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僖之,你算不算我们的死党?”电话那头传来一阵咆哮。
僖之模模振聋发聩差点导致失聪的耳朵,“当然是啦,你是我大姐薛小惠,你旁边还没吼出来但是很想吼的那个是我小妹林晖晖。”
“那我们怎么半个月了都约不到你人,你小子很忙啊?次次放我们鸽子,找死是不是?五天后就是除夕了耶,你还不给我速速现身?”薛小惠继续制造噪音。
这个不能怪她啊。她冤枉啊。
“我也很想你们啊。可是每次余泠去社区教人家打太极都一定要捎上我,我不去,他就摆臭脸给我看,你看,我早上要起来打太极,下午要跟他去教太极,晚上还要陪他看太极比赛,我真的很忙耶。现在我还得看家。”韩老师推荐余泠去县的太极拳社教社员打太极,她本来还以为他那副张扬跋扈的样子肯定会惹毛会长,得罪其他老师,压迫学生,结果他在那里居然备受推崇,大家都把他当老佛爷一样供着。拜托,他是冰山耶,好歹给她有点冰山的样子嘛。
不过,其实余泠这个人冷是冷了点,但是很尊老爱幼。
电话那头沉吟半晌,才道:“僖之,我觉得你不像他妹妹。”
“那像什么?”她好奇贴紧电话。
“三陪的。”薛小惠和林晖晖没有人性地爆笑。
“薛小惠,我要挂你电话了。”她恼羞成怒。
“那我问你啊,干吗他说什么你就听什么啊?你是不是,哼哼……”一边的僖之微微红了脸颊,一颗心悬了起来,“有什么把柄抓在他手上了?从实招来。”薛小惠自以为聪明地猜测。
这个女人绝对还没有谈恋爱,也没有动心过。僖之可以很肯定地说:“哪有他说什么我就听什么啊?我有选择性的好不好?再说了,我可是一个立志在运动会上拿冠军的人耶,多听听教练的没错。好了,我不跟你瞎扯了,要挂了。”铁门的门锁旋动的声音惊动了她,她迫不及待地要挂电话。
“好吧,好吧,还好你不喜欢你那个阴沉的哥哥,不然你就倒大霉了。”薛小惠漫不经心地说道。
僖之不安地轻蹙眉头,“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冰山哪有感情啊?”那头又是一阵爆笑,“还有啊,我现在在世纪冷饮厅,看见有个人造跟冰山很亲热的样子,是不是你嫂子啊?”
那头的笑声她很熟悉,却极端地刺痛了她的心,“他现在在世纪?”明明说是去参加研讨会的。
“对啊。”
“还跟一个一起?”她哑着声音问。如果喜欢,那他为什么还要吻她,好像给了她希望,难道看她难受一直是他的乐趣吗?
“对啊,人造,很亲密咧。”没有察觉到好朋友的异状,薛小惠急欲跟她分享八卦,“那个冰山回去以后,你要好好揶揄他哦,他没有脸红,我找你算账……喂,喂,干吗就这样挂了啊?”
薛小惠看了看手机,又看了看林晖晖,气得哇哇叫:“那小子,她居然没良心地挂我电话。”
余泠面不改色斜眼冷睇那一桌吵得不停的女人,寒瞳悒悒不乐,本来就不好的心情更加恶劣透顶。
回神面对面前这个大献殷勤,有胸没脑的女人,他真想甩头走人,要不是看在她是恩师的女儿……
于是他在心中默念,学武的是要尊师重道的,敬师傅所敬之人,容师傅所容之人,武者心胸宽阔,谦和懂礼数,貌恭理必到。
所以,她模他,就当作是被狗模了,她吻他,就当作是被狗吻了,虽然被吃尽豆腐,他依旧要表情刻板,如老僧入定,切勿动怒。
隐忍着她废话连篇地讲完,他对她的大抛媚眼毫无所动,冷冷说道:“既然韩老师说让你跟着我学习,你就跟着吧。”
反正又不是没被人跟过,大家都习惯把蠢的、呆的、难伺候的丢给他,他……习惯了。
余伟进门便看见僖之一个人呆呆地坐在沙发上,毫无生气,就像是个漏了气的女圭女圭,“喂,你……”开口了,才知道自己的声音如此沙哑,他清了清嗓子,“你那副表情是怎么回事?”他很努力地说得很嘲讽的样子。
她怔怔地掀起眼帘,肿肿的眼眸,一入目便是余伟颓废邪美的面容,“哥哥……”她想有个哥哥,她不要总跟他剑拔弩张。
“哥哥?”他一怔,从来不曾想过她会这样叫自己。而听起来居然感觉还挺顺耳的。
“借我抱抱。”她突地扑上他,不客气地把鼻涕眼泪一把一把地抹到他身上去,“以后我有委屈就找你,好不好?哥哥。”她泪水盈盈,模样儿惹人怜爱。
她这样很狡猾,真的很狡猾,可是他却无奈地被笼络,只为了她一声哥哥,要他赴汤蹈火,他都无怨无悔。他要的也只不过是他们的真诚对待,卑微的念头。
有哥哥的感觉真不错,她哭得声嘶力竭,从来没有的痛快,而一边扮做哥哥的余伟则傻了。
他不知道原来她哭起来会那么可怕,大有水漫金山寺之势,要是娶了这样的女人,那家里不得时不时地闹洪灾?还有,她到底哪来的那么鼻涕眼泪,弄得他的衬衫都湿透了,恶心死了。她哭得他心烦,郁闷,他还得安慰她?
