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岁……平安吗?她都看不见了……
蓦然,她笑了出来,缓缓睁眼,微光渗入眼底,看见了他洁净的白衬衫,她有些不可置信。再度眨了眨长睫,这次看见自己的手紧紧抓住他臂膀,她微微张嘴,怀疑起方才那短暂的黑暗是幻觉。
她想起刘医师的话,明白这短暂的失明是在暗示,短暂之后将是永久,那时,她真是要永远活在没有光芒的世界里了。
抬起脸蛋,对上他隐含着忧心的黑眸……能再见到他这张脸庞,原来是这样美好,她贪婪地看着他,有些激动的,湿润的美目柔情万分。
“础又……”好像只是看着他,也满足不了心底的那份贪婪,她双手捧住他面庞,顾不得还有第三者在场,下巴一昂,轻啄上他的嘴。
黎础又有些意外,垂眸睇着她湿湿的眼睫。“晴安,怎么了?”在她难得主动的啄吻下,他找了机会说话。
她摇摇首,用力地看着他,眼泪又落。“想要抱你而已。”
他笑了声,重新抱住她。“这样可以吗?”他一手贴在她背心,一手捧着她后脑。
她没有说话,只是把脸蛋贴近他领口下,她呵了口气,那口带着感叹的温热气息呵进他心底,他心口一悸,拥抱的力道更紧实了。
黎础盈动作放轻,将脏了的拖把提出厨房,她回首看了眼那对犹如这世界只有对方存在的爱侣,偷偷羡慕着。
她也想遇上一个像大哥这么温柔的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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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础又在客厅找到她。他双手抱臂,倚着墙面看着她。
前头电视机开着,她的双手也不停忙着,他发现她最近时常这样,一个人低着头忙着,也不知道在忙什么。
有时候见她拿着画笔不停画着,但只要他好奇走近想看她究竟画了什么,她就合上她的画本;有时见她抱了一堆她的用具,静静地坐在地板上或是客厅沙发上,做出项链、吊饰、发饰或是针织女圭女圭等饰品。就像现在,桌上已摆了两个用串珠做成的动物吊饰,她还要继续?
他抬眼看了看墙上挂钟,该是休息的时间了,她还不进房吗?
他抬起步伐,放轻着地的力道,几乎是没有任何声响地靠近她。她好专注,完全没发现他,一迳低垂颈项,双手的动作甚是迅速。
他看着她手中的半成品,瞧不出个端倪,遂好奇地弯了身子,想一探究竟,才惊觉她低垂脸蛋上,那双总是柔情似水的眼眸竟是闭着的?
“晴安?”若不是见她双手还动着,他真以为她打了瞌睡。
徐晴安猛然一惊,手中串好的珠子落地,她骇然望着他。
“吓到你了?抱歉。”他蹲在她身前,厚掌抚上她的脸。“我看你闭着眼,以为你累了。你最近……好像常这样闭着眼做事。”
上回无意间撞见她在房里,一个人闭着眼来回走动,他一问,她说是为了寻求作画的灵感,他不懂艺术,不明白不过就是画一幅图,为何要闭着眼睛才能寻到灵感,反正绘画是她的专业,她说了算。
只是作画要灵感,但做这些艺品、饰品,也需要灵感?
她眸光闪了闪,像早有准备似的,指指电视荧幕。“这部韩剧很好看,女主角是看不见的,我想知道像那种看不见的人,心里面都在想什么。”
上回在房里学习适应黑暗,她闭着眼走路,却被他撞见,她用了寻求灵感这样的蹩脚谎言瞒骗过去,但明白总有可能再被他遇上第二次。
她不能不先做好准备,她不能不先练习去和恐惧和平相处,她不能不去学习黑暗中的生活,所以她找了好理由,就用现在当红的这部韩剧当借口。
“所以你就闭着眼睛假装自己看不见?”他黑眸微瞠,像是意外她的答案。
“嗯,我想体会那种心情。”她笑着点点头。
他轻捏她脸腮,不以为然地笑道:“你什么不体会,去体会看不见的心情?真要体会,怎么不来体会我这种需要女朋友陪,她却忙着做自己的事的心情?”
闻言,她双腮泛红,搁下手中的物品。她的身子向前倾,双臂搂抱住他脖颈,闭眼吻了吻他抿起的薄唇。
她徐缓扬睫,视线对上他俊秀面容,指月复爱怜地抚过他有着浓密睫毛的眼、他眉骨下的浅疤,然后是他眼下浅浅的暗青色。“你是不是累了?”
