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在呼啸。
由北面吹来的狂风,啸声如鬼卒挥鞭,抽冷了四肢百骸的温度,却抽不去内心的火热。
一片空寂的街道,招牌在风中摇曳,上头的铁环与吊钩摩擦,声音刺耳如拉锯,令人牙根发酸,破碎的窗纸则被风吹得似在痛苦申吟与喘息。
风仍不断在吹,吹起两人的飘飘衣袂,吹起两人的细细黑发。
雪已经停了,他们却还伫在这儿。
邱海堂知道她已冷得抖颤,因此快速抱她上马,缰绳一勒,双脚一夹马背,呼喝着奔驰出去。
找了家小旅店投宿,他要了两间相邻的厢房。
一路上她都没开口说话,沉默使她看来心事重重、落落寡欢,眸光是两潭清泉,里头波澜不兴,像静止的水面。
店小二送来了些馒头小菜,邱海堂在桌旁坐下,看着她毫无起伏的神情,不免微皱眉心。
“你在想什么?”
这一刻,骤见她黑眸里闪烁着一道不冷不热的光芒。
“你来找我的事,大家都知道了吗?”
“嗯,我告诉他们我不放心你,所以就追过来了,我想你也无处可去,这逸水村是你肯定会落脚的地方。”
她咬住下唇。“……你对我了解有多少?这么莽莽撞撞的追来,值得吗?”
邱海堂放下原本拿起的箸筷,双眼亮熠熠,那亮度温暖而深邃,锁定她双瞳里的幽炽锐光。“你是对我没信心,还是对自己?”
她试着逃避他灼热的目光。“我会离开霍府就是因为自已做出败坏门风的丑事,难道你不在乎?”
“那不是真的吧?我压根儿不相信你这样的个性会做出那样的事。”
“不管是不是真的,人言终究可畏,你还是离我远一点吧。”
“你在怕什么?我不过是个舞狮团里的小人物,只要不让人知道你的真实身份,谁会说闲话?”
“邱海堂,我想你误会了,我和你是不可能的,我从来没有为你动心过。”咬完下唇改咬牙龈,她已经厘清了崩坏离析的思绪。
“我知道,但那又如何?只要给我一点时间,我会证明……”
她总是不让他把话说完。“不用证明,我会离开就是这个原因,你太奇怪、太奇怪了,让我根本没办法再待下去!”
空气有几分钟的凝结与静谧,直至邱海堂故作镇定地抓起冷掉的馒头递到她面前。
“别说这些,先填饱肚子吧。”
“我不要吃。”她冷淡地撇过脸。
“没关系,那就先放着,等你晚点想吃再说。”
“说了不吃就是不吃,你要不就端回你的房里,否则就请人来收走!”不知为何,旧时难缠的坏脾气一涌而上,她拍着桌子激动嚷道。
邱海堂怔愣着不动,仿佛从她倨傲的眼中,又看到那个刁蛮千金的影子。
四年前,她也是以这姿态出现;四年后,她隐藏的性子里仍不改本色。
“我懂了,你是想打退我、考验我,是吗?”他的理智却不断在为她找借口,好安抚自己内心的不安。
“不是、我不是!”她气极发抖。“我也不会回团里,就算饿死在街头,也不跟你这个莫名其妙的男人回去!”
这一秒,他的心如遭到千万马蹄残忍的践踏,面色铁青而僵硬,心中某根弦忍无可忍地被激怒了。
“好、很好!丙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我看你也不适合在街上乞讨,不如还是厚着脸皮回霍府继续当你的千金大小姐,也省得我代替了你原本的下人受罪!”
“你!”她万万没料到他翻脸比翻书还快。
“哼,原来刁蛮千金处理感情的手法也是如此草率,不喜欢就不喜欢,觉得莫名其妙就大声说出口,你从来不怕伤了别人的心,也不觉得别人对你好必须感激,既然如此,算我邱海堂犯贱,惹上你这莫名其妙的刁蛮千金!”他倏地拍桌站起,旋身便朝门外走。
“你……等一等!”潜意识逼她这么一唤,人也在瞬间奔到门边。
她到底在做什么?
到底、到底在想些什么?
