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就被断月从棉被窝里给揪起来,她的神智都还未恢复清醒,就已被断月带着梳装打扮,断月叫她举手抬足,她无一不欣然应命,只求断月能早点儿放她回去梦周公。
“好了!”断月推推她,“小姐,快到凌烟阁吧!教琴的夫子已经在那儿等候了。”
“什么教琴的夫子?”小蛮还迷迷糊糊的揉揉惺忪睡眼,含糊的问。
断月也没有搭理,只是一个劲儿的推她出门,她才跨了两步,马上跌了个狗吃屎,膜拜土地去了。
小蛮这才完全清醒过来,低头一看,发现身上穿的是一身柔黄色的连身衣裙,她还像以前那样大步行走,当然不会有好下场。
小蛮看了大发脾气,“干嘛给我穿这身衣服?”
她的丫鬟气焰倒比她还大,竟然冷冷的回道:“不穿这个穿什么?你的衣服我早拿去丢掉,你忘了吗?堂堂未来的庄主夫人成天穿得像个小男孩,像什么样子?传出去能听吗?”
小蛮简直要被这家人气晕了,怎么全都是一个样。昨天凌飞扬明明不是这样说的,怎么才过了一天就全变了?
“什么?是你们逼我,又不是我硬凑上来的。”
“不管怎么样,庄主说你是他的未婚妻,你这凌夫人是当定了,虽然我对庄主的眼光有些儿不予置评……”她在小蛮身上瞄了瞄,一副她家庄主亏大的模样,“但事已至此,我也只有认了,就算是块石头,只要好生琢磨也能有点看头的。还是……你穿着这身衣裙,连走路也不会?”
“谁说的?”她偏偏就要走给她看,一个庄里的小丫鬓就这么盛气凌人,她要是制服不了她,岂不是被人给瞧扁了?
好!决定了!她要留下来,起码也要给这个丫头一点颜色瞧瞧,让她知道她容小蛮可不是好欺负的。
“穿着女装走路有什么了不起的?”她试着踏出第一步,目前为止还没有任何问题。
“我以前一天起码可以走个三百哩路,”她大言不惭的吹嘘着,“这点儿路对我而言,实在是小事一桩,没啥大不了的。”话声末落,又踩着了裙边,小蛮的双手在空中挣扎挥舞,最后还是月兑逃不了跌倒的命运,又跌了个狗吃屎。
这次灾情惨重,她的额头直接撞到门槛,害她马上肿一个大包。
断月在一旁幸灾乐祸,十分婉惜的摇摇头。“真是糟蹋了那上好的衣料,才过没多久,十两银子就飞了。”
不容她再继续浪费时间,断月索性一把搀起她,一路健步如飞往凌烟阁而去。
小蛮被她这么一路带着,简直就像跑得过快的轮子一样,三步一滑、五步一跌,等到了目的地,鹅黄柔亮的下摆早已沾了一团沾泥,只能用“惨不忍睹”这四个字来形容。
早等得不耐烦的夫子见状,皱起眉头问道,“这是怎么回事?这么心浮气躁的,如何静下心来学琴?”
继而转向断月责备道:“我以前教你的那些,你都学到哪里去啦?我不是告诉过你要平心静气,你怎么都忘了?”
断月惭愧的低下头来,不敢说话。
小蛮第一次见到这个蛮横的丫头低头的模样,不禁在旁窃笑,惹得断月对她直瞪眼。
“好了,别再浪费时间,我们这就开始吧!”夫子端坐下来,开始讲述。
小蛮坐着猛喘大气,没想到学琴比她打架还累,没一会儿功夫,她就像条在椅子上蠕动的毛毛虫一样四处寻找生路,只可惜这一堂课上下来,有断月在一旁虎视眈眈的盯着她,让她不敢妄动。
好不容易夫子宣布下课,小蛮已经像只缺水的鱼儿在岸上奄奄一息般,只剩一口气苟延残喘。
凌飞扬进门见状不禁笑道:“怎么啦?学琴很辛苦吗?”
