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一点点,以安就要香消玉殒,幸好经过医院紧急救治,总算是留住了宝贵的生命。
不过,她过度悲伤,相当虚弱,仍须住院观察调养,更重要的是,她的身体已经起了变化,再也禁不起一丝一毫的摧折。
一醒来,知道自己还活着,那剜心刺骨的痛清楚浮现,眼泪也不由自主的垂落下来。
“为什么要救我?就这样死去不是很好吗?”以安望着天花板喃喃怨怪,失去了生存意志。
“妳怎么这么傻?天朗如果知道妳轻生,他一定会很痛心的!”她为她的用情至深感到怜惜,伸手慈爱的抚了抚她的发丝。
经过这些折腾,向来光鲜亮丽的卫方亚兰也像是突然老了十岁。
“死了一了百了,可活下来的人,却还要继续被伤痛思念折磨,与其如此,我情愿跟着他去,就不用再痛了……”怪她自私也罢,失去挚爱,也一并让她失去了理智思考的能力。
她的话令卫方亚兰感同身受,见她这模样,一种出于母性的本能窜了出来,她不禁为她心疼泪流。
如果不是情真意切的爱,这样的悲伤哀痛是无法作假的!
她是如此诚挚真心的爱着天朗啊!她当初怎么会质疑她对天朗的爱呢?
她不该盲目的以外在条件做为标准,而处处苛刻严厉的对待她。身为一名母亲,她该庆幸有这么一个女孩,真心真意的爱着自己的儿子啊!
卫方亚兰感慨万千,后悔之前没有大方赞成他们俩的恋情,让儿子连临去前都心存担忧,无法真正放心。
尽避天朗已经不在,她愿意弥补,愿意为儿子做点事,愿意为他去爱他所爱的人!
“以安,相信我,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绝对不下于妳,可是纵使如此,我还是得咬牙硬撑,所以妳不能比我还软弱,知道吗?”她握住她骨瘦如柴的手,坚强的安慰她。
那哽咽的声音,微暖的手温,让以安终于挪动视线看向她,两人泪眼相望,好半晌无言以对,只有浓浓的哀伤笼罩住她们。
“伯母,我真的好心痛啊!”一开口,她就忍下住呜咽。
“我知道、我明白。”卫方亚兰拥抱住她,拍抚着她的后背,伤心的泪水不断在素白的脸上蜿蜒。
“我们说好要订婚结婚,说好有机会要一起出国去旅行,什么都说好了,就是没有说好会突然这么分离呀!”思念啃噬着她的灵魂,走不出悲伤情绪,她哭得柔肠寸断。
“人生无常,我们要勇敢一点,上天关了我们一扇窗,一定会再开启另一扇的,这世界还有值得我们期待与留恋的。”卫方亚兰一改苛刻面貌,柔声鼓励,安慰的话语同时说给自己听。
“没有了,都没有了……”以安哭喊,对任何事都失去了希望。
“有的。”卫方亚兰拉出些许距离,肯定说道。
以安泪眼迷蒙,无言的望着她。
“天朗的生命就在妳体内延续,他的血脉就在妳的肚子里。”卫方亚兰含泪微笑,宣告方才医生检查得知的消息。
眼泪戛然而止,以安被这消息震慑住了。
“我怀孕了?”她抚向小肮,怔怔地问。
“是的,医生说已经六周了。”这件事让卫方亚兰在失去儿子的伤痛中稍微得到一些些的抚慰.
以安的心情再度受到冲击,她思绪紊乱得说下出话来。
这……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迎接新生命本是值得高兴的事,毕竟这是她与天朗的爱情结晶,但是孩子却在这才失去天朗的时候来报到,时机似乎不对。
她挺得过这段失去挚爱,又得适应怀孕的日子吗?就算挺得过,她有这个勇气当单亲妈妈吗?
“天朗如果还在,一定会很高兴的。”卫方亚兰见她一脸茫然,不禁慈蔼的抚了抚她削尖的睑蛋儿。
是,如果他还在,一定会很高兴。可是,事实是他已不在了,无法守护在她身边的他,还会希望她独自把孩子生下来吗?
以安默然无语,陷入沈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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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伸手不见五指:罗气中弥漫着说不出的诡谲。以安身处在漫无边际的黑暗中,弧翠的感觉无助又恐慌。
这定什么地方?为什么除了黑,放眼所及,看不见任何东西?