“对不起……对不起……”连串歉疚喊出,她突感无力地跪在地上,掩住脸,什么都管不了了。
邱海堂震动地看着她,无法阻止自己的软心肠发作。“没事了,都没事了,是我不该对你凶……”他蹲去扶她,将她深深揽进了怀里。
想哭,却哭不出来,霍语珑只能任性地依在他的胸膛里,暂时不去想那些烦人的问题。
事情发生得太快、太突然,就像今早才刮着暴风雪,中午却骤然转晴。
没有半点预警,没有一点迹象,什么风吹草动都看不出来,如今,她爱了十多年的心上人,却亲口告诉她,他爱上了另一个女人?
听着他娓娓倾诉着心中滔滔不绝的情感,东晏芷也任自己心中的情感片片瓦碎,强烈的痛楚有如潮来潮往,一波接一波,却又不得不佯装若无其事,微笑着分享他的喜悦。
喜悦?
爱上了这个刁蛮女子,真有这么值得喜悦?
是的,她不甘心,她好不甘心!相处了十多年,却无法博得他的欢心,进驻到他的心房里。
而无名……不,而霍语珑,却轻易地夺走了他的爱,在她未曾察觉的时候。
情何以堪,真是情何以堪!
“我想过了,等我存够钱,就带着她找个地方安定下来,做点小生意,过着和平常人一样的生活。”
邱海堂的热情似火山爆发、也似海水高涨,仿佛他已经按捺了太久、等待了太久,因此迫不及待想付出所有去爱一个人。
“海堂哥,”看着他脸上过度兴奋的模样,东晏芷的心何止绞痛。“你……你确定她也喜欢你?”
“至少她没有拒绝。”他很快地说,颇为自信地抬高下颚。“晏芷,你对我应该也很有信心吧?虽然我不是什么有钱公子哥,但最起码,我相信只要努力,我也能带给她足够的幸福。”
“我不明白,”她鼻头一酸,却不得不强忍住满腔泪水。“之前一点征兆也没有,你对她的感情,不觉来得太快了?”
“你说得对,是来得太快了,岂止你不明白,我自己也惶恐了好久,总觉得不太真实,像做梦似的。”说着,邱海堂不禁莞尔一笑。“想起一开始和她水火不容的样子,如今我却为她着迷,这的确是件荒谬的事。”
“那么,你有没有可能只是一时的鬼迷心窍?”
“鬼迷心窍?”他讶异着晏芷用了这样奇怪的语汇。“这是不可能的,我还不至于糊涂到那种地步,连自己是不是真心喜欢她都不知道。”
“但是……”
“晏芷,我知道你还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他宠溺有加地模模她的头。“不过你应该会为我这做哥哥的感到开心,不是吗?”
做哥哥的?
每回他这样亲昵地模她头顶,是因为当她是妹妹?
她无声地抿住苍白唇瓣,不再多说什么,事情既然已成定局,她还有机会挽回他的心吗?
朝夕相处了十几年都没有办法赢得他的心,又怎么可能再把他的心从别人身上抢回来?
邱海堂没去注意她脸上那绝望与哀凄的表情,因此在她转身便往古刹内跑去时,也不以为意。
一来到父亲的房前,她仓促敲了门便冲进去。
“爹,我答应你,我愿意嫁给方家大少!”
正在数银票的东并扬吓一大跳,急忙把站在门边的她拉进来,然后将两扇门扉闭合。
“晏芷,爹正在算钱呢,你这么突然开门,要是被别人看到怎么办?”对人防心甚重的东并扬,坚持钱不露白,以免让人见了起歹心。
话说完,又想起女儿适才说的话,立刻惊诧地倒吸一口气。
“你、你说什么?你愿意嫁给方家大少,我有没有听错?”