文漱玉一如往常跟随在他身边,要不是怕小蛮对他的安排会有所反弹,他也不会丢下上百件待处理的公务,到这儿来看她。
小蛮只抬头瞪他一眼,根本提不起力气说话。
凌飞扬但笑不语,只是仔仔细细的打量着她。
小蛮着男装时倒还不觉得,一穿起女装来,女儿娇态毕露,任谁也不会把她看成男孩子,眉宇之间,还多了几分慧黠精灵之气。
小蛮被看得浑身不自在,原本不觉得有什么,现在被他们这样一盯,她全身上下有如穿了衣服的猴子般不自在,东抚一下衣角、西顺一下发丝,就怕会被取笑。
“你们怎么啦?老是盯着人家看,难道我脸上长了什么东西吗?”小蛮嘟嚷着,红扑扑的粉颊煞是可爱。
“你这个样子很好看,”凌飞扬幽默的道:“要是能少了裙上那些污泥,看来会更顺眼些。”
小蛮难得受到称赞,心中很是高兴,但提到那些污泥,她就一肚子的怨气。
“你给我穿的是什么裙子嘛!拖这么长,害我走路跌来跌去的,我看再过几天你们就认不得我啦,我一定会肿得跟猪头一样,下次见到长得像猪的人,记得跟我打一声招呼啊!”小蛮咕哝地埋怨。
他闻言频频忍住笑意,说道:
“不会这么严重,断月会在你身边提醒你,过一阵子就习惯了。姑娘家那些拈针绣线的,我知道你不会,也不勉强你,但是起码要像个姑娘家吧!免得传了出去说我凌飞扬有『断袖之癖』,娶了个男人进门,到时就算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小蛮皱皱她那小巧的鼻子,回道:“那有什么关系,我才不在乎人家怎么说呢!”
“我晓得你不在乎,不过就当是为我做的一点小澳变,好不好?还有……”凌飞扬警告她,“你玩归玩,可别玩得太过火,有危险的事一概不许。听到没有?”
小蛮吐吐舌头,腻在他身旁撒娇不依。
文漱玉旁观这一切,不得不对凌飞扬投以崭新的眼光。他在处理公务一样很有魄力,从不拖泥带水,该报的恩、该讨的债他也是一丝不苟。
但是该怎么说呢?他脸上的表情柔和了许多,常会露出一抹温柔的微笑,尤其是在面对小蛮的时候。
她实在是个纯真、可爱、没有心机的好女孩儿,虽然私底下他仍然为席姑娘抱不平,但是他可以理解他们庄主为何会对小蛮另眼相待,她爽朗的性情实在很难不讨人喜欢。
文漱玉对接下来的发展,倒是越来越感兴趣了。
他的耳朵听到小蛮抗议的声音,“我哪有那么坏,顶多惹点小麻烦而已,你不觉得我这几天特别乖巧吗?”
凌飞扬盯着她言道:“有吗?就怕是暴风雨前的宁静,你一调皮起来,不知道要给我惹多少祸呢?”
周围的人闻言都在窃笑,小蛮可怜兮兮的看着他。
凌飞扬见状连忙岔开话题,“刚才夫子走的时候,他的神情怪怪的,是怎么了?”
