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琼兰便和蜜雪儿打了个商量,两人决定在大溪地多停留个三个星期,而蜜雪儿只有高兴的份,毕竟她实在是太喜爱大溪地世外桃源般的风土民情了!
这一天早晨,琼兰接受了楷叙的邀约,决定去杜家的“黄金城”拜见一下杜老爷,并打算在楷叙的导游之下,去参观那一座杜老爷拚命盖、而大溪地政府想尽办法拆除的金字塔。
婉拒了楷叙想前来接送的提议,琼兰自己搭上计程车前往杜氏小庄。将近四十分钟的车程里,车子越走越偏僻,树林也越来越茂密,而那位计程车司机又一路上不吭一声,老是以一种诡谲怪异的眼光从照后镜里偷瞄著琼兰。
琼兰坐在后座,一颗心七上八下,一双手老是按在车门把手上,深怕那个司机突然来个偷袭,那她也好准备随时跳车喊救命!
好不容易在小山路的前方,她远远地看见正引颈翘盼的楷叙身影,琼兰如释重负地向司机说道:“就在前面那里停车,我朋友在等我了。”
“我知道。”司机似乎心不甘情不愿地回应了一声,车子在一道巨型的铁门前停了下来。
楷叙喜出望外地跑过来付车资给司机。
临下车之前,琼兰实在忍不住好奇,于是在有楷叙壮胆的情况下,她很不客气地问那个司机:“呃,请问一下,刚才一路上你老是盯著我,是不是想非礼呀?”
“非礼?!噢,我怕你还来不及哩!”司机哇哇大叫起来。
“怕我?为什么?我脸上又没有长脓包或是青春痘。”
司机一脸怕怕地说:“小姐,我看你满正常的,干嘛来黄金城这种鬼地方?难道你不知道住在这里面的那个中国怪老不但晚上睡棺材、人没死就替自己盖坟墓,而且听说他已经几百岁了,还会玩巫毒法术吗?”
越说越离谱,八成是岛上居民以讹传讹,再加上土著本来就很迷信,杜老爷才会被形容得如此可怕。琼兰只是忍住笑,柔声说道:“谢谢你的忠告,要不是我今天把“扫把”放在旅馆里,也不必搭这么慢吞吞的计程车。”
琼兰故意吓人地这么一说,人才下了车,连车门都还没关上,那名司机便猛踩油门加速扬长而去,琼兰忍不住炳哈大笑起来。
楷叙愣愣地看著她问,“你跟那个司机在聊什么?我刚才好像听到什么扫把?!”
“巫婆的交通工具啦!唉,算是报了一箭之仇,要不是你在门口等我的话,我刚才还担心那个司机会把我载去荒郊野外,来个先奸后杀。”
“先奸……噢,琼兰!”楷叙差点笑出泪来,半晌才喘著气说:“你大可放一百个心!难道你不知道大溪地是全世界犯罪率最低的国家之一?!”
琼兰耸了下肩,顽皮地朝他眨眨眼,“我看可能跟法律没有关系,而是当地土著太迷信了,也难怪你这位大律师被请来这里只为了帮客户拟一张遗嘱,而不是接什么谋杀之类的案子。”
“迷信倒是真的,当地人多半不喜欢来这附近。”楷叙举起的手作投降状,一脸苦笑地说。
“不喜欢来这附近?那么杜氏山庄的大门口干嘛还立了两座岗哨?”琼兰无法不去注意到门口戒备森严的安全人员。
楷叙这下子倒被问住了,愣了片刻才说:“我倒没有特别去注意这一点,因为我家也是这样。”
“你们这些超级大富豪就是拚命赚钱把自己关在一座黄金监狱里!”琼兰叹了口气揶揄道。
楷叙无话可答,只好顺著她的话把话题岔开:“说起黄金监狱,杜氏山庄倒是动用了不少黄金。走吧!我开了一辆吉普车来接你,就在那里。”
“吉普车?从门口到杜家到底还有多远啊?”
楷叙只是笑而不答,他朝吉普车停放的方向走去时,顺便和门口的五、六名警卫打了声招呼。两人上了车之后,楷叙马上发动引擎朝棕榈树林中的一条泥巴车道开去。
蜿蜒的车道在弯右拐地穿越过棕榈树林,道路两旁的山林景色十分迷人,一道道的阳光从林叶缝间投射在地上,照映出斑斑点点的白色光彩,偶尔飞掠而过的野鸟鸣叫一声,宛若进入深林幽谷一般地令人忘却红尘万丈,连呼吸都感觉特别清新!
