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的台北东区。
随着圣诞节脚步的临近,街道上、骑楼前,处处可见川流不息的人潮,在在显示这个非凡又浪漫的日子,有其重要的意义存在。连一向不太喜欢逛街的韩秋水,也顺应潮流的去“屈臣氏”买了一盒金莎巧克力。
我咧……真是没天理!
韩秋水在走出店门口时,心有不甘地直盯着手上的一大盒金莎巧克力干瞪眼,她实在希望这盒外表看来美味,连吃起来也可口无比的零嘴是买给自己吃的。
可是她那个校刊社的宝贝学姐,指定、规定还外加威胁利诱的强迫她明天晚上去她家参加圣诞派对时,一定得带礼物去。
这是什么世界明明是学姐恐吓她得去的,为什么她就一定得乖乖的出门来祭荷包,而且对象还不是自己
若不是别有目的,她——韩秋水,绝对是威武不能屈的……呃,小女子!
韩秋水恼火地走到了“金石堂”,收住了前进的脚步,决定转向书店里去;身为校刊社文编之一的她,一向是爱书成痴的。同时,她也很爱音乐,一直梦想着能正式学琴。这次若不是因为学姐允诺要介绍她向某位名师拜师学艺的话,姑娘她又怎么会在人潮汹涌的忠孝东路上闲晃呢
她闲散踱步,但目光却专注在整排书中。若说看书知其人,对她一定不适用,因为她是个书看得又杂又乱的人,只要是她觉得有兴趣的东西就会去翻看。也难怪常有人说想看看她脑袋结构是长成什么样子的?为什么想法总是和别人不一样,叛经离道的。
而此刻的韩秋水并没有发现,有人正透过一副墨镜,兴味盎然地盯着她看,仍是一个劲儿地埋首书间。
“唔”
倏地,她双眼发亮。“OH!God!”她低喊一声,心跳快得直奔喉头,手心也直冒汗,“这是……什么玩意儿呀!什么如何‘做’,如何‘爱’”
哇靠!是“葵花宝典”耶!呜……好好奇唷!没有“经验”嘛!何况,她恰巧是十六岁,正值思春期的年纪呢!她实在好想知道,什么是做……呃,“做的事”?这样吧!只偷看一下下,一下下就好了!
打定主意后,她像小偷一样的左顾右盼了一下,才飞快地由书架上取下那本书,又再度四处梭巡了一会儿,确定大家都在看自己的书,做自己的事,才吁了一口气,开始小心翼翼地翻开书、面对着书架翻阅了起来。
正当她看得脸红心跳之际,蓦地,眼前笼上了黑影,她还来不及反应,手中就一空,“哇!好精采哦!”一道美得简直无法想像,令人不可置信的男音,悦耳的在她耳畔响起。一时之间,她的心竟莫名地燃烧了起来;只因为他那清澈干净、亮如天使般嘹亮甜美的嗓音。
啊!糟了!她正在看“姿势”那一页呀!
她真是被对方的声音迷昏头了,竟然呆若木鸡地任他在身后调侃真是丢脸丢到大西洋去了!
她飞快地旋过身来,一把扯下高于头顶的书,放回书架上,努力调整发抖的手和不稳的呼吸;该死的!怎么会遇到这么糗的事情呀!
“嘿……女孩!”
对方迷死人不偿命的男高音再度回荡于她的耳际,她感到自己的心因为他那温柔轻盈的声音而撼动了起来。太好听了!她这一生中,从没听过这如天使般不沾尘世而明亮的嗓音;她那从不曾为任何事物拨动的心弦,因他口中逸出的音调而根根震动了起来。好可怕!她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
察觉到身后还有人,韩秋水猛然一转身,整个人顿时呆住了——她猜自己张口结舌、一脸呆愣的模样一定很可笑。可是,她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那是一个外国人
彷佛很满意她的惊艳,对方俊逸的唇角迅速扬起一抹邪气迷人的笑容,并一手搭在她左侧的书架上,任她“研究”。
她没注意到他的手,眼中只有他那头黑褐色的头发,和一张瘦削高挺、漂亮,挂着一副墨镜的迷人脸孔。一看见那立体的轮廓,就很轻易地可以知道,这人是个不折不扣的洋鬼子!
“你……你……”在这种情况之下,她似乎该说些什么?可是,她的脑袋却一片空白。“你”了老半天,她还是说不出半句话。
“你这个人……”她脑中一片杂乱,于是恼火地跺了跺脚,不知道是气自己,还是气他搅乱了她的心绪。“怎么这个样子呀!”她没头没尾地蹦出这句话。口气像是被人捉奸在床似地窘迫。但她想收回话已经来不及了!
