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躲在这里做什么?”爽朗的嗓音重重砸在她的头顶上。
红叶吓得跳起,回头看到熟悉的俊颜。
“你干吗?吓死我了。”她瞠他一记,连抚心口。
“我还要问你在干吗呢。你不是来给我姐贺喜的吗?在这里鬼鬼祟祟地做什么?”小刀模模下巴,斜眼睇她。呵,几个月不见,这丫头的伶牙利爪似乎收敛多了。
表祟?她哪有?
红叶撩撩长发,不服气地道:“不知道是谁在这里闲闲偷懒没事做呢,倒好意思问我?”
“哦,闲闲偷懒没事做的那个人哪。”小刀快速地瞟了远处的人群一眼,猛拍一下脑门,道:“你不说,我还真没发现,到现在也没见到七师哥的人影昵。”他说着,匆匆向外走去,在背转身去的那—瞬,嘴角挑起浅浅的得意,“我要去把他揪出来。”
“哎——”
“怎么?”小刀倏地回眸,那神情,仿佛是料到她会叫住他似的。
“别跟……跟人说我在这里。”红叶低眉,表情暗淡。她不确定,还没有做好准备,不知道宋离看见她会怎么样。
好说歹说,爹才给了她这几个月的时间,若是,立秋那日她不能将宋离带到母亲灵前,那么、那么……
她不敢想下去。
“我明白,不跟姐姐说嘛,我明白的。”小刀了解地点头,作势又要走。
红叶踱踱脚,急道:“别跟你宋师哥说。”
“为什么?”小刀脚步一旋,凑到她跟前来,狡黠地眨眼,“为什么不能跟他说?他得罪你了?还是他欺负你了?喔,我知道,他这个人又古板又沉闷又无趣,你一定是觉得他不好玩了,是不是?”
这两个人,一个就莫名其妙地闹失踪;另一个就一言不发地埋头练功。他心里早就觉得奇怪了,今儿一见,果真如此。
啧啧,这一对,可比姐姐那有头无尾的婚礼来得有趣多了。
小刀摩拳擦掌,兴奋不已。
“我要见他的时候,自然会去找他,不用你说。”红叶横他一眼,背转过身去。
“我不说,我当然不会说你在找他,我只让他来找你,这成了吧?”小刀嘻嘻地笑,果真迈了小小的步子,一步一步向前走去。
他走一步,回头;再一步,又回头。
红叶瞪着他,又好气又好笑。想喊住他,却又蓦地止住。
心里到底有丝微小的希望。
希望宋离听了小刀的话,果真出现在自己面前;却又害怕,他果真不会出现在自己面前。
这样的一颗心,充满疑惑,起起落落,沉不下去,却也提不起来,悬在那里,备受煎熬。
原来,情感可以令一个人变得胆小。
因为重视,所以怯弱。
“我真……”小刀还想说什么,却见红叶双眼怔怔地瞪着前方,脸上神色古怪至极,似是欢喜,又似苦恼,还似怀疑,更似怨怒。
他心中诧异,顺着她的目光瞧去。
只见大厅门口,身着礼服的新郎在众人环伺之下正低头向厅内走去。
怎么可能?小刀一惊,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摔了个狗啃泥。
他忙正正身子,警觉地向红啼靠近一步。
“你别……别激动。”他结结巴巴地说。其实他心里所受的震惊也不比她小啊,可他不是还得倒霉地来安慰她?
嘿,爹爹老了,糊涂了,莫非七师哥也傻了不成?
唉唉,七师哥哪里是这个时候才傻的?他分明一直就是个傻瓜嘛。
小刀扼腕。
不曾料,他这一闪神,身边的红叶已箭一般冲了出去。
“哇!不要去!”他大叫,追在她身后,也闯进了人群。
此时,吉时已届,号炮连声奏响,众宾客齐立起身。男左女右,新郎新娘并肩而立。赞礼人高声唱道:“一拜天地!”