小蛮眼珠儿溜溜的转动,三步并二步跳到凌飞扬身边,说道:“夫子说我很有天分,要我好好学。他还说断月的琴学得很好,就让断月有空的时候指点我好不好?”她拉着他的袖子,一脸祈求。
凌飞扬闻言为之一怔,小蛮对琴艺有兴趣倒是颇叫他意外。她像只坐不住的跳蚤,原来他的打算只是藉此陶冶她的性情,别再这么毛毛躁躁的,没想到会有这么大的收获。既然如此,他也乐见其成。
“你想做什么都好,只要不会伤害你的身子就行。倒是难得你会对琴感兴趣。”
凌飞扬不在意的回答,自然的伸手帮她理理飞乱的发丝,拿掉沾在她身上的杂草。她发际所沾上的泥巴挺碍眼的,他也顺手替她抹去了。
小蛮顿觉甜孜孜的并没有回答,心中隐隐约约觉得做他的未婚妻,好像并不是那么难以接受。之前她之所以排拒,实在是以男孩的身分生活太久,久到连与异性相处,都当作好朋友看待。
现在一恢复女儿身,长久以来,蛰伏在心中的女性自觉慢慢觉醒,她其实挺喜欢与他在一起甜甜的感觉。
断月却在一旁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文漱玉瞥见,讶道:“断月,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她嘴唇蠕动了几下,终於忍不住开口求饶。
“庄主,可不可以……别让我……教小姐学琴?我资质愚钝,琴艺也还未到家,我怕反而耽误小姐的进度。”
小蛮闻言冲口而出,“那怎么行?我……我是说……”支支吾吾的,一定有问题。“断月她弹得很好,不会有问题的。”
断月回道,“可是我怕我会受不了。”她瞪了小蛮一眼--后者正得意洋洋的看着她,继续言道:
“小姐……弹琴像杀猪似的,才刚练习,琴弦就被她弄断好几根,夫子被她吓得一口茶喷了出来,差点被呛死,下次肯不肯再来教,还很难说。”
凌飞扬和文漱玉两人闻言一怔,随即难以克制的爆笑出声,而小蛮仍迳自得意洋洋,没有半分惭色。她只要一想到断月在旁痛苦万分的表情,就觉得一切值回票价。这么好的机会,当然不能错过。
***
除了学琴之外,小蛮其他的成绩一样惨不忍睹。
她的画像鬼画符一样,没人看得懂,东一撇西一撇的,让教画的夫子看了差点气得吐血。而上四书五经时,她猛打瞌睡,那些之乎者也,她念着念着,头也跟着摇晃,最后就梦周公去了,而且动作还自然的很。
凌飞扬为此苦恼不已,而她依旧悠哉悠哉的,吃得饱睡得好,完全不受影响,三不五时还能偷溜出庄,到外头溜达。
在这里,她吃的好、睡的好,所有用的穿的,都比以前好上百倍。可是她有点寂寞,有点孤单。
她回想起从前,那时她成天和邻近的伙伴们玩在一块,回家时老是青一块、紫一块的,不是这儿擦破皮、就是那儿弄伤了腿,从来没有一次是完整的,爹也老是一边责备一边替她上药,连她的衣服都顺便帮她缝补好了。
因此小时候,在油灯下拈针弄线缝衣的父亲,就是她脑海中最深刻的记忆。
突然涌起的思绪,让她脆弱的心一时招架不住,就这么眼泪扑簌簌地沿着面颊滴落在衣襟上,水渍渲染的印子越来越大,终成一圈涟漪。
“小姐,庄主请你到书房一趟。”丫鬟小翠平板的说。
“是吗?”她暗地里擦乾眼泪,问道:“有什么事?”
“庄主没有说,我们做下人的不敢妄自猜测。”
“喔!”
小翠催促的说:“快走吧!庄主要你马上去见他,去晚了我会捱骂的。”
小蛮大大的打了个哈欠,才由小翠带路。
这山庄的仆人个个都怪怪的,从来没有给她过好脸色。每次面对她时,不是平板而疏远,就是冰冷冷的,没有半点人情味。她想破头,也不知道自己是哪儿得罪他们,竟然惹得他们上下一致的对她开炮。
好在山庄规矩极严,他们倒还严守上下之分,没有任何越矩的举动,小蛮也就懒得跟他们计较。
原来席幽人对人和气,待下人又宽厚,虽然没有明说,但山庄内上上下下的人都当她是未来的庄主夫人。谁知凌飞扬突然蹦出个未婚妻,使得席幽人的处境有些尴尬,虽然她嘴上不说,但是强颜欢笑的神情却瞒不了任何人。
有些下人为席幽人打抱不平起来,进而对小蛮的态度就有些不对劲。这个内情庄内上上下下都清楚,就是三个当事人不明白,也没有人会鸡婆到去跟他们说明原委,所以弄得小蛮莫名其妙,凌飞扬和席幽人被蒙在鼓里。
“怎么啦?什么事惹得你不开心了?”凌飞扬温柔的声音突地响起,原来她一路上胡思乱想,竟不知何时已进了他的书房。
小蛮努力吸吸鼻子,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回道:“没什么,你怎么有空找我来?”
他白天忙,晚上也忙,早上、中午和晚上用膳的时候他照样忙,她已经接连好几天没有见到他的人了。
凌飞扬凝视着她半晌,最俊肯定的言道:“你不对劲,到底怎么回事?”