一路上琼兰和楷叙有说有笑地聊著,车行十余分钟之后,终于来到了“黄金城”巨宅前。
占地辽阔的山庄隐没在杜家的棕榈树林当中,模仿北京紫禁城而建的黄金宅邸在一片蓊郁之中显得特别耀眼。据说这座巨宅之所以名命为“黄金城”其实并不是杜老爷的主意,一向守旧,甚至依恋自己系出清朝名门之后的杜竞雪原是把山庄命名为“瑶雪雅轩”,但是后来因为用了太多黄金做为建材,才被当地人戏称为黄金城。
一看到那片被阳光照耀成一面金黄色平镜的广场,琼兰目瞪口呆地呢喃:“我终于知道什么叫做“遍地是黄金”了!”
“呃,十八K而已,屋顶上的瓦片才是二十四K!”楷叙很尽责地解说了一番。
“管他是几K,这要是用来打造项炼、戒指的话,那不是一辈子都戴不完?”
“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你没听说过?”
楷叙含笑地直瞅著琼兰,她则半认真地调侃道:“看来杜老爷真是有钱没地方花,只好用黄金来铺地板,哪天我要是路过此地恰巧缺盘缠的话,就来这里挖一块黄金地砖去典当。”
一番话把楷叙逗得笑出声来,他将吉普车停靠在广场一侧,跳下车来说道:“走吧!我带你去拜见一下杜老爷,他很想认识你。”
“为什么?”
琼兰快人快语地问了一句,楷叙倒一时呆愣住了,顿了半晌,他才满脸通红地解释:“因为……因为我跟他说你是我的女朋友。”
“啊?!这……提摩西,你……”
楷叙急忙替自己辩解:“请你先别动气,我知道是我自作多情……”
楷叙显得懊恼不已,琼兰则好气又好笑地开口:“我又没有怪罪你,你干嘛一副想要去撞壁谢罪的模样?我是想说:下次你再要这么到处张扬,拜托你先让我知道一下,好有个心理准备。”
“噢,原来是这样,那有什么问题。”
楷叙心中一阵窃喜,不料琼兰又浇了他一盆冷水,“别高兴得太早,我话还没说完哩!提摩西,你要是喜欢我给你丢面子,那我倒是无所谓。也不看看我今天只随便穿了条牛仔裤就出门了,早知道你那么“抬举”我,我至少也该搽点口红什么的。”
看琼兰不太像是在生气,楷叙嘻皮笑脸地讨饶道:“你就放我一马,别再念经了嘛!再说,像你这种天生丽质的清秀佳人,哪需要什么口红呢?”
琼兰被捧得有点晕陶陶的,她用手指搓搓鼻尖,很谦虚地说:“嗯,好说好说,说得还满像人话的,你应该看看我穿上泳装时的窈窕身材……噢,天哪!我在讲些什么?
你是带我来选美的,还是来参观黄金城和拜访那个杜老怪?”
“嘘||小声一点,怎么可以这样称呼人家呢?我们毕竟是客人,收敛一点啊!
走,进去吧!”
两人走上几级台阶,金色的大门立刻打了开来,一名头上梳了古代的发型、身穿旗袍、足上踩著三寸金莲的女孩笑著招呼道:“啊!是唐先生带朋友来了。咱家这就去跟主子回报一声,请跟我来。”
说的是中文,琼兰半句也没有听懂,楷叙连忙替她翻译了一番。宫女打扮的女仆在前面带路,走起路来还一摇一摆的踩著莲花小碎步,手上拎著的红色纱巾还一前一后地甩呀甩的,看得琼兰差一点就爆笑出声。
不过就在琼兰强忍住笑意之际,一记敲铜锣的巨响突然传来,把琼兰给吓了一大跳,放眼望去只见一名身上肌肉结实、只穿著一条金色丁字裤、全身上下擦满亮油和金粉的大力士,两手紧握著一根大槌,正欲朝他面前那一面足足有一人高的巨大金锣再敲下去||就在这时,不知从哪里又冒出一个声音,“敲、敲、敲!你烦不烦啊你?别敲了!”