宋离和万湘湘正要向红毡上拜倒,忽听得门外一人娇声笑道:“万姐姐成婚,小妹怎可不来叨扰一杯喜酒?”
宋离的身子已半弯,听到声音,猛地一震。从去年一气分手到如今,才不过半年光景,却已历秋春,恍惚经年。
师兄弟中已有人上前笑道:“红叶姑娘赶得巧,请这边上座观礼。”
“好啊。”红叶笑吟吟地,绕过那人,站到宋离左侧,拉拉他的袖子,—说:“你也来,跟我坐一块儿。”
这话一出口,众人只觉啼笑皆非。
先前负责接待的那个弟子尴尬地咳一声,提醒道:“红叶姑娘,今日是宋师兄和大小姐的大喜之日,红叶姑娘有什么事,待行礼之后再说不迟。”
红叶睇他一眼,神情间一派天真,“你说是谁和淮的大喜之日?”
那弟子怔一怔、说:“是宋师兄和……”
“错。”红叶摇头,笑道:“你应该说,是大……”
“没错,是大小姐和宋师弟。”二师兄计傲白阴冷的声音突兀地打断了她。
红叶挑一挑眉,也不着恼,只侧头看向宋离,柔声道:“离哥哥,这些人不讲理,咱俩到别处玩去吧。”
说着,就要拖了宋离,往外走去。
“慢着!”计傲白踏前一步,挡在她和宋离之间。
这个时候,是人都看得出来,红叶是存心来搅局了。
满堂宾客中,谁人不知,喜帖上明明写的是万剑山庄大弟子与小姐的婚礼,可如今,拜堂成亲的却换成了老七,众人心中早有疑惑。但,一来是人家的家事,二来又碍于万尚义的面子,私下的流言虽有不少,然而,大体上却还都能含混过去。
而今,既然有人带头挑衅,他们也乐得坐观好戏。
于是,众宾客落座的落座,袖手的袖手,即便有几个交情特别好的,也只得摇摇头,暂观其变了。
万尚义握紧双拳,脸色阴晴莫定。
“你可以走,他,必须留下来。”计傲白冷哼。他心中已打定主意,宋离不走便罢,若真跟了这妖女踏出喜堂半步,他绝不饶他。
“离哥哥。”红叶的眼睛定定地瞅着他。
宋离沉默着,慢慢直起腰来,那黝黑的眼睛已褪去了最初的激动、震惊,重新添上温和宁静。
“红叶,”他微笑着,缓缓抽出握在红叶手中的衣袖。众人但见他衣袖轻颤,他却毫无所觉,“离哥哥很高兴——”
“你不用说,我明白。”红叶闭一闭眼,用力转身,阴沉冷倔的俏脸,直直对住斑高在上的万尚义。
她心中明白,今日若不闹个一拍两散,离哥哥断不肯不顾而去。
“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荒唐的师父,更没有见过这样轻率的父亲。”红叶步步走来,声声尖锐。
“荒唐?”万尚义硬压住怒火,沉声道:“我做主让我的徒弟和我女儿成亲,有何荒唐?”
他自己的女儿,要嫁谁便嫁谁,谁人管得了?
万尚义连连冷哼。
“那么,你的大徒弟呢?他不在了吗?”红叶清泠泠的眸子扫一遍四周,笑道,“他师父的女儿成亲,为何不见他的踪影?喔,我知道了,他现在比你强,你打不过他,所以也管不住他了,是不是?他不要你的女儿了,他跑了,你也拿他毫无办法了,是不是?”