“喂,你也差不多一点,哭很久了耶。”
“我难过啊。”她还嫌没哭够。
“你干屁难过啊?我以为你跟余泠正甜蜜得腻死人呢。”他粗鲁地擦掉她的眼泪,无暇顾及自己遭池鱼之殃的衣服。
“他不喜欢我……”她可怜兮兮地仰头。
“废话。”正常人他都不会喜欢的。
“可是我喜欢他。”
“哦,那又怎样?”他疑惑地瞪着她。难道要他拿着马刀架在余泠脖子上要他喜欢她?要是这样行得通,他早拿马刀架她脖子上了。
她寒着俏脸怒视他,然后愤然起身,一边吼着:“哼,没人性,人家这么难过你还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砰”地门关上了。
状况之外的余伟指着自己的鼻子,不敢置信她居然恩将仇报,“是谁把肩膀借你靠的?是谁的衬衫被你弄得一塌糊涂?你居然说我没人性?!”他能原谅他们,她就得偷笑了,还要求什么乱七八糟的。话说,他原谅他们了吗?
痞子美公子吐吐舌头,若无其事地坐下来,拿起桌上开封过的薯片,一边吃一边看电视。
寒假最令人快乐的事情就是又可以买新衣服,又可以领压岁钱,还可以满街放鞭炮去。柳家也全部武装,扛上一整箱的烟花上天台了。
但是近来心情异常低落的柳僖之吃完年夜饭后,就一个人窝在沙发里看春节联欢晚会。虽然一点都不好看,不过反正她也一点没心情看,所以没差。
她全部的心思还在那个波波貌似很大,大到她怀疑做过整形的时尚女郎韩南南身上。韩南南她挑衅她,嘲笑她,排挤她,还一直粘着余泠,动不动就对余泠表示外国的友好外交方式。可是一向生人勿扰的余泠都忍受了。她是来学太极的吗?太极有这样贴在人家身上的吗?而他没有抗议,没有拒绝,可是对她,他的妹妹,他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冷淡得跟个陌生人一样。
为什么对那个韩南南可以那么温柔耐心,对她就是动辄得咎?不说嫌她太极打得不好,学得太慢,有好几次都无缘无故地冲她发脾气,她是出气筒啊?好郁闷。
“僖之,你要不要来啊?”冰释前嫌的余伟最近看过去还比余泠顺眼多了。
“我不去。”懒散的回答有气没力的。
“为什么啊?很好玩的,难得今年允许放鞭炮,不玩个过瘾你对得起自己?”余伟今年难得的没有出去鬼混,待在家里陪一家老小,就不幸碰上个病猫。他趴在沙发上期待的目光闪闪熠熠。
“我不想去。”她干脆倒在沙发上,将整颗头颅埋进抱枕。
“去啦去啦。”他拖着她走出好几步,可是她还是病恹恹的颓废表情。
余泠抱着胸,目光冷冽地看着他们俩,越看越愤怒,越是心浮气躁。他若无其事的面具下,压抑着恨不得冲上去撕开他们的滔天冲动。他不懂他们的感情为什么一夕间好起来了,他不懂僖之最近为什么对他冷淡了,而他却该死的还要忍受韩南南那个白痴的骚扰。这一切都让他狂躁抑郁,怒焰高涨。
“好吧,你不去我就咯吱你啦。”余伟恐吓道,趋身向前,作势要挠她痒痒。
病猫猝然惊醒,“不要……”
寒瞳一闪,怒掌在袖中冷握成拳。他们感情变好的事实让他非常非常不爽。
“去不去?”
