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崎先生!”
正要掏钥匙开门的手还停在半空中,一个友善声音出现在黑健崎身后。他本能回过头去,看清了是大楼的管理员林伯。
“什么事?”他微笑地问,有些不解的看着林伯圆胖的脸上那一抹颇有深意的笑。他住在这儿那么久,可从来不知道林伯的笑容可以诡异到这个程度。
“没事!没事!”林伯笑呵呵地拍拍他的肩,“我说黑崎先生哪,你打算何时请喝喜酒啊?你这么年少有成,是该成家了!”
他愣了一愣,喝喜酒?
“哎啊,你也别不好意思啦!”林伯误以为他的发愣是不好意思,遂自顾自的接了下去,“这个年头的年轻人同居试婚是很正常的嘛!林伯又不是老古板、不懂你们的想法,而且,你那个媳妇儿那么清秀可爱、活月兑月兑小美人一个,又乖巧又有礼貌,和你还真是登对呢!你倒是说说看什么时候请林伯喝喜酒啊?”
看林伯那高兴的比手划脚的模样,他总算是听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他蹙蹙眉——
“咳,我们还不急,林伯!”他轻咳了一声,试探性的:“你常见到她?”
“也不常啦!只是有一回我上来巡视一下,刚巧就瞧见那个小女孩儿坐在楼梯口!”林伯指了指,“原先我还以为我老眼昏花看错了呢!我活了大半辈子可还是第一回见着那么漂亮的跟今瓷女圭女圭一样的女孩儿!后来我问她,她说她就住在你那儿,她在等你回来!那时都快十二点了哪!”
哦?他微微一怔。想起自己前一阵子的晚归——
涟漪是在为他等门吗?他眉峰微拢,而他却全然不知。他一直以为她会乖乖遵循他所订的规则:不得超过晚上十点去睡觉!一直以来,她也从未提过……
“黑崎先生,我知道——也许我不该管这么多啦!”林伯滔滔不绝的接下去说:“可是你有时那么晚归,应该要打个电话告诉你的媳妇儿,要她别为你担心嘛!有好几次,她都坐在这儿等你到好晚呢,也不加件衣服,看得林伯我都好心疼……”
再拍拍他的肩,林伯自顾自的下楼去了。他在原地呆站了好一会儿,才慢吞吞的推开门。
客厅里只留着一盏昏黄的小灯,他大略环视了一下静悄悄的四周。西宝敏锐地察觉到他的存在,但也只是拍拍翅膀算是打招呼。他放轻了脚步走向那组价值不菲的真皮沙椅,一眼便瞧见涟漪那蜷缩成一团的娇小身躯;而波波则是瘫在茶几上呼呼大睡,轻微的打呼声在寂静的空间里听来格外清晰。
没有惊动她,黑崎健在沙发前蹲了下来,双眼静静地扫过那张在睡眠中显得如此年轻无邪的小小脸庞。
涟漪的黑发凌乱的披在肩膀,长而浓密的睫毛静静的栖息在颊上,玫瑰般温润的红唇安详的抿着,白皙颈项下的是微微起伏的酥胸,气息和缓而均匀。他出神的凝视着她,一丝莫名的怜惜和心疼齐涌了上来……
涟漪……她是这么一个神奇的小东西,毫无预警地闯进了他的生命中。在此之前,他从不相信缘份!在他的想法里,自己的命运是掌握在自己手中、自己完全操控自如的,但——涟漪,她却是由命运之神在冥冥之中安排,注定要在他生命中出现的!姑且不论涟漪还能在他这儿“借住”多久,至少——够了!有她曾经出现过、曾丰富他这么一段日子,也算是一生中最难忘的回忆了。
是她仿佛不胜寒冷般的欠了欠身子,他月兑下了外套裹住了她,毫不费力地拦腰抱起她轻盈的身子;她在他怀中动了一下。
“黑崎?”
“怎么在客厅里睡着了呢?”他将她轻放在床上,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严肃,“在沙发上睡觉容易着凉你不知道吗?”
