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怎么样?”宋熙端夹着篮球,抹了一把汗。
毕聿甩甩湿漉漉的发丝,淡漠开口:“什么意思?”
“你又不是菜鸟。”宋熙端了然于胸,指了指他的手肘,“没受伤,不至于投空。”
“嗯哼。”毕聿把手前后挥动几下,“太久没运动,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他的任务终于结束,总算可以回去休息了。咦?那个是……眼角的视线扫到一个不速之客,站在嘈杂的人群中,死死地盯着他。
敝了,那女人丢了东西,现在该去警察局挂失,干吗跑进Z大校区?满脑子的疑问都冒出了泡泡,注意力一下转到她的身上。
宋熙端叫了几声,见依然在走的他没反应,索性伸手去拉——
毕聿没有和外人纠缠的习惯,何况对方是个让他反感至极的男生,反射性一推,谁料用力过度,又牵动了月兑臼的地方,抽痛隐隐发作,不禁让他频频皱眉。
“姓毕的!”宋熙端收回手,认真凝视着他,兴奋不已说,“果然是身体有问题,这次不算,总有一次,我和你单独较量,公平的。”
“赢就是赢,输就是输。”毕聿不以为然地偏过头,神思飘远,“你们赢了这次比赛,至于和你个人的比赛,我没兴趣。”
“这是什么话?”宋熙端生气地一拍球,篮球落地后水花四溅,“提升实力的有效方法就是比试!对喜欢篮球的人来说,这是理所当然的,为什么要躲?”
“不是躲。”毕聿懒得再和他废话,一驻足,单刀直入地说,“搞清楚,我对篮球没兴趣,来参加比赛是一份不得不履行的义务,私下来找,一概恕不奉陪。”有时间,他更想在天文望远镜上面下些功夫,好几天没碰了,手心痒得很。
“你忘了?他是我硬拉来的。”施晶晶突然介入,站在他们之间,低头幽幽地说,“一开始不上场是顾及月兑臼的伤,后来,听你特地宣布撤下正选是因我们不派出秘密武器,他就猜到华风大学的队员体力不济,才故意采取区域防守,以逸待劳……从头到尾,都是战术,不是实力,他只是一个诡计多端的骗子,不是你追求的对手。”
“她说的是真……还是假?”宋熙端如遭雷击,不敢置信地逼问。
“嗯啊。”毕聿敷衍了事地应了应,只觉得他的理念与他的世界格格不入,既是根本不在一个平行线上,也就不必多废唇舌。
“没想到,”怔忡的宋熙端从静寂,变为一阵狂笑,雨水顺着面颊淌下,“闹了半天我竟把一个抱着玩玩心态的人视作劲敌!”该交换队服的他一反常态,又哭又笑了几声,毅然转身离去,剩下两边的队员大眼瞪小眼,尴尬不已。
“熙端!”施晶晶也被吓了一跳,快步追了过去。
Z大的队员们面面相觑,“学姐,她不是很讨厌华风大学的队长吗?怪了,干吗人家老大一跑,她也跟着倒戈?”
毕聿仍是冷笑,将月兑下的冰蓝色队服随意抛给一个拿着笔记本的小吧事,披上外衣,拎着自己的运动袋往回走。
“学长!”小吧事急切地追在后面喊。
毕聿的脚步顿了一下,“什么事?”
“学长,比赛结束了,照惯例我们要回体育馆进行总结的。”小吧事尽职地解释。
“那是‘你们’,不是我。”毕聿回身,一字一句说,“我和施晶晶说得很明白,你问清那个条件,再来吧!”
“算了算了!”一旁Z大的队长拉拉小吧事的袖子,“他连练习都翘,何况是开会!”今天的球赛能打到不相上下的地步,全靠毕聿一个人撑着全局,人家傲慢也有资本。谁让他们弱呢?不过,即使哪天变强了,他们也决不会这样目中无人!
“可是……”小吧事还是不死心。
“好啦,别再‘可是’个没完了……也不长点眼色,还妄想在Z大混出明堂?”Z大队长不客气地给了刚进社团没多久的学弟一个煎炒爆栗。
“唔……”小吧事蹲抱着双膝,委屈地吞眼泪。
众人看罢万分无奈,又是摊手又是摇头。
这个城市栽种有许多硕大的法国梧桐,就在道路的两旁。秋季是一年之中除了夏天之外的另一个雨季,往往,叶子承受不住雨水三番两次的侵袭,纷纷扬扬飘落,倒在无意中点缀了磨光的石子小径。
毕聿戴着耳塞,边走边调mp3的播放目录,不晓得是不是下雨的关系,音质很差,时不时发出“滋滋啦啦”的噪音,尽避是细微的,也让追求完美的他郁闷非常。
嗯?
前方出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是躲进人群之中的覃七弦,围观者散了之后,她也离开篮球场,走得跟龟爬似的,在等人吗?谁?千万不要告诉他是他!
