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傲音来到账房,带着几名亲信,支开管账的阿平,径自跟拿着几个大麻布袋的手下进到了存放银两的库房。
“动作快,全部换上。”司傲音下着命令。
“是!”
三名男子随即将麻布袋内的东西全倒了出来,是一堆黄澄澄的银两,数目之多,足足有好几十万两。
“混在这堆银两里头。”
在几人的通力合作下,麻布袋里的银两已和堆在库房里的银两混在一起,几乎分辨不出来。
“阿平,这些银两你拿去做一些小生意,不用再替钱庄做事了。”
“大少爷!是不是小的有什么做的不好,你才要辞退阿平,你放心,阿平会更卖力的看着,只求大少爷不要赶阿平走。”阿平拼命的磕头求道。
“不是我要赶你走,只是你待在钱庄,总有一天会死在这里的,这里够你开一间店了,你拿了银两就快离开扬州城,永远不要再回来了。”
“大少爷……”阿平抬起头,诧异地看着司傲音。
“快走吧!”
他已经在做最后布局的工作,阿平是个老实人,不该死在司家这种肮脏的地方。
“大少爷……谢谢大少爷三年来的照顾,你的大恩大德,阿平永世不忘。”阿平接过司傲音手中的银两。依依不舍的离开了司德钱庄。
“少爷,现在要怎么做?”
“现在官府肯定会有所动作,你们两个先到南方避一避,等我完成了大事,自然会捎信叫你们回来的。”
“是!少爷保重!”
三名男子飞快的跃上屋檐,一下子便消失在黑夜中。
司傲音则是思索着,下一步该怎么做。
☆☆☆
季绯薰在院子里着急的等着司傲音回来,却迟迟不见人影。
懊怎么跟他说这一切?
巧合?他会相信我吗?她在心里反复想着。
希望他是故意要隐瞒自己的真实身份……
远远的看到一个人影走近,季绯薰整整混乱的思绪,深呼一口气。
“司公子!”季绯薰出声唤了司傲音。
“怎么不在屋里待着?外头风大。”
“我……有事想问你。”
“喔?”
“我很想知道……你为什么是司家的义子?”
“季姑娘,你怎么突然想知道这些?”司傲音狐疑地望着季绯薰。
“我只是……只是好奇。”
他在怀疑我了,我到底该不该跟他说出实话,还是……
“我的过去并不是很光采,没有什么好提的。”司傲音下意识地想隐瞒自己的过去。
“没关系……我真的想知道。”
司傲音望着季绯薰渴求的眸光,赫然发现,他竟然已经无法硬下心肠来拒绝她的任何要求。
司傲音沉吟了半晌,开口道:“我八岁那年,爹和娘就死了,剩我一个人孤苦伶仃的,那时候遇到我的义父,也就是司家老爷,他收养了我,不然,我是不可能活到现在的。”
司傲音避重就轻的说出自己被收为义子的过程,表面上虽是云淡风轻,不过司傲音的拳头却握的死紧,仿佛在压抑着什么。
“那你知道你本来姓什么吗?”
“年纪太小,没什么印象。”
“那……你有没有记忆,你爹娘有跟你提过有关于指月复为婚的事?”
季绯薰依然不放弃,她不相信司公子跟祈家人没关系。
“这我更不知道,你问这些要做什么?”
“我……只是想了解你……”
“了解我?”
司傲音疑惑的看着季绯薰,她到底想了解他什么?
“我只是想多了解你为什么老是将忧愁挂在脸上?为什么你总是愁眉不展?’’
季绯薰激动的神情引起司傲音的种种疑问.但他不愿深究。
“我生来如此!”司傲音冷漠地回绝季绯薰的关心。
“不可能的!你心里一定有事!”
“你凭什么认定我心里一定有什么事?不要老是自作聪明好吗?”
司傲音心里的伤口,像忽然暴露在空气中似的,今他相当难受,恨不得赶快找个角落,舌忝舐自己好不容易结痂的伤口。
“不是的!你心里一定有难以磨灭的伤口,对不对?能不能告诉我?”
“就算如此,那也是我的事,不关你的事。”为什么季绯薰要拼命的挖开他的伤口呢?
