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芹忽然又像一朵盛放的花了,她面颊红润,眼睛明亮,唇边总是漾著笑意。她从头到脚,都绽放著青春的气息,都闪耀著喜悦的光芒。她几乎像个发光体,闪亮,耀眼,明丽而鲜艳。坐在那电子琴后面,她悠然神往的弹著琴,悠然神往的微笑著,悠然神往的唱著歌:
“把酒问青天,明月何时有?莫把眉儿皱,莫因相思瘦,小别又重逢,但愿人长久!把酒问青天,明月何时有?多日苦思量,今宵皆溜走,
相聚又相亲,但愿人长久!把酒问青天,明月何时有?往事如云散,山盟还依旧,两情缱绻时,但愿人长久!把酒问青天,明月何时有?但愿天不老,但愿长相守,但愿心相许,但愿人长久!”
必若飞吸著烟,喝著酒,深深的靠在椅子里,注视著采芹。显然,春天又来了,显然,冬天已经走了。显然,她又在垂死的憔悴中复苏了。那个乔书培,他有多大的力量,竟能让她死就死,让她活就活,让她枯萎就枯萎,让她绽放就绽放?这个乔书培,谁赋予了他如此神奇的力量?他真想“把酒问青天,书培怎能有?”啜著酒,他瞪视她。他一向不认为她的歌唱得好,但这支“把酒问青天”确实唱得荡气回肠。天哪,他真恨她的美丽,恨她的闪亮,恨她的喜悦,恨她的“悠然神往”!她又换了一支轻快的曲子,那琴声活泼的跳跃在夜色里,她专心的弹奏,手指飞快而熟练的掠过了琴键,她脸上始终带著那盈盈笑意。餐厅里有七成座,天气还没有转暖,寒流刚过去,这种季节,西餐厅很难满座。但是,餐厅里的气氛却很好,大家似乎都感染了采芹的喜悦,很多人都停下谈话,而专心的听著她弹琴。她又该加薪了,他想,附近的几家餐厅都找他谈过,大家以为她是他的搭档,都希望把他们两个人挖过去。最起码,应该可以跑场,他无所谓,只看她的。她却总是笑著摇摇头:“现在书培在设计公司待遇很好,我们的苦日子都过去了,不需要再多赚钱了!”
懊死!他想,她在维护他,她懂得如何去维持一个男人的自尊了!是他教她的。他就不会少说两句吗?他帮他们解开结了。他再抽了一口烟,眼光就无法从她脸上移开,要命!幸福原来会把一个女人烘托得如此美丽,如此高贵,如此闪亮,如此皎洁!“砰”的一声,有人重重的推开餐厅的门,三个年轻人拥了进来,嘴里还呼来喝去的,骤然扰动了餐厅里宁静而高雅的气氛。关若飞有些恼怒的看过去,你们不能安静些吗?你们不知道欣赏音乐吗?那三个人都又高又大,尤其有一个像球场健将似的人物,正在那儿大声对小弟说:
“你们最拿手的是什么菜,就来什么菜,牛排?什么牛排?纽约牛排?好好好,就是纽约牛排……”
必若飞皱拢了眉头,仔细对那家伙看过去,他穿著件牛仔布的夹克,戴著顶古里古怪的鸭舌帽,嘴里叼著一支烟,浑身的流气,满脸的桀骜不驯……他那两个伙伴比他更差劲,都是服装不整,怪模怪样的。这三个家伙怎么会进来的?关若飞有些怀疑,他们应该去圆环吃夜市,不该在这儿大呼小叫。那球场健将又在直著脖子叫了:
