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送走半期考,期末考又悄然而至,时间总是在不知不觉间流逝,待回首,一片茫然。僖之手持天下第一剑,迎风萧索伫立,心境何其苍茫。她悲呼:“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
张庭学长困惑地看着这莫名其妙的豪情壮志,“她这是怎么了?”
余泠懒懒投去一眼,“她不想学太极剑,在逃避现实。”
“我哪有?”她嘻嘻笑着,“今天放假好不好?”
“不好。”
“为什么哦?你看。”她深情拉着他温暖的大手,一只手指向蔚蓝天空,“多么美丽的一天啊,我们怎能虚度光阴在这可怕的练功房里?我们应该要拥抱大自然,呼吸新鲜空气,而不是待在这沉闷的练功房里,活活被闷死啊。”
他不屑地甩开她放肆的手,“不去。”
“学长,你说他是不是很过分?”她立刻转头告状。
张庭为难地笑笑,“这个嘛……你不是准备在下届运动会好好表现吗?那要加紧练习啊,时间也不多了不是?”
“学长,你说我过的是人过的日子吗?”她抱怨道,“我现在天天晚上做梦梦到跟张三丰一起泡茶喝,然后就是切磋太极拳,我觉得我整整老了五十岁。”
“不会吧,练太极是可以养生的。”张庭学长怀疑地看着她。
“学长,是心境,心境啊,我的心境已经跟余泠一样不再是十九岁的花季雨季了,而是白暮苍苍的风烛残年了。太可怕了,太可悲了。”
余泠眼角直抽筋,“你闭嘴。”
“学长,人生应该是五彩缤纷的,不应该是一片黑暗的,我们绝不能像余泠一样被黑暗打倒,我们要站起来反抗这万恶的社会。”她慷慨激昂地发表反动言论。
“是……是吗?”张庭擦了擦额上的冷汗。
“我们要自由奔放地生活,我们要……痛痛痛余泠,我不要自由了,痛痛哦。”僖之惨兮兮地模着被捏肿的耳朵,哀怨的眼睛直瞅着他。
“这里很沉闷吧?”他冷笑。
僖之马上把头摇得跟波浪鼓似的。
“这里很黑暗啊。”
“我错了,请原谅我。”她俯首认罪。
“不好意思,让你心境苍老了。”
“这是我自己的错,不关太极拳的事。”她将天下第一剑搁在脖子上,自刎谢罪。
“过来练剑。”再放任她瞎闹下去就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她无厘头的闹剧了。
“歹命啊!”扛着那把好重好重的天下第一剑认命走到他面前。她才刚把太极拳学好,马上就转入太极剑的艰苦训练,连喘息的时间都不给,她叫苦连天他不理不睬,就当作路边小狈在乱吠。最近她发现小腿变得结实有硬块了,吓得她魂不附体,她美美的腿啊,怎么可以有肌肉呢?她不要——
“第一式,并步点剑。”他握着剑,步伐轻盈,姿态优美,像只迎风起舞的仙鹤,剑法娴熟而优雅,让人赏心悦目,“第二式,独立反刺,第三式,仆步横扫……”
僖之不知不觉间被深深吸引,目光流连不能自拔。明知道自己太极打得很烂根本不可能赢得了雍纤纤那样的高手,她还是义无返顾地决定要参加比赛,有时候她怀疑自己真正的意图是什么。
为了能时时刻刻看见这武学天才优美的身姿,为了不断接近这优雅高贵的翩翩公子而努力着,她离他已经很遥远了,她要不停不停追逐着,不停不停学习着,即使不能赶上他腾空高飞的速度,她也要远远仰望着他,注视着他飞翔乘风破浪。这样微微满足她贪得无厌的心灵,叫她在漫长旅途中幸福瞻仰,遥远守望。
即使不能赢,她也要努力着,勇敢前进,因为前方有他绝美的身姿。
“你……又在走神吧。”他已经彻底无语了。
她眨眨泛红的眼眶,强自微笑道:“你打得好漂亮,可以再打一遍吗?”