他低下头,为自己莫名的疑问而烦躁起来。
“我来找你。”她走到他跟前。
“你告诉她我的手臂月兑臼了?”毕聿记得,方才施晶晶对宋熙端说的话中有提到。
覃七弦看了他一眼,“那又怎么样?事实而已,有本事不要月兑臼啊。”
“多事。”毕聿一点都不领情。
“没人把你当英雄,只觉得你是不折不扣的个人主义,自私自利,枉顾团队精神!”覃七弦摊摊双手,顺便把防雨外套的帽子揶回领子内侧。雨水时大时小,说不准一会儿还会不会再下,不过这会儿雨停了还围在脖子附近,粘粘的,很不舒服。“那又怎么样?”他把她的反问句原封不动还给她,“扭转形势的人是我。”
“扑——”覃七弦闻言,禁不住嗤笑。老天,他还真是活宝,活了二十多岁仍像个小孩似的争功?
“笑什么?”毕聿的眉头快要扭成麻花了。以前在国外居住,他讨厌被那群挖老妈私生活的记者一同揪出来,以后再无宁静,索性早早住进学校。西方的女子非常开化,尤其是体育院校。毕聿生性内向,从那时起就像被锁进了一道封闭的密室,对异性的感官麻木透顶——覃七弦是个例外中的例外,咋咋呼呼,没有一点东方淑女的气质,也不像西方美女火辣,全身上下充斥着一股暴戾,看是看不出来,只能凭借直觉感受。不晓得她在自暴自弃什么,仅仅一味地放任自己,又不真让人越雷池半步,这和有一段日子的他很像,自我封闭。
“我笑什么不用告诉你吧!”覃七弦伸手到他眼前,晃了晃,“还给我。”
“什么?”干吗找他索要东西?他们之间又没有瓜葛。
“你还敢问我‘什么’?”覃七弦眉毛一扬,“昨天,谁把我家全翻整了一遍,现在东西都找不到了!你让我怎么办?”
“什么东西?”他懒洋洋地翻了个白眼,“我不知道。”
“睁着眼睛说瞎话!”她气呼呼地一叉腰,喉咙干得快要冒烟,“不是你,还有谁碰过我桌子上的那些纸?这不是跟你开玩笑,识相的快点说,如果耽误了工作,我杀了你!”
我杀了你?
这种威胁都说得出口?拜托——
毕聿算是服了她烂到家的想象力,不假思索地推了她一把,径自朝前走去。可是,身后紧随的“扑通”一声,令他火大地转身大吼:“喂,你有完没完?”又不是弱不禁风的林黛玉,动不动就玩昏倒的把戏也太逊了。
一次可以容忍,两次的话,忍无可忍!
只是……覃七弦趴在地上,双手前仆,肌肤与地面摩擦出两道长长的血痕,那绝不是短时间内能做到的假状。
毕聿僵硬地看看自己的手掌,有用那么大的力吗?
覃七弦咬到了舌头,轻轻一吐,就是刺眼的血沫。看来,一定是昨天晚上到现在都没好好休息的缘故,她的身体竟虚弱到一碰就倒的地步!懊死的,还有很多事没有弄好,怎么能说倒就倒?她倒了,谁都不会来扶她一把啊。想到愤恨之处,她瞪着他,狠狠地瞪着,顿时血管中仿佛有汩汩沸腾的液体在流窜,一下子,又获得了不小的动力。她用力一撑,总算凭借手肘的力量支起上半身,再一起,可惜双腿仍是酸软无力,膝盖重重地撞到地面,发出惨痛的哀号。
毕聿就站在她的对面,两人相距不超过三米,却僵持着,纹丝不动——不动,不是幸灾乐祸,相反,一种异样的情绪钻了出来。看她挣扎的动作,倔强的眼神,紧咬的嘴唇还有一丝血迹,脑海中不由得联想到一种小兽,在濒临毁灭时,通常会爆发惊人的魄力,那种魄力足以挽回局势,使自己重新站在局势的上风。儿时,身为摄影师的父亲曾带着他横穿原始森林,见识各种各样的野生动物,所以,印象十分深刻。
他对父亲拍摄的东西一共产生了两次兴趣:一次是九星连珠的太空景观,一次是远赴热带雨林的原生态景色——第一次,他迷上了天文摄影,并认定为一生的目标;第二次,是这个女人勾起了他和父亲的昔日回忆,预示着,将会发生什么?
“喂,站得起来吗?”
面对挑衅似的疑问,覃七弦翻个白眼,“打女人的混蛋。”
“你……”
他刚要争辩,远处跑来一个身穿陌生制服的女生,扎着两个小辫子,十分可爱,笑眯眯地向他弯腰行李,“学长,你是Z大的篮球队员毕聿吧?”
“你是谁?”毕聿不答反问,后退一步。
“我是华风大学……说了学长也不知道啊,无名小辈一个。”女孩子眨眨眼,一点他的鼻尖,“我知道学长的名字就OK。”
“……”莫名其妙,他的眼神瞬间冷厉。
“学长,不要拒人于千里之外嘛!我是诚心诚意的!”女孩子没有一点危机感,自顾自地振振有辞,“当然,以学长的容貌和才智肯定有不少女生倒追,不过,优秀的人物不是那么容易被追到的,所以,请看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