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生气恃风雷,
万马齐喑究可哀;
我劝天公重抖擞,
不拘一格降人才。
——己亥杂诗·龚自珍
山区里,冷风飕飕,寒风袭来,凉意彻骨。
封水生和白玟玟面对面而立,相距百尺。
他小心翼翼地看著她,心里想著他要以静制动,以不变应万变,等待她出招的一刹那间看穿她的破绽,再一举攻击成功,以雪前耻。
而她瞧著他,心里则想著泥鳅刚刚的那句话——
少夫人,你一定要手下留情喔!
那是什么意思?是要她不要打赢封水生吗?为什么不可以?
看著他一直对著她摆出攻击的姿势却不动手,她更加疑惑了。
他干嘛一直对她装腔作势,手不酸、脚不累吗?
她倒是累了,“咚”的一声坐在地上,闭目养神起来。
封水生吓了一大跳。
这女人倒还真是处变不惊啊!竟然闭著眼睛挑战他,真是太小看他了,却也让他感到惊骇,不免惊疑的揣测她的武功底子到底在何种境界?
恐怕是深不可测呀!扁用想的他就冷汗涔涔,怎么能够忍受跟她结为夫妻,同处在一个屋檐下、同睡在一张床呢?
他反对娶她!绝对要抗争到底!
“喂!姓白的?”他叫道。
她睁开眼睛,“什么事?”说完她还打了一个大大的呵欠。她有午睡的习惯,这样跟他磨了一天,还真累呢!
“我们在比武。”他提醒她。
“是呀!”她点头同意,却抗拒不了柔软草地的吸引,身子一晃就躺平了。“来呀!上吧!”
啊!真舒服呢!白玟玟深深地吁了一口气。
封水生却呆愣住了。这是她武功的招式?还是在勾引他?
“快呀!你还在等什么?等得还不够久吗?”久到让她都想睡觉了。
他却红了脸!“你……你这是什么姿势?你羞也不羞啊?”
“我想休呀!”她大大地打了一个呵欠,真的觉得有点累了。“所以,你赶快『攻』过来,我们速战速决。”
他听了面红耳赤的,天!他父亲到底帮他选了怎么样的媳妇呀?怎么作风这般大胆开放,要他在光天化日之下就“欺负”她?
“我做不到!”他咬牙切齿的说。或许他的长相不像君子,但他绝对不屑做小人的行径。
“不比了吗?”她开心的露出笑容。这是不是代表她可以好好的睡一觉了?
封水生则是一脸又糗又窘,眼睛都快喷出火来了。◇“你都躺成这样了,我们还能比什么?”比谁支持得比较久,不会昏倒是吗?
“哦!原来躺下来这么方便呀!”她天真的说道。
封水生脸色铁青。没想到她会说出这么无耻的话,这样的女人要做他的妻子?哼!门儿都没有!
尽避第一眼他就喜欢上她,但他一定要理智,就算是天皇老子来作媒都没用,更何况主婚的人是他老子,他绝对要反对到底!
於是,他大手指著她,疾言厉色的道:“你给我走!走得远远的,我再也不要看到你!”
白玟玟疲倦的眨了眨眼,有气无力的说:“不比就不比嘛!吧嘛这么大声?”
好累喔!她闭上眼睛,神魂立刻飘向远远的梦之国,丝毫不察眼前男子已经气得跳脚。
“真是不要脸的女人!我要是真的娶你做老婆,就罚我生的儿子没!”诅咒完后,他发现她一点反应都没有,於是好奇的靠近,用脚尖轻轻踢了踢她,“喂!你不在乎你的儿子没吗?”
回应他的竟是一声接著一声轻微的打鼾声。
他不敢置信的瞪大眼,就算他不是她的未婚夫婿,好歹也是个男人,一个“好的”女人家,怎么可能在男人面前摆个“大”字样的睡觉?
她根本就没把他看在眼里嘛!
要是真的顺从他家里那个老头的意思娶她为妻,他就不叫“水生”,改叫“土生”算了,一辈子土、土、土!
“我绝对、绝对不会妥协的!”他大声的吼了一句,竟然没有惊动睡在地上的女人分毫。
看著她平和安详的睡容,封水生心中的闷火就愈烧愈旺。
哼!凭什么他气得要死,这个女人却可以睡成这样?
转身大踏步走回屋子,他叫道!“泥鳅,把我的弓箭准备好!”
寻爱·浪漫一生独家制作:苏缇《虎女圭女圭》
山风凉凉的吹,吹送来枝叶摇摆的声响,像一首首催眠曲般安抚著白玟玟,让她安详的入眠,直到微风吹送来一股血腥味,被她嗅进鼻中,她才搔搔鼻子,蓦然睁开眼睛——
“这是什么味道?”她用力的深吸一口气,努力辨别掺在风中的气味。
是逝去生命的气息,而且像是她的同伴!
她的心中大大一惊!
天已黑,月上西天,新月如钩,竟带了一丝令人心惊的血红。
那个嗜杀老虎的男人呢?
极目四望,哪里看得见那个人的踪影,她急忙跳起来。
难道因为她的午睡习惯使然,又有一个同族惨遭毒手?
