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首歌,是把乔朔去年出事前榜上第一名的歌,翻唱成英文版。
晓波又像前天选拌时那样紧张万分。这样的安排,到底是对是错?
他俩研究了好几天的结果,决定要给乔朔的敌人来个混淆攻势。这首翻唱曲,乔朔的唱腔、风格都会与原先的诠释不同,但没有人不知道那首歌原是乔朔唱红的……敌人绝对会注意到这个“新”歌手。
灯光黯淡下来,其它团员都退下,独留乔朔坐在舞台边缘,弹着吉他。前奏才开始,观众立刻认出这首“爱妳如初”,尖叫声几乎要冲破屋顶。
但乔朔一开口,Pub内变得鸦雀无声,给他所有的空间。
“……Loveyouasalways……Loveyoujustthesame……Ifyouforgetforevenonesecond,IwillremindyouwithallIam……”
比从前的唱法凄怆,比从前的音调沙哑。原是首炽热的情歌,如今化为悲凉的回忆,彷佛先前的情人已失去,唯独爱意抛不开,也无计消除……
晓波怔怔坐着,丝毫不觉一滴泪水滑落面颊。
忽然回想起,乔朔曾有过一次惊天动地的绯闻。
她按住胸口,惊愕于自己的思绪,但那是完全不听话的意念,曾经看过的报导如潮水汹涌而来……
向聆,一个美少女兼创作歌手,和乔朔一起上报时才刚出道,如今已是排行榜上的常胜军。
当初两人是师兄妹的关系,常见那高挑娇美的向聆,挂在已经红透半片天的乔朔手臂上,巧笑倩兮,无比地亲昵。
他们……真的是情人吗?
自己心上涌起的,那些乱七八糟的酸涩情绪,绝不可能是最愚蠢的那种……嫉妒吧?
还怪乔朔公私不分呢!她自己何尝又搞清楚了,她和乔朔到底是什么关系?
如果乔朔和向聆的交往,是被谋杀事件给……“谋杀”的呢?那怎么会公平?
那么,他们就不算真正断了……
“怎么了?”
不知何时,整个舞台已暗了,舞池里放着快节奏音乐。原来是休息时间到了,类似中场,让团员们都可以喝杯啤酒,和歌迷聊几句。
乔朔倾身看她,浓眉蹙着,把吉他靠墙放下,长茧的手指拂上她的面颊,沾了她的眼泪检视。
“我还以为是打光的反射……怎么了?”
那沙哑的口吻,让晓波的眼睛又湿润了。
“我……这首歌,让我想起向聆。”她没有回避。
乔朔站直了身子,低望着她。
“向聆?”他表情诧异,“这歌和向聆有什么关系?”
没有不悦、没有玩笑,他只像在问一个古怪的问题。晓波深吸一口气,决定打破砂锅问到底。
“你的绯闻不少,但多半是捕风捉影,真正让大家好奇的,只有向聆。”
“我有很多女性朋友,向聆当然也算,不过最主要的,她是我当时必须负责『带』的师妹。”他很认真的回答,然后忽然又眨眨眼。“妳为什么不干脆问,我出事那时有没有女朋友?”
问就问,以为她会不好意思吗?
“你出事那时有没有女朋友?”
他笑起来,非常开心的样子,让她好奇怪。
“这就对了,这种口吻才正常!”
她越来越迷糊了,“什么口吻?”
“捉奸的口吻啊!”他将她拉下高脚椅,她不禁尖叫,立刻又捂住自己的嘴。
“谁跟你捉奸了!你少臭美!人家只是……只是……”
只是怎样?怎么有越描越黑的感觉?她努力把他推开,保持安全距离,主要是歌迷到处都是,她的身家性命很有顾虑。
“来不及啰!醋坛子早就倒光光了。”
“你国语很烂耶!醋坛子倒光不就没醋了?”她反击。
两个人嘻嘻哈哈乱推乱扯的,身后一声呼唤,把晓波吓得往后跳,差点被高脚椅绊倒,教乔朔及时拉住了。
“Joe,comeon!Stopfoolingaround,orthefans'gonnakillyou.”
