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交钱,后交表,”昌祥开出条件。“拿到钱后两天,确定你没有报警,我们再约地点一手交表、一手交人。”
“毒蛇,你要什么条件我都可以答应,”于轩恳求道:“只求你千万不要伤害桓竹。”
“放心,只要你乖乖照我的话去做,我保证还你一个毫发未损的妻子,别忘了,我和她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
“让我跟她讲话,我要确定她平安无事。”
“她的平安与否,建立在你是否如期交款上,记住,欧于轩,不要跟我耍花样,交款方式我已经告诉你了,今天晚上十点钟我如果拿不到钱,后果你自己负责。”
“毒蛇!毒蛇!”于轩放下对方已经挂掉的电话,跌坐进沙发里。
“于轩,这样子不行,”华绍首先发难,“你一定要报警,快,再慢就来不及了。”
“你没听昌祥说绝对不能报警吗?”翠婵责备长子说:“万一他真的蛮干起来,伤到桓竹,那怎么办?”
前天下午桓竹失踪后,于轩便觉得大事不妙,果然到了晚上就接获勒索的电话,限他在一天之内筹出相当于五亿多台币的现款,静待进一步的通知,最重要的是绝对不能报警,不然他们一定马上撕票。
撕票?不!他无法想像没有桓竹的日子,钱财可以再赚,但桓竹却只有一个,他承担不起这样的风险。
本来他是想独力承担这件事的,但因为接获第一通电话时,孝康正好在他身旁,当下就通知了华绍他们,于是华绍立刻偕同母亲搭飞机赶过来,对于这样高额赎金的要求,华绍深表不满,坚持要报警,但翠婵支持于轩的做法,认为人命关天,丝毫轻忽不得。
珀贞在旁将他们的反应看在眼底,不禁泪盈于睫,心中不停的祷告着:桓竹,桓竹,你一定要平安归来。有这么多人关心着你、爱着你,你就一定要坚持下去,绝对不能放弃。
已为人妻、又快为人母的她,自觉终于能够体谅桓竹阿姨的心情,如今患难见真情,可见他们对于桓竹,都还存有血浓于水的感情,只是平常不愿也不易表现出来而已。
“我赞成华绍兄的意见,”孝康突然开口道:“毒蛇固然危险,但警方应该有处理类似案件的经验与能力,于轩,你不能助纣为虐,想想看,若再度被他逃月兑,会有多少无辜的生命受害?”
“孝康。”珀贞拉了拉他说:“如果今天被绑架的人是我,你还敢冒同样的危险吗?”
孝康一怔,不禁重重叹了口气,如果换做是他,一样无法如此洒月兑,珀贞说得对,除非是当事人,否则世上真没有“感同身受”这回事。
于轩已没有多余的心力开口,只投给珀贞感激的一瞥,现在的他实在顾不了其他无辜的人,只顾得了妻子。
“于轩,你已经快两天两夜没有好好睡一觉了,”这时翠婵发挥了她母性的本能说:“晚上又要办那么重要的事,我要你现在就上床去给我好好的睡一觉,养足精神,”她的眼中已隐含泪光。“好把我的女儿给救回来。”说完泪水便再也忍不住的夺眶而出。
“妈,”华绍环住母亲的肩膀安抚道:“您放宽心,昌祥那混蛋若敢对桓竹怎么样,我第一个就不放过他,任他逃到天涯海角,我一样要把他给追回来!”