余泠专注地凝着眸看了看她,才缓缓点头,“好。”
他利落柔软的动作,以及精湛的剑法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社员们纷纷停下练习,驻足观看,每一个漂亮的招式,每一个优雅的转身,平刺,反刺,点剑,都做到精益求精,直到他一个弓部直刺,缓缓收势,大家还沉浸在他带来的高超剑术的震撼中,久久才爆发出令人无法停息的掌声。
他太强了,她……根本追不上他,甚至连仰望他都成了一种奢望。
额头被一个冷硬的东西轻轻点碰,她傻傻抬眸,只见余泠带着他永远不可一世的孤高神情,傲然屹立在她面前,压迫着她的视线,黑色象征着公平严酷的戒尺赫然直指她的眉心。
“笨蛋,又在走神?”真是被她气死了。
她模着额头,嘟起嘴,“我才没有。你打得那么快,我根本看不清楚。”
他冷哼一声:“资质太差。”
“可恶。”这个目中无人的家伙!
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石破学长破天荒一大清早出现在协会中心,他温柔地拍拍僖之的脑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期末马上就要来临了,我们协会将组织最后一次的野外训练活动,下周六我们将出发去青云山,请大家做好野营的准备,带好该带的东西,这次的训练为期两天,有事不能去的同学请及时报告张庭,具体情况我们会再通知。”
“野营?”僖之疑惑地望着余泠。
“嗯。”
“好玩吗?”
“……不知道。”他闲懒地凉望天空,以往的活动他都很少参加,即使有参加也并未全心投入,他只要做好学长交代的事情就算完成任务了。今年又会有何不同?
“我们协会是唯一可以在外留宿的协会哦,因为我们有专业的老师带队,而且有超过三十年的优秀历史,经验绝对丰富,不用担心,好好玩吧。”鄢学长微笑着说道。
“那我们是去训练什么?”一听到训练,她就毛骨悚然。
“爬山烧烤啊,其实就是出去玩啦,说好听点是训练而已。”鄢学长哈哈大笑。
僖之擦擦冷汗,“原来如此啊。”
青云山上云雾缭绕,清凉的风夹杂着重重湿气,一条条人工开辟的山涧小道蜿蜒崎岖,延伸出无尽的前方。
僖之好后悔带着这么重的包袱来爬山,抬起头,看见山顶还距离她好遥远好遥远,她就腿软。哦,她走不动了。
“不要掉队哦僖之。”张庭学长跟在队伍的最前头,和扛着协会旗帜的伟凡学长并肩走着,还不时回头关照一下她,真是个好人。
“是。”话是这么说的,可是她也心有余而力不足啊,片刻工夫,她从正数第三名掉到倒数第二名。
至于倒数第一名——负责殿后照顾掉队社员的余泠,看了她一眼,就目不斜视继续往前走。
这么高的山他爬起来就跟走平路一样,脸不红气不喘,他的体力还真是好啊。
“余泠,救救我。”她惨叫。
他才懒得理她,没事带那么大一个包袱,活该累死她。
“好重。”她瞄了一眼他手上提的东西,那是大队晚上准备煮来当晚餐的食物。她有提起来过,比她肩上的东西还重个好几倍,可是提在余泠手上却是轻轻松松,简单搞定。是男人跟女人的区别还是余泠真的太强壮了?不知道他以后会不会变成跟舅舅一样的大狗熊呢,她嘻嘻笑起来,想着余泠变成虎背熊腰的可怕模样。
“走快点。”他不耐烦地催促。
“我走不动嘛。”她也想走快啊,可是腿就是不听话啊。
“等下掉队了你就完蛋了。”他恐吓,“晚上一个人这里可是很可怕的哦。”
