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飞回到了凌家。在他被凌盛竹打了一巴掌之后,意气用事也搬出了家里,在外面租了间房子。
凌飞本不是赌气的人,但为了信子,凌飞着实慌乱了脚步。留在家中,只剩下残败、枯干的花瓣,却忘不了信子楚楚可怜的影子。
所以凌飞时常到花店去买风信子花,然后再到“再生崖”怀念过往。
风信子花絮如天女散花似地飘下山谷……
这不能算是凭吊,因为没有人相信信子已不在人世。
“再见了,我的初恋,再见了,一切的年少情怀。”凌飞在凭吊着自己。
是该告一段落的时候了,凌飞必须过自己的生活。
小舞一直是跟着凌飞、偷读着他的记忆,只是他没发现罢了。
“凌飞的一缕情怀,到头来不过是一厢情愿罢了!唉!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下关风与月。”小舞叹了口气,没想到这人间竟有如此深情的男人。
“要是我是信子,我就选凌飞。”小舞觉得凌飞痴情得叫人疼惜,不觉得乱想了起来。
“呸!呸!这是想到哪里去了?”花小舞的脸不禁微红。
而另一方面,凌盛竹似乎没有什么动静。
打从凌飞搬了出去之后,凌盛竹比以往沉默了好多好多。何香雯则更加柔顺地扮演妻子的角色。
凌飞一、两个星期回来一次。
原本热闹的凌家一下子冷清了许多。
而信子真的失踪了。
原先信子说好找到了栖身处,就会联络他们夫妻俩的,可是她竟然一去没有音讯。
凌风更是在不能谅解父亲的情形下,誓言找不回信子,不再踏入家门半步。最是寄予厚望的凌飞,竟也顶撞他。
凌盛竹一下子老得好快。这都是罪孽啊!
一个女人,一段情缘,却造成了如今不可收拾的场面。凌盛竹觉得好累好累,他已无心在事业上打拼,宁可提前退休下来,在家翻翻古书。活在现实真累,凌盛竹索性逃避到了书中去。
何香雯见丈夫一日日地沉默下来。
他没有去找沈明媚,也没有一句怪她的不是,仿佛对人生已不再有任何期望;这令何香雯十分忧心。
凌飞回来了,何香雯放下盘子,迎向儿子。
“凌飞,回来了?工作还好吧!
“还可以!爸呢?
“在书房里!
“我有事想问他!
“什么事?我能知道吗?
凌盛竹现在已不能再受任何“刺激”了,他已不堪一忐。
何香雯想先明白事情的严重性。
凌飞犹豫着,不知该不该让母亲知道。
此时何香雯见凌飞的外衣上有个污点。
“你把衬衫月兑下来,我替你洗一洗。
“不用了,妈!我会自己处理的。
“还跟妈客气什么!
凌飞只得月兑下了衬衫交给何香雯。何香雯用漂白剂轻拭过后,把衬衫放进了洗衣机内。躲在衬衫口袋内小患的小舞.睡得正香甜,突然感到天旋地转,并发觉自己置身在水中。
“天啊!怎么回事?是天崩地裂、海水倒灌了吗?”
小舞一身湿淋淋地,全身都是肥皂泡,从洗衣机的排水管爬了出来,她光圈褪尽化为人形。
“你是谁?”凌盛竹吓了一跳。
在书房阅读古书的凌盛竹,感到口渴想到厨房找杯水喝。他没有唤何香雯帮他,因为他听见了客厅内有谈话声。是凌飞回来了,他不想见凌飞。
凌盛竹对凌飞是失望的,凌飞竟不相信他。
“我啊!我叫花小舞,是凌飞的……”小舞想找个合适点的关系。
“女朋友是不是?你太年轻了,凌飞不该找你这种未成年的女孩做女朋友的。咦?你怎么一身湿呢?”凌盛竹义正词严的。
“我滑倒了!”小舞信口胡扯。女朋友!乱肉麻的。
“你到浴室清洗一下吧!浴室房左边第二间是我女儿的房间,你到房内看是否有合适的衣服穿。”
“老伯,您真好,有副好心肠。”
“是吗?我的两个儿子都恨我,女儿也下落不明,我是个坏蛋才对。”凌盛竹惨然一笑。
凌盛竹不再理会花小舞,倒了杯水回书房去。
小舞哪用去浴室清洗?手那么一转就全身干净溜溜了。
不过小舞对“信子”有高度的好奇心,她进入了信子的房间。房内的摆设典雅,室内有一种挥之不去的清香。
身处信子房间的小舞,望着信子桌上的小相框。
“咦!这必是信子了。嗯!长发披肩,清清秀秀,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难怪凌家两兄弟会为她起争执。”
小舞一时玩心又起,一个回旋转身,一道紫光飞射入小相框中,相片中的信子“活”了过来,而且从相框里走了出来。“信子”扭动着身子,好不习惯。
看来信子平日总是作如此淑女的打扮。
而且言行举止,一定也是中规中矩的。
小舞走到了大镜前,一个摆身,再一个甩发,风情万种的。这样好看多了,信子美得太过于内敛了,适时地奔放一下也不坏啊!小舞化身为信子,在镜子前又是搔首又是弄姿的,忙得不亦乐乎呢!