“说出来会轻松点。”季绯薰仍然不死心。
“季姑娘,我们两个一点关系也没有,我只不过是不想见你继续被司庞全施虐,才救你的。
我对你根本一点感觉都没有,你不要以为你有重要到,可以左右我的情绪。”
司傲音残忍的说出实情,季绯薰怔住了,身体顿时僵硬,无法动弹。
看来他真的不愿意对她说出自己真实的身份。
“对不起,是我看你这么难过,所以……”
“算了,我来是要告诉你,你娘可能快支撑不下去了,快去见她最后一面吧!”
“什么?!”
听闻这个消息,季绯薰感觉一阵青天霹雳。脑中一片空白。
自己嫁过来的时候,娘虽然是卧病在床,但并没有什么大碍,怎么突然就……
“娘……”
季绯薰心急得就要往门外跑。
“等等!没有我,你哪里也去不成。”
“司公子,拜托你快带我去见我娘……”
“走吧。”
司傲音领着季绯薰,走出了院落。
☆☆☆
司傲音驾着马车载着季绯薰匆匆离开司家大院,奔往季府。
季绯薰的心思全塞满了对季母的担心,根本无法思考方才两人的争论内容,好不容易才有了点头绪,随着司傲音的一口否定,全打乱了。
到了季家门前,季绯薰不等马车停妥,便匆匆下了车,要不是司傲音及时把马车停住,怕是又会多生一事了。
“娘……娘……”
季绯薰急忙奔往季母的房间,还没到房门口,就听到房内传来丫环的啜泣声,季绯薰这下心更慌了。
“小姐……你总算回来了……”丫环秋儿哭哭啼啼地说。
“娘,你怎么样?”
季绯薰拉起季母冰冷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上,试图温热它。
“绯儿……你……回来……了……”
“绯儿回来了,绯儿回来了……”
季绯薰晶亮的眼泪不停地掉落,看着与自己相依为命的娘就要离开了,心里是万般不舍,万般心痛。
“真是……委……屈……你了……”
“娘千万不要这么说。”
“绯儿……听娘的话……赶快逃……不要……再误下去了……”
季母当然也猜到,季绯薰在司家一定是饱受折磨的。
季母着实心疼女儿,堂堂的官家小姐做人家的妾,实在是太委屈她了。
“娘,你不要说话。”
看着季母越显急促的呼吸,季绯薰赶紧顺顺她的气。
“不行……娘一定要……说完……绯儿听着……”
“绯儿在这里。”
“娘一直怀疑祈公子还活着……你去打听打听,说不定……还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绯儿知道了……”
“如果祈公子真的死了……那你就……跟着司公子……吧……他是个……值得……托付终生的……”
季母话还没说完,一口气上不来,便撒手归西。
季母的脸部表情相当的安详,仿佛所有的心愿都达成了。
“娘,娘!娘……”
季绯薰凄厉的哭喊着,字字句句充满心痛,含莘茹苦养育自己十几年的娘亲,就这样离开了自己的身边,让她情何以堪?
“娘……绯儿都还没尽到孝道,你……怎么忍心抛下徘儿……一个人先走……”
季绯薰趴在母亲的身上放声大哭,哭得肝肠寸断。
“娘……”
“小姐,你不要这样……”秋儿亦是哭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
“娘……”情绪过于激动,季绯薰哭晕在季母的身上。
“司公子!快来,小姐晕了!”秋儿对着门外的人影呼喊。
听见门内的呼喊,司傲音走了进来。
司傲音没有想到季母的死去,会带给季绯薰这么强烈的伤痛。但司傲音心有所感,知道那种丧亲的推心之痛。
他抱起季绯薰,走到另一间房间。
“娘……娘……”
眼泪从季绯薰的眼角滑落,昏迷中的她仍低声呢喃着,粉脸上泪痕斑斑,足见季绯薰与季母的感情之深厚。
司傲音将季绯薰放在床上,自己则是坐在石椅上守护着。
看着她,又思及她所说的那些话。
她为什么这么在乎他心里的事?她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娘……”季绯薰睁开迷蒙的泪眼。
“别急着起身,再歇一会儿。”司傲音上前,压下急欲起身的季绯薰。
“不行!我要去看我娘。”
季绯薰急忙忙起身,一个重心不稳,差点摔落床底,幸好司傲音的大手及时扶住了季绯薰的纤腰,这才稳住了她的身子。
“不要再打扰她老人家安歇,你再哭,也唤不回死去的亲人。”司傲音安慰着她。
这种生死别离、骨肉分离的日子他也曾经尝过,而他也从丧亲之痛中学到让自己心死,只要心死了,就再也不会感到难过、感到哀伤。
“傲音……我娘她离开我了……她不要我了……”
季绯薰因母亲的死,顿时失了方寸,只知道现在自己只想依靠眼前的男人。季绯薰伏在司傲音的怀里,不断的呜咽、啜泣。
“哭又能如何?”司傲音放下冷漠的面具,轻抚着季绯薰柔软的青丝,安慰着怀中的人儿。
“我该怎么办……”顿失依靠,季绯薰感到十分茫然。
本想离开司家后,还可以跟娘亲相依为命一辈子。但现在只剩下她一个人孤伶伶的在世上,就算离开司家又能如何?