“我在等你嘛!”她揉揉眼睛坐了起来,将垂在肩膀上的发丝胡乱的拨到肩后去,朝他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我有话告诉你喔!”
“有话明天再说也是一样!”他板着脸,“亏你还老向我抗议你不是小孩子,瞧你这么不听话!我说过我不一定什么时候回来,你没有必要等我!”
“有什么关系,反正这又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她仍然是笑眯眯的,“对了,你吃饭了没?我跟你说喔,我今天又研究出新的独门秘方了!经过西宝和波波试吃的结果,你一定也会赞美我的手艺的!你一定要尝尝!”说着她棉被一掀就想跳下床,却被他拉住了。
“我看不必了吧!”他从鼻子里哼,“你今天在研究独门秘方,我已经连续吃了一个礼拜还不够捧场吗?更何况现在是半夜十二点!”
“耶,你才吃了一个礼拜,却一斤肉也没多长,那就表示你吃得不够,应该多吃才对啊!”她振振有词地说:“再说,谁规定晚上十二点不能吃东西?”
见他不以为然的皱起眉毛,她凑近他的脸,笑眯眯,“别这样嘛,黑崎先生!你要知道我煮的东西只有你这个‘人’可以享用喔!连伊殷和沙奇要我露一手我都还不肯哩!人家东雨还说我可以当贤妻良母呢!”
“哦?”他睨了他一眼。
“是啊!”她转了转大眼睛,然后冒出一句,“什么是贤妻良母?”
“这——”他拉长了声音,眼底闪
饼一丝笑意。他轻咳了一声,“呃,那位‘东雨’没告诉你?”
“是我没问啦!”她无辜地吐吐舌头,“算了,你一定也不知道意思,对不对?”
他宽肩一耸,没有回答的站起身往房门口走。
“很晚了,你该睡觉!有话明天再说。”
“等等!”这回换她拉住他的袖子。
“还有什么事?”他斜侧过头来看她。
“你妈妈今天有打过电话来喔!”她对他的表情丝毫不以为意,仍然是笑嘻嘻的。
“我知道!”他过了半晌才说。不知怎的,盘绕在心头一整个下午的情绪此刻像是一块重石般、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上,他为这抹不寻常的怪异感觉而不安。
大概也看出了他异于往常的怔忡,涟漪的笑容微微隐去了,一双明亮而清澈的大眼静静的停驻在他脸上。
“你怎么了?”她直凑到他脸上去看他的眼睛,然后微微一愣——哦喔,她发现自己居然无法知道他在想什么。难道是她的法力又减速退了?
甩甩头,黑崎健猛的抓住她的手,一串话使那么不由自主的冲口而出——
“听我说,涟漪!这两天——找个地方,随便哪里都行,你可以回你的同伴那儿去,或者——躲起来!总而言之,你得离开这里一阵子,别让任何人发现你!”
她一愣。
“为什么?”她不明白的问。
“因为……”他猛的住了口。望着那张写满对他单纯信任的脸庞,他放开了她,转身努力平息自己的呼吸。
再转身面对她,他的表情已经恢复了镇定。
“不为什么!只要照我的话做。”他平静而沉稳地看着她,声音低沉而沙哑,“我不想冒险,涟漪!”
冒险?她秀眉微颦,不解的看着她。
“我不想让干爹看见你!”他苦笑,伸手扳住她纤细的肩膀,低低地开口,“对我们来说,你太不可思议了。如果你只是暂时的留在这儿,那么,只让我知道,好吗?”
见她仍然不明白的看着他,他轻吁了口气,静静地接了下去,“也许……是我太杞人忧天了吧?就算干爹看见了你那又怎样?你的外表和人类并无不同。即使干爹的观察力比常人要敏锐,但……”
他住了口,郁郁的蹙起眉峰。
她眨了眼,有些明白了。
“我知道了!你是担心你干爹会知道我并不是你们人类,是吗?”她笑容可掬地说。
他没吭声。
“那有什么关系?反正我本来就不是你们人类嘛!”她拉拉他的手臂,一副他太小题大作的表情,“再说,只要是你的朋友就一定是好人。你告诉他们嘛,说我不会打扰你太久的,也许过不了多久,我就要走了。”
最后那句话让他微微一震。还来不及细想自己那抹奇异的感觉,她已朝他露出一个淘气的笑容。
“不过我告诉你,我是真的很喜欢你的哟!所以啊,我也有可能会赖在这里很久很久,让你赶也赶不走的!”