“小弟,小弟,我东西还没点完,你跑什么跑?怕老子吃了不付帐吗?我告诉你,假若我付不出帐来……嘿嘿,这餐厅里会有人帮我付!傍我们先拿一瓶酒来,什么拿破轮拿破鼓白兰地黑兰地都可以,要一整瓶?什么?论杯的?他妈的,老子就要一整瓶……”惹麻烦的人来了!餐厅里就怕碰到这种人,有一次打架纪录就会勒令停业,又会赶走客人。经理已经出来了,小弟们也聚在一块儿窃窃私语,采芹的琴声也停止了。
必若飞回头去看采芹,想示意她先过来坐,在这种“有人搅局”的情况下,弹琴也是白弹。但,他一眼看到采芹,就吃了一惊。怎么?她脸上的喜悦和笑容全飞了?怎么?她的脸色那么苍白?她的神情那样紧张?她整个脸庞上,都有副“大难临头”的表情。她坐在那儿,眼睛直直的盯著那三个人。
那戴鸭舌帽的人还在吼叫:
“要大杯子,咱们可用不惯你们的小杯!什么?杯子还有规定?怎么那么噜苏?茶杯就行了!啤酒杯?好好,就是啤酒杯!什么?请我说话小声一点?他妈的,老子就是这副嗓门,你不爱听你就别当小弟……”
采芹站起身来了,离开了电子琴,她径直走向了那一桌,她脸色依然苍白,却有种忍辱负重似的表情。她站在那桌子前面,对小弟点点头:“他们要什么,就拿什么来,这桌的帐记在我帐上,先拿一瓶黑牌强尼维克来吧!”
“哈!”鸭舌帽大乐,笑开了。“没骗你吧,小弟,告诉你有人会付帐,就是有人会付帐!”
采芹拉开了椅子,坐来,望著对面这个高头大马,横眉竖目的男人。是的,麻烦来了!她悲哀的想著。幸福永远不会很长久的跟著她。她咬咬嘴唇,抽了口气,轻轻的开了口:
“哥哥,你是冲著我来的,就找我好了,别闹得整个餐厅都不安宁。你们要吃什么,尽避点,我请客,”她看看殷振扬身边的两个人。“这是你的朋友?”
“这是小鲁,这是小张。”殷振扬拍拍小鲁的肩。“瞧,这就是我妹妹,不坏吧?长得漂亮,又会弹琴!炳!有个漂亮妹妹实在不错,只是,我这妹妹的脑袋瓜有点问题,她喜欢小白脸,从小就喜欢小白脸,为了小白脸,牺牲什么都可以,老爸老母都可以不要……”
“哥哥!”采芹苍白著脸叫。“请不要这样说,请你不要!你明知道,为了爸爸,我能给的都已经给了……”
“是吗?”殷振扬瞪著她,单刀直入的问:“你现在赚多少钱一个月?总有个两三万吧!”
“怎么会有那么多,”采芹急促的说:“一万两千块,还是最近才加的薪。”“噢,”殷振扬眼珠乱转。“外快呢?”
“外快?”采芹听不懂。“你是说小费吗?我们和小弟不同,不拿小费的。”“哈!”殷振扬怪笑著。“你跟我装什么蒜?又不是以前住在白屋里的千金小姐,男人都跟了好几个了,你以为我会相信你是干干净净只拿薪水的……”
“哥哥!”采芹的脸色变得煞白煞白的了,她重重的吸著气,胸部剧烈的起伏,她气得简直快晕倒了。怎么样都没想到,殷振扬已经变得如此不堪了,尤其当著外人的面,居然胡说八道到这种地步,他把她看成什么了?妓女吗?应召女郎吗?“你到底要做什么,你就直说了吧!”她咬牙说,连解释都不屑于去解释了。“做什么吗?”他挑高了眉毛,小弟送了酒来了,这转移了他的目标:“来来,先喝酒,先喝酒!”他倒满了小鲁小张的杯子,也给采芹倒了一杯,嚣张的举起杯子,他大声说:“来来来,庆祝重逢!”喝了一大口酒,他注视著采芹,伸手模模她领口的荷叶边。“喷喷喷,漂亮,衣服漂亮,人也漂亮!采芹,你知道我费了多大劲才找到你!你这样一跑,把麻烦全留给我和我妈,是不是太过份了?”