“红叶!”宋离急声喝此,深怕红叶口不择言地继续扯下去会惹怒师父。
然而,已经迟了,堂中满座哗然。
便有人开始交头接耳,猜测着红叶的来历。
“做什么?”红叶嫣然一笑,一双聪慧的灵眸直直望住他,深邃不可辩。
宋离一怔,蓦然顿住。经过数十番思量,鼓了数十次勇气才说来的话语,被她刚刚那么一打断,竟再也无法说出口来。
头一次,他觉得面对她居然是如此困难。
“你有话,不想当着这许多人的面说,是不是?”红叶仍然是浅浅地笑,笑进他乱成一团的心底。
心更乱了。
在清楚地得知她的身份之后,他曾经痛下过决心,以后,是要和她一刀两断了,只是,剪不断,理还乱。
他犹豫、彷徨,仿佛心中某一块柔软的地方被看不见的大手拧紧了,莫名疼痛,莫名忧伤。
在答应师父与湘湘成亲的那一刻,他以为他终于可以解月兑了,娶了妻,成了亲,他便有了理所当然拒绝她的理由。
然而,在重见她的这一刻,他才霍然明了。
有些人,你可以拒绝相见,却不可以拒绝想念。
有些事,你可以彻底放手,却不可以彻底放心。
有些感情,你可以回避,却不可以否认。
他终于明白了这一点,却已醒悟得太迟。
迟了,在他不得不与她分离的时刻。
“还有什么话好说?秋红叶,此刻是宋师弟与新夫人参拜天地的良辰吉时,别的事暂且搁在一旁,请勿再多言阻挠。”计傲白已是忍无可忍。
“你们在怕什么?是她的终究是她的,难道随随便便拉一个人来就能抹杀萧问逃婚的事实?”红叶冷笑。
“是喔,万庄主,这件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总得给我们一个交代吧?”
“就是,萧大侠怎么说也是庄主的得意弟子,虽说萧大侠锋芒太胜,但也不至于与庄主交恶到如此地步啊。”
“萧问在哪里,要他出来说清楚,他是不是抛弃万小姐了?”
“是不是因为萧问抛弃了万小姐,你们才随随便便找个不成器的弟子接收了事?”
一时之间,群情激涌,惟恐天下不乱。
万尚义脸色大变。
计傲白身形疾动,探手抓向红叶肩头,急怒之下,手中劲道用足十成十。凭计傲白的功力,那一掌劈下去,红叶焉有命在?
宋离大惊,来不及细想,挥肘撞向计傲白。
计傲白惊怒,弃了红叶,与宋离斗成一团。
众人有叫好的,有劝驾的,乱哄哄,把个喜堂闹成一团。
“反了!反了!”万尚义大怒,猛拍扶手,木椅应声碎裂。
万剑山庄的弟子听到动静,从四面八方涌出来,持刀肃立,将喜堂团团围任。
堂内顿时安静下来。
计傲白和宋离同时收手,低头站到一边。
万尚义先向堂中宾客抱一抱拳,道:“各位莅临万剑山庄,是万某的荣幸,今日因万某的家事,令各位有所误会,也是万某的疏忽。大家请稍安勿躁,这件事总会给各位一个明明白白的交代。”
说完,他凛眉望向红叶,道:“你一口认定是我逼了宋离来做这个替罪羔羊,那么现在我就让他亲口跟你说清楚,好让你死心。”他顿一顿,又道:“不过,我话要说在前头,他若是愿意跟你走,我不勉强,但——”
“我明白。”红叶悠然一笑,道:“若是他亲口说出愿娶湘湘为妻,我从今以后再不踏入万剑山庄半步便是。”
这句话说得清清朗朗,但不知为何,那“是”字的尾音,微微一扬,竟带些轻颤的余韵。仿佛是一首唱岔了调子的歌,叫人听来极不舒服。
“好!一言为定。”万尚义与红叶击掌为誓。
顿时,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望向宋离。
红叶心道:我不踏进万剑山庄,难道也不许离哥哥出去吗?今日不论他怎么说,我总也是要想法子哄他出去的。
她心中笃定,一眉一眼尽是温柔。
宋离自顾低沉了眸子,半晌不语。
堂中气氛渐渐凝重,将某些人眼中的不以为然刻意彰显。
忽地,宋离扬眉,澄明的目光清如月辉,坚定的声音掷地有声,“今日,不能拜堂。”
“你说什么?”