他的呼吸停顿了。望着那张还在咫尺、笑意盈盈的脸庞,他就再也克制不住自己的伸出手去,将那娇小的身躯密密的搂进怀里,带着一丝怜惜、温柔的轻吻上那红润的唇。
好久好久之后,他才恋恋不舍地松开了他的怀抱,但仍轻拥着那纤细的身子,沉默的不发一言。她由他怀中抬起头来,悄眼看他,突然有些害羞了起来。
“喂!”她清了清喉咙,一时间只想到要用这个字叫他。
“干嘛?”他的反应是挑起一对浓眉。
“你那干爹是不是长得很可怕?不然你为什么怕让我见到他?”她皱着小鼻子问。
“唔……”他闷哼,“这个问题我拒绝回答!”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他放开了她,两眼直盯着天花板。如果可以,他也想知道让他隐隐觉得不安的原因是什么。
将视线从天花板上转了回来,他伸手爬过满头浓密的黑发,温和的开口,“睡吧!明天开始,别再等我了!嗯?”
“好!”她柔顺的点了点头,钻进了被窝里。
“还有——”他停了停,“千万不能在任何人面前施展你的法力!连波波也一样,知道吗?”他半命令性的说。
“好!”她对他龇牙咧嘴地扮鬼脸,他则宠溺地拧拧她翘挺的鼻尖,起身便要往房门口走,却又被她叫住了。
“喂,等一下!”
“我答应了你的条件,你也得答应我两个条件才行!”
他扬了扬眉,“你说!”
“第一,以后如果我又研究出新的独门秘方,你一定要乖乖的吃掉!”她一本正经地说。
我就知道!他耸耸肩,不置可否。
“还有……”她迟疑了。
“还有什么?”他有趣地看着她低垂的睫毛,黑眸里带着浓浓的笑意。
“还有……”她像鼓足勇气般的抬起头来看他,声音变得好小声,“你能不能……再像刚才……那样……再做一次?”
他会意。瞧她发窘的娇俏模样,他不自禁的笑了起来。她恼怒的瞪视着他嚣张的笑脸,又羞又气的嚷:“黑崎健,你……”她气嘟嘟的正想往被子里钻,他却比她更快一步攫住了她的手,在她唇边沙哑的低喃——
“乐意之至!亲爱的,乐意之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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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已有近两年的时间未见,朝井彬夫依旧一如黑崎健的印象中,是那位外表稳重、温文儒雅如饱读诗书的学者,内心却实为精明睿智、一双鹰眼仿佛都透视人心般的日本医学界代表性大人物。
“看你的样子,似乎T省饼得还不错。”
这是朝井彬夫对前来接机的黑崎健所说的第一句。话是用日本语说的,但他知道除了黑崎扬子和黑崎健之外,一道前来的何振飞也听懂了。只不过他话里略带深思的意味,只有黑崎健听得出来。
“当然!T省毕竟是我的家乡!”对于朝井彬夫颇有深意的目光,黑崎健只淡淡的回了一句。接下来由机场到朝井彬夫下塌的饭店这段期间,几乎全是黑崎扬子拉着他滔滔不绝的说话声——
“喂,我说乖儿子啊,你妈我这回可是专程为了看涟漪才特地赶回来的唷!她还在你那儿吧?你有没有告诉她妈妈我迫不及待的想见见她呀?”
