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月考考完,校庆紧接而来。
在校庆活动的前一个礼拜,各年级各科系的学生都忙着布置园游会场地,不过很奇怪的现象是,有些人不在自己的班上帮忙,却跑到别班去跑腿出力。像畜牧二的就有人到食品二,食品二的人跑到家政二,家政二的跑到畜牧一,畜牧一的跑到普通一,普通一也有人跑到畜牧二一一那个人就是徐胤书。
之所以会造成这种情形,是因为有人重色轻友,为了爱情而弃班上同学不顾。
畜牧二里之前就有些人猜测徐胤书想追求缘筝,现在看到徐胤书这么积极,先前的怀疑都变成肯定,不少人都确信徐胤书对缘筝真的很有意思。只是照常理而言,很多想追求比自己大一岁的学姐的那些男生,到最后都会变成干弟弟。所以缘筝的同学都替徐胤书捏把冷汗,只怕他与绿筝做不成校园情侣,只能成为一对异姓姐弟。
这个问题杜缘筝似乎并没有放在心上,虽然她的死党季晓慧曾说过徐胤书好像在暗恋她,但她却嗤之以鼻,只当大家都在胡说。
杜缘筝只是因为当初徐胤书是被她硬拉进花艺社,又刚好和缘笛同寝,所以她才对他特别照顾。她认为徐胤书和其他人一样,都只是把她当好朋友而已。
校庆当天,畜牧二摆出风靡全校的招牌茶叶蛋,班上的男女同学使出惊人的缠功,追着每位经过畜牧二摊位的师生,直到对方买下茶叶蛋才肯放人走。
普通一的摊位摆的是以水球丢掷和客人猜拳猜输的普通一学生,如果客人输了,必须罚买一杯爱玉冰。这目的本是为了促销,但后来大家愈玩愈疯,水球拿起来乱丢,还把教官硬拖去当靶,砸得教官全身湿淋淋。
徐胤书正被同学追着跑,那同学提着水桶一泼,连桶子都失手丢了出去,但徐胤书仍安然逃过,全身连一滴水也没有沾到。
普通一的事务股长刘娟已被水球砸得哇哇大叫,杜缘笛连忙跑过去抢救;而徐胤书七八个人攻击,更是忙着到处闪躲。
“真是的,下午还要参加负重赛跑呢,现在就浪费体力。”杜缘筝气急败坏地看着以闪电速度经过畜牧二摊位的徐胤书。她曾喊了他一声,但徐胤书没听见。
看着缘筝格外关心徐胤书,季晓慧只觉得缘筝是当局者迷,明明这份感情已超越了姐弟之情,缘筝却没发现。
在之前练跑的时候,缘筝每次都在跑道旁替徐胤书加油打气,甚至在比赛篮球及垒球的过程中,缘筝都会很紧张,而在为自己的班级加油喝采时她都不曾那么激动过。
那一天的总决赛,普通一不论篮球、垒球都输给畜牧二,缘筝还觉得惋惜呢!
“浪费体力很好哇!”季晓慧故作幸灾乐祸。“这样普通一就拿不到甲组冠军。畜牧一也排在甲组,他们就有机会拿第一了。”
杜缘筝白了季晓慧一眼:“拜托,不能因为是自己的直系学弟妹就那样偏心,比赛要公平竞争,我们怎么可以希望畜牧一用胜之不武的方式赢得比赛呢?”
“不知道是谁偏心哦?”季晓慧附在唐敏耳朵旁说了一句。
缘筝对徐胤书比对自己的亲弟弟还好,这是连杜缘笛也感觉得到的事。
“胤子,过来。”杜缘筝见徐胤书停在普通一的摊子前喘气,便向他招招手。
胤子一词是徐胤书要求缘筝这么喊的。他不希望缘筝老喊他学弟,为了表示他在缘筝心目中和其他的学弟是不同的份量,他曾不止一次提醒她要喊他“胤子”,缘筝才慢慢改口。
徐胤书笑着走向畜牧二的摊位。
“小情人——”畜牧二几个无聊的男同学鼓噪着。
“动情激素分泌太多啦?”杜缘筝回头瞪了男同学一眼。等到徐胤书走来,她便递上面纸:“别乱跑,下午还要比赛。”
徐胤书拿起面纸喜孜孜地擦汗。而一旁畜牧二的男同学又在瞎起哄:
“给面纸好、给面纸好!千万别给手帕,会分手的。”
“缘筝同学,我也流汗,你给我一张面纸好吗?”