“砰”的一声,万尚义手中茶杯碎裂,混合着茶叶的汁水沿着他青筋暴突的手背蜿蜒滑下来,如纹横断裂的腐木,森然,可怖。
“你没听清吗?他说不和你女儿拜堂了。”
“就是,女儿也是可以硬塞的吗?”
“反正人家徒弟多是的,这个不要,总有那个要嘛。”
“就算再找十个百个徒弟出来,也及不上一个萧问呀。”
“嘻嘻!”
“哼哼!”
“哈哈!”
恶毒的窃笑声如毒蛇长信般席卷了每一个人的耳膜。
红叶蹙眉,心里似喜似忧,仿佛是松了一口气,却又觉栗栗危惧。旁人说了一些什么话,她半句也听不见去,只觉事情月兑离了预见的轨道,半点不由人了。
“师父!”宋离携了湘湘,站到万尚义面前,深深一揖,朗声说道:“徒儿有个不情之请,还望师父成全。”
万尚义听他话中有异,微微收敛怒容,温言道:“你说。”
宋离慨然言道:“若徒儿今日与湘湘成亲,来日,湘湘必受流言所累。所以,徒儿有一个请求,请求师父取消今日喜宴,再给徒儿半年时间,让徒儿向天下英雄证明,徒儿是诚心诚意要娶湘湘为妻,并且绝对有娶她的资格。”
在全场震惊的目光中,宋离沉静,镇定。
还是那一身鲜亮的衣裳,还是那样朴实率直的表情,可此刻,无论谁一眼看去,都会觉得再亮丽的颜色也掩不去他的光彩,再繁华的花言巧语也不及他沉默的眼神更令人舒心和有依靠。
红叶怔怔地看着他,心里如打翻了五味瓶般,酸甜苦辣俱全。事情终于超月兑了她的掌控了。她觉得惶恐、无措,胸中闷塞,如欲窒息。
她可以接受他被迫成婚,甚至早已猜到他会亲口说愿娶湘湘。但,她没有想到的是,他竟执意要给湘湘一个万众瞩目的婚礼。
“你……不可能!这不是真的,你不会喜欢湘湘,你不会……是不是?你不会……”她昏乱地摇头,语散不成调。
若她知道,他会这么说,她怎么也不会让他开口。怎么也不会。
“红叶……”宋离欲言又止,平静的一张脸,眼里满是隐忍的担心。
红叶愣怔着,仿佛听不到他的话语。眼前的宋离,离她这样近,这样近,触手可及了,却又那样远,那样远,闪耀成天边最高不可攀的一颗星。
“红叶?”他肃容,细细审视着她空茫茫的大眼睛,声音哽住了,他感觉到自己的残忍。
他,成全了所有的人,而惟一不能成全的,是他和她,是他们彼此的真心。
他顾不得了。
红叶,原谅我。
他双手紧握成拳,指甲深陷掌心。
“哼!说得轻巧,半年的时间,如何证明?”人群中有人提出异议。
万尚义微微—笑,负手立起,道:“那就这样吧,给你三个月的时间,做三件称得上轰轰烈烈的侠义之事,你便可以回来风风光光地迎娶湘湘。”
众人轰然叫好。
此刻,再没有人记得原来的新郎到底是谁了,也没人在意眼前这伤心的女子究竟为何,彼此之间只是热切地讨论着,究竟是哪三样事情,才能称得上是轰轰烈烈的侠义之事。
红叶眨眼,再眨眨眼,户外的阳光折射着堂前的刀光,坚冰似的,刮痛了她的眼。
在遇到宋离之前,她曾经千百次地设计过自己的未来。
她的夫君,不是王侯公爵,也要是万众仰慕的青年俊彦。她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会因为一只丢失的银狐,而让那个傻傻的青年误入她的陷阱。
那个时候,他温和、傻气,哪怕自己受到伤害,也要保护她。
那个时候,他倔强、好强,像初生的虎犊,浑身充满力量。
那个时候,他正直、坦荡,不因混乱而占她便宜,不恃武力而欺凌弱小。即使,他被她气得跳脚。
那个时候的他,像耀眼的阳光,点燃她每一处,照亮她每一方。
而今,在拥挤的人群里,他仍是那么闪亮,照耀的却不是她的方向。
她敛眉,忽然脸上一凉,伸手一抹,原来是森寒的刀意,冰冰的,凉凉的,以为是泪,却不是。
还好,不是泪。
流泪的,绝不是她秋红叶!未到最后一刻,她如何能轻易言败?