“阿姨,”于轩郑重其事的说:“华绍说得对,我们绝不会允许毒蛇做出任何伤害桓竹的事,”我们?于轩觉得长久以来自我戒备的那道墙倾倒了,发出轰然巨响,温柔的情感连绵而出,从前他只是“一个人”,现在他有饶家做本源,有汤家为后盾,是桓竹引领他回到人?中来的;桓竹,桓竹,为什么我必须到现在才能体会自己爱你有多深呢?“她会回来,她一定会安全归来,和我一起……喊您一声“妈”。”
翠婵闻言不禁掩面痛哭起来,直到此刻,她才明白自己有多么依赖念泽,若不是于轩的极力制止,她和孝康恐怕都早已通知远在泰国的亲人了;和念泽之间虽无浓烈的爱情,但毕竟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在,哪一桩婚姻不带点疮孔呢?然而深厚的感情,是无论如何也抹杀不去的,就像她对桓竹,虽不是自己怀胎十月所生,又带着韶君的血脉进门,可是她终究是汤家的儿女,发生这种事后,她才知道原来桓竹在自己心目中的分量并不比华纯轻。
珀贞过来扶翠婵道:“萧阿姨,我扶您到客房去休息一下,诚如您自己所说的,要打赢这场仗,我们每个人都必须先有足够的体力才成。”
客厅内只剩下三个大男人。“于轩,桓竹的命就交给你了。”华绍说。
“相信我,毒蛇他休想动我妻子一根汗毛。”
***
“桓竹,何苦跟自己过不去呢?五天五夜了,你每天最主要的食物都只是牛女乃而已,身体怎么吃得消?”昌祥把一盘香味四溢的炒面摆到她面前来。“好歹吃一点,我可不想让欧于轩误会我这几天来都在虐待他的老婆。”
看见油腻腻的炒面,桓竹顿时有恶心反胃之感,昌祥丑陋的行为更令她食欲全失,能勉强喝一点牛女乃,咬几口三明治已经算很了不起的了。
“还是不想吃?”昌祥像早已料到会有这样的结果似的,索性自己端起来吃。“很香喔,要不要我喂你吃一口看看?”
桓竹只是嫌恶的别开脸去。
“小时候你常央我和华维带你去吃这个、吃那个的,怎么现在我自动要喂你吃炒面,你却不肯吃?”
听到他提起往事,桓竹不禁恻然,头也转正回来看他。“小时候带着我到处跑的那个大哥哥早已经不见了,昌祥,我求你不要一错再错,只要你肯出面自首,我愿意跟警方说是我自动留下来的,我也会说服于轩不提绑架的事,昌祥,要回头,就永不嫌晚──”
他暴烈的笑声,打断了她的忠告和苦劝。“回头?桓竹,你真是太天真了,回头这种事,哪里是说回就能回的呢?况且我从头到尾,都没有走错路的感觉,何来回头之说?”
“于轩没有说错,你是毒蛇,不是我认识的那个冯昌祥。”
昌祥把吃了一半的面放下说:“你知道吗?其实以前那个“冯昌祥”也是你自己想像出来的,说来只能怪你和华维的环境太好,被保护得太过头,根本不晓得什么叫做人心险恶,我刻意的接近你,看中的,无非只是你们汤家的钱,本来想等你上手之后,再好好敲你家一笔的,不过我可没心娶你这种乏味的黄毛丫头做老婆,我只想在你身上留点记号,到时叫你老爸花钱消灾,想不到那只老狐狸精得像什么似的,立刻差你阿姨出来扮黑脸,强迫我们分手,然后自己再出面给我一笔钱,打发我走。”
于轩没有骗她,原来于轩真的没有骗她,昌祥的确利用她跟父亲勒索了一大笔钱。
“他给你多少?”
“不多,五十万而已,本来他只肯给三十,是你阿姨促他答应我的要求,加到五十的,她说金钱事小,名誉事大,又说什么不能让你再吃一样的苦头,什么一样的苦头,我也不太清楚,反正我只管有没有钱拿,你那老爸也真鲜,竟要我对你保守秘密,说不能伤了你的心。”
知道不但是爸爸,连阿姨都在暗中保护自己,而她却浑然不知,一再听信这恶魔的鬼话,桓竹不禁心如刀割。
“你太卑鄙了。”他们是怕她会跟华纯一样,但昌祥哪能与于轩比呢?
“无毒不丈夫,”昌祥不以为忤的笑道:“你不一样以为我爱了你这么多年?桓竹,坦白说,只有欧于轩那种傻子会相信爱情,以前我叫苹果送上门去,他还不为所动呢,若不是我发现得早,及时把苹果给带回来,我看她早被欧于轩捉去戒毒了。”
“她不是于轩在泰国的妻子?”她其实早已明白,但仍要昌祥的证实。
“当然不是,苹果是我用来酬酢老主顾的上好甜点,也是我平日的伴,怎么可能会是欧于轩的老婆?别说他不曾动心了,就算他想要,我都不见得肯让,况且苹果也离不开我。”
“因为你用毒品控制她?”桓竹觉得齿冷心寒。“你好残忍!”