“我没有留下麻烦,”她幽幽的说:“我已经被你们卖过一次,不值得再卖了!”“什么话!”殷振扬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谁卖你了?是你妈那个笨蛋,贪图人家有钱有势……”
“不要再侮辱我妈,她人都死了,你们还要怎样?”采芹的声音稍稍提高了一些。“好好好,”殷振扬忽然压低声音,虚眯著眼睛,去仔细的看采芹。“过去的事,咱们都别谈了。你知道你离开台中以后,那个姓狄的跑来大吵大闹,是我带了一帮人,到他家打了个落花流水,他那小子怕上报,哈哈!他又要面子又要命,这才算摆平了。否则,你以为他会那么安静的让你和那个乔书培双宿双飞啊?”采芹打了个冷战,乔书培。殷振扬已经知道她是和乔书培在一起的了。上帝!不能让书培知道殷振扬又露面了!不能再在他们的生活中起波折了!她的大眼睛无力的睁著,浑身虚月兑般的看著殷振扬:“谢谢你。”她急促的说:“你要什么呢?”
“我要什么?哈哈!小妹,你难道忘了你还‘父母双全’吗?你赚这么多钱,难道全倒贴给那个小白脸吗?他妈的!”他又拍桌子,跺脚,把酒杯刀叉碰得叮当乱响:“我一想起那小子就生气,从小他就是个风流鬼,就知道占你便宜,现在,他是干脆人财两得哩!真他妈的!我非找他去拚命不可……”“好了,好了!”采芹哀求的望著他。“你要什么?你说吧,只要不去打扰乔书培,什么都好!”
“哎哟!”殷振扬怪叫:“简直爱惨了嘛!好吧,我直说了,爸在监牢里要用钱,妈也要用钱,我一个人养不起,你每个月负责两万块吧!”“两万?”采芹惊呼著:“我一个月才赚一万二,怎么给你两万?你以为我……”殷振扬用手压著自己的手指,压得“拍拍”作响,他伸开他那巨灵之掌,查看自己的手指,他五指箕张,每根手指都像铁钩一样,一副练‘鹰爪功’的样子。他看也不看采芹,却把手伸到小鲁面前,说:“小鲁,你瞧我这双手还不错吧!你知道我上次揍那个姓乔的小子,揍得他差点送了小命!炳哈!他妈的!”他又一拳敲在桌子上:“天下就有这种无聊男子,来转我妹妹的念头!你知道吗?那小子才十六岁,就把我妹妹带到岩洞里……”
“哥哥!”她白著脸喊:“我给你想办法,我尽量给你想办法!好了吧?你下次来,我先给你凑一万块钱……”
“今天呢?”“今天?”采芹怔在那儿了,她哀伤的看著殷振扬,悲切的说:“哥哥,你毕竟是我的哥哥,你难道对我没有一点兄妹之情?你明知道我已经受过很多苦,你明知道我没有很多钱……”“兄妹之情?”殷振扬一唬的跳起来,伸手就抓牢了采芹的胳膊:“你顾全过兄妹之情没有?你这个不要脸的烂货!你明知道姓乔的那小子是我的仇人,他害我被开除,害我没有学校念,我恨不得宰了他……”
他的话还没喊完,关若飞大踏步的走过来了,自从殷振扬进门,关若飞就在密切的注意著他们,起先,他以为殷振扬是乔书培,但是,越看越不像。现在,一见到殷振扬对采芹动了手,他就忍无可忍了。直冲过来,他对殷振扬怒声说:
“放开她!”殷振扬愕然的回过头去,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
“啊呀,”他怪叫著:“你算是第几号?”