她小脸惨白,“你会等我的吧,你不会放我一个人吧余泠。”
“要我等你,你就走快点。”拖拖拉拉的,要走到猴年马月去。
“好嘛,我也说了不是我不想走快的啊,肩膀上东西太重了。”他都不主动帮她提,还摆脸色给她看,害她都不好意思说。
他哼了一声,别开脸不看她可怜兮兮的模样,他才不要帮她背,她活该。
好不容易撑到目的地,僖之累瘫在地上,乱没形象地趴在余泠铺好的塑料膜袋上像小狈一样吐舌头。而余泠和张庭学长们却连休息的时间也没有,着手搭帐篷,砌炉灶,拾木柴,女生们则负责吹气垫铺床,洗菜准备下锅煮饭。
僖之一边吹着气垫,一边拿眼儿偷偷瞟正干得热火朝天的学长们。太极拳社的男生都长得俊秀笔挺,真是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虽然不是个个都像石破学长,余泠还有张庭那么俊美,但是各有特色,非常养眼。
就像鄢学长,正气浩然的国字脸配上英挺深刻的五官显得粗狂而豪迈,伟凡学长虽然戴着眼镜,可是俊气逼人绝不逊色张庭学长,还有还有,惠康,一个羞怯的大男生,清秀斯文。
要是阿雅在的话一定会非常幸福吧,这么多优质的男人,一手抓一个,甜甜蜜蜜恋爱去。不过阿雅不是喜欢石破学长吗?怎么都没有见她有所行动呢,不像她果敢女王的风格啊。还是她自觉学长太难搞定,已经自动放弃了?嗯,看来这事值得好好思考一下。
“僖之,你去帮萍姐洗菜去。”正在生火的小队长珊蔚见萍姐忙不过来就唤道。
“那气垫怎么办?”她才吹到一半哦。
珊蔚凑到她耳边小声咬耳朵:“这个等下再吹。那个雍纤纤什么事情都不做,只有萍姐一个人洗菜很辛苦,你去帮忙一下。”
僖之转头看见雍纤纤正和石破学长有说有笑的,真是叫人羡慕呢。她可是石破学长的亲妹妹呢,而她跟余泠的关系永远都不会那么好,“哦,好吧。”她将气门旋紧,就走过去帮萍姐。
“萍学姐,我帮你一起洗。”
“哦,好,谢谢你。”萍学姐是个很贤惠的女生,她温婉微笑,招呼僖之坐下,递给她一盆马铃薯让她削。
僖之从没有削过马铃薯,其实她从没有下过厨,做过饭,所以学起来特别有意思,她笑嘻嘻地请教学姐,然后把马铃薯削成各式各样,奇丑无比,惹得学姐直摇头。
她拧着眉心,挤眉弄眼地欣赏着刚削好的一个疑似手掌的马铃薯片,兴奋地举起来,“学姐,你看,手掌……学姐?”
萍学姐目光幽怨,深深凝望着不远处正笑得很开心的雍纤纤和石破学长。然而石破学长却没有注意到这边,他轻轻拨开掉在纤纤头上的一片调皮树叶,温柔一笑,俯身说些什么惹得纤纤开怀大笑。
“学姐?”她看见学姐眼睛里流出滴滴泪水顿时手忙脚乱了。
蓝萍忙胡乱擦了擦眼睛,挤出勉强的笑容,道:“我没事的,真是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僖之连忙摇头,“不会的,学姐,我跟你说其实纤纤是石破学长的亲妹妹,所以他们那么亲密不是因为……”
“僖之,我知道的,谢谢你。”蓝萍苦笑道,“即使没有纤纤,会长也不会喜欢我的。他心里已经有个人了。”
“啊?”石破学长已经有喜欢的女生了?僖之呆呆地望着那对年轻男女,一种感慨在心头化成难言的滋味。蓦然想起余泠,他心里也有个喜欢的人了吧,他还会再喜欢上别人吗?她……还有机会吗?她急迫地寻找他清瘦的身影,却在找到之后迷惘疑惑,这样一个男子,她怎么追赶得上?