“以安……以安……”声声叫唤忽然不知从何处扬起。
对这嗓音感到熟悉,以安心口一悸。
“天朗?!是天朗吗?你在哪里?”她焦急的四处张望,黑暗中霍地出现一丝光亮,随即逐渐扩大,像投射灯般照映着某一点,她赫然瞧见那抹镂刻在心底的俊挺身影。
“过来。”卫天朗朝她招了招手,淡淡的微笑着。
以安惊喜不已的急奔向前,扑抱住他。
“我好想你,好想好想……这些日子,你到底上哪儿去了?你知道我们有多担心吗?”她激动泪流,迭声问道。“我们都以为你……”
“以安。”他突然再扬声,打断了她继续要问的问题。
“嗯?”她抬起头望向他,微微拉开彼此间的距离。
“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她的问题,他一个也没回答,反而莫名其妙地问地。
以安一愣。他们的约定有好多好多,一时不知他想说的定哪一个。
见她怔住,没立刻答,卫天朗忧虑的微蹙眉。
“不要忘记妳答应过我,在我不在的时候,妳会独立自主。”握住她肩膀,他正色严肃地说道。
以安心里打了个突,她紧张的望着他。
“你现在不是已经回来了吗?为什么要在适时候提这件事?”她敏锐的察觉到异样。
“千万要记住,妳说会帮我好好照顾妳自己的,知道吗?”深邃眸光定定的凝视住她。
“我如果照顾好我自己,你是不是就不用管我了?”她犀利反问,直勾勾的迎视他,近似怨怪的瞪视,不容许他任意放手。
如果她把自己赖给他,让他背负着责任,那么他定否就不会像这次这样轻易将她丢下?
“原谅我,不是我不想,而是我无能为力……”他苦涩扯唇,眸中有着深情与无奈。
“你在说什么呢?”她听不懂,奇怪的看着他。
为什么他都说一些和她的问题不相关的话?而那些话的背后好像都还有其它含意7.
“不要管我说什么,妳只要记得妳答应过我的事。”他哀伤的眼睛,揪扯着她的心。
“那你呢?你记不记得你答应过我什么?”
“对不起,我已经想不起来了?!”他频频往后退,从那圈光亮申,退进黑暗里。
以安微愠,跨步向前,伸手想拉住他,却拉不到,她还来不及生气,就被陡升的惶恐所取代。
“天朗,你要去哪里?”她惊问。
“记住,好好照顾自己……”隐没的速度加快,他的容貌身影就这样在地面前逐渐消失。
“别走、你不要走啊……”
她向前追去,那抹光源就此消失,她再度陷入那无止尽的黑暗里,周围只剩凄厉的哭喊。
“天朗不要走,不要扔下我……”
剧烈的动作、极度恐慌的情绪,让以安陡然惊醒。她弹坐起身,茫然的看了看匹周,发现自己还在医院里。
“原来是在作梦!”她冷汗涔涔,胸膛因喘息而迅速的起伏着,双眼依旧泪涟涟。
是她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还是天朗特意来托梦?
这梦里的内容有什么意义吗?
他不断强调,要她好好照顾自己,是感应到她承受不了死别的痛苦,所以放心不下她?
天哪!他们这么深爱着彼此,上天为什么要残忍的将他们拆散?
思及他的深情,她掩面痛哭失声。
回想当初机场送行:他的每一句同样也如梦境般不断替她温习承诺,仿佛已预告了不好的预兆,她怎么会没有警觉呢?
这次魂魄入梦来,目的也是想告诉她要坚强吧?