“要面纸去找你干姐要啦!你又不是缘筝的什么人。”
杜缘筝气呼呼地望着那群男同学:“脑细胞退化到十岁的程度啦?还是感染到幼稚病毒?我看你们有可能是肝功能不正常,陷入肝昏迷的状况,开始胡言乱语了。”
看见缘筝发飙,那群男同学跑得不见人影。一向笑脸迎人的缘筝竟也有让人这么害怕的时候,徐胤书感到很有趣。
“啊!他们都跑走了,谁来替我卖茶叶蛋啊?”杜缘筝皱着眉头。班上的同学不是去参加趣味竞赛就是去别班串门子了,只剩下杜缘筝和季晓慧、唐敏三个女生。而季晓慧正在拆阅手上的一叠情书,唐敏这资优生则是拿着一本家畜营养学在那猛K书,所以,只剩下杜缘筝在单打独斗。
徐撒书拍拍胸脯:“没问题,我来负责把茶叶蛋全部卖掉,学姐负责收钱就好。”
杜缘筝开心地笑:“太好了,还是你讲义气!”这真的不能怪她偏心,就连缘笛都不顾亲姊姊忙得连擦汗的时间也没有,还跑到普通一去帮着哈喝叫卖,只有徐情L书还有点人性,她真想干脆换个弟弟。
徐民书中气十足地拉开嗓门:
“买茶叶蛋幄I教官、主任快回头,畜牧二的茶叶蛋在这里。
路过的同学停下来唁,茶叶蛋三颗十五元,独家配方的茶叶蛋,好好吃!”
经过摊位的师长学生都很讶异地停下脚步,大家都很好奇,为什么普通一的学生会跑到畜牧二这边?
茶叶蛋的生意很好,不知是因为产品本身营养可口,还是徐胤书和杜绿筝的笑眼太会放电?反正,不到中午,畜牧二摊位上的茶叶蛋全部卖光。杜缘筝与徐胤书心情愉快地坐在一起聊天。
“我的作品已经交出去了,不知道能不能得名。”杜缘事略显忧虑地说:“去年人围的作品多棒啊!那都是可以拿到日本去比赛的。我如果在初选不被淘汰,已经是老天保佑了。”
徐胤书不喜欢没有自信的缘筝。“学姐,结果都还没出来,你怎么可以先否定自己?作品交都交了,你现在就不能老想着会失败。把脑袋里那些杂念全净空吧!”徐胤书站了起来,高举两手,掌心朝天:“伟大的太阳公公,请传递给我巨大的能量!”
杜缘筝诧异地望着徐胤书,心想:这小子在做什么?吸取日月精华吗?
徐胤书两手放下:“我已经吸收到强烈的动能,现在我传给学姐,这样学姐就会有无限的活力和信心了。”徐胤书将右手放在缘筝的左肩,有模有样地发功。
真是少年版的宋七力,徐胤书竟一副真有神奇的能力一般,正经地由他的手掌将能量传人缘筝的体内。
杜缘筝给逗得哈哈大笑,但,过路人的异样目光,又让她不得不阻止徐胤书戏剧化的行为:
“不要玩啦,我现在已经很有信心,反倒是你吓到很多路人了。”
徐胤书收回手,淘气地吐吐舌。只要能看见缘筝的笑容,他是不怕在众人面前耍宝的。
唐敏和季晓慧相偕回教室休息,摊位上只剩下杜缘筝与徐胤书两人。有了真正的独处时刻,徐胤书更是欣悦!只可惜,杜缘筝偏偏在此时叹气:
“他说今天会来我们学校参观的,都快一点了,我看他是不可能从台南赶来这里。”
徐胤书知道缘筝所说的“他”就是自己的强敌,那个掳说是气质出众、才貌不凡的年轻大学讲师。徐胤书看着缘筝惆怅的神情,就知道缘筝原本有多期待和她的白马王子见面。他再也没有说玩笑话的兴致,这是他生平第一次这么讨厌一个从未见过面的人。
不管那个讲师有多好看、多优秀,徐胤书认定那家伙铁定是个专门扼杀浪漫的凶手。因为每次和缘筝独处时的美好气氛,都是因缘筝想起那个讲师而破坏掉的。
“我上次和他提过你。”杜缘筝未察觉徐胤书的异状。“他听了我的描述,就称赞你是热情可爱的大男孩。我想,他还是不能完全明白你所有的优点,我真希望你们能互相认识。”
听了缘筝的话,徐胤书又觉得很开心,只希望那位姓何的大学讲师在听缘筝提起“徐胤书”这名字时,会察觉缘筝的心中还有一个他这样的男孩,而且份量很重。想到此,徐胤书得意地笑了。
一会儿,有毕业的男校友经过畜牧二的摊位,和缘筝聊了起来。缘筝似乎和那几位学长很熟,双方聊得很起劲,将徐胤书给冷落了。徐胤书静默地坐在一旁,心中很不是滋味。
这时,唐敏手中抱着花束走过来,见缘筝和一群人说话,便将花束交给徐胤书:
“麻烦你等一下交给缘筝,是花店派人送来的。”说完,自行离去。
徐胤书偷偷瞄了夹在花束上的卡片一眼,上面写着:
筝,临时急事耽误,不能赴的。周六下午老地方会面,我必慎重致歉。
何梦禅
徐胤书不高兴地嘟着嘴,心想:教他看学姐和别人有说有笑的就够难过了,竟然还让他拿着情敌送给学姐的花,太过份了!