“残忍?你都不晓得海洛因进入体内时,那种滋味有多美妙,每个毛细孔都像会唱歌似的!”他眯起眼睛的陶醉样子,只让桓竹觉得心悸,双眸中充满恍然大悟后的震惊。“聪明,真聪明,”昌祥突然不怀好意的笑,还?过来执起她的下巴轻抚道:“我就是一个“适量”的享受者,怎么样?要不要试看看?”
桓竹拂开他的手说:“不要碰我,”她的声音几乎和心情一样的冰冷。“你令我觉得恶心!”
昌祥的反应是退后一步,哈哈大笑。“恶心?桓竹,等今晚上船后,你再来下评价不迟,到时你就是──”
他还来不及把话讲完,桓竹也没机会问他这话是什么意思,门已被推开,走进来一个绝不难看,却满脸邪气的男人。
桓竹直觉自己见过这个男人,他是……?
“嘿,士毅兄,今天怎么有空过来?”昌祥热烈的打招呼道。
“你今晚就要出远门了,老哥哥不来送行,说得过去吗?”
“最多两个礼拜后就要碰面数钞票了,等着欢喜重聚都还来不及,说什么送不送行的?太婆婆妈妈了。”昌祥摆摆手道。
他呵呵笑着,转头看缩在床边的桓竹一眼。“这女人果然标致,但是要用两千万美金来换嘛……,啧啧啧,那欧于轩也真是舍得,到底有什么特别之处啊?”
“想不想先尝尝?说不定正是合你口味的蜘蛛精噢。”话一说完,两个人便齐声发出婬秽的笑声。
温士毅笑得上气不接下气道:“还是老弟你这条毒蛇先行享用,毕竟你们是旧识嘛,叙叙旧,感觉就回来了。”
他们所谈的内容令桓竹胆寒,但令她更诧异的却是温士毅的身分,原来他就是这些天来,昌祥一直保持联络的“蜘蛛”,他是“泰星建设”的小老板,不是吗?怎么会和昌祥这毒枭扯在一起?
“怎么今天这么客气?该不是怕嫂夫人会吃醋吧?”
“她!自上回苏芳雁的事被她知道,跑回来将人打到流产后,我们两个就撕破脸了,我操!还是个男孩?,她就是见不得我和别的女人生孩子。”
“女人嘛,哪个心眼大的?何不乘机把她给休了,把那叫苏什么雁的小星娶回家去。”
“你以为有那么简单?老头那一关,我第一个就通不过,再说芳雁也不肯嫁给我,”温士毅的眼光突然往桓竹一瞥,冷冷笑道:“欧夫人,这都该拜尊夫所赐,若不是他的“拔刀相助”,芳雁哪里跑得出我的手掌心。”
苏芳雁的确是透过于轩的安排,到永涛位于香港的办事处上班,临行前,桓竹还亲自下厨为她饯行。
“世道不同了,”桓竹还记得孝康如此鼓励她,“女人与男人一样,在外头闯荡,哪一个不会突然摔上那么一跤,要紧的得是赶快爬起来,千万不要眷恋跌倒之处,新地点、新人物、新气象,打赌不过三个月后,你苏芳雁又是一等一的锋头女性。”
说的真是再好不过,那样的人才,如今若再回头瞧见温士毅,恐怕会有多快跑多快吧。
“你捉不住她的,”桓竹满脸的鄙夷之色。“跟你在一起,起先无非只是为了寂寞,后来则是想为孩子要个名分,既然连孩子都没了,要你又有何用?”
“你!”温士毅气得满脸通红,一副想打她耳光的样子。
“算了啦,老兄,”昌祥拉住他说:“何必跟女人一般见识?再说你上回提供的那个情报,不是也令他们夫妻吃尽苦头了?”
温士毅闻言才呵呵笑开。“说的也是,说的也是,”他顿时又神气活现起来。“怎么样啊?欧夫人,因为知道胎记的位置,以为苹果与你丈夫是恩爱夫妻时,一定差点就气炸了吧?”自顾自的又笑了一阵。
“原来是你!”
“当然是我,一起洗他几次三温暖,连谁得过花柳病都知道呢,更何况只是小小的胎记?”他哈哈大笑道:“电话也是我们故意要苹果打给你的,怎么样?接到那种暧昧不清的电话,偏偏不能问欧于轩,滋味一定不好受吧?”