红叶挺一挺胸膛,站直身子,望着宋离。
那一张温和出色,显少伤心失意的脸,此刻,划满忧伤。
她的目光闪烁起来,她知道宋离的心意,但要他说出口太难,或者,连他自己都不知晓。
她语声转柔,唇角勾笑,面对着宋离,道:“你不是说过,你会对我负责的吗?你答应我在先,怎么能失言?”
她从来没有想过会用这个来威胁他,但如今,她已经只剩下这个办法了。她,没有自己想象的聪明,天生的这个脑袋,还不够拿来争取喜爱的男子,不够,远远不够呵。
宋离沉默,静静地看着她,看她那么惶然、那么无助、那么孤注一掷。
他感觉自己连心都绞了起来,痛到麻木。
但愿,他能任性一点;但愿,他能自私一点。
然而,他不能。
宋离伸手,想将她披面的发拂至耳后,然而,就连这个动作,也是不能。
众目睽睽呵!
他不由地泄气,低声喃道:“我负责,这一辈子,你的安全,就是我的责任。”他说得平静,心中却已如翻江倒海一般。
再也回不去了。
宋离凛然,伸出去的手缩回来,缩进大红的喜服中。
突然觉得,那红色,亮得好刺眼。
缘分是上帝的一只手,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到底,他和她,还是无缘。
红叶看着他脸上的表情,一颗心不住地向下沉,长长的眼睫底,掩着一场雨,下进心里,汪成一洋泪海。
从来没有尝过这么挫败的感觉,像是运筹帷幄、志在必得的一场仗,输在了运气,输在了老天爷手底。
不是没有努力过,却仍然还是输。
她踉跄一步,忽然觉得整个身子空荡荡的,透过眼睛里的雾气瞧出去的一切都成模糊一片。
只有那艳艳的喜色,灼痛了她的心。
她凄然一笑,忽地跃起,举掌欲劈。
宋离心中惭愧,竟自不避不让,横心受她一掌。
谁知,红叶的目标竟不是他。
那纤纤素手,眨眼罩到新娘头上,手腕翻转处,金芒乍亮。
宋离一惊,想也不想,出手如电,扣住红叶脉门。
紧跟着,计傲白拳到,狠狠击中红叶右肩。
“噗”的一声,一口鲜血喷了宋离满身满脸。
宋离又是惊愧,又是伤痛,伸手欲扶。
红叶摇摇晃晃地退后一步,脸色惨白,笑容惨淡,“你说过,负责我的安全,可若是刚才那样,你又如何?”
说罢,也不看他,飞身而起,在半空中轻轻一个转折,上了屋顶。
有人眼尖,大呼:“五绝门,她是五绝门的人。”
待要追赶时,却见她轻飘飘的,宛如一片浮云,转眼去得远了。
顿时,众宾客闹的闹,喊的喊,追的追,喜堂内乱做一团。
宋离缓缓蹲下,拾起红叶失落在地面上的那只束发金环,那是他和她一起去给湘湘买的结婚贺礼中的一件。
原来,她刚才根本无心伤害湘湘。
宋离怔一怔,一发足,也追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