杜缘筝和学长们聊了一会儿,目送学长们离去后,看见徐胤书手上捧着花,笑问:
“有女生倒追你吗?是哪个女生这么有品味啊?”
唉!既然缘筝误以为他也有追求者,那缘筝为什么没有吃醋的样子?难道,她对他真的没有特殊的感觉?
“是有人送你的。”徐胤书绷着脸将花束举到缘筝面前。
“谁惹你生气?”杜缘筝好奇地问。
“没有,我不喜欢这花的香味。”徐胤书脸色更臭。
天底下还有几个人像缘筝这样笨?有男生为她吃醋,她也看不出来。
杜缘筝接过花束,看看卡片上的文字,淡淡一笑:“不能来就算了,干嘛这么慎重。学弟,这个周六你陪我去见他好不好?”
徐胤书望见缘筝喜悦的笑容,心里便知道线筝不是不在乎何梦禅所送的这一束花。而对于缘筝的邀约,徐胤书挺有兴致的,他很想去看看何梦禅到底有多好?了解对方之后,他才能订定目标、充实自己,努力超越何梦禅。
“好呀!我陪你去。”徐胤书不怕自己成了超大号的菲利普。
杜缘筝甜甜地笑:“负重赛跑快要开始了,你要不要休息一下,养精蓄锐?我去替你买饮料。”不等徐胤书回应,杜缘筝便放下花束,喜孜孜地跑到别的摊位。
徐胤书开始觉得缘筝之所以会对他这么好,是因为缘筝一想到何梦禅就很开心的原故。
“哼!原来我是沾了你的光。”徐胤书忿忿地在心中嘀咕。
然而,当他一见到缘筝端着一碗黑仙草,又以足足有百万伏特电力的迷人笑脸走来时,又顿时没了火气。真该派遣缘筝去宣导中东和平才是。
昂重比赛一开始,徐胤书就把所有参赛者当成是劲敌何梦禅,而肩上的沙包是缘筝,虽然沙包还没缘筝的四分之一重。枪声响起,徐胤书拼命往前跑,只当作有许多何梦化成的恶魔要抓缘筝,所以他扛着缘筝飞快奔跑躲避。
下午,所有的校庆活动全部结束,徐胤书得到负重赛跑第一名,同时普通科一年级也获颁精神总锦标第二名,冠军则是畜牧二。能与缘筝一同上台颔奖,更令徐胤书高兴。
还是他和学姐的缘份比较深!领取旗帜时,徐胤书在心中快乐地想:得到了负重赛跑冠军,感觉上,好像他已将何梦样给打败了。
所有的师生中,笑得最开心的就是徐胤书。
※※※
在高雄的某个街道上,有一家名叫“春之木棉花”的餐厅,就是杜绿筝与何梦禅几次相约见面的地方。
而现在,是杜缘筝与徐胤书面对面坐在一隅。
杜缘筝正在抱怨:“你坐的那个地方是何大哥的老位置啦!
拜托你,换张椅子坐好不好?”