“不过能捉到她,实在该归功于他们之间的情投意合。”昌祥在一旁帮腔道。
“就是说嘛,如果不是两个人还爱得你死我活的,那欧于轩怎么可能在早一个月前就已风闻你回来的情况下,仍迟迟不肯拿他老婆出来当饵钓你?换做是我家那个泼妇啊,早八百辈子就跟我追根究柢了,根本不会像这位欧太太一样,把什么都埋在心底,硬是不肯也不愿面对现实。”温士毅讪笑着。
“也幸好是这样啊,不然我们哪里有机可乘?老实说,那一天我约你出来,”昌祥转而对桓竹说:“还真是在赌命,如果欧于轩早把一切都说给你听的话,那我不等于是在自暴行踪?幸好他没有,”他摇头笑道,一脸假意的惋惜说:“我想现在他一定很后悔,早知道我会反过来利用你对付他的话,他就绝对不会因怕你涉险而遮遮掩掩的,什么都不敢跟你说,反而让你误会他、怀疑他。”
桓竹觉得后悔的人是自己,如果她对于轩的信心坚定一些,就绝对不会发生这种事,痛心的她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狠狠的瞪住昌祥看。
“所以女人还是骗一骗、玩一玩就好,像欧于轩这么认真,倒楣的还不只是自己,眼前不就祸延妻子了?”士毅的笑声让桓竹全身毛骨悚然。
“无耻!”桓竹朝他骂道:“你们迟早会得到报应的。”
“报应?”两人对看一眼,竟又狂笑起来,昌祥边笑边说:“报应是说给信神、信佛的人听的,我嘛,我只信我自己!”
“说的好,”温士毅赞道:“我就喜欢跟你这么爽快的人合作。”
“士毅兄,往后我们洗钱什么的,都得靠你,我看你今晚还是不要出面比较好。”
温士毅闻言不禁面露不平之色。“我被欧于轩欺压了那么久,好不容易才可以出一口鸟气,你居然不让我一睹为快?”
“我只是叫你不要出面,没有不让你看啊,”昌祥好言好语的劝道:“来日方长,总要为大局着想嘛。”
“什么来日方长?你不是说今天晚上就要把他──”昌祥急促打来的眼色,总算制止了温士毅再往下讲的意思,但桓竹却已经觉得很不对劲了。
“昌祥,你想对于轩怎么样?”她起身冲到昌祥的面前说:“钱你不是已经拿到了吗?为什么还不肯放我走?你到底想怎么样呢?”
昌祥低着头看了她好一会儿,实在无法相信被自己关了五天五夜的她,还能如此的楚楚动人。由于外头早已戒备森严,所以他并没有绑她或铐她,在这附有卫浴设备的房间里,给了她最大的方便,但她仍拒绝穿他为她添购的衣服,宁可套着她已经变得灰白的毛衣和长裤。
“宝贝,我最想要的并不是钱,”他阴恻恻的说:“凭我,要赚钱哪有什么问题?
想要多少,就有多少,你丈夫付的那些,不过是路费罢了。”
“那你到底想要什么?”
“今天晚上你自己看不就晓得了。”昌祥带着得意的笑容,和温士毅关上门离去。
***
夜风夹杂着海的味道,拍打在人的身上更加冷冽如冰,可是于轩却似乎毫无所觉,除了尽快救出桓竹外,他的心里根本装不下任何事情。
从台北到宜兰来,一路跟着他的人是珀贞,除了她之外,其他的人昌祥都认识,而若不是她一意坚持,其他的人当然也都不会让已见肚子的她出门。
“孝康,你听我说,”她跟丈夫分析道:“在我人生最低潮的时候,只有桓竹陪我熬过,可以说没有她,就没有今日的我,况且我只是帮于轩开他的车过去而已,这样人一救到,我们也好立刻返回台北。”
孝康知道劝解无用,只好点了头,于是在这无边黑暗处等待着桓竹的,除了于轩,还有珀贞,虽然他不知道她在哪个角落,但他却明白一旦接到桓竹,三人就可以立刻离去。
于轩不准自己揣想任何顺利情况以外的结果,她一定得平平安安回到自己的身边,一定!