“我会处理季夫人的一切身后事。”
之前两人尖锐的对话,开始让司傲音对季绯薰的身份产生疑问,甚至开始有了防备。他虽不愿两人过于亲近,却仍不忍看她这样伤心。
“再让我见她最后…面……”
季绯薰推开司傲音的搀扶,一个人跌跌撞撞的来到已被盖上白布的季母的身旁,一旁的秋儿亦哭得相当的伤心。
“小姐!夫人要我跟你说,她很后悔让你嫁到司家去,她不断的自责,认为是自己拖累了你。”
“我娘真这么说……”
听到秋儿如此说,季绯薰更加不舍的抱住季母逐渐冰凉的尸身痛哭。
“小姐!这位司公子是个好人,自从你离开家之后,那位司公子都会来探望夫人,甚至请了城里最好的大夫来帮夫人看病,可惜……夫人还是走了。”
“真的吗?”季绯薰满怀感激的看了司傲音一眼。
他都没告诉她,他有来看娘,甚至还帮娘请了大夫,她真的是想错了,他绝对不可能和杀害祈公子一家的凶手有关系。
可是他有祈季两家的信物……
这么说,他真的是祈公子?!
怎么想也想不到,娘找寻了十八个年头的祈公子,竟然还好端端的活在世上……季绯薰内心一阵激动。
发现季绯薰看着司傲音发愣,秋儿赶紧拍了拍季绯薰,让季绯薰回过神来。
“小姐,你怎么了?你不舒服吗?”
“不!我没事,只是一下子失了神。”
季绯薰连忙掩饰内心澎湃的情绪。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当年的祈家到底出了什么事?
如果自己真和祈公子成了亲,说不定娘不会含恨而终,也不会还没开始想清福,就离开了她
“该回去了。”在一旁的司傲音终于出了声。
“不要,我不要回去,我要守着娘……”
“小姐,你已经嫁人了,这样恐怕不好。你放心,秋儿会帮你照顾夫人的!”秋儿还是了心为主。
“这……”
“季夫人的事我会请人来处理的。”司傲音再度出口保证。
司傲音不想让季绯薰耽搁太久,以免突发事端。万一到时候,司庞全拿这个当话题来大肆渲染,这件事可能会一发不可收拾。
“小姐!快回去吧!”
“好吧!秋儿,好好看着我娘,如果有什么需要,告诉我一声,知道吗?”季绯薰还是不放心的交代。
“走吧!”
在司傲音的催促下,季绯薰一边频频回顾,万分舍不得的离开了季家。
☆☆☆
坐在马车上的季绯薰,一思及含莘茹苦养育自己成人的娘亲就这么走了,自己都还没尽到为人子女的责任,又开始难过的啜泣起来。
听见马车内传来细细的呜咽声,司傲音知道季绯薰又在伤心落泪了。
一阵苍凉袭上司傲音结冻已久的心房。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已经忘了流泪的感觉。
是八岁那年吧!要不是当年的那场灾难,自己会变成手上沾满血腥的杀人恶魔吗?