徐胤书贼贼地笑着,他不仅要坐在何梦禅的老位置上,就连何梦禅在缘筝心里的位置也要入侵,甚至是永远占着。
“学姐,你后面的墙上挂有一幅押花作品,图案很复杂,很漂亮耶!”徐胤书努力将话题给转移开。
“那是何大哥的作品。”杜缘筝脸上浮现骄傲。
闻言,徐胤书像泄了气的皮球般摊软无力,原来何梦禅不仅事业成功,还有这么灵巧的一双手。难怪缘筝每次谈起何梦禅时总是眸光晶亮,璀璨如星。
“胤子,你坐……”
“钦,学姐,你有没有作品挂在这里?我找找看。”徐胤书知道缘筝想要求他换位置,于是狡黠地左顾右盼,目光终于在一幅孔雀开屏图上定下来:“那是你的作品,对不对?”
“宾果!”杜缘筝轻声喝采。“你答对了!不过何大哥帮了很多忙,没有他的指导,我没办法完成。所以这幅图该是我和何大哥共同的心血才对。”
徐胤书这会儿不只是泄了气的皮球,还是掉落在水面上的叶子,渐渐地渐渐地往下沉。
“晦!何大哥。”杜缘筝笑容可掬地朝门口挥手。
这一刻,杜缘筝像阳光照耀下的红宝石,比先前更美丽亮眼,那光采足以完全掩盖黄昏的晚霞。
徐胤书以为自己认错人了,他明明记得何梦禅是“五年级中段班”的男子,但朝他们这桌走来的,却像是大他没两三岁的哥哥。
“缘筝。”那个年轻俊逸的大哥哥在缘筝身旁的椅子坐下。
啊!此人的风仪气度比他想像中的样子还要好上十倍,简直是温柔中不失气宇轩昂,既聪明又谦和,像飞在云端的鹤。面对这样一个有书卷味及中国味的美男子,徐胤书觉得自卑。
“这位就是徐胤书同学吧?”何梦禅客气地朝徐胤书一笑。
看见徐胤书,何梦禅只觉得青春少年最令人羡慕,那满身的健康气息、那样阳光的感觉,岂是他可以拥有的?
徐胤书把自己当成玻璃珠,把何梦掸当成了珍珠,玻璃珠自然是比珍珠逊色许多了。
“何……何老师,您好。”徐胤书误把装有果糖的杯子当成咖啡喝了一口,尝到甜味之后才发现自己的失误。
杜缘筝这才知道原来“凸槌”可以变成一种病毒,而且传染得很快。
“别紧张。”何梦样温煦地笑;“现代人太容易焦虑了,所以他们喜欢吃大量的甜食,借着唾液的分泌,好让紧绷的情绪得到缓和。这是有医学根据的,甜食可以帮助人们放轻松。”
杜缘筝微笑着频频点头。她对何梦禅的肯定,让徐胤书醋意更浓。
何梦样又说:“但是紧张的情况多了,甜食也吃得多,这样对身体不好,所以我不建议你多吃甜食。放轻松,暂时忘了我是个老师。你可以大着胆子说话,不必害怕会影响金融行情,且我想你的言语会激怒盖达组织的机率很小,而辜先生和汪先生也很久不开会了,我们不做两岸对谈,也不谈几边几国,我们走的是第四条路线。”
“第四条路线?”徐胤书不懂何氏幽默。
“就是不谈政治——放轻松。”杜缘筝解释。
徐胤书笑不出来,但这并非是因为何梦禅说的笑话简直是冷到北极去,而是缘筝与何梦禅的默契似乎不错。徐胤书也很后悔,他认为自己不该坐在何梦禅的老位置上,却让何梦禅有机会和绿筝坐在一起。
与何梦禅相当熟识的服务生端着何梦掸最爱喝的兰姆桔汁走了过来。“何老师,你今天怎么晚来几分钟?害你的小女友担心你不会来赴约。”服务生打趣道。
“她才高二,别乱说。”何梦禅微笑望着缘筝:“你们校长若知道我的事,会不会记你大过?”