促狭的笑声四起,几个从吧台拿酒回来的团员取笑乔朔。
“Can'tamanhavesomefun?”乔朔故作痛苦状,还在晓波唇上补了一吻。
晓波脸发热,此时镁光灯快速一闪,她不禁僵住了。
是谁?是谁在照相?
乔朔动作很快,把她塞到他身后,然后给了鼓手Jeff一个眼色。
虽然舞台边十分昏暗,Jeff还是立刻抓住了一个可疑人物,把相机硬抢过来。
在六呎高的Jeff手下,一个娇小的紫衣女郎看起来不怎么像坏人,倒是有点楚楚可怜的模样。
“What'reyoudoing?”乔朔问,向晓波做了个翻译的手势。
晓波会意了,他不想拆穿他并非本国人的新身分。
“呃,他问妳在做什么?”晓波翻译。
“我想照Joe啊!”那女孩答道。“我……我从刚才表演时就在照了。”
说得也是,只不过是歌迷抢着照歌手而已,他们会不会太紧张了?晓波不确定地看向乔朔,照着翻译。
但乔朔可没有这么好说话。他双臂交握,偏头指向舞台边隔间的绒绳和铁链。
那女孩显然是越界跑进来的,最可疑的是,这个死角非常黑暗,她是怎么模过来的?
晓波看那女孩吓得脸都白了,当机立断,把她从Jeff手下牵开。
“I'lltalktoher.”她向乔朔说。
乔朔瞇着眼,看她俩消失在办公室的方向。
懊死的!他什么时候才能解决这一切,和晓波自由相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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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波帮女孩倒了杯水,还对她安慰地笑了笑。不管怎样,这女孩是乔朔的歌迷,迷上乔朔总是无罪。
“对不起,吓着妳了,Joe虽然还不是大明星,但他的安全和隐私还是我们这些助手的责任。妳还好吗?”
那女孩点点头,好奇地瞅着晓波。
“刚才……Joe真的在吻妳啊?”
晓波在心里叫苦。乔朔!你这个大笨蛋!叫你别乱来还不听!
“呃,他们这几个老美都是一样的啦!没事就乱抱乱亲,专门捉弄我们这些本地人。”
“真的吗?”女孩满脸怀疑,“那……我的相机可不可以还我?”
“相机还妳没问题,但那卷底片……很抱歉,Jeff大概早就拿出来了。工作区是不准照相的。”
“这样啊……”那女孩慢吞吞地接口,“那妳和Joe很熟啰?但我以前好像都没看过妳……”
晓波很谨慎地点头。“我最近才加入的,妳常来这里?”
“是啊。”
“妳刚才为什么知道Joe在那里?”
那女孩没有马上回答,脚步却已往门口移。
“我……我常来嘛。对这里熟得很。”
这么说,她已经知道Joe很久了。晓波紧跟在女孩身后。
“我们很高兴Joe这么快就这么受欢迎,妳要不要留下通讯数据?我们成立歌迷会时会通知妳,还有赠品喔!”
“不!不!我还要去找朋友,得走了。”
那女孩闪避的神情,似乎在晓波开始“反问”之后就明显地浮现,很快就跑出办公室。
连相机也不要了?晓波怀疑之心大起,紧跟在后面,可惜被Pub里的人潮挡住了路,失去那女孩的踪影。
“我看到了,她一出办公室就往Pub前门挤,逃得还真快。”
“乔朔!”晓波立刻转向身后的声音来源,“那你怎么不追?”
“Jeff会去查的,”乔朔蹙眉,“我追了妳也会跟上来,我不要妳太靠近可疑人物,不安全。Jeff有保全背景,让他去做。”
晓波摇头,“你当初是要我帮你找出原凶的,记得吗?我当然要查清楚。”
“我要妳紧跟着我,当我的眼睛和耳朵,但我这次已经做好万全准备,人手充足得很,我要妳安全。”
晓波扠起腰来,“好哇!当初是谁说天下人都不可信,你只有我一个可以靠、你只对我一个人说过真相?”
“是我,”在五彩流转的灯下,他的褐眸深暗又严肃,“而我曾说过的一切仍是真的,Jeff、Tim、所有团员和Pub的雇员,都只知道一小部分的事实而已,也不知道我就是乔朔。”
晓波惊望着他,原来……他真的无法信任任何人。
除了……她?
“你也查过我的背景了,对不对?”