司傲音迟迟不敢面对自己内心最脆弱的那一面,生怕自己会压抑不住,在一夕之间,全盘崩溃
马车回到司家大院,在回司傲音的院落途中,一路上两人都未曾再交谈,各自怀着心事。
但季绯薰实在急于想确定,司傲音到底是不是当年的祈公子。于是,终于鼓起勇气开口。
“司公子……”
“有什么事吗?”
但季绯薰满月复的勇气,在看到司傲音深邃的眸光里泛着的哀愁后,全消失了。她只好将疑问吞回肚里。
“没……什么。”
两人又是一阵静默。
看来,只好先将问题暂时搁着,等有机会再问了……季绯薰暗想。
☆☆☆
在管账的阿平被司傲音遣离后,司傲音来到钱庄,自己亲自看着。
而司庞全一同往常的来到钱庄,跟阿平要钱。
司庞全带着几名手下来到钱庄,一看到司傲音,觉得十分惊讶。
这个时间司傲音是不可能在的。
“司傲音,你怎么在这里?”
“很抱歉,我已经请阿平离开了,所以如果你有什么需要,尽避告诉我。”司傲音浮出一抹冷笑。
“哼!我要钱还需要跟你说吗?这本来就是我们司家的钱,你这个外头来的野种竟敢管你爷儿的事,我早忍你很久,要不是你仗着爹信任你,你能有今天吗?”
司庞全知道他挪用账簿里银两的事已被发现了,就索性和司傲音撕破脸。
“哈哈!老爷子看中的就是我这个外人,你能拿我怎么办?要杀我吗?尽避来!”
“哼!就算我今天真把你杀了,你也不能拿我怎么样,扬州城的太守怕我怕的要死,谅他也不敢奈我何。”
“是吗?我们走着瞧。”眼看司庞全的杀机已起,司傲音一个翻身,离开了钱庄。
司傲音的离开,让司庞全更加嚣张。
“哈哈,这小子果真是重看不重用,看来爹的眼光真的是有问题!”司庞全从来没这么得意过。
“少爷!不如我们这次多拿一点去花花,你看如何?”一旁的司兴起哄道。
“是啊!是啊!”另一人也连声附和。
“好!没问题,你们要多少尽避拿,这个钱庄以后将由我作主。”
司庞全走进库房,毫不客气地抓起一大把银子放进钱袋里,打算好好地玩个够。
“少爷,属下听闻,最近花香院来了个如花似玉的姑娘,你要不要去看看?”
“那还等什么?”
司庞全将袋子丢给其中一人,头一甩,洋洋得意地带着亲信玩乐去了。
躲在一旁暗巷里窥视的司傲音,在确定司庞全拿了钱离开后,嘴角扬起令人不寒而栗的冷笑。
“司庞全,等着替自己收尸吧!”
☆☆☆
司傲音回到了大院,来到了司老爷的院落。
“义父!”
“傲音,不要跟全儿闹的这么凶吗?好好相处不行吗?”见来人是司傲音,司老爷立即出了声。
司老爷显然对两人日益明显的争斗越来越不耐烦。
“孩儿正是为此事而来。”
“哦?怎么说?”
“孩儿打算把钱庄的事务交给庞全处理,孩儿认为庞全才是司家理所当然的继承人。”
“这样啊……”闻言,司老爷心里一阵窃喜。
钱庄的事司庞全早向他提过多次,只是他都未允诺。
其实这个打算早盘旋在他心中已久,加上司庞全的年纪渐长,也该是时候了,只是一直找不到适当的机会同司傲音说,毕竟当初是自己委以重任的。
但,人都是有私心的,尽避司傲音他疼如亲子,但终究是不如自己的亲生儿子来的亲。
“请义父成全!孩儿愿意离开钱庄,从此不再过问。”
“可是这样会不会太委屈你?”
“孩儿只担心有负义父所望。”
“好好!义父就成全你。说吧,傲音,你想要什么,义父绝对都答应。”
“孩儿什么都有了!”
“好好好!”司老笑得合不拢嘴。
听着司老爷的笑声,司傲音的心里浮现一个阴狠的念头——
你再活也活不几天了,就让你高兴一下吧,哼!
司傲音低着头,脸上的表情充满着的恨意,复仇之火在他心中猛烈燃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