“我不去……”她幽怨地瞥了一眼门口直挺挺站着的阴冷男子。
“嗯,那我就要……”他坏坏一笑,魔掌伸向可怜的小猫咪。
“余伟,你先上去。”沉默了半天,他终于喑哑出声,“我会把她带上去的。”他根本无法忍受别的男人碰她。先有张庭,后有余伟,他真是受够,忍够了。
等余伟走出去,他无言甩上门。山雨欲来,病猫骇然发抖,眼睑掀起,惊惧地发现余泠面色难看,正死死地瞪着她。
明明是他始乱终弃,有了新欢忘旧爱,凭什么表现得好像都是她的错?他那是什么表情,等她过去赔罪啊?她才不要。病猫挺直了腰杆,死也不屈服。
“起来。”他厌恶地看见她像个尸体似的赖在地上一动不动。
“我……”她很想大声吠给他听,告诉他,她才不要!可是一对上他冷冽僵硬的表情,她就自动把所有不满吞回月复中,乖乖站起来。谁叫她喜欢他呢?
“上去。”他依旧只吐出两个字,真是叫她的心都凉透了。
一句好言好语都没有,他冷酷得就像法外施恩一样。委屈撩上心头,却不想掉泪,不想示弱,她忍着难过,倔强地站着。
“我最后说一次,上去!”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低吼出来的。她一向最听他的话,如何也不敢违逆,现在却这么执拗,他心慌意乱的同时也感觉到被背叛的愤怒,熊熊灼烧他的自制力。
虽说还是坚贞不屈地站着,像个高傲的公主将头高高扬起,其实她的心早就吓得快从嗓子里蹦出来了,“我也……也最后说一次,我……我不要。”糟糕,她是不是说得太没气势了?
她拿眼儿偷瞟余泠,他明显一愣,旋即回神,脸色却有些缓和,“你在使什么性子呢?”他叹息,俊美冷漠的脸庞染上一抹无奈的妥协。
“我……”她下唇轻咬,明明有很多不满要抱怨,可是等他问起,她却不知从何说起了。
他突然微笑,“让你说,你却没话说?”两个人的争执突如其来,来得还莫名其妙,到最后他觉得自己很可笑。
他的笑,让她情不自禁也咧开一个傻傻的笑容。这时,砰砰砰三声巨响,天空乍现五彩缤纷的烟花以及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一时热闹非凡,原来楼上等得不耐烦的三人抢着放爆竹去了。
他看也没看她,却准确无误地抓起她的小手,拉着她来到大扇的落地窗前。将她圈在怀中,下巴亲昵地顶在她柔软的发梢,宠溺磨蹭。
她几乎全身僵硬,好久才舒缓过来。身后安心的温暖笼罩,眼前一片绚烂的美丽烟花,午夜的钟声庄严敲响,她霎时沉浸在甜蜜的新年快乐之中。什么韩南南,早就被她抛之脑后了。
她旋身投入他的怀抱,将小脸深埋。这个时候她幸福得快要死掉。
初七,太极拳社来了群学太极的老外,见着余泠凌厉的身手,非吵着跟他打一场不可。余泠不好推却,只能暂且放下对僖之的指导,到前院的比武场较量。留下僖之和韩南南相看两相厌。
本来相安无事,就是互看有点不爽的两个人,却因为韩南南看中僖之手上的那把太极剑而打了起来。娇生惯养的韩南南自然不是学太极已经有些火候的僖之的对手,没两下就被僖之一个白鹤亮翅扫得头昏眼花。
等气急败坏的余泠急匆匆赶回来就看到韩南南倒在地上哀号的可笑场景,而僖之还没来得及窃喜自己的功夫进步如此迅速,就被他一阵怒吼吼得傻掉了,“柳僖之,你白痴啊。”
“是她先动手的!”僖之急得想拉他的袖子,却被他大力甩开。
“道歉!”她真是好本事,能让他怒火中烧。
她倔强地抿起嘴,哀怨地瞅着他严厉的面孔。
“你给我好好反省吧。”他忍了那么久都白忍了,他郁闷得简直要吐血。打横抱起韩南南,踩着急促的脚步愤然离去。所有解释的话哽在喉中,随着委屈吞入月复内。她静静地拾起地上安静休憩着的那把古朴而高雅的太极剑,韩南南会喜欢也难怪,这可是余泠特地叫铸剑师傅打造的,送给她的新年礼物。是他送她的第一份礼物,有人想抢走,亵玩,怎样她都要誓死捍卫。可是他却不问青红皂白,当着那个的面骂她……
粉拳握紧,几要揉碎,就像她现在的心。瞠目茫茫然地瞪着手中的剑,如果他都不重视,那么她的在乎是不是全都白费了?包包里的手机响个不停,她都没有注意到,直到社区的老师带着怜悯的眼神将手机放到她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