“妈!”他蹙蹙眉。
“哎哟,笨儿子!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黑崎妈妈笑嘻嘻地拍拍他,故意压低声音,“快告诉妈,你和涟漪……呃,有没有?都一起住了那么久……我看还是先结婚比较好,反正生米煮成熟饭……”
“妈!”他重重地咳了一声,提醒她还有别人在。
“干嘛?你妈说错啦?”黑崎扬子对他的反应颇不以为然。哈,都什么时代了,男女同居未婚生子早就是“普及化”了,她还真搞不懂这个受过高等教育的医生儿子那颗猪脑袋里在想些什么!亏他还长得一脸聪明样,思想却比她这个年长他二十岁的老妈还封闭。
“我说了,涟漪只是暂时住在我那儿,如此而已!”他从鼻子里哼,“我和她之间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别瞎猜一通行不行?”
“谁瞎猜了?人家涟漪住在你那儿。从早到晚服侍你,就跟你老婆没两样,这难不成是假的?”
涟漪从早到晚“服侍”他?那她还服侍得真彻底。
“唔……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不知道?”黑崎妈妈睨着儿子,“瞧你这身材就知道了!半年前我见到你时,你还在天天煮泡面当三餐,身上根本没几两肉!自从我交代涟漪要多给你进补之后,你现在比较像个人了!你这么大块头个人,都三十岁了下个厨房也懒,哪一天死了你妈我都不知道要去帮你收尸!”
“你也知道我的作息一向就不是很正常!”他耸肩,“有时三更半夜赶稿是很平常的事,煮个泡面又方便又省时,也没啥不好!”
“我倒一直没发现黑崎有发福的趋势!”开车的何振飞插了进来,瞄了眼坐在右座的黑崎健,“那个涟漪果真如此大的威力,会让一向不受女人支配的黑崎健也有无法说‘不’的机会?”
何振飞最后那一句话在调侃中略带好奇。虽然对涟漪这一号人物他仍然是持着保留的态度,但再次由黑崎妈妈口中证实有这么一个女孩儿,他的想法也由半信半疑又信了几分。想见见涟漪的更浓厚了。
黑崎健没有说话,有些心不在焉地看着窗外飞逝而过的景物。
涟漪……他微微蹙起眉峰,想起今天一早醒来后遍寻不着她的情景。自从她到那他儿“借住”以来,她已有许久不曾再这么莫名其妙的消失无踪了。犹记得一早没能如往常般地在厨房或客厅里见着她,他几乎是有些呆愕地瞪视着那空无一人的客房,四周的空气似乎在一刹那间停止了流动,寂静的空间里一点声响都没有。连西宝也不像平常一样一大清早用尖叫代替闹钟吵醒他,只是静静的站在它的横杆上。他足足站了三分钟之久才由一片寂静中回过神来,勉强让自己相信一件事——
涟漪,她又“暂时”消失了——只是“暂时”!因为波波仍然瘫着圆滚滚的身子睡得不省人事。不知怎的,这竟让他感到如释重负。波波还在,这表示她还会再回来。她不可能丢下波波,一个人走掉;再者,她也并未告诉过他她不借住了。惟一能解释她不告而别的原因便是——
她听从了他的话,暂回她的同伴那儿去了。
只是——涟漪为何没将波波一起带走呢?这让他微微不解。事实上,他发觉她近些日子以来已经很少使用她的“法力”了,就连以前厨房里的东西时常在空中跑来跑去的情况也不复见。莫非她果真变乖了,察觉这触犯到他的“禁忌”?
“那个叫涟漪的女孩儿——是黑崎的女朋友?”
朝井彬夫略带不解的欣慰的声音由后座传来,黑崎健回过神,还来不及说些什么,黑崎妈妈已经抢先接了下去
“是啊!不过黑崎这小子不肯承认!说真的,虽然我只听过那女孩的声音,却对那声音细细柔柔的女孩儿很有好感哩!我说振飞啊——”
“有!”被点到名的何振飞立刻中气十足的答应。
“你常到黑崎这小子那儿去,有没有见过那女孩儿长啥模样?”
“啊?”何振飞愣了一愣,看了隔壁的黑崎健一眼,然后一耸肩,“唔……没有!坦白说,我也是这几天才知道这小子金屋藏娇!要不是我问,他大概一辈子都不打算告诉我……”
“何振飞!”他闷哼,“闭上你那张惟恐天下不乱的嘴行不行?”