杜缘筝抿着唇:“才不会呢!我们又没怎样。”她在忍着笑,因为她发现,何梦禅似已承认他和她是一对恋人,所以,才担心两人的交往会替她惹来麻烦。
徐胤书静静地看着何梦禅与缘筝聊天,自己却插不上话,时光的流逝令他的沮丧逐渐加深。好不容易挨到四点,何梦禅要回家整理社团资料,便想先离开。
“徐同学,你今天话很少,这和缘筝平常所形容的你很不一样。”三个人走出大门,分手前,何梦禅对徐胤书说。“下次我们再另外找个地方聊。”
徐胤书在“春之木棉花”里的确觉得很拘束,因为这是何梦禅常来的地方,感觉上好像是何梦禅的地盘。就连餐厅里的经理和服务生,也都和何梦禅是站在同一阵线的。
“好哇!我知道文化中心隔壁有一家‘琴棋书画’,那里气氛挺优的。”徐胤书想证明自己的艺术涵养不比何梦掸差,所以想出这么一个别致的地方。
何梦禅原本春风一般的笑容消失了,“琴棋书画”勾起他一段刻骨铭心的回忆。这个地方,曾让他快乐,也曾让他酸楚,虽已为那段过往加上封印、严禁追忆,但今日被无意中揭开,麻痹已久的痛楚如今却是强烈发作。
“何大哥。”只有杜缘筝明白何梦禅心痛的原由,她为徐胤书的粗心大意而感到歉疚。
傻傻的徐胤书,还不知“琴棋书画”对何梦禅而言是具有杀伤力的。
何梦掸忍住欲哭的冲动:“我回去了,下次再见。”勉强挤出笑容,他挥挥手,随即搭上一班公车离去。
“他干嘛呀?愁眉苦脸的。”徐胤书总算发觉不对劲了。
原来一个人的背影也会泄漏寂寞的心事。徐胤书今日才亲眼见证。
杜缘筝嘟着嘴,明瞳中有对何梦样的怜惜、对徐胤书的埋怨。“那是他和初恋情人约会和分手的地方。”
她冷着脸一路往前走着,最令她不悦的,并非是徐胤书的无心之过,而是那个让何梦样深爱过的女孩,至今仍是他最挂心的人。
难道,他与她的这段新恋情,还不足以教何梦禅合下过去的记忆?
徐胤书以为缘筝在生他的气,不敢多言,只能默默跟在缘筝身后。他的直系学长和他说过:“如果你只能暗恋一个人,那你也只能成为她身边第二个影子。”徐胤书低着头,他真的觉得自己全身愈变愈黑,眼耳鼻口也全都消失。
他像是缘筝的另一个影子。
杜缘筝突然在某家精品店前停了下来,徐胤书一个不注意,便和缘筝撞在一块儿。
“痛死了!胤子,你别老是在走路的时候想东想西的。”杜缘筝转身数落道。“哪天你自己一个人不知不觉走到大马路上的快车道,没人拉你一把那怎么办?”
原先在杜缘筝眼中的埋怨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姐姐对弟弟般的怜惜。
“对不起啦!”徐胤书一脸无辜。“你生我的气成不敢说话,所以就低着头走路。谁知道你会忽然停下来?我煞车不及嘛。”
无辜是求饶时最好的表情,杜缘筝果然心软了。“我没生你的气。胤子,你陪我进去挑礼物好不好?何大哥的生日快到了。”她甜甜一笑,拉着徐胤书便走进精品店里。
对徐胤书而言,陪缘筝一起专注地做某件事是很令人开心的。他愿意陪缘筝制作押花,因为那是缘筝艺术心灵的精致表现;他喜欢陪缘筝研究两人搜集的美白秘方,因为缘筝在发现自己变漂亮之后会更加快乐;他乐意陪缘筝叫卖茶叶蛋,因为与缘筝共事是一种幸福。
全校男生除了缘笛之外,没有人能像他这样和缘筝走得这么近。他是缘筝讨论押花时的美学顾问,也是缘筝在放学后散步聊天的好伙伴。当缘筝独自留在实验教室整理器材时,他会自告奋勇成为缘筝唯一的助手。
但要他陪缘筝挑选送给另一个男人的礼物,简直是一种酷刑。甚至是比神鬼传奇里把活人关进棺材甲虫吃掉皮肉的酷刑更残忍。
因那个收礼的人,是缘筝的最爱……
杜绿筝拿起一只纸黏土做成的小熊音乐盒,仔细端详。“胤子,你看这个可不可爱?适合送给何大哥吗?”
这个音乐盒的盖子上坐着一只粉红色的熊,熊的怀中抱着一颗蓝色的心。徐民书看在眼里,却觉得这只小熊孤伶伶的。
如果这是象征美丽的爱情,那该是两只小熊合抱着一颗心才对,他不明白为什么只有一只小熊?
难道这是暗喻一个单恋别人的人,自始至终只是独自品尝单恋的酸甜百味?
“好不好嘛?”杜缘筝很心急。
一旁的女店员看了,只以为是小女生在向她的小男朋友撒娇。
“你想一个三十几岁的大男人,会喜欢音乐盒吗?”徐胤书瞄了音乐盒底部的标签一眼:“九百八耶!这么贵,谁买得下手?”