“什么第几号?”关若飞莫名其妙。
“采芹的第几号男人啊?看样子,我这个妹妹还真有办法,一个当律师,一个大学生,你……你是做什么的?噢,我知道了!西装是用丝绒做的,你是歌星?电影明星?餐厅小开?还是……”采芹挣开了殷振扬,慌忙把关若飞直推到屋后去,因为关若飞的脸色已经变得非常难看了,如果再让他们面面相对,必然会发生一场冲突,她把他直拉到厨房里去,急促的说:
“他是我哥哥!”“什么?”关若飞挑起了眉毛。
“他就是我那个混太保的哥哥,”采芹皱拢眉毛,一股无可奈何状。“关若飞,你必须帮我一个忙。”
“去赶走他吗?”关若飞问:“我可以打电话报警,他没有权利来骚扰你……”“不不不!不行!”采芹慌忙摇头。“你身上有钱吗?先借我五千块!”“采芹,”关若飞不同意的睁大眼睛。“你为什么要给他钱?你又不欠他,又没有责任,他是个大男人,他该养活自己!你给了他钱,他不过是拿去吃喝嫖赌,你别以为钱会用在你父亲身上……”“我知道,我知道!”采芹急急的说:“但是,我必须给他,否则,他会……他会……”
“他会怎样?”“他会杀掉乔书培!”关若飞对她瞪了几秒钟。
“胡说八道!你昏了头了!”他说:“你以为在台湾,杀个人这么容易呀?他是在威胁你,他明知道你爱那个乔书培……”他咽了一口口水:“爱得发疯,爱得发昏,爱得失去理智,他就威胁你!如果你给了他第一次,一定有第二次,给了第二次,一定有第三次,他会变成你的无底洞……”
“是的,他已经说了,要我每个月给他两万块!”
必若飞抽了口冷气。转身就向电话的方向走去。
“我去报警!”她一把死命的抓住了他,哀求的看著他:
“不行!你别忘了,他是我的哥哥呀!你知道人与人间的关系吗?朋友可以绝交,夫妇可以离婚,只有血缘关系,是你砍也砍不断的!”“血缘关系?哥哥?”关若飞气得眼睛发直。“他不是你的哥哥,他是一条吸血虫!他会榨干你,吸干你的血,把你榨得扁扁的!除非你不受他的敲诈,否则,你永远没有好日子过了!”“只要他不去找书培麻烦,我宁可给他钱!”她固执的说。
“你那儿去弄两万块一个月?”
“我跑场。”“你昏了!你以为你身体很棒吗?你以为一天七、八小时连续演奏是好过的吗?你以为你真有跑场的能力……”
“看样子,你是不帮我的了!”采芹摔开了他,转身就走。“我去找经理谈谈……”关若飞拉住了她,瞪著她叹了口长气。
“不要去找经理!”他粗声说:“如果你有困难,我不帮你还有谁能帮你?”他们回到了餐厅里,殷振扬和小鲁他们正吃了个杯盘狼藉,三客牛排早解决掉了,一瓶酒也去了大半。他们仍然在彼此举杯,彼此呼喝,彼此笑闹。采芹走过去,把五千元推在殷振扬面前。“哥哥,你先拿去用,我再帮你想办法。不过,我不可能每个月固定给你钱,我只能尽量想办法,请你多少体谅我一点……”“没关系,没关系,”殷振扬,一把把钱收进了口袋里,笑嘻嘻的盯著采芹。“你最好多想点办法,真想不出来的话,我可以去和乔书培商量商量……”
采芹把双手阖在胸前,对殷振扬哀求的看著:
“别去打扰他吧!求求你!千万别去!”
殷振扬笑了,转头看著站在一边,对他怒目而视的关若飞,笑著问:“你也爱我的妹妹吗?”
“不关你的事!”关若飞怒冲冲的说。
“好啊!”殷振扬笑嘻嘻的说了句,就掉头俯在采芹耳边,低低的问:“乔书培知道你在餐厅里还藏著个情人吗?”