“喔?”对方却换上一脸无辜至极的可爱笑颜,指着他那比雕像更俊挺的鼻子反问:“我怎么了?”
God!她腿软了!这个人的嗓音真是好听得一塌胡涂、乱七八糟呀!尤其在这么近的距离之下,不需要动作、眼神,只是轻轻一吐气,都像是在一般的……令人酥麻。
“就……就是这样啊!”到底是哪样老天!她舌头快打结了,思绪像浆糊一般糊成一团;若不是身后有书架支撑着她,她大概早跌了个四脚朝天了。
可惜对方似乎是玩她玩上瘾了,另一只手也凑了上来,将她困在他的双臂之间,任谁看了这场面也会认为这是某种暧昧的情景;但当事人只是绽放出无赖的笑容,刻意要害她缺氧似地直靠近她,缓缓地放低了声音:“怎么样嘛?”
危险!这二个字如针似地扎入了她迷离游走的理智,她开始发现自己的情况叫现世报!她才不过第一次看这种“大全”,就被人逮了个正着,难怪人家常说不能做坏事,你在暗处做的事,会有人在明处揭发出来。呜……出师不利呀!
不过,韩秋水还是决定本着好国民不和外国人计较的伟大情操,准备放他一马,不然,难保她不会赏这个轻浮的外国人一记道地名产——“黑轮”,让他不用戴墨镜也和戴墨镜一样。
“不再见!”韩秋水一个旋身,想从他面前离开,也抛弃自己浮动难安的心情;不料,这才发现自己竟动弹不得地被人给困住了。
言她气愤地抬起头来,又碰上了一件更令她心跳错乱的状况——这个变态男人竟然在她面前离她不到五公分的距离?而更气人的是,他的脸上还挂着一抹欠扁的得意浅笑,还扬了扬眉毛,目的似是以看她困窘而开心。
情她真气恼自己竟然看懂了他的表情,再也顾不得什么中华民国国民的好典范了;反正是这个老外先对她无礼的,她又何必对他有礼她伸手就想给他一巴掌。
小清脆的巴掌声并没有如预期中响起,反而是她自己的手被对方以毫不费吹灰之力的动作轻易握住——他与她的五指交握。霎时,一股震撼全身的电流又窜过她的神经,令她内心激荡不已。
说“适合弹琴的手……”他刻意低哑着声音,如诱惑人的音波荡进了她的心里,注视着她的眸光,虽隔着镜片,却仍能让人感受到他如赞赏般的光芒。
独这个人到底是谁为什么会一语道出她心中的渴望?她是真的一直希望有一天能学琴呀!他为什么会这么说?瞧他一副轻浮不正经地讨人厌模样,一副吊儿郎当、玩世不恭的公子模样,但,却邪魅地危险……
家“你想找人练习?”
他带着恶意的语调使韩秋水回过神来,看着他别具深意的笑容,她马上知道他所指为何了。这个不要脸的登徒子!
“别以为所有人都像你们美国人一样性关系泛滥!我看书并不代表我想……”
韩秋水一气之下,口无遮拦地骂了一大串,引起不少人好奇的观望,但这人身高倒成了很好的屏障!别人只能看见他的超级美背,却看不见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这男人无所谓地笑笑,似乎对旁人的好奇、研究与爱慕目光完全不放在心上。
“你怎么确定我一定是美国人”他漫不经心地问着,慵懒的笑容中透露些微的挑逗。
“管你是哪里人?放——开——我——”呜……她一生的清白,全毁在这名初次见面,而且根本不认识的陌生登徒子手上了。
见对方毫不在意地扬了扬眉,她没头没尾地又说:“我下过决心,只有我未来的丈夫可以碰我!可不是在开玩笑的!我最讨厌像你这种自以为长得不错、风流又下流,自以为是,花心又没人性的播种机!像你这种人,难保不会得AIDS。”
“要不要试试看?”他居然还笑得邪里邪气,低沉着声音询问。
“谁要和你试!”该死!这家伙长这么帅,怎么人格这么差劲?真是不知羞耻!