“爹,你没有听错,我愿意嫁给方家大少,你叫他们快些下聘,挑个好日子迎娶我入门。”
为了不让自己有后悔的机会,东晏芷已经豁出去了。
“可是……”东并扬觉得女儿的脸色很不对劲。“你先前不是说绝对不嫁给方家大少,还哭得死去活来,现在……”
万念俱灰的她,痛苦却坚定地闭了闭眼。“现在不一样了,我决定割舍对海堂哥的感情,嫁给那个方家大少,至少也是个少女乃女乃。”
东并扬确实很高兴女儿终于想开了,但瞧她那心碎神伤的模样,又极不忍心就此让她嫁出去。
“晏芷啊,这事不急,爹不会再逼你的,你可以再好好考虑,婚姻大事非儿戏,你可不能冲动。”
“爹!你到底想怎么样嘛?我不嫁的时候你劝我嫁去可过好日子,我要嫁的时候你又要我考虑,你一定要这样戏弄我才行吗?”说到伤心处,眼泪扑簌簌地自眼眶滚下,湿了衣襟,也湿了真心。
再笨的人也看得出来,东晏芷是因为受了委屈、伤透了心才会有此决定,东并扬心疼地搂着女儿的肩膀。
“乖女儿别哭,海堂这家伙原就不可靠,爹不是提醒你好几次了?这样也好,一旦嫁到方家,最起码不必再吃苦,爹也可以放心。”
被爹爹一抱,东晏芷眼中的泪泛滥得更为汹涌,简直是一发不可收拾。
但她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一旦嫁给了方家大少,对海堂哥的这份痴念,也可以划上句点了。
随着“大雕团”返回古刹重新安顿好,霍语珑也回到团里。
她的心情始终低潮,特别是在邱海堂向她表明心中情感之后。
想走也走不了,即使她知道自己已陷入天人交战中。
另外,东并扬对于她中途离开一事并无责怪,反而还眉开眼笑地拍拍她的肩膀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事后她才得知,这一切都是有阴谋的。
因为不过两天光景,两个她不想看到的人,便出现在她面前。
没想到,她竟被出卖了。
瞪着慕君与霍珊迟两人,她出奇地平静与镇定。
“我不会回去的。”
“不回去那怎么行!”慕君不屑冷哼,哼哼哼,不回来最好,死了则好上加好!“这样我可是无法和老爷交代。”
听到她提及爹爹,心中不禁起了波涛,她最最思念的,就是他老人家呀。
“我已经不是霍家人,现在也过得很好,请你转告他,请他不用为我担心,而且我回去了,只是增添他的麻烦。”
“姐姐,事情已经水落石出了,”话一出口,才发现娘亲白了她一眼,但霍珊迟仍是鼓足勇气说出:“大家都已经知道你和尹富是清白的,爹爹也不会怪罪于你,回去以后,大家会当这事从来没有发生过。”
“从来没有发生过?”霍语珑甚觉可笑地摇头。“那是不可能的,即使表面上装作无风无浪,大家私底下还是会对我指指点点,说我不过是个父母不要的弃婴,有什么资格当霍家大小姐?”
“不会的,姐姐,我们都会尊敬你……”
“那也只有你一个。”霍语珑显得十分平和。“珊迟,你才是霍府的第一千金,我不想再靠着破碎表象撑下去,那对我而言太痛苦,所以,你和你娘回去吧,就当作没有找到我。”
“等等!那怎么行,”一心想赚得赏金的东并扬急急插嘴。“你是千金之躯,不该继续待在咱们团里,还是日家去吧。”若非从京城出发时看到那张寻人告示,他还更不知道这个丫头是京城首富的掌上明珠呢!幸好,幸好他没有对她太凶,要不就惨了。
“你是真不想回去,还是故意做做样子?”慕君不耐地瞪她。“我告诉你,你今天非跟我回去不可,不管愿不愿意,我都得架着你回去跟老爷交代!”
“你不能勉强我。”霍语珑冷漠地退了步。
“谁说不能?”慕君也不管珊迟的阻止,对着几名家丁喊道:“来人呀,把大小姐架进马车里,咱们回去了。”
“你们做什么?”她不敢相信二姨娘敢派人来捉她。“放开我,叫你们放手听到没有?”在两手被人紧紧架住后,她挣扎得更厉害了,又踢又踹又嚷又叫。
“这……哎呀,我的好小姐,你就快别挣扎了,荣华富贵的生活人人求之不得,你为什么不要呢?”东并扬在一旁看了直冒汗,深怕他们在这儿出了什么事,那他可真吃不完兜不得。
“无名!”阿仔气呼呼地第一个跑过来,他年纪虽小,胆量可不小,立刻抓着那些坏人的脚纠缠着不放。“放开她、放开她!你们要带她去哪里?不许你们把她带走!”