凌盛竹回到书房,觉得不太对劲;凌飞怎么会交上一个这么小的女朋友?而且没有什么家教似地,在人家家里乱闯,还弄得一身湿答答的。
“我还是去找她谈谈吧!问问她的家世如何?”凌盛竹连忙四处寻觅女孩的踪迹。
“咦?信子的房门怎么开了。”他虽然老了,但警戒心还是有的。
“你……你是谁……”
锵地一声!
凌盛竹手上的茶杯摔在地上,碎了一地。
糟了!被发现了。小舞又因一时贪玩,而惹出了祸来。
“你是信子……不……你不是信子!”凌盛竹神情激动,而语无论次。
虽然小舞化身为信子,容貌一样,可是神韵却全不同。凌盛竹的茶杯碎地声和惊愕的大喊声,引来了凌飞和何香雯,凌飞动作快,一下子就冲入了信子的房内。
“信子--”
凌飞又惊又喜,信子回来了。
何香雯也看见了信子,可是信子神情似乎很不对劲。
“那……那张相片……”
凌盛竹指着信子桌上的相框,此刻相框内的相片不再是信子的倩影,而是俏皮活泼眨着眼睛的花小舞。
“花小舞--”凌飞惊叫。
他提高了音量。花小舞的相片怎么会在这儿?
得意忘形的小舞,如今骑虎难下了。
“信子!你是信子吗?”何香雯半惊半凝。
蓦地影片倒带似地,“信子”走回了相框,而小舞走出了相框来。一道紫光在三人眼前弥漫开来。
紫光中小舞的身子翩翩地落下,精灵的身份曝光了。
“我是个花精灵使者,风信子花小舞。”
小舞抢先说着。她不想听到什么妖精、鬼狐之类的。
“对啊!明媚消失时也是笼罩在光圈中……”凌盛竹对沈明媚消失的记忆回复了……
“有些事我想你们有知道的必要!”花小舞说着。
有话大家坐下来慢慢说,他们退出了信子的房间。
“沈明媚也是个花精灵;她是玫瑰花精灵,本名叫花月眉。不过如今她被花王施了幻术封印住记忆,所以不记得凌盛竹这个人,除了名字之外;而且她也忘了她生下了个女儿来。”
小舞把她知道的全说了出来。
把每个人所知道的部分。拼凑起来之后,无疑的,信子是花月眉和凌盛竹的女儿了。花小舞一直就不满意花二王的所作所为,如今她泄漏了身份,可是却把花二王在人世间所做的缺德事说了个清楚,准备回去秉告花大王。
“真是可怕!我想花二王的用意,是要我们夫妻,因为这个孩子而闹分裂。花二王妒恨花月媚爱上了盛竹。”何香雯不禁胆战心惊起来。
“对不起!我为花精灵们向你们道歉。花精灵国度里的精灵大部分是友善的,只是花二王一直在煽动精灵们,说人类大肆残害花苗,想要以暴制暴。”
听花小舞一席话,凌飞也不禁汗颜。
凌飞一直是不相信有精灵这种事的,如今成了医生的方哲安,就信誓旦旦地向凌飞说,他曾在年幻时看过七彩精灵,在一个晚上,夜里突然醒来的他在窗口看见的。
凌飞说出了这一则往事,花小舞听得睁大了眼睛。
“七彩精灵!花二王正是七彩色的花精灵。”
凌飞一听连忙联络方哲安,想问个究竟。以前他只要听方哲安说起,他就想打瞌睡。他不相信有这种事。
如今凌飞不信也不成了。
而且何香雯也说了,她原本把孩子放在方哲安家门前的。当时的所有细节,这么多年来她都没有忘。
方哲安即刻就赶到了。
方哲安不似凌飞,一直等待着信子,他已有了要好的女友了。方哲安一听到“精灵”两字就兴奋异常。