“我……”何振飞无辜地想辩解。
“有女朋友是好事,有什么不能说的?”朝井彬夫温和地笑道:“黑崎,你也不小了,是该可以成家的年纪!早些时候结婚,你母亲和我也才能抱孙子啊!你知道干爹单身了一辈子,一直把你当成惟一的孩子看待,你可别让干爹失望!”
听出了朝井彬夫的言下之意,黑崎健勉强压抑下那一抹深沉的压迫感,只简单的答了一句,“我懂,干爹!”
“那就好!”朝井彬夫满意的点头,“别忘了你和干爹的约定。当初你要我给你五年的时间,我也不想太逼你!你是个聪明的孩子,怎么做最好——我想你心里也有个谱。”
“我明白!”
车子来到了凯悦饭店,远远的,黑崎健便瞧见饭店前那一群个个态度恭敬、衣冠楚楚前来欢迎朝井彬夫这位全亚洲知名的医学界大人物的人潮。
黑崎健也是由何振飞口中才得知朝井彬夫此行是受T省医学界的邀请,特地前来开座谈会并接受各媒体的访问!事实上刚才由机场来到饭店的路上,他们的座车前后全都是保安人员和几名陪同来访的医界人士所乘坐!
若非朝井彬夫和黑崎扬子的意思,他们根本不可能搭乘何振飞那辆在所有加长型礼车阵中,显得不甚起眼的宝蓝色BMW。
待车子一停稳,车门几乎是立刻便被打开,一大群西装笔挺、身材壮硕的男子立刻必恭必敬的齐涌了上来,一连串表示欢迎和问候的日语又急又快的响了起来。黑崎健坐在车里,衡量着该不该下车。
“他们在说什么?何振飞听得是一头雾水,完全不明白那一堆看来是媒体记者的家伙口中那一大串嘟嘟嚷嚷的日文是啥意思。虽说他对日文还稍微懂了点皮毛,但一碰到这种有些艰涩的访问用语,他可就真的是一窍不通。
而最教何振飞不懂的一点便是——奇怪了,朝井彬夫虽说是日本人,但却精通五国以上的语言,就连中文也说得几乎与道地的T省人无异,为何他们不用中文访问他咧?
“还能说什么?当然是说明他们有多欢迎他的来访,”黑崎健有些漫不经心地说。看这混乱的场面,他想自己也没必要下车去凑热闹了,“我们走吧!”
眼见再留在这儿也只是浪费时间,何振飞没有多问的就想倒车离开,一时之间却被人挤得车身动弹不得。
“晚上再打电话给你,妈妈我可要找时间去见见我那新媳妇儿,听到没有?”黑崎妈妈只在匆促间丢下这么一句便优雅的下了车,展现出她那高贵迷人的贵妇人风范。
何振飞斜睨了黑崎健一眼,只见他眉峰微拢,似乎若有所思,连有人在敲车窗都浑然不觉。何振飞按下了车窗,“什么事?”
“先生,听说你是朝井先生的干儿子,是吗?”一位拿着麦克风,被人群挤得脸红脖子粗的男子在问,还没得到任何回答,他的问话已被后来涌上的人潮给淹没了。
“先生,听说你二十五岁就拿到了医学博士的学位?”
“你在国内曾出版过多部畅销的科幻推理小说,请问你为何肯舍弃高薪且高成就的医生职业而投入于作家这个行业?”
“你是否会继承朝井先生在日本医学界极具盛名的私人医院,学以致用行医救人?你是否以他作为榜样?”
面对此起彼落的媒体询问,何振飞再睨了黑崎健一眼,只见黑崎健饼了半晌才简单的说了一句,“抱歉,你们认错人了!”
“啊!”这个回答引来一阵错愕声。
黑崎健按上了车窗,连看也没看何振飞一眼,“走吧!”