“噢!是的,少爷!”大力士撇撇嘴,悻悻然地退下。
琼兰朝声音的来处望去,只见一座龙蟠蜷虎踞的楼梯上站著一名高大的年轻男子,他穿了一袭银白色的西装,一手握著白手帕,捂住了口鼻说话。
琼兰忍不住侧头向楷叙低语了一句:“提摩西,原来杜老爷长得这么年轻,而且又这么……呃,英俊。”
楷叙朝天花板翻了一下白眼,语带醋意地说:“你是来选美的,还是来相亲的?他不是杜老爷,他是杜老爷的儿子,杜爵安。”
“噢,原来如此。”
爵安走下楼梯,把手放了下来,但是仍然手帕不离手。隔了几步远,他像是避瘟疫似地站定,但是脸上充满笑容、和蔼可亲地招呼道:“楷叙,这位就是你天天挂在嘴边的那位玛索小姐?!嗯,你真有眼光,她的到来证明你以前不是在臭屁吹牛。”
琼兰仿佛鸭子听雷,于是马上提出抗议:“对不起,两位男士,我可听不懂中文。”
她倒也不是真正在意,再说她心里也不禁在想:现在她终于见识到这辈子所见过最英俊的两个东方男孩了。
楷叙不好意思地笑笑,“真对不起,爵安,我们说英文吧!来,我替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琼兰.玛索。琼兰,他叫爵安,也是我多年的好友。”
琼兰很大方地伸出右手,不料爵安竟然后退了一步,而且马上从口袋里掏出一只白色手套戴上,这才跟琼兰短暂地握了一下手。
琼兰觉得对方的举动有点令她受不了,于是好奇地问:“你感冒了是不是?还是你特别害羞?”
爵安一脸尴尬地愣在原地,下意识地又把手帕举起来捂住口鼻。
“琼兰,爵安他很敏感,而且有非常严重的洁癖,我还常常笑他是“清洁先生”。”楷叙抢在他前面解释道。
爵安闷笑两声,立刻反驳:“琼兰小姐,你别听楷叙胡说八道,我是从小就对很多东西过敏,连空气都会让我头晕脑胀。”
楷叙似乎跟爵安交情匪浅,所以他又补充了一句:“说穿了,就是心理作祟,这是我常对他说的。”
“看起来你跟麦可杰克森有同好。”琼兰故意叹了一口气,没头没脑地冒出一句。
楷叙逮到机会,存心起闹地嚷了一声:“啊?!爵安,我跟你好友多年,怎么不知道你也喜欢跟小男生||”
“啧!狈嘴里吐不出象牙来。”爵安没好气地用中文骂了楷叙一句,继而又改用英语向琼兰微笑道:“我既不会唱歌跳舞,也不喜欢化妆,你怎么说我……”
“我是说你的过敏啦!你干脆学麦可出门都戴口罩好了,搞不好会带动世界流行风潮喔!”
说完,三人同时笑了起来,爵安似乎一点也不在意这种玩笑话。
正当他们有说有笑之际,不知何时那个大力士又回到了大金锣前面,还连敲了三声巨响。
只见爵安翻翻白眼,没好气地向琼兰说:“我老爸,真是受不了他!”
在爵安的引导之下,琼兰和楷叙一起走向大厅。在充斥著神秘气氛的金锣声,还有一室的金碧辉煌、富丽慑人的装潢,以及纯金的骨董摆饰之间行走,琼兰情不自禁地赞叹道:“这里就像是一座中国皇宫一样,而我好像跌进了“国王与我”的电影场景里。”
“当然啰,我希望国王邀你共舞时,你可不要马上答应,再说,杜老爷年纪一大把了,不跳断他那把老骨头才怪!”楷叙表情逗趣地向她说道,却只换来爵安没好气的白眼。
二人来到大厅,却仍不见杜老爷的影于,只见尽头一座高台的中央摆了一面巨大的圆形铜镜,镜子的周围被一龙一凤盘踞著,而在铜镜的左右两边则各立了一座比人高的金鹤雕像。
“表演要开始了。”楷叙突然故弄玄虚地向琼兰说了一句。
在琼兰还没回过神来之前,只见那座圆铜镜开始缓缓地作一百八十度的旋转,原来镜座背后是一张帝王宝座,座椅的扶手和椅脚都精雕成龙头的形状,外面则漆上一层熠熠生辉的金箔。在宝座的后面则是一道半圆形“拱桥”似的雕柱凌空而过,那一道桥上则是雕了上千只祥鹤,两位健美先生都只穿了一条金色的丁字裤,两脚张开、两臂交叉在胸前地立在那裹动也不动。
而宝座上则端坐了一名身穿清朝龙袍的老人,他蓄著长辫子,头上戴了一顶皇冠,容光焕发的脸上不但看不到皱纹,而且还透著一股童颜红光。他唇上留有一道八字胡,从头到脚都经过精心打扮,连十根手指上都戴了又尖又长的纯金指甲套。
杜老爷轻咳了一声,声音宏亮地开口:“楷叙,这位就是你常提起的玛索小姐吧?