不!她不要!
冲进茅草屋中,她抓著正在缝补衣服的泥鳅,“我问你,你家少爷呢?”
泥鳅眨了眨眼睛,被她突然揪住,让他不小心将针插进手指头,但他不敢叫痛,强忍著泪意,“少爷出去了……”
“去了哪里?”她用力摇晃著他的肩膀,简直快将他的骨头摇散了。
泥鳅赶紧将刺入手指头的针拔出来,说道:“少爷去猎虎。”
猎虎?
白玟玟的脸色陡然变白,向后退了三步。“为什么?”
泥鳅吸吮著手指头上的血渍,奇怪的转头看她,“这是我家少爷的习惯。”用猎虎这样的行动发泄心里的不满,他以为少夫人这么厉害,应该看得出来啊!
“习惯?”她怪叫一声。
她怎么能接受这样的答案?就因为封水生的习惯,所以要残害她的同族?
不!她不能接受。
“他现在在哪里?”厉声质问,那脸色说有多难看就有多难看。
难看到泥鳅的心底都发毛,不敢隐瞒,“在山上。”
“山上的哪里?”
泥鳅摇头,“山上这么大,哪里都有可能!”真的是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呀!
领悟到怎么也不可能问不出答案,她放开他,“算了,我自己去找。”
白玟玟冲出门外,她怎么也要阻止……阻止……阻止什么呢?他已经杀害了她的同族呀!
“吼——”
她仰天长啸,为一个生命的逝去而伤悲不已。
她真是气,气自己为什么睡著了,才无法及时阻止。
她也很恨,恨封水生竟然把杀戮当成习惯……
习惯?多么不值得呀!她同族的性命备受威胁,只因为封水生微不足道、随时可以更改的“习惯”。
“吼——”
山里传来一声声应和她悲伤心情的回响,那是她所剩无几的同伴所发出的心声呀!
悲怆的她流下泪水,原以为点化封水生是轻而易举的事,没想到……没想到……
她突然想到自己好像什么都还没对他说……对,她什么都还没对他说啊!
她怎么会这么糊涂呢!就因为自己的糊涂,她的同族才会遭遇危难,呜……
不过,她转念又想到,其实,在这纷扰的人世间,活著不也是一种痛苦吗?尤其应该要吃荤的老虎勉强自己去啃草,那更是痛苦,经常四肢发软不说,更因为不和口味的关系而闹肚子痛,甚至是拉肚子。
或许从此解月兑也不错,下辈子投胎当只兔子或者是鹿,这样一来,修行就不会有违背“本性”的情况了。
如此想后,白玟玟的心情便轻松了不少。
突然,洪亮的歌声自黑夜中传来。
她猛地转头,原本漆黑如墨的眼睛霎时变红,因为她闻到了生命消逝的恶心血腥味,更听到封水生那个凶手开怀的心声——因为杀戮!
罢刚那些安慰自己的话,瞬间全都从脑子里消失了,白玟玟循声冲过去,口中大叫著“凶手”!
怒吼的声音像一阵风暴袭来,封水生的警戒心陡然升起,他马上丢掉扁担上两只硬邦邦的老虎。
很好!那只母老虎终於想要认真的跟他打了。
“来吧!我才不怕你。”他厉声说道,摆了个“蛇形刁手”姿势,准备迎战。
月光下,就见她四肢著地,像只老虎般敏捷的狂奔过来,他的心扑通、扑通直跳,脑子里掠过一本本武谱,记忆中就是没有这种像虎豹一般的招式。
她到底是何门派的?
“看我的厉害!”
封水生凌厉的踢出右脚,打算阻挡她的冲势。
就见她纵身一跃,飞过他的头顶!
哇!好厉害的轻功!封水生很是惊讶。
纵身到他的战利品旁,白玟玟像是珍宝般的抱著老虎,泪水就这样扑簌簌地流了下来。
它们……它们真的死翘翘了……
“原来你是来欢迎我的!”封水生敛起备战的姿势,颇高兴她喜欢这些老虎。“好吧!看在我们勉强还算是朋友的份上,明天我就把这两只死老虎抬进城里,让人剥了虎皮给你做衣服。”
这样,她总该对他感激涕零了吧!
“我不要……”
什么?他瞪大眼睛,又开始不高兴了。“不然你抱著它们做什么呢?”
“我要他们。”她要好好的安葬它们,在他们的坟前念上一百次超度经文。
不会吧!她这么贪心?封水生轻咛了一声。
“喂!你也要讲点道理,虎皮给你已经很好了,你该不会连虎鞭、虎肉、虎骨都要吧!”
“住口!”她怒吼,再也无法忍受他的愚蠢了。“你不可以把生命当作东西,好歹它们曾经有过生命,不该分割成这么多东西出卖!”
封水生搔搔头,无法理解她在生什么气,不过,有一点他倒是知道。
“如果它们还活著,是可以整只卖,问题是,它们现在是死的了。”而且是他打死的。
她愤恨的瞪著他,怒声道:“它们跟你有什么仇?为什么你要杀它们?”