“哎呀,阿仔,你这个笨蛋在干嘛!”东并扬忙不迭地把他拉开,场面只能用手忙脚乱四个字来形容。
“他们在欺负无名,我要保护她!”阿仔嘴里喋喋不休地叫。
“闭嘴,不干你的事给我滚一边去!”
幸好他把晏芷和海堂遣去村里买东西,不然情形一定更加混乱。
最后,霍语珑被牢牢架上马车,一心期望快些出现的那个人,终究还是让她失望了。
不该怀抱希望的,即使只想说句告别的话,也来不及了。
辟道上,一匹驰骋如风的栗色骏马正疾速奔跑着。
风在耳际呼号,严寒的空气刮过身躯,马鞍上的男子面色凝重而焦灼,手执缆辔不停驱动,双腿则狂踢马肚,在视线可及范围内不断搜巡着可能的踪迹,黄土与残雪在身后飞扬。
他们一定还没走远,他一定来得及赶上!
凭借着心底不断翻腾的信念,邱海堂在返回古刹后得知霍语珑被带回的消息,便急策马儿一路狂追。
蓦地,他忽一眯眼瞧见了什么,两辆黑色豪华的马车正快马加鞭往京城方向而行。
他毫不迟疑地一扯手上缰绳偏转方向,地形上的熟络使他得知捷径的走势,上坡拐弯,在曲折的林子里钻来钻去,终在冲出林子的那一刹那,准确无误地迎上马车,成功拦截了他要找的人。
不顾马儿受惊吓的低嘶喷气,他翻身下马,车夫见他来势汹汹、似无善意,因而害怕得不知如何是好。
这时慕君没好气地掀开墨色帐幕满嘴咒骂,一下马车却撞上一个神色浮嚣、蓄势待发的英挺男子,她吃惊地捂住受痛的鼻子,惊惧地望着来人缩起肩膀。
“你、你是谁呀?”
“霍语珑在哪里?”
霍珊迟听到陌生男子的声音也急忙下马,以为碰上了强盗或山贼。“娘,娘你要不要紧?”
“别下来,快别下来!”慕君一时紧张,也没听到对方说了什么,却怕他见到珊迟年轻貌美会起歹念。其实她想多了,珊迟虽年轻,样貌却普通得很。
“娘……”霍珊迟不顾母亲的反对挡在她身前,瞪大眼看着这个不像坏人的男子。“你要多少钱我们统统给你,你……”
“霍语珑在哪里?”邱海堂真受不了这对母女,忽尔汪意到后头那辆没动静的马车,当下,他转移目标走过去。
“啊?”霍珊迟听见他喊了姐姐的名字,一时征愣着反应不过来。
他大力掀开布幔,果然,霍语珑安躺在车铺中一动不动,似乎是晕了过去,他心中一紧想冲上去,后头却涌上一群蛰伏许久的家丁。
吃惊之余,他泰然自若地屈身一晃,在电光火石间闪掉所有的拳脚攻击,从大师傅那学来的保身功夫正好派上用场,不费吹灰之力就将这些不堪一击的人予以薄惩,紧接着,他将霍语珑的身子抱出,哨声一吹,栗色骏马快步奔至身际,他抱着怀中人儿一块跃上马背,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动作绝尘而去。
“你、你给我回来呀……”
慕君傻眼了,再怎么尖声呼嚷也唤不回这个疯狂男子。
这下可好,她又休想如愿以偿向老爷交代了。
逸水村的某间小客栈
随着迷药的效力渐退,霍语珑的意识也逐渐清晰。
当她嗡动着眼脸,缓缓绽开蒙胧浑沌的黑眸,邱海堂那紧蹙眉心的俊逸脸孔,正好落入了她的眼底,让她一点一滴地纳尽他的忧心、他的急切。
他真的来了,她盼到了!