他一直很肯定,在他五、六岁的那年,他真的见过小精灵。可是没人相信他的话,母亲不但不信,反而戏谑地看着方哲安。“哲安,那一天是四月一日愚人节,想必是有些人恶作剧惯了,所以在那一天愚弄人,在天空放出了七彩烟火。就是有你这种小孩上当。这么多年过去了,你竟还深信不疑。”方母忍俊不禁。
方哲安一肚子委屈无人申诉,如今总算找到知音人。
“你真的也相信有精灵的存在?”花小舞点点头。
说好了,除了凌家三人之外,不再透露花小舞身份。
“那一天……”方哲安开始说了起来;别看他那时只有五、六岁,他从小就对大自然的奥妙相当感到兴趣。
小舞听着,没错的,是花二王。
方哲安仿佛找到知音人,滔滔不绝地说着。
花小舞睁大了眼,频频点头,她其实知道得比方哲安清楚多了。
懊送客了!
方哲安意犹未尽地,他竟然忘了他约了女友见面。他这时才想了起来。
“相逢恨晚!而且花小舞看来太年轻。太可惜了!”他离去前不忘恋恋不舍地看花小舞一眼。
至于信子,那只是方哲安年少时的一个迷恋罢了。
是夜,凌飞往在家里。他们仍有事商量,如今凌飞已明白了一切,而原来遗留在方哲安家门口的弃婴,必是花二王送去孤儿院的。至于为何第一次送到凌家来,则仍是个盲点。
如今信子的下落不明,最是令人担忧。
夜深了,凌飞无眠。
信子是他的亲妹妹,一辈子都是“妹妹”了。
花小舞在他的窗前徘徊,一轮明月高挂星空,笑看世间多情种。
“你又想起了信子?”花小舞突然冒出一句。
“你怎么知道的?”凌飞闷哼了一声。
“我会读心术!”花小舞眨了眨翘又任的睫毛。
“真的还假的?”凌飞半信半疑。
“你不信?”
花小舞就开始说了起来,关于信子的事;凌风的爱……
“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凌飞惊疑交加。
“对不起!我未经你的同意,私自闯入了你的脑海里,读了有关你和信子的记忆。”
此时的凌飞躺坐在床头,而小舞则浮躺在半空中,轻盈而飘逸。
现在凌飞可以理解,花小舞为何欺骗他那么多次。
“其实,我一开始就告诉了你真话;你开车载我,问我去哪儿,我说精灵国度,你会不相信。”
“那时我如果真信了你,不是你疯了就是我疯了。”凌飞双眉一扬。
“对不起,我骗了你好多次。
“算了!不过这种偷读别人记忆的事,可别再犯。你让我觉得在你面前,毫无秘密可言。”凌飞耸耸肩。
“飞哥,你还爱信子吗?”花小舞天真地问。
“爱?当然!不过是兄妹之间的爱了。以前我不明白,如今我知道了,我可以将感情转换过来,就不知凌风怎么办?他如今是凌家唯一不知真相的人!
“你想找到他吗?”
“当然!”
“我试试看!”
小舞盘坐了起来,她周身散发着紫光。她的耳朵在聆听着,聆听花儿们传来的讯息,可曾瞧见了一位名叫凌风的男人。紫光在消失中,小舞已尽了力了。
“没有!我的幻术不够强,一时仍找不到。”
“找不到凌风,那信子更是难找,她分明是有意躲了起来。或许她一时之间也不能去适应她和凌风是‘兄妹’的关系吧!”凌飞感叹着。
是该找沈明媚说个清楚的。
虽然她曾表明并不想再见到凌盛竹。可是她是信子的生母,她有权利也有义务知道信子的事。一行人来到了月光大道四号,是凌飞开的车。
“小姐,凌先生来了。”张嫂扬声唤道。
“是凌飞吗?请他进来吧!”