午夜十二点正,前方亮起作为信号的闪光,本来伏在驾驶盘上的于轩立时弹跳起来,他深吸一口气,模一模怀中的表,然后下车往那亮光处走去。
一切遵照毒蛇的指示,他开着他们放置在停车场内,要他去开的车子,穿他们要他穿的一身黑,只身前来──。
“欧于轩,你可以停步了。”有个声音冷冷的说。
“毒蛇,”以前在泰北交手过,他当然不会忘记这个声音。“你要的东西我带来了,桓竹呢?”
对方打亮了一支铅笔型的手电筒,照向身旁。
“桓竹──”只见被贴住嘴巴的她瞪大一双眼睛,黑暗中更显明亮、惊惶。
“站住,你再往前走一步的话,后果自负。”
“你这个禽兽不如的东西!”于轩狠狠的骂道:“你开出的所有条件我都答应了,为什么还不将她还给我?”
“谁说的?我最想要的东西还没到手,更何况……,你确定她真想回你身边去吗?”
“你想要胡说什么?”
“我说在五天五夜的“和善相处”下,她已经不想回你身边去了,无奈我是个重承诺的人,为了避免她忽然胡言乱语,破坏了我们之间的协定,所以我只好封住她漂亮的小嘴巴。”
桓竹想要摇头,却被昌祥紧紧的扣住。“毒蛇,要我相信你所说的话,恐怕要比相信太阳是打西边升上来的还困难,你不用白费心机了,现在就把桓竹还给我,快!”
昌祥阴森森的笑了。“你先把我要的东西扔过来。”
“你休想!”
“欧于轩,你似乎没有跟我讨价还价的本钱,别忘了,你的妻子仍在我手中。”
“毒蛇,你还有没有一点点江湖道义?”
“江湖道义早就过时了,”昌祥喝道:“东西你到底给不给?”
“除非你先放人。”
“人在我手里,什么时候放,由我决定。”
于轩明知道毒蛇素以滑溜狠辣闻名,但桓竹憔悴消瘦的模样却令他更加心疼,他委实没有办法再坚持下去,于是便从怀中掏出那个表来。
“摊开手掌。”昌祥命令道。
于轩照做了。
“打开盖子,免得你以假的来诓我。”
于轩也照做了,两人相距大约只有十步之遥,表盖内刻的字虽不大,但眼力奇佳的昌祥已经验明了正身。
“很好,现在把表扔过来给我。”
“你不怕我扔偏了,你会接不到?万一掉进礁石中,你找起来不是更麻烦?”
“为了你心爱妻子的安全,我劝你最好还是不要轻举妄动,蹲下来。”
于轩已经猜到他要怎么做了,该死的狡猾!
“很好,”昌祥对着已经蹲下去的于轩说:“现在把东西朝我脚边推过来,”他本来是用右手扣住桓竹,左手拿手电筒,现在为方便起见,便把桓竹也扣在左手臂中,“准一点,只要我的脚一踩住表,人我立刻就还给你,来。”
于轩别无选择,只得在心中祈祷能一推而中,他做个深呼吸,然后把怀表用力往昌祥脚底推过去──。
接下来的事几乎都在同一秒钟发生,昌祥的脚一踩定,右手随即掏出枪来,而正直起身来的于轩还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已被挣月兑出昌祥掌握的桓竹给结结实实的撞上,她竟然是要──。
枪声响起,桓竹顿觉右背一痛,但在昏迷过去之前,却还来得及紧紧捉住于轩,望着他的双眸,也似乎在诉说着千言万语,其中最主要的是放心的神色,仿佛是在说:“你平安就好,你没事就好。”
“桓竹!桓竹!”于轩拥紧她大叫:“不,桓竹,这太残忍了,你不能离开我,听到没有?你不能离开我,不能,不准!”
周围突然响起各式各样的声音,有警笛声、枪声、人的叫声,但这些似乎都与于轩和桓竹无关了,桓竹只觉无边无际的黑暗笼罩过来,不过她一点儿也不害怕,只要于轩没事,只要于轩没事……。
在痛晕过去之前,她好像还听到了于轩的哭泣声,不,她不要他哭,他们不是在一起了吗?桓竹拚命的想睁开眼睛,但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
也不晓得过了多久,桓竹才悠悠醒来,闪进脑中的第一个想法是:我在哪里?接下来便觉得痛,那痛几乎席卷了她全身每一寸地方,排山倒海而至,痛得她忍不住申吟喘息。
“痛,好痛……”要过半天,桓竹才弄清楚那软弱无助的声音竟然属于自己。
接下来她便看到了双眼充满血丝,脸上布满胡碴的于轩,原来他一直趴伏在床边。
“桓竹,你醒了?”他握紧她的手,眼中尽是泪光。“老天爷,谢天谢地,你终于醒了!”