采芹的脸色变得比纸还白了,她恐惧的看著哥哥,一语不发。殷振扬伸手捏了捏她的下巴,仍然笑嘻嘻的,仍然吊儿郎当的,仍然满不在乎的。
“放心,”他说:“只要你乖乖的,我不会泄露你的秘密,谁教──你是我的妹妹呢!何况,咱们家家学渊源,就没有‘忠实’两个字。再说,那个混帐小子,也不值得你为他守身如玉……”“哥哥!”她凄然的叫。
“好了,我要走了!”殷振扬拍拍小张的肩。“走了!走了!”他叫:“咱们改天再来!有妹妹真好,不是吗?”他醉意醺然的望望她,沉思了好一刻,忽然收起了笑容,一本正经的低下头来,深刻的直视著她,说:“采芹,看在你还有点良心的份上,看在你是我妹妹的份上,有句话必须告诉你,你已经弄得一塌糊涂了,你和我一样,都早就身败名裂了!爸爸在家乡欠了无数的债,他把罪名写在我们背上,家乡那个安静的小城,是再也不会容纳我们了。所以,我们无家可归,也休想进入上流社会了。所以──你如果是个聪明的女孩,再也别做梦!你充其量,只是乔书培的情妇,就像你是老狄的情妇一样!没有一个正经人会娶你……”他打了个酒呃,眼睛里流露著今晚第一次流露出来的感情,和某种也压迫著他的悲哀。“采芹,你知道我为什么那么恨乔书培吗?从他上学第一天起我就恨他?”她不语,默默的瞅著他。
“因为他太完美了!他功课好,人品好,风度好……他生来就有那么种莫名其妙的气质,好像谁也比不上他,我恨他这种气质,恨透了他这种气质,因为我没有!”他凝视著妹妹,沉重的点了点头,酒染红了他的眼睛,染红了他那桀骜不驯的脸,或者,只有醉后,他才会说出这几句真心真意的话:“采芹,不要傻了,你和我一样,早就弄得一塌糊涂了。你再也不是当初在白屋里的那个纯洁的小女孩,你已经身败名裂了……”他摇摇摆摆的站起身来,也拉起了他的伙伴们,他对她摇头,深深的摇头,他微笑起来,那笑容充满了自嘲和讽刺:“知道家乡里的人叫我们什么吗?兀鹰!专门吃尸体的鸟!我们真有个很光荣的姓!我走了!”他往门口走了两步,蓦然间,又回过头来,对她咧了咧嘴:“你最好帮我弄到钱,也不骗你了,我欠了二十几万的赌债,如果我还不出来,他们会杀掉我!”他走了。他终于走了。他摇摇摆摆,踉踉跄跄的走了。
采芹仍然坐在那儿,她用手支著额,呆呆的坐在那儿,眼泪不知不觉的涌进了眼眶,不知不觉的模糊了视线,她看不清桌布上的花纹,看不清任何东西。然后,她觉得有只手温柔的搭在她的肩上,有人递给她一条干净的大手帕,她接过来,拭拭眼睛。关若飞的声音在她耳畔温和的响了起来:
“并不像他说的那么糟,采芹。他只是要为自己找一个伴,因为他自己已经弄得一塌糊涂了,他才必须把你拉过去,他需要一个伴。”采芹用舌头润了润嘴唇。
“他是我的哥哥!”她说:“我们血管里流的是一样的血!”她推开椅子,很快的站起来:“我该去弹琴了!”
他伸手去拉她。“让我去!”他说。“不!”她摆月兑了他,径自走向电子琴。
必若飞坐在那儿,燃起了一支烟,他深深的靠进椅子里,深深的望著她。她的琴声响了起来,叮叮咚咚,琳琳琅琅……如狂风骤雨,如惊涛骇浪,如万马奔腾,如飞泉倾泻……她居然用电子琴去弹“命运交响曲”,他愕然的听著,体会著那“命运”的浪涛,正汹涌的淹没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