“有打八折,才七百八十四。”女店员忍不住开口。“如果你觉得送给男生不适合,那可以买来送你的女朋友。”店员看看徐胤书,又看看杜缘筝。
“我年纪比他大一岁耶!”杜缘筝早已习惯这种误会。
店员以不能相信的神情望着杜缘筝:“是吗?我看你比较年轻啊!这位男同学又高又结实,很适合做你强而有力的保护者。
你站在他身边可是小鸟依人哦!”
这个店员的嘴很甜,但却讨不了缘筝的欢心。只有徐胤书觉得欣喜。
杜缘筝将音乐盒放回开放架,又拿起另一只果冻蜡烛。
精明的女店员看出她不高兴,但却以为是小男友吝啬的缘故,便道:
“同学,对女孩子要慷慨一点。早上有个年纪和你差不多的男生,他买了九百块的音乐盒,说要送给女朋友的。你如果想买小熊的话,我算你七百五。”店员一手指着音乐盒。
以徐胤书的家境而言,七百多块的东西他不是买不起,但他讨厌店员为了生意,连高中生口袋里的钱也想挖出来的心态。
“我是赛门的弟弟抠门,如果你卖我五百的话,我就买。”徐胤书狠狠地杀价。
店员面有难色,如果她胆敢以五百元的价格将九百八的东西卖出去的话,不被老板砍头才怪。
杜缘筝正苦苦思索该送什么礼物给何梦禅才好,听见店员与徐胤书的对话,忍不住也来凑热闹:“我看不如卖我们四百五十元算了。”
店员错愕地张大了嘴,在她眼前的,简直是一对吸血二人组。这两人若能长久地维系彼此的感情,说不定结婚后变成超猛、超狠,令所有商家血本无归的杀价高手夫妻档。
徐胤书不想再和店员闲扯。“学姐,你为什么不自己做礼物给何老师呢?你的手工精致,何老师一定会很珍惜的。”在徐胤书眼中,缘筝的押花作品可是世界顶级佳作。当然,他更希望在自己生日的那一天,缘筝会亲手做一幅最精致的作品送给他。
“何大哥是押花方面的高手,我送他押花作品,那是班门弄斧。”杜缘筝拿起一本封面是押花图案的万用簿。
芦获中的离群孤雁……与何大哥的心境好像。
徐胤书自顾自地说:“我的国中老师就喜欢把学生本来打算丢掉的作文簿保留起来。她说学生的文笔朴实可爱,有纪念价值,她从不嫌学生写的不好,说那是最好的礼物。”
“我又不是何大哥的学生。”杜缘筝拿起另一本簿子。“他再也不会和学生谈恋爱,他再也不让人说他大玩师生恋。”
听了缘筝的话,徐胤书对何梦禅又多认识了一些些。原来,何梦禅曾和学生相恋,可能遭到许多人的反对,所以不得不分手。但何梦禅似乎又爱上还在念高二的缘筝,难不成他只对女学生有兴趣?
“我喜欢这本!”杜缘筝望着簿子封面上的押花:一只蓝色的天鹅在碧绿的湖中挥开双翼,湖的四周有各色小花,花丛中有着一只小精灵,天空有花瓣排成的霓霞,湖中及天鹅身上有白色花蕊拼成的星芒。
“很漂亮。”徐胤书点点头。“那只天鹅感觉和何大哥的气质很相似。”
在艺术鉴赏方面,徐胤书与杜缘筝的品味总是没有一分一毫的差异。
杜缘筝莫名地高兴起来:“我决定要买这一本。小姐,多少钱?”
“那是我老板的表妹寄放在这里的,她说随便客人出价,卖不掉就用送的,没人要干脆就丢掉。真是怪胎。”店员如实回答。
天底下有这么多怪脾气的人,但杜缘筝不在乎。“好,你替我包起来。我用五百将它买下。”她掏出五百元大钞,交给店员。
店员收了钱之后便将万用簿包装妥当,“这簿子的内页有作者的签名,好像是叫么泠的。”店员把包好的礼物以双手捧到杜缘筝面前。
傍晚,徐胤书送缘筝搭车回前镇,看着缘筝双手紧紧抱着礼物,他不禁好奇地想学姐在面对他的感情时,也会像现在这般慎重吗?
徐胤书很快地给了自己一个答案——暗恋缘筝的他,只不过是缘筝的另一个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