“不只是凌飞先生,还有另一个凌先生。”
“凌……盛竹?”沈明媚的声音里有一丝惊颤。
“是的!是凌盛竹先生没错,虽然他老了很多,可是我还是认出了他。”张嫂肯定地说着。
沈明媚克制住也想见他一面的冲动。
“是他!他终于来了,他变成什么样子?我可以见他吗?”沈明媚忐忑不安.无法忘记梦中的警告,她不能见凌盛竹。
门铃按了很久,仍然大门深锁着。
凌飞又再次不得其门而入。
上一回吃闭门羹,沈宅连对讲机都没开.这一回张嫂听见了凌飞的声音,也说要禀报,可是最后仍然拒绝了他。
不过,花小舞可有办法。但见她随手一挥,一道紫光穿透了门锁,门开了。
“进去吧!”
一行四人在花小舞开路之下.走进了沈宅。
“你们怎么可以随便闯进来?我要打电话报警。”沈明媚没有心理准备,显得手足无措。
“张嫂,你不认得我了吗?”凌盛竹粗嘎的嗓音令人难忘。
认得,张嫂认得凌盛竹。
张嫂怔了半晌,叹了口气。“凌先生,我们都老了。”
“是啊!都老了,除了明媚。”
花小舞不让沈明媚藏在房内,她手一挥,房门自动地打开来,沈明媚倚坐在床头,一脸的哀怨。
她站起了身,走了出来。两人再见恍如隔世,凌盛竹没有激动。眼前的明媚风采依旧,只是多了份凄美。
而沈明媚更是心如止水,眼前的男人就是“凌盛竹”?男人沧桑的模样,老得可以当她的父亲了。
“明媚!”凌盛竹唤了声。
“你是凌盛竹?”沈明媚的口吻一如平常,像是第一次见到凌盛竹。
除了张嫂和沈明媚自己,其他人全知道为何会如此。
张嫂仍然不放心,悄悄地到隔壁偷拨电话给段其中。
小舞看在眼里没有阻止,干脆大家全说个明白。
“明媚,你失去了记忆。”
沈明媚点点头。
这一声又一声的明媚,叫得站在一旁的何香雯好心酸。何香雯强忍了住,她必须去面对;为了信子着想,她必须忍耐自己再和明媚这女人共处一室。
“明媚……我们有个女儿!”凌盛竹说完,将头别了过去。
“什么?女儿?在哪里?我怎么不知道?”
沈明媚看见了花小舞……
“不是我,我们是同一路人。”花小舞辩说着。
“同一路人?”
“应该说是同一国度的精灵!”
“精灵?”
“你本叫做花月眉,是玫瑰花精灵,你该心里有数,你并不是真的‘人’!”小舞道出了真相。
“是的,我怀疑过!因为我一点也不会老化。”
“你的记忆被花二王封印住了。”
沈明媚听得如坠入雾中,可她又极想弄清这一切。
花小舞述说告一段落时,段其中慌忙地赶了来。
“明媚,他们有没有对你……”
“没要的!只是老朋友再度重逢。”
“老朋友?”
段其中看向凌盛竹,莫非他就是……看起来比自己还要老态龙钟,而且精神不济。
两个男人互看了几眼,高下立刻分判了出来。不过这并不重要,事到如今,沈明媚已不可能和凌盛竹再有任何纠葛了;两人站在一起像一对父女似的,说明了时间的无情。
沈明媚听罢花小舞的话,一张脸惨白着。
花二王竟然用如此残酷的手段对付她,大阴险也太狠毒了。孩子是无辜的,可怜的信子,她的女儿人在何处?
段其中听得一头雾水的,于是凌飞说了分明。
“明媚果然不是常人。”段其中并没有被吓到。
倒是对花二王的所作所为,也是义愤填膺的。张嫂更听得恨不得即刻撕裂了花二王。张嫂的忠心,早已压过了她对沈明媚不是人所感到的意外。花二王真是太可恨了!
花小舞突然感到一阵阴风扑面。
“糟了!花二王来了!”
一时室内陷入一片昏暗,只见七彩光圈包围而来。
段其中护着沈明媚,凌盛竹护着何香雯。
何香雯感到欣慰,丈夫心里是有她的。凌飞想护着花小舞,纯粹是男性的本能,不过花小舞感谢之余,把他推向了张嫂。她不需要凌飞保护,眼前只有她可抵挡花二王一阵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