何振飞扬了扬眉,没有再多说的将车驶离了凯悦饭店。
一直到车子上了大马路,黑崎健才轻吁了一口气,用手爬过一头浓密的黑发,面色阴郁的注视着前方。
“他们认错人了,嗯?”何振飞转头看了他一眼,“难不成他们说得不是你?”
“我倒希望他们说得不是我!”他苦笑地摇头,“你知道吗?当干爹的儿子……这个身份太沉重了。有一阵子,我甚至在想——他是不是我的亲生父亲?如果是,为什么三十年来,我对他的称谓只是干爹?如果不是,那为什么他一辈子不娶妻、有个亲生儿子来传承他的心血,而要我这个根本毫无血缘关系的干儿子去继承?”
他蹙拢眉峰,有些烦躁了起来。对朝井彬夫,他一向是最尊敬的!几乎从他有记忆开始,朝井彬夫就让他深刻的明白了一件事——他这辈子,注定和学医月兑离不了关系。
虽说自小严格的训练和漫长的学习过程并未影响他对医学浓厚的兴趣,但他惟一反感的却是发觉自己似乎像个傀儡般,拿到学位、进入干爹的私人医院学习各种该学的东西、接触所有的病理、研究一切连科学上都解释不出的特别病例……一切都像是被安排好了般,让他丝毫没有喘息的空间。
他开始问自己,这样下去,是否为他原本学医的目的?走朝井彬夫要他走的路、做朝井彬夫要他做的事,完全失掉了自己,他换来了什么?不过成了陷入泥沼的困兽罢了,连想挣扎破茧而出的空间都没有……
“也许你干爹有他的用意啊!”何振飞收起吊儿郎当的神情,语意深长地说:“再者,他为了培植你继承他一生的心血,在你身上投注了多少心力,还二话不说地答应给你五年的时间让你考虑,他算是用心良苦了,不是吗?如果他只把你当成傀儡,他怎么会如此放纵你?五年的时间,让你想想将来的三四十年该怎么走,这手段很高明!”
黑崎健沉默了半晌,才慢吞吞开口:“当然高明!有时我甚至觉得,如果干爹不当医生,他会是只老谋深算,心机深沉的老狐狸;而这种人最适合的职业便是——商人!”
“也许吧!”何振飞大笑,揶揄的,“对了,你妈说想瞧瞧涟漪,我也想。什么时候让我见见那位在你口中不可思议、却又人畜无害的小妖精?”
“唔……再说吧!如果你们能见着她的话。”他含糊的一语带过,内心却不禁猜测着——
涟漪……不知道她现在身在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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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这里啊!”
一个略带淘气的嗓音由门口传来。沙奇和伊殷同时回过头去,瞧见的是一脸天真无邪的涟漪。
“你跑到哪儿去了?”伊殷斜睨着她,“我以为我命令过你,在我问完话之前不准溜掉的!”
“我没有溜掉啊!”涟漪满脸无辜相,“我只不过是去找东雨聊了一下而已嘛,我好久没见到她了耶!”
“好了吧!东雨你也见到了,该坐下来让我问问你。”沙奇指了指面前的椅子。
她暗暗吐了吐舌头,“奉命”坐了下来。
“波波呢?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沙奇问。
“唔……”她耸肩,不经意的把玩着颊边一绺发丝,“我带不回它,大概是我的法力又削弱了吧!我试了好几次,连到你们这儿都是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成功的。在人类的世界里待久了,什么都没得到,法力倒是愈来愈破!”
沙奇和伊殷望了一眼。
“怎么会想到要来这儿?难不成你被黑崎健跋出来了?”伊殷取笑地说。
“才不是!”她嘟起嘴,两脚在椅子下晃呀晃,“他是不想让他干爹看见我,大概是他干爹长得像妖怪,怕会吓到我!”
“他干爹?”沙奇深思的用一手轻抚着下巴。
“是呀!我是不知道他为什么不让他干爹看见我啦,我现在也读不出他心里所想的东西了!既然他都这么说了,我就乘机试试看法力还行不行!结果才发现现在和上次见到你们时糟多了,就连想靠念力移动一个杯子都有问题!”她有些苦恼地咬着下唇,“完了,再这样下去该怎么办?”