“嗯。”他抓住她的手,放到嘴边吻了吻。“可是女朋友不陪我,我还能怎么办?”他说得好委屈。
她笑着,柔眸满满情意,她吻吻他的嘴角,又抓了他的手指轻轻咬下,这样你一个吻,我一个吻,和他像在交换着情意,有些暧昧挑逗,撩拨人心的,她却也勇于尝试,她要他在日后的回忆里,也能记住她现下这么爱他的心。
松开他的手指,她弯子捡拾地板上的珠子,然后起身将她那些艺品材料大略收拾。“你要不要先回房?我去帮你倒牛女乃。”她知道他有睡前喝牛女乃的习惯。
“好。”他应了声,却伸手拉住她,双手从她身后揽抱住她,温凉薄唇贴在她耳畔。“晚上睡我房间。”
她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即使已是这般亲密,仍觉不好意思。她抿抿唇,颊面热烫地细声道:“现在晚上都……都睡你房间了。”
“我是说,睡到天亮,不要再回去和以安睡了。”她是睡在他床上,但他入睡了,她就又回去隔壁房和妹妹睡,他想要的是和她相拥到天亮。
“我怕以安醒来没见到我会哭。”她低垂眼帘,看着他贴在她月复上的十指。
“再来都要上小学了,也要学着独立。难不成以后我们有了孩子,你也要一辈子都陪着他们睡?那我算什么?”他贴在她耳际说话,热热的气息把她的耳垂颈项都煨得红红的。
她愣了下,轻拉开他双手。“我先去倒牛女乃给你。”她逃避似的离开客厅。
他想要孩子吗?也许是的。他说过他渴望一个安定的家庭,他的妹妹也对她说过类似的话,这样的男人很好,有责任感,而她很幸运,遇上了他。
如果可以和他共组家庭,她想,他必然会是个很好的丈夫,也会是个好爸爸。
她何尝不渴望一个安定的生活呢?她何尝不想要一个很好的丈夫呢?可是,她也许连怎么照顾自己都有问题了,任何能给他他想要的安定?
拿了他专用的杯子后,她从冰箱里拿出鲜女乃,才把鲜女乃倒入杯中,一道闪光旋即划过眼前,她瞬间跌入一片黑暗,就像停电那般。她惊愣住,还来不及有反应,就听见他的脚步声,她大大惊跳,杯子匡啷一声,连同手中的鲜女乃瓶一同摔落在地上,她听见玻璃碎掉的声音。
这感觉和上次相同,经历了一次那样的恐惧,她仍是怕得不得了,即使是这段时间已经在练习与黑暗相处,却还是抑制不住惊慌——她还想看见,真的还想多看这个世界。
她试着睁大双眼,但仍是只有一片黑,她感觉一片黑暗中,有什么温热的液体凝聚了。下一秒,她惶恐地捂住嘴,就怕哭声引起他的注意,她下意识看向厨房门口的方向,黑压压一片才让她想起她现在什么都看不见,她急急蹲子,单手在地上抚触,试着捡拾玻璃碎片。
“晴安!”杯子落地那一瞬间的清脆声响,让原想走入房间的黎础又转进了厨房,他一见到她弯着身子,手指就要触上那一地的碎片时,着急地喊了声。
他微扬的嗓音在这时候加促了她的紧张,她“嘶”地一声,感觉手指传来的疼痛,下一刻,她的手腕被握住,高高举起。
“怎么不用扫把?”黎础又抓住她的手,语声略急。“流血了,痛不痛?”
流血了吗?黑暗给她的疼痛又岂是这般而已?她摇摇头,垂落的眼睫底下,忽而淌落泪。她急急抹了去,仍是让他瞧见。
“很痛吗?我们去楼下,我帮你上个药。”他握着她手腕,就要将她拉起身。
她眼底有着恐惧和不安,它们像是凶猛的海浪般,在她美丽的眸底汹涌翻腾。
他不明所以,何以她的眼神会如此惶然和慌乱?是因为打破了他爱用的杯子?
还是指月复上的伤口令她不舒服了?
听到要下楼,她逃避似地想要推开他,但角度没算对,手掌扑了空,她整个人栽进他怀里,她顺势环住他的腰。
怀里那微颤的身躯让他疑惑,她在害怕什么?“晴安,你怎么了?”
他发现什么了吗?她摇摇头,两手紧抓住他腰侧衣物。“你、你能不能抱我?我觉得自己好笨手笨脚,连倒杯牛女乃也能变成这样……”
原来是怕他责怪她吗?他笑了声,一手贴着她背心,一手环过她腿膝,他长腿一使力,直起了身子,抱着她走出厨房。
她贴着他左胸口,心思急急翻转着,眼帘眨动间,微光渗入,她一颤,随即而来的是惊喜,她扬起长睫,看见他微敞的领口,视线再上移是他线条好看的下巴,能再看见他让她感动得无以复加,哭着抱着他脖颈。
她突然的力道让他走动的身躯顿了下。“晴安?”
他颈侧跟着一阵湿热,他听见了她细细的啜泣声。“伤口很痛是不是?”但在他看来,只是小小的穿刺伤,应不至于痛到落泪。
他知道她性子易感,她掉眼泪也不是什么让人意外的事,只是她最近哭的次数会不会也太频繁了?
她顾不得其他,双手捧住他脸颊,有着咸意的菱唇猛然蹭上他嘴角,她吻着他的唇,呼吸着他的呼吸。“础又,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真的好爱你……”
她急于表达,心酸却又喜悦的眼泪将他的嘴角染得湿湿的。
她如此热情又大方的告白,他乐得咧着嘴笑。
他一路勾着嘴角,抱着她下了楼,他走到诊间,将她放到椅子上,第一件事,不是检视她的伤口,而是深深地吻住她。
如果打破杯子能令她这样不安地在他身上寻求温暖依靠,他不介意她把他屋里的杯盘通通摔得碎烂。
他要的就只是,她心甘情愿爱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