她又怎么一副受尽委屈的可怜模样,是谁欺负她了吗?余泠幽幽收回凝望的视线,叹息一声,用力打下桩固定好,和张庭合力撑起帐篷。
“很快就可以搞定了,真辛苦啊。”张庭笑笑,朝僖之挥挥手,“怎么哭丧着脸,搞不定马铃薯吗?”
僖之看了一眼余泠,他淡漠回视,她立即低下头,“才不是,马铃薯这么简单,怎么可能是我僖之的对手?真可惜今天没有带天下第一剑来,不然我就表演给你看我高超的用剑削马铃薯技巧。”
用剑削马铃薯?真亏她想得出来。在家里从来不进厨房的家伙也敢口出狂言。余泠扫给她很鄙视的一眼。
张庭学长轻笑出声,“那你要好好加油了,不要再削出这么奇怪的马铃薯了。”他拿起削好放在盆子里的马铃薯看了看,又想了想,“还真看不出来,你还挺有天分的,削得这么像手掌。”
“可恶,学长你分明就是在取笑我啊。”她恼羞成怒,揍了他一拳。
张庭学长笑着求饶:“好了,我们要继续努力了,你们也加油啊。”
“嗯。”蓝萍学姐微笑点头。
随着其他社员登山玩水陆陆续续回来,准备工作也基本结束。大家围坐在篝火四周成一圈一圈,讲着笑话,唱着歌还有分着零食。
暮蔼降临,云月迷蒙,石破学长一声令下,各队炊事班队长点起炉火,煮起大锅饭,其他人升起烧烤架,大家纷纷跑去拿自己喜欢吃的食物去烧烤,烟雾袅袅,腾起一片欢声笑语。
“余泠,我觉得你烤的好像还不错,拿过来我鉴定一下。”说着,僖之丢掉手上烤焦的肉串,伸手去抢他手上正冒着金光的鸡腿。
他伶俐地躲过攻击,一口咬上鸡腿,撕下大片肉自己享受。
“可恶。”僖之愤愤瞪着他的鸡腿流口水,再瞧瞧烧烤架上又烧焦的牛肉哀号,“我饿了,我饿了啦。”
张庭热情奉上香肠一串,“僖之给你。”
僖之立马临阵倒戈,“学长,你最好了,你烤的香肠比余泠的好不知道有多少倍,嗯,好好吃哦。”
余泠冷冷看了张庭一眼,随即将手中另一串牛肉串递给一旁的雍纤纤,“给你。”他微微一笑,引来纤纤芳心乱颤,毫无形象地一口将牛肉吞入月复中。
僖之用鼻子哼了哼,别开脸,“学长,你帮我烧个牛肉串吧。”她笑嘻嘻地讨好着,这个时候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她必须抓紧张庭学长这个大金主才能果月复,啊,学长,她的饭桶啊。
“好啊,要吃墨鱼丸子吗?”他为牛肉刷上油和蜂蜜放在烧烤架上发出“滋滋”的油渍声。
“要要要。”僖之已经在流口水了。
余泠面色阴沉地望着两人亲昵的模样,一股焦躁莫名升起,他强自压抑,吸了口气,微笑着问身边的纤纤:“你喜欢吃什么,我烧给你吃。”
纤纤感动得差点跪地膜拜,她进社团这么久,他还从来没有对她微笑过呢,“只要是你烧的,我都喜欢。”她深情地注视着他。
“好啊,那就烧马铃薯好了,不过这马铃薯削得也太难看了吧。”他拿着手掌马铃薯挑眉,“也不知道是谁削的,肯定在家都没下过厨吧。”
忍字头上一把刀,她忍,她忍得住。现在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吃到学长烧得香喷喷的墨鱼丸子,能把饿得轱辘轱辘直叫的肚子填饱才有力气跟坏人斗嘴。“学长,我来刷蜜,还有烧烤酱。”她勤劳地为自己的食物添砖加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