“怎么办?”伊殷从鼻子里哼,“当然是和人类一样经历生老病死四部曲!早在你硬要来人类世界里‘玩’时,我就警告过你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你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我没有后悔啊!”她眨眨一双清亮的大眼睛,微侧着一头黑亮的长发,“至少——我很喜欢黑崎健!在他那里借住了这么久,除了偶尔有点酷之外,他算是很可爱的啦!和他在一起又不无聊,他又肯把他的床借我睡觉,说起来,黑崎健这个人也没什么大缺点啦!”
“谁没有什么大缺点?”
一个轻柔的女性嗓音出现在门口,大伙儿全不约而地朝门口望去,一张清秀娇俏的脸庞正探了半个头进来。
“咳!对不起我失礼了!”她清了清喉咙,正经八百的,“右护卫、海神阁下,请问我可以进来吗?”
“你这小表!”一见是她,沙奇不禁微笑着摇头,笑容里尽是宠溺和疼爱的笑意……
“东雨!”涟漪眼睛一亮,笑眯眯地朝她猛招手,“当然可以,欢迎欢迎!”
沈东雨对自己扬了扬眉,轻巧地闪了进来,在沙奇身旁停了下来,笑意盈盈的,“你们在谈谁?瞧涟漪这么开心?”
“还有谁?她的猎物喽!”伊殷往后一瘫,懒洋洋地说。
“什么猎物?我又不是画嫣和若叶!”涟漪轻哼,“人家我的手艺可是经过大师指点的,才不像嫣儿她们那是临时恶补!再说我一没虐待、二没玩坏黑崎健的重要物品,我可比她们温柔多了!”
“哦?你会温柔?”沙奇揶揄地说。
“是啊!你现在才知道啊?”她得意洋洋地说:“我要住到让他舍不得赶我走!”
“你知道,精灵们在人类的世界里,是没有太多时间的!”过了半晌,沙奇才若有所思的问:“涟漪,你别忘了你的法力正在逐渐消失当中。在这段期间内……”
“如果不能让黑崎健爱上我,那我就永远无法成为真正的人类,是吗?”她接口,顿了顿,“我知道!”
“你知道就好!”沙奇说,看着她的目光却是颇有深意的。
“可是,如果他没有爱上我,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啊!”她无辜地吐吐舌头,调皮地一笑,“东雨告诉过我,人类的爱情是不能强求的,即使我无法和你们一样成为人类,但这毕竟是我自己的选样,不是吗?”
“爱情虽然不能强求,但——你至少该试试!”东雨柔声地说:“如果你连试都不试就放弃了,那也许会成了你一辈子的遗憾?你明白吗,涟漪?”
“我知道啦!”她对他们摆摆手,利落地跳下椅子,“我得走了,趁我的法力还能用!再见喽!”
再朝东雨抛去一个飞吻,一阵蓝光一闪,涟漪瞬间消失在空气中。
“我也该走了!”伊殷也站了起来,瞄了沙奇和东雨一眼,“看你们小夫妻俩这么卿卿我我,让我想到我老婆还在等我呢!我先走一步。”
大门被轻轻地带上了。
望着被合上的房门,沈东雨回过头来,微扬着秀眉看了沙奇一眼。
“想什么?”她浅笑地问。
他一把围住她纤细的腰肢,抓起她的小手至唇边亲了一记,晶亮的黑眸里有一抹淘气的笑意,“想你!”
“别闹!”她轻捶了他一下,“到底怎样?涟漪遇到了什么麻烦吗?”
“麻烦到称不上!”他说,眉峰微微皱起,“只不过猜测不出黑崎健会怎么做罢了!如果他在乎涟漪,那一切都不是问题;怕就怕涟漪爱上了他,丧失了所有的法力,最后却得不到相同的回报,那……”他停了停。
“精灵们得到爱情才能重生,是吗?”她过了好一会儿才低语了一句。
“也许!”他笑笑。低下头,他开始轻吻那柔女敕的颊,喃喃低语:“也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