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得知小四和蔚蓝分手,他开始等待一个机会。
可是蔚蓝却在不停寻找,他甚至不知道她在寻找什么,男友一个换过一个,他等得心力交瘁,最后,终于将她纳入自己的天空下。
他们的恋情,像清水一样平静澄澈,正应了他在她父亲忌日那天对她说的话--不要那么相爱。
他想,他下意识回避着那种轰轰烈烈的感情,是因为曾经爱得那么浓烈过。
而蔚蓝,是因为有她父母的前车之鉴,让她对那样的感情模式望而却步。
可是,就算这样,淡淡的一点一滴敲入心,到今天也成了无法面对分离的局面。
蔚蓝……汪云桓伫立在落地窗前,俯望着纽约街头的车水马龙,心中叹息。
从想起那段短暂却汹涌的恋情开始,他心里就止不住的疼痛。在看完搭档提供的数据后,更加疼痛。
蔚蓝啊……
“你打算就这样站成雕像吗?”搭档调侃的声音自背后响起,“到时我或许可以考虑捐赠给纽约市长,将来会变成纽约的标志性建筑也说不定。”
汪云桓回头,“我想市长不会喜欢这个主意,毕竟我是黄种人。”
骆慎阳笑着坐在旋转椅上,看看放在对面茶几上的计算机,“看完了?”
他上午有几个会议要参加,所以只是将云桓需要的数据调出来。如今的骆慎阳,台面上的身分是一间投资机构的负责人。
“是的。”汪云桓顺着他的目光望向沙发上,沉吟一下,“把你保留的部分说出来吧。”他不是那么好骗的。
骆慎阳好像料到这个结果一样,反而摆出一副要闲聊的姿态,“听说蔚蓝也来了纽约?”
“她到总部出差。”汪云桓点头承认。
“有空可以约出来大家一起吃饭。”
汪云桓拒绝,“你们还没有熟到那个地步。”
“她毕竟是我堂妹的好友。”骆慎阳微笑。
这倒是,世界还真是小。汪云桓望着他,“别兜圈子了,你知道我向来不吃这一套。”
“啧,你这样说还真伤我的心,好歹我为了你的事可下了不少工夫。”
“那就把你知道的全部说出来。”
骆慎阳起身,到吧台倒了两杯酒,递了一杯给他,“兄弟,我们倒不如说说看,你到底知道了多少?”
汪云桓接过来,啜饮一口,“你不妨说,我丧失的记忆到底恢复了多少。”
骆慎阳难得大笑起来,拍了拍他的肩,“我就知道,你应该全部都想起来了,结果让你诧异吗?”
不,结果让他心痛。汪云桓黯了眸色,看着搭档,“你早就知道了?”
这个眼神很危险呐!骆慎阳举手投降,“拜托,如果不是你小弟来找我,我怎么可能想到去查你?咱们焦不离孟地在一起十年,你有什么事我不知道?”
“偏偏就丢失了四个月,不是吗?”汪云桓淡淡地说。
骆慎阳叹气,“谁知道短短的四个月可以让你的人生翻天覆地改变呢?”
要不然,他当年说什么也要阻止云桓跳车去追那个女孩!这样,他也不会损失这个曾经胼手胝足打拼天下的搭档,让自己现在忙得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
“改变的,不只是我的人生。”汪云桓仍旧是那副冷淡的模样。褪去最初的震撼,他慢慢平静下来,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他却不知道后来是因为什么,让慕容逍遥没有出现在他面前。
“是啊。”骆慎阳承认。改变了很多人的人生,包括无辜的他!必于这点,他真的要好好想想。
“后来呢?”汪云桓是指自己出车祸后。
“后来?你想知道什么?”骆慎阳再度一副人畜无害的好好先生模样,刚才算计什么的神情一闪即逝。
“到底为什么,她也会忘了我?”
“她?”骆慎阳装无辜,“哪个她?慕容逍遥?”
“慕容逍遥,或者说,许蔚蓝。”汪云桓直直看着他,宣告自己将过往已经全部拼凑起来。
慕群光生平只结过一次婚,就是娶了许蔚蓝的母亲李筠凤。那是李筠凤第一次改嫁,也是许蔚蓝唯一一次因为母亲改嫁而更改了姓名。
汪云桓想起五年多前。
那时她窝在他怀里,讲述改名时那一脸灿烂笑容后不自觉的悲伤。
“妈妈大概下定决心要忘记爸爸,所以……”她努力地笑,“所以我也要改掉名字,因为我要逍逍遥遥快快活活地过一生!”
“可是他姓慕!”他觉得有些奇怪,为什么她却姓起“慕容”来了?
“哎呀!我喜欢复姓嘛,虽然还是单姓,但是人家看到会以为我姓慕容,对吧?”她微笑着解释。
“所以?”
“所以,其实是姓慕,名容逍遥,容我自在逍遥的意思!”她反身,攀住他的颈项,“你瞧,现在我不就逍遥自在地赖在你身边吗?”
“我不喜欢你叫容逍遥,我喜欢你叫蓝蓝。”他温柔地说。
“好,那你叫我蓝蓝。”她露出笑容。
“只准我叫。”他的唇靠近她,灭音。
许蔚蓝浅浅笑了。
这是从来都不敢想的幸福!他竟然说,从十三岁那年就开始喜欢她了!而她,恐怕比他更早吧?