“我以为……”一开口才发现喉咙又干又涩,她试着轻咽口水,好让自己方便说话。“你会放弃……”
“要我放弃很容易,只要你的一句话。”漆如子夜的眼,一瞬不瞬地凝视她苍白娇弱、没有一丝焰气的脸孔。
不该有的感觉一涌而上,心中百转千回,她无法回避陌生的情愫衍生,无法自已的痛楚闭上眼。
“我说什么都是错,晏芷她……”
“为什么要提到晏芷?”邱海堂直觉地反弹。“我和她不过兄妹间的情谊,你不要误会了。”
“并不是我误会,而是、而是……”她究竟该不该说?
“何况她已经决定嫁给方家大少,婚期也订于下个月中旬,你若想找个好理由来拒绝我,也不该拿晏芷来当挡箭牌。”
“你说什么?”乍闻这则消息,霍诺珑震惊得无以复加,强撑起沉重的身子坐起。“晏芷要嫁人了?这怎么可能?”
“虽是团主的安排,但也是她亲口答应的。”对于晏芷即将出阁一事,邱海堂难免有些不舍,但也衷心期盼她能得到幸福。
“难道她没有对你说些什么?”
她的每个问题都令他疑惑不解。“她该对我说些什么?我不知道,但她倒是说了一些祝福我的话。”
“祝福你?”
他深吸一口气,就怕她介意自己擅自说了这些事。“我告诉她我和你的事,她听了也很为我高兴,要我好好把握住这段感情……”他回想着晏芷当天的态度,一回神,却惊愕地发现她的眼眶中泪雾氤氲,颓下的眼睫沾上羞愧的泪珠。
比起善良的东晏芷,她根本不配当个女人!
不曾激动地辱骂她、不曾泪眼汪汪地指责她、也不会眼带怨恨地仇视她。
从头到尾,她待她一如往常,让她感受不到一丝异常。
东晏芷啊东晏芷,你默默地做出让步,连带牺牲了自己的幸福,教我如何问心无愧地接受他?
“你知道吗?晏芷她已经爱了你十几年,”霍语珑抹去了未泛下的泪意,坚定地抬起脸望住他。“也许你从未察觉,但,这是千真万确的事。”
邱海堂只觉听到再荒谬不过的事。“不可能!我和晏芷情同兄妹,她即使对我有感情,也仅限于兄弟姐妹间的情谊。”
“你可真迟钝,每次你对她说话,她都特别会脸红,你模模她的头、捏捏她的鼻子,都会让她开心一整天,若能和你一块外出办事,她会连续兴奋好几天睡不着觉,而你却只认为,这不过是兄弟姐妹间的情谊?”她讽刺轻笑,笑里的苦涩再凄凉不过。
看着她笑得那样尖锐,犹如同时有把利刃捅进了他的心窝里,挨了一刀的感觉是——怎么可能?
“晏芷她……你说的……是真的?”
硬起心肠,她撇开了目光,故作冷漠地扬起脸。“回去吧,别让晏芷嫁给一个她不爱的男人。你们朝夕相处了十多年,彼此都很了解对方的一切,是再适合不过的一对夫妻……”
“住口!”他突然声色俱厉地扳住她的双肩逼她正视他,那力道又重又狠,痛得她瑟缩不已。“你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非这样不可?你希望晏芷别嫁给一个她不爱的男人,就要我娶一个我不爱的女人吗?”
“你放手……”她无力而惶恐地挣扎着。
“你有种说出你对我没有感觉这种话来打退我,就是不要说别的女人更适合我,我不是你的,也不会听你的,你有种逼我放弃,别做这种可恶的事情来逼疯我!”他的吼声贯穿了她的脑门,几乎要使她的心脏无力负荷。
在他歇斯底理的时候,霍语珑并不知道自己从何生来这样大的力气,奋力挣月兑出一只手,朝他脸上甩去。
“啪!”地响亮一声,让两个人的动作都嘎然停止。
邱海堂瞪着她发红颤抖的手,亦感觉到脸庞上的火辣疼痛。
“原来你不止刁蛮,还非常之泼辣,”他咬着牙一字一字道:“但你若以为这样可以让我不去爱你,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说罢,他丢下她冲出房门。
一直到他走后,她仍呆若木鸡地看着自己发红的手掌,心疼地想着那一掌打得他有多么痛!
不能再继续,真的不能再继续,这一切已经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