冰冷的身子缓缓的感到温暖,破碎的心扉似乎片片的重组黏合,虽然已是充满裂痕缝隙,但已重现原形,恍若在冥冥之中,有股勇气正在灌输给她,让她有面对的力量。
没错,她是该坚强了,现在的她不再只是孤单一个人,她肚子里还孕育了另一个新生命。
孩子一定是天朗赐给她的礼物,因为他知道无法和她在一起,所以赐了一个孩子来陪伴她……
这世界上虽然不会再有卫天朗这个人,但至少还有他生命的延续,一个流着他的骨血的孩子。
认知到有他的爱做后盾,她将变得更勇敢,为了这孩子,她会好好的、小心翼翼的照顾自己。
“天朗,放心吧,你永远都在我心里。”轻抚下月复,纵使泪流满面,她的嘴角也微微上扬。
就放纵自己痛快的哭一场吧,哭完这一次,她将会用最大的意志力,定出悲伤迷雾,努力连他的分也一起活下去。
再完善的医疗也需要病人本身的配合,以安恢复生存意志后,身体复原的程度也跟着加快,几天后就出院回家疗养了。
卫方亚兰交代厨师做了许多精致营养的补品,一方面让以安调养虚弱受损的体质,一方面让她肚子里的孩子能得到充分的营养。
以安感受到卫方亚兰的态度完全改变了,她甚至有受宠若惊的感觉,这些和善对待令她感到一丝欣慰,毕竟之前她用心做了许多的努力,为的就是希望她能接受她。
但,一切都太迟了,天朗不在了,这些转变还有什么用?
卫天朗是她与这地方唯一的联系,现在没有了他,她似乎不该再留下来!
她想回家了,回她自己的家,那里有天生爱她的父母,他们是天底下唯一会无条件包容她的亲人,而伤痕累累的她需要亲情来抚慰。
“回来吧,爸爸妈妈会照顾妳的。”简简单单一句话,带着浅浅的叹息,浓浓的情感,让以安再度泪如雨下。
结束与山上父母的电话后,罗以安去找卫方亚兰,告诉她自己的决定。
“妳要走?!”才听她提起离开的话,卫方亚兰就震愕的扬声,没多想的急问:“为什么?”
当初她不欢迎她,她都硬是住下来了,现在她接受她了,她却反而要离开?
“天朗不在了,我没有理由再留下来。”她黯然垂首。
卫方亚兰一怔,哑口无言。
很简单的理由,也是很有力的理由。
“可是,妳有了天朗的孩子啊!”这是他们之间唯一的牵系,斩不断、割不开的。
“妳不用担心,我不会利用孩子来跟妳争取什么的,如果有必要,妳要我签什么保证都可以……”把卫方亚兰可能考虑顾己心的问题想过了,所以口吻十分冷静缓和。
“不。”卫方亚兰截断她的话。“我不是担心这个。”
看来她之前的误解真的令她很受伤,才会到了现在这种时候,她还不忘澄清声明,这使得她不禁感到相当歉疚。
“那妳就没什么好不放心了,我一定会好好的把他生下来,以后只要有时间,我会经常带孩子来看妳,毕竟妳是孩子的亲女乃女乃。”
以安扯出一抹淡淡的笑容,脸上神情有着经历椎心刺骨的情感淬炼后所沈淀下来的恬淡沈静。
卫方亚兰鼻酸得说不出话来。
如果她自私一点,想替卫家留下血脉,她会在此时提出争取孩子的要求:可是亲眼见证过以安对天朗的真心真意,以及那令人为之动容的悲恸哀伤,她无法狠心的再夺去天朗还留给她的唯一纪念。
“既然妳都说我是孩子的亲女乃女乃了,那妳怎么会没有理由留下来?”卫方亚兰主动的去牵以安的手,将她拉至身边坐下。“妳是我儿子最爱的女人,也是孕育卫家血脉的母亲,所以妳也是卫家的一份子。”
挽留她,是两全其美的方法。
除了她怀有身孕这件事,她现在已是打心底喜欢以安了,她愿意替儿子好好照顾她。
没料到会从卫方亚兰嘴里听到这些话,以安好感动,眼中霍然涌出成串泪滴,动摇了决定。
她的接受,是以牺牲天朗换来的吗?
倘若真是如此,那代价未免太大了?她情愿一辈子被卫方亚兰排拒,也不要失去他呀!
“伯母,谢谢妳愿意接受我。”她又是哭又是微笑。
“留下来吧,代替天朗陪在我身边好吗?”她不禁放低身段,软言要求。如果儿子所爱的人陪伴着她,彷佛就像儿子并没有完全离开……
以安望住她:心中顿时感慨万千。
家财万贯,丰衣足食,却失去了丈夫和儿子,她只能孤独一人任寂寞淹没,再怎么富有也觉得贫瘠空虚,再怎么坚强也会有软弱的一面。
她想,除了她自己,天朗放不下的,还有这位养他育他的母亲吧?
“好。”以安伸手覆住她的手背,微笑答应。
因为深浓的爱,所以她愿意在他离开后继续留下来,替他尽一些孝道,替他爱他所敬爱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