“不过——”他唇边漾开了一抹令人怦然心动、似笑非笑的笑容,执起她的手,在她右手中指背上轻吻了一下,那股电流直捣进她心底,然后玩味地丢下一句英文:“Youaremine。”放开满脸通红、目瞪口呆愣在当场的她,潇洒地转身离去,丝毫不在意别人好奇和研究、打量,混杂着欣赏、爱慕和嫉羡的目光,旁若无人地踏出书店。
良久,韩秋水才由震惊中回过神,低声地咒骂一句:“Shit!”
可是他刚刚那句英文,却成了无形的枷锁,牵住她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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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秋水要是以为恶梦已从此远离她的话,那就大错特错了!当她正兴高采烈地带着那盒金莎巧克力来到阳明山某别墅前按门铃时,来开门的人使她失声尖叫了起来——
“啊——”叫声有够凄厉,一盒巧克力也应声落地。
“我太帅了吗?”站在门后的人索性推开大门,一脸自我陶醉地道:“看来我英俊得太令人兴奋了,才会有人看到我就尖叫。”
顿时屋内所有的人全不明就里地望向门口,但“罪魁祸首”却闲适地斜倚在门边,笑得悠哉游哉的;直到韩秋水的宝贝学姐简梦涵闻声而至,又看了眼正笑得贼不隆咚的元凶后,有些无奈地朝一脸活像见到外星人登陆的韩秋水说道:“小秋!别那么惊讶,他不是盲人。”她顿了顿,撇撇唇角又笑道:“他是我男朋友,商设一甲的雷默平。”
她这么一说,韩秋水的嘴巴便再也合不上了。
“你是说……”难怪他的国语说得那么好,但……上帝呀!这个答案千万别是肯定的才好,不然……她准会想找面墙撞一撞,以了残生。
可是,学姐那令人发笑的幽然口吻却打碎了她唯一仅存的冀望。
“他是你不同科的同学,我的直系学弟兼同居人。”
不让她有撞墙的机会,简梦涵说完便抓着她进屋内去,她一向淡漠美丽的容颜上闪过一丝顽皮的神情,笑道:“别杵在门口了,进来吧!我介绍名音乐家给你认识。”
韩秋水还在发愣。她实在太讶异了,这个世界怎么会这么小一个原本今天才会正式认识的人,却在昨天就见到了?而且,还是在那种情况下……
她正在胡思乱想之际,简梦涵拖着她来到一名年约四十,却依旧英俊的外国人面前,淡淡地介绍着:“这是我向你提过的校刊社学妹韩秋水。小秋!这是有名的自由艺术学院——‘自由飞行’的校长雷克唐先生。快!叫老师!人家可是愿意花时间教你钢琴、还不收学费的好好男人。”
韩秋水还处在过度惊愕的状况下,一时反应不过来,呆愣愣地反问:
“啊……真的?”她的心里想的可是另一件事,那个洋人真的是她那有气质、才华洋溢,又稳重独立的学姐的……男朋友学姐的眼睛月兑窗了吗?这家伙明明是个不折不扣的下三滥,花心、风流、不要脸的可恶份子呀!
“我就知道我的俊美是遗传自我老爸。”雷默平得意地模了模好看的下巴,笑得贼不隆冬地走过来插话:“涵!瞧你那位小秋小姐,看我老爸看到双眼发直啦!哇!还流口水呢!”
“阿平!”
“谁流口水了”韩秋水重新找回了神智,扬起的声调盖过了雷克唐欲发言的话头。
雷克唐诧异地模了模鼻子,完全是孩子气的美国式作风,无奈地对简直是被冷落在一旁的简梦涵道:“我先去招呼其他的客人,你和朋友们慢慢聊。”口吻像是在对女儿说话般的温暖。
“我知道了。”简梦涵浅浅一笑,她对雷克唐把她当成自家人的态度十分感激,他时常让她有“家”的感觉,而这正是她所需要的,在经历了父母离异的伤害后,再也没有比给她家庭温暖更令她感到欣慰的事了。
“看好阿平!”雷克唐似笑非笑的说着,眉毛戏剧性地扬起,“我担心他又去迷倒我的学生。”语调实在像极了“吾家有子初长成”的口气。
简梦涵笑了笑,语气还是一如往常的镇静有礼,没有起伏:“您先去忙吧!”
韩秋水和雷默平仍在一旁斗嘴。
“你没看过像我这么帅的帅哥,所以看傻了吗?”
“你少不要脸了!洋鬼子!中国人的敌人!”这是哪门子的吵架法连历史上的旧帐都翻出来当吵架内容
“哟!那我老爸也是不折不扣的洋鬼子耶!你还要不要当他的学生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