“什么时候了?”
“你整整昏迷了三十二个多小时,快把我给吓死了。”直到现在,他的声音都还微抖着。“子弹已经取出来了,你没事,很快就会复元的,”他像想起什么来似的说:“你刚刚在喊痛是不是,我马上找护士来帮你打止痛针。”
“不,”桓竹虽虚弱却坚定的说:“我不要打止痛针,也不要服太多药,我撑得住的,”她拿那双美丽的眸子来询问于轩,“难道……难道医生没有检查出来?还是──”她旋即面无血色的说:“我失去──”
“没有,你不要瞎猜,”于轩心疼不已的轻环住她的肩膀,深怕弄痛她的伤口。
“桓竹,为什么你不告诉我?”口气中的怜惜要远远超过责怪。
“来不及说嘛,医生说没错吗?不是我自己的猜想而已?”
“没错,没错,再八个月后,我们就要升格为爸爸、妈妈了。”
桓竹大大松了口气,是被关那几天的恶心反胃证实了她的猜测,也因为如此,所以她对昌祥才会那么顺从,怕就怕会伤到体内孕育着的那个小生命。
“你开心吗?”桓竹望着于轩问。
于轩轻轻吻在她的唇上,隐忍已久的泪水滴落在她的发间,桓竹抬起她没有受伤的左手,紧紧的环住丈夫的肩膀,指间则轻轻撩拨着他的发脚,偎着他的面颊摩挲着。
昌祥已经落网,华绍终于还是忍不住联络了华纯的丈夫,于是由周栋梁出面,暗中通知警方,秘密部署,终于将急欲偷渡出海的一批人一网打尽。
他们也终于知道昌祥为什么那么急欲拿到怀表了,只为了他把大批毒品的藏匿处和行销管道的暗语刻在表壳里面,有这条重要的线索,中泰双方的缉毒单位,这次不但可以因逮捕了一个大毒枭而立大功,同时还可以挽救成千上万可能因吸毒而坠入万劫不复地步的悲哀灵魂。
比较令人意外的落网人物,则是满口粗话,骂于轩骂个不停的温士毅,不过也由于有他,他们才终于弄懂了昌祥为何有门路回台湾来。
这些事,都可以留待以后再跟桓竹说,现在趁大队人马尚未开进病房之前,他另有要事要“审问”妻子。
“得知这个消息有多开心,想起你为我冒的险就有多不开心,”他盯住她问:“你明知道他有意开枪,对不对?你明知道他想置我于死地,对不对?所以他才会贴住你的嘴巴,不让你开口,对不对?”
“对,都对,”桓竹早已识破他佯装威严下的疼惜,忍不住撒娇道:“你说的都对。”许是麻醉药尚未完全过去的关系,她竟然傻呼呼的笑起来。
“你还笑得出来?”于轩又气又怜。“明知道他想打死我,你还用自己的身子来挡?你知不知道现在你已不只是一个人而已?”
“我当然爱我们的孩子,”她轻抚着他憔悴不少的面庞说:“但我更爱你,于轩,记得你带华纯私奔的那一夜吗?我从窗内见到你这双灿亮如星的眸子,之后就一直都没有忘掉,我爱你,你不但早已是我的一部分,甚至是我最重要的那一部分,也许我那样的行为,可能会伤害到我们未出世的孩子,但是……,我顾不了那么多了,若失去了你,我也无法独自活下去。”
“桓竹……”他说:“我是多么多么的爱你啊!”
桓竹听到门外有嘈杂的声音,立刻挑起眉毛看着于轩。
“全是些关心你的人。”
想像着待会儿的画面,桓竹立刻迫不及待的说:“吻我,于轩,我好想念你的吻。”
于轩没有浪费丝毫的时间,马上俯下头来深深的吻她,他们是那样的投入,以至于当孝康等人闯进病房里来时,两人都还浑然未觉,而翠婵则体贴的作势赶大家再出去等一下下,让他们小俩口有多一点相处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