午后,觉得一切都毫无意义起来。
懊干点什么呢?应该找点事情做做吧?
他想着,忽然记起早晨在外套口袋里发现的那张音乐会门票。
当时,他看也没看便胡乱塞回了口袋里。觉得玩这种小把戏的人,通常都是女生,而且还是比较羞涩的女生。偏偏,他这个人最讨厌的就是这种扭捏造作的女孩子。
再说,他的兴趣爱好与高雅音乐偏差甚远,要他耐着性子在那里坐上几个小时,还不如一刀杀了他了事。
然而——然而——
世事无绝对。
现在的他倒认为这张门票出现得太及时了,简直是救他于水火之中。
因为,即使是发呆,两个人在一起也比一个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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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点差十分,银星剧院。
人潮拥挤,霓虹灯闪得人眼花。
还不到时间,季天恩烦躁地靠着剧院旁的栏杆。旁边有情人在窃窃私语,也有年轻的女孩在热烈地讨论名人偶像。空气很热,也很吵!
破天荒头一遭提前赴约,只是让他感到更加无聊。
然而,像是上帝感应到他的心声般,嘈杂的人群忽然起了一阵骚乱,纷纷向后退去。有热闹瞧?这是他的第一个直觉。
然后,脚步不由自主地逆着人流的方向往前跨了好几步。
看清楚了,原来是在抓小偷。
前面那个人拼命地跑着,后面那个人一边追,一边嚷嚷。
旁边的人仿佛都没有看见,就算看见了,也都别过头去。
又是为了钱!没意思。
季天恩兴趣缺缺地扭过头去,寻找刚才靠住的那一片栏杆。
小偷与他擦身而过,他厌恶地拂了拂被他碰触的地方。一抬眼,对上了后面那位英雄的视线。
是她?居然又是她?
他无声地瞠大了眼睛。
这是怎么回事?
贼喊捉贼?还是——黑吃黑?
他幸灾乐祸地看着她,原以为她会流露出慌乱的眼神,但她并不慌乱,只是生气,甚至是有些正义凛然的。
他不由得退了一步,对了,像其他人那样,继续往后退,退到人群之中,假装什么也没有看见。
然而,他抬起的脚后跟却怎么也无法落地,在她炯炯黑瞳的注视之下,他避无可避。
她跑过去了,可他并没有因此而松一口气,她的背影无声地传达着失望的信息,他不喜欢看她那一副极端轻蔑的表情。
很不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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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他?
那个毫无社会公德心的男人居然又是他?
她瞪着他,原以为至少能从他眼里看到些羞愧的表情,可是,他并不羞愧,甚至还有些幸灾乐祸。
她的脚步不由得缓了缓,很想揪住他的衣领大声告诉他:如果,如果他刚才肯伸一下手,只是一下,阻一阻那个小偷的步伐,后面那位老太太就不会哭得那么伤心,坏人也就不会如此猖狂。
然而,来不及了,小偷就快跑没影了,她得继续追下去。”
跑远了,又远一些,她觉得精力有些不继,如果,如果有人能帮帮忙就好了。
她叹息。
然后,她听到有脚步声跟了上来,很快越过她,向前跑去。
那人一边跑一边对她喊:“笨蛋,不会跑就不要逞强。”
那个人回头睨她的表情,轻蔑得有如老虎看病猫。
笑话笑话!她温倾容何时被人如此小瞧过?
好胜心一起,脚步也变得轻快了,像哪吒踩了风火轮般,转眼拉近距离。
“喂,你的钱包又被偷了?”肩并肩的时候,季天恩忽然扭头问她,语气是极端嘲弄的。
“小偷也会追小偷,真是开了眼界。”她也不甘示弱。
“对呀。”季天恩猛拍一下额头,“一个骗子外加一个小偷,改过自新,联手擒住另一个小偷。我们明天可以上头条了。”
“谁要跟你上头条?”她怒瞪他一眼。
她不说谁是骗子,却说谁要跟你上头条。呵呵,有趣。
“那么,你承认你是骗子?”
温倾容的脸上出现黑线条。她抿紧了唇,不答话,使劲往前冲,不一会儿,就将啰里巴嗦的季天恩甩到了脑后。
罢觉耳根清净,可是,下一秒,他又跑到她的前面,甚至还不忘回头做个鬼脸。
气死我喽!
温倾容铆足了劲,一副要跟他拼个你死我活的神情。
三个人,追追跑跑,不知不觉间已过了好几条街,后面两个人意犹未尽,最前面那个人却似乎是厌倦了这样的游戏。
小偷大人气喘吁吁地停下来,连连摆手。
“你们是想追死我啊,钱包给你们,不玩了不玩了。”
没见过这么死心眼的人,他没好气地翻了翻白眼。
季天恩单手接过他抛来的钱包,也停了下来,趁机喘口气也好。
“不行。”温倾容瞪了他们两个一眼,还没分出胜负来,怎么可以作罢?
“喂,钱包已经给你们了,你们还追?”小偷惊魂未定,一边喊一边退。
“小心!”拐角处闪过一辆摩托车。
“不要再追——”话音还未落,尖锐的刹车声便淹没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