他睨了死老虎一眼。是没什么仇,但是……
“弱肉强食是老天定下来的道理,谁教它们打不赢我?”他理直气壮的反驳,一点都不觉得自己有错,唯一有的就只是不高兴她的责骂。
他打虎为民除害有什么错?大夥儿都高兴得很,她发什么飙?
“你有没有想过?不是它们打不赢你,而是它们不想杀生呀!”她咬牙道。
闻言,他仰天大笑,说:“猫捉到老鼠,会只是舌忝舌忝老鼠就放它走吗?”真是天大的笑话啊!
“那么,我就让你知道你的愚昧!”
像一阵劲风,白玟玟倏地跳起来,往他冲去,自出生开始从没有伸出的利爪冒了出来,往他攻去!
他陡地往后退一步,没料到她会这么突袭,更没想到脚边一颗石头挡住了他的退路,害他狼狈的栽倒,只能眼睁睁的看著她跳上他的身体,五爪往他的脸颊抓下——
“啊!”他低呼一声,心惊不已。
他心想,既然死期到了,他只有认命的闭上眼,反正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没什么好怕的。
但是,好半晌都过去了,却迟迟没有痛楚袭上身,他疑惑的睁开眼睛。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在月光的照映下,她的眼睛似乎是血红的……
不过,他曾经听人说过,西域有人的眼睛是蓝色、绿色的,所以,就算有红色的眼睛,也不奇怪吧!
只是,她的手指……她的指甲似乎太尖了一点吧!
“感觉怎样?”她的声音低沉,似乎竭力在隐忍住什么。
“不喜欢。”他老实回答。
“不喜欢什么?”
“不喜欢你骑在我的身上。”没错,应该要反过来才对,女人骑在男人身上算什么样子,要是被人看到,他准会被笑死,一定会被讽刺成无能,竟然被一个女人强上。
她皱眉道:“为什么?”她真的无法捉模他的心思,她的用意是要让他感受临死前的恐惧呀!
“因为我是个男人!”他没好气的说,想要起身,“下来!我懒得跟你罗唆!”
没脑子的女人!他忍不住在心里咒骂,却又觉得她没常识的这一点很可爱,他真是矛盾呀!
白玟玟是起身了,却在站起来之际打了他一巴掌,五爪血痕烙印在他的脸上。
“你……”封水生不敢置信的怒瞪著她。
这个女人!竟敢打他,好……好大的胆子,难怪那个老头会选她当媳妇。
“我绝对不会承认你的身分的!”他在心中发誓,要是承认了,他就是个王八!
“你自己好好想一想,这样杀生,到底是对是错。”往后一跃,她抱起两只老虎的尸体。
“你要把我的老虎带到哪里去?”他大叫。这两只死老虎刚好是他答应刘老板的货呢!“你怎么可以独吞?”而且,她的力气还真大,两只老虎耶!她竟然都能兜在怀里。
她瞪了他一眼,觉得他好笨也好愚蠢,空有一身本事,脑子里装的却全都是豆花。
懒得解释了,一个跃身,她跳进草丛里,一下子便看不见身影。
“喂!白玟玟,你给我回来!你这是什么意思?想要死老虎,不会自己去打吗?”
她干嘛抢他的战利品啊!凭她的本事,哪怕是老虎,就连最凶的熊也有办法打败才是,唯一的可能只有一个。
“你这个好吃懒做的家伙!傍我立刻滚回来,听到没有?”
茫茫穹苍,没有任何回应,只有夜风呼啸,伴著略带血光的月。
“吱,我怎么这么倒楣?”
只是,她要去哪里呢?
※※※
“少爷?”泥鳅忐忑不安的看著铁青著脸色进屋的封水生,“心情好点了吗?”
少爷还没进屋子,就听到他的鬼叫了,想必那些问气也该消了一大半才是。泥鳅衷心希望如此。
封水生却瞪向泥鳅。
“把门关上!”他下著命令。
“关上?可是,少夫人她……”⊙kwleigh掃描⊙泥鳅犹豫著。
“谁说她是少夫人来著?”封水生大手用力拍上脆弱的桌面,那张桌子终於不支倒地了。
“少爷……”泥鳅发出一声申吟,为那张桌子感到难过。
“我不准那个女人进门!”竟敢打他,哼!他哪会这么容易就原谅她啊!“把门关上,无论她怎么要求,就是不准她进门。”
“可是,她是老爷为你选的……啊!”
一个爆果敲在泥鳅的头上!
“那个老头作的决定与我无关,我跟那母老虎也没有任何关系,听到没有?”封水生暴吼著。
泥鳅捂著被敲的头。“少爷,你为什么要跟她一般计较呢?”
封水生猛地转过身,没好气的说:“不关你的事!”
“少爷不是曾说过吗?说是好男不跟女斗……”泥鳅瑟缩著身子,嗫嚅道。
“我什么时候说过!?”封水生坚决否认。
要怪,就该怪那个女人竟然比他还厉害吧!
“把门给我好好闩上,谁也不准进门,尤其是那女人!”
哼,他一定要让她知道!到底谁才是真正的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