如果这回不是公司让她到总部来受训,或许他们这辈子都不会有交集?
许蔚蓝将头埋在他怀里,幸福显得那么不真实,好像随时要失去--几年前,她曾有过这种感觉,什么预兆都没有,她就失去父亲!
从此生活看似正常,其实变得七零八落。那些年她学会的,是不再和人有过深的牵扯,不把任何人当作生活的重心,包括母亲和半年前分开的男友汪云昶。
但是想不到,人生总不会照预定好的路线走。
他不会知道,十年前他离家,她在机场偷偷送行,回家哭了一个晚上,将所有和他有关的记忆都锁起来,以为此生再无交集。
他不会喜欢她,甚至连多一点点的注意都不会分给她!那时她这样想,毕竟他向来挂在嘴边的口头禅都是--我找不到比我更好看的女人!
可是,现在他竟然来到她身边,从纽约街头的一个巧遇开始,她忘记自己坚持好几年的理念,全心全意地爱,爱这个从小就只能在梦里奢想的人。
不是不想明天,而是他描绘的明天太美好,她深信老天待她不会这么优厚,所以干脆当鸵鸟,走一步算一步。
即便有天会分离,她想自己也不会太难过,至少全身心投入爱过。
只是,离别一如她曾经设想的那样,全无预兆。
他承诺以后会长伴她左右,结果他食言了!
昂气离开的结果是他满身伤痕地回来,足足在床上躺了一个多月。再见面时,他认得她,却忘记他们相爱过,她的定位,重新退到青梅竹马的邻家小妹,弟弟的前女友。
“所以呢?”汪云桓看着搭档问。
骆慎阳起身,走到他身边,“那房子的钥匙,其实是我寄给你小弟的。”
看到搭档的眉头打结,他举手投降,“别着急,我从头开始说。”
“如果不是那场车祸,恐怕我也不知道一向清心寡欲的你,会爱得那么轰轰烈烈,才四个月就谈论婚嫁的地步。”
当他知道云桓出事的时候,是在云桓发生车祸的两周后。
那时云桓已从昏迷中醒过来,虽然还躺在医院,幸而早就月兑离险境。
他匆匆赶至医院,却意外地在医院外遇到双眼哭得红肿的许蔚蓝。
他一眼就认出这就是几个月前让搭档不顾一切跳车去追的女孩。
“你怎么在这里?”他向她询问。
许蔚蓝只是看着他,低低回答,“我来看朋友。”然后快步走了。
他并没有多想,一心记挂着去探望搭档--除了全身被包得像粽子,云桓的精神状况并没有受影响。
所以根本没有人会往云桓记忆受损的方面去怀疑。
只是他每次去,都会看到许蔚蓝。开始他以为她是来探望云桓,但又从不见她出现在云桓的病房里,直到那天,他一时好奇,跟着许蔚蓝来到海边。
他看到她对着大海咆哮,“我会忘记你,我一定会忘记你,就算你再记回我,我也会忘记你,就像……”
然后她将一个东西抛到海里,转身神色悲怆地离开。
那东西很快又被海水冲到海滩,他将它捡了回来。
“那就是你寄给我家小四的钥匙?”汪云桓问道。
骆慎阳点头,“嗯,但我当时并不知道那钥匙有什么用,直到前段时间,我想看看那个让你一直念念不忘的女人长什么模样,让堂妹给我照片,才发现竟然是她!”
汪云桓了然,“所以你开始调查?”
“没错。”
“你是不是漏了什么没有告诉我?”汪云桓眼眼微眯。
骆慎阳反问,装傻装得理直气壮。“什么?”
“就算我忘记慕容逍遥,但没道理蔚蓝也会跟着忘记,这是为什么?”但她不知道自己就是慕容逍遥的这件事,又不像假装。
汪云桓接着问道:“而且,按照你的个性,即便知道我和蔚蓝有过这么一段,现在看到我们重新在一起,应该也会沉默到底。为什么要说破?”
骆慎阳定定地望着他,沉吟着,似乎在考虑什么,末了一个苦笑浮现在他的嘴角,“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他叹了口气,“云桓,出车祸的人,不只你。”
“什么?”
“大概是在你痊愈回台湾不久,还在静养的时候,她也曾出过一次车祸,撞到头,有轻微脑震荡。她的遗忘和记忆混淆,医生推断,更多是因为太痛苦,所以才选择性地忘记那段时间的经历。”
汪云桓呼吸一窒。“意思是?”
“意思是,你们都忘记了。”骆慎阳一顿,才缓缓说:“而且许蔚蓝因为抗拒那段回忆,甚至连自己出车祸的事都忘记了,那场车祸在她大脑造成的血块也一直没处理,我问过专业人士,他们说那就像一颗未爆弹,无事便罢,一旦开始压迫到神经就很危险,前一阵子许蔚蓝曾去做全身健康检查,但她可能太忙还没去拿,断层扫描结果显示,那血块已经压迫到神经。这也是我为什么选择告诉你的原因。”
蔚蓝最近偶尔会嚷嚷头晕,就是因为这个?
汪云桓再次转身,面对那大片的落地窗,久久无言。
这叫风水轮流转,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