嗯,果其是美人儿一个……我是说以东方人的标准来看啦!”
琼兰不知怎地突然双腿下跪,嗫嗫嚅嚅地喃说一声:“尊王陛||”
那个“下”字还没说出来,楷叙赶快拉了她一把,“喂,你在干什么?”
“电影里面晋见皇帝不是都要下跪吗?呃……我在说什么?直是搞胡涂了!”
杜老爷连笑了三声,连忙说道:“不用跪!不用跪!嗯,长得真是标致,走过来一点,让我看个仔细,我有老花眼。”
琼兰依言欲走上前去,爵安觉得有点尴尬地向楷叙苦笑了一下。
这时候后面却传来一阵莴跟鞋的声音,一个尖细的女声带著笑意传过来||“老公,你这都已经是老套了,能不能换一点新的名堂?楷叙,你也真是的,就这样闷不吭声的陪你杜伯伯玩下去。”
琼兰回过头去,只见一名打扮时髦的中年贵妇,身著套装,手提了一只公事包站在那里,一副啼笑皆非的表情。
杜老爷有一点挂不住面子,顿时帝王尊严消失不见,只委屈地向妻子求饶道:“嗳,玛索小姐毕竟第一次来家里,你也知道,我已经好久没有机会这样秀一下了。”
杜夫人走向琼兰,态度和蔼亲切地说:“你叫琼兰对不对?我叫莎莉,是爵安的妈妈。”
一阵寒暄问好之后,掌控“主权”的社夫人一声令下,“我今天得去炼油厂主持个会议,爵安,你也该跟妈一起去。楷叔,留琼兰在这里吃饭,我们晚餐之前会赶回来,大家好好地聊一聊。”
杜老爷眼见没戏可唱,便一手把皇冠摘了下来,露出他剃光大半个前额的头顶,埋怨地咕哝:“怎么炼油厂交给你们母子之后,你们每个人都比我忙?真不好玩,你们两个卖肌肉的也别杵在那里了,下去吧!唉!”
两名大力士闻言退下。
爵安一脸无奈地看向楷叙,“我对炼油厂才不感兴趣,真希望能回去干我的老本行心理医生,那有趣得多!好了,楷叙,你就带琼兰到处去看看,另外,我得先警告你一声,今天那个官方代表强森又来找麻烦了,而且不知道在搞什么鬼,还带了搞钻石矿生意的布鲁特一起来,就在金字塔那边到处查看。”
“后天就要上法庭了,你怎么还让他们进来到处查看呢?”楷叙的脸色有一点凝重,他没好气地问道。
“没办法呀!他们有法院的传票,说是来搜证。”爵安莫可奈何地耸了下肩回道。
杜夫人看了一下手表,催促著儿子,“好啦,爵安,我们得出门了,在法律方面楷
叙是专家,一切都交给他。琼兰,好好玩啊!”说完,杜夫人和爵安先行离去。
楷叙则向百般无聊的杜老爷打了声招呼:“杜伯伯,我现在就带琼兰过去工地那边看一下。”
杜老爷心烦地点点头,“这些官僚真是要命,我要在自己的土地上盖什么又干他们什么事?楷叙,这一仗就全看你了,你可得替杜伯伯出这一口气!”
楷叙有点心不在焉地漫应一声,然后带著琼兰往门口走去。两人来到宅邸前广场的吉普车旁时,楷叙才向琼兰吐露:“其实我也赞同大溪地政府的做法,如果每个大富豪都这般为所欲为的话,那这里不就成了乱葬岗了?可是以我和杜家的交情,又让我没有办法拒接这件案子,而且不打赢官司,我自己也没面子。”
“没想到你接这件案子,背后还有这种麻烦。”琼兰叹口气,为楷叙感慨不已。
“真正的麻烦还在后头,而且这个案子也似乎越来越复杂了。一个代表政府官方的政客前来搜证,干嘛又带了一个专门挖采钻石的矿业钜子前来?这其中到底有什么隐情?!”
琼兰也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想,她现在的心情可说是处在亢奋状态,因为很快地她就可以看到这一座曾经不断出现在她梦中的金字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