“没错,”他面不改色,“但那是在我对妳说明一切之后。我调查妳,只是要确定我可以保护妳,预防敌人对妳的弱点下手。”
“我有什么弱点?”
“妳不愿妳的家庭曝光,荣登台湾首富的宝座,而妳的哥哥们被冠上最有价值单身汉的名号,妳则变成黄金小鲍主,你们全家都变成八卦世界的第一家庭。”
晓波咽了好大一口气,那些可能性,她连想到都会头皮发麻!
“那……我的身分这么麻烦,你还愿意雇用我?”
“我什么时候雇用妳了?”
他的语气瘖哑而低沉,双手在她后腰锁住,然后把她拉入怀中。
“乔朔!”她用手死命抵住他的前胸,“刚才就是你引起歌迷怀疑,你还……”
“那就进来。”他把她拉回办公室。
“这样不是更明显?”她抗议。
“我要把事情说清楚。”他把灯拍熄了,以免有人从门上的玻璃窗看到他们。漆黑的室内,只有他的拥抱,和他的声音,环绕着她。
“说什么?”她的声音不自觉变成耳语,心也乱跳起来。
没办法,被他抱的时候,除了舒服,还有一大堆乱七八糟的感觉,真正教人心慌的是,这其中没有一种感觉是不好的!
“自从妳告诉我妳不喜欢沾上钱之后,我们就再也没谈到钱了,对不对?”
“对。”
“而我对妳,像对员工吗?”
她在黑暗中瞪他,这问题他还有脸问?
“也不像同事。”他再补充。
“明知故问!”她嘟囔。
他笑了。鼻尖和她的磨蹭。“多半时候,妳以为我只是『男人本色』,对不对?或者以为我习惯这样对女人?”
“难道不是?”她反问。
“妳看过我和女人在一起吗?”他低语,“除了和向聆那些宣传照以外?”
她很努力地回想,他那些大大小小的绯闻,好像都只有附上他的独照,没有实际上和女人合照的……
咦?
“但……你歌迷……不,舞迷,不是已经一大堆了?”她脑中浮现他和一堆辣妹“贴身”热舞的模样。
忽然之间,有非常、非常想杀人的冲动!
“我跳的是热舞没错,”他立刻正经八百的解释,“热到动作很激烈,没人可以靠近的舞。”
她不禁噗哧一笑,自己听起来真酸,而他听起来更糗!
他叹息一声。“晓波,当明星是很累的,走到哪里都有女人自动黏上来,不管你要不要。到最后,女人感觉起来,就跟苍蝇没两样!”
“喂──”他很狂妄喔!
“我没有夸张,这是我的真心话。我很感激大家喜欢我的歌,但这并不表示我属于每一个想要我的人。那些自私、自以为是、想要就动手的歌迷,完全不管我是不是累了想休息、是不是想一个人静静、是不是该有起码的隐私权,只懂得尖叫、要签名、要我再多唱一首歌、连我上厕所都敢闯进男厕里来!包别提报章杂志的那些狗仔队了,他们如果真能把我撕成碎片,一定会很高兴地一人抢一片回去。妳说,我难道不觉得自己快变成了一个奴隶,或根本像一个逃犯?”
晓波深思起来,抵在他胸前的手摊平,贴着他强而有力的心跳。
“你出事之后,其实很享受这种没没无闻的自由生活,对不对?真要东山再起……你一定也在心里挣扎过。”
“是的,”他低声回答,大手轻抚她的头发,“如果不是为了家人、为了争一口气,我很想就这样过下去,做其它我爱做的事,唱歌……只唱给我爱的人听,足够了。”
她心中怦然,“这样太可惜了,你的歌迷不只百万,失去你,大家都很伤心,因为真正曾被你的歌感动过。”
“包括妳?”
“包括我。”
终于承认了,大概是因为他真的想听她说出口……
他也需要保证吗?也会有没有安全感的时候?这个高高在上的大明星?
但在两人如此独处的时候,他感觉起来很近、很人性化,不再是以前那个遥不可及的偶像,而是她这些日子来己再熟悉不过的男人……
她的男人?
他低下头来,在她耳边轻喃:“晓波,从今以后,就像今天一样,无论有多少人在听,我只对妳一个人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