小蛮装作不在乎的耸耸肩,“没什么,只不过没人陪我玩。有些无聊而已!”
“不是有断月陪着你?”
“她?”小蛮嗤之以鼻,“她满脑子八股思想,比老夫子还要正经,老是不许我这、不许我那的,如果真叫她成天陪着我,那我才受不了呢!”
“对了,你找我来究竟有什么事?”四处梭巡一下,看到桌上有盘糕点,她便老实不客气的跳上椅子,拿起一大块大快朵颐一番。
“不会只是找我问些八卦问题吧!”她口齿不清的说着。
“我这几天收到很多投诉。”
“啊!”小蛮猛地咽住,诱人的桂花千层糕卡在喉咙可不怎么好玩。“你说什么?”她装迷糊。
“怎么?作贼心虚了?”凌飞扬取笑她,顺手倒茶帮她解危。
“谁说我作贼心虚?咳……咳……”有什么藉口可以搪塞呢?“咳……咳……”怎么脑袋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出来?
“三位夫子这两天都跟我开口说要辞职不干,他们深惭无能教导你,要我另觅良师,你怎么说?”
小蛮见事迹败露,嘀嘀咕咕的道:“我能怎么说?我一上课就想睡觉嘛!谁叫夫子的声音那么有规律,我听着听着就睡着了,这又不能怪我。”
凌飞扬闻言也只能长叹一口气,实在是深感无能为力。
要把她当成男孩子嘛,偏偏她是女儿身;若把她当姑娘家看待嘛,全身上下又找不到一点女性的温柔,这可真是难倒他了。
“这样吧!”他沈思半晌,终於作了决定。
“每晚晚膳过后,你到我书房来。”
“干嘛?”小蛮还迷迷糊糊的,不知即将要落入猎人的陷阱之中。
他露出一脸阴谋的笑容,答道:“换我来督促你。”不理会小蛮霎时所发出的哀嚎,续道:“念点文章来陶冶性情,对你有好处的。”
怎么会这样?
她以为摆摆哀兵姿态,就可以免去这项酷刑,从此五湖四海任她邀游。没想到她道高一尺,他魔高一丈,居然打算亲自下海来督促她,这怎么可以?
“不用!不用!”她忙不迭的回道:“你平常这么忙碌,这点芝麻绿豆般的小事怎么好来麻烦你,以后我会认真用功,不会再让你操心了。”
凌飞扬泛起魅力十足的笑容,“我再怎么忙,对你我永远有空。何况你是我的未婚妻,咱们应该多多培养感情才是,你说呢?”
啊--这个……她能说什么?
小蛮直低下头来哀声叹气,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来,见凌飞扬直勾勾的盯着她,目不转睛。小蛮顿时心脏狂跳,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从来没有人这么对待过她,好像把她当成手上的宝贝似的呵护恋宠。她一时被他温柔、缠绵如丝的眼神给吸引住,不可自拔,两人就这么忘情的互相凝视,浑然忘怀时光的流逝。
最后还是小蛮先清醒过来,娇羞的别过头去,芳心却像小鹿乱撞一样,“怦、怦、怦”急跳个不停。
“怎么了?舌头被叼走了。”凌飞扬取笑她。
小蛮不依的握起拳头轻搥他一下,又情不自禁打了个哈欠。
“想睡了吗?这里有碗莲子汤,喝完再睡吧!”
小蛮接过手来,一汤匙一汤匙的舀向嘴里,只可惜她睡眼迷蒙的,好几匙都直往她的脸上招呼,他实在看不过去,接回手里,继续一口一口的喂她。
“从没看过有人贪睡成这个样子的。”他再次取笑。
小蛮完全没放在心里,只要一张口,香甜滑腻的莲子立刻送到,连皇上也没被侍候得这么周到。
喂完了莲子汤,凌飞扬哄道:“你困了,我抱你回房睡吧!”
小蛮闻言马上睁开双眼,“不要!我还不想睡。”她一边努力撑开她的眼睑,一边向他说道:“你看,我还不困。让我在这儿陪你好不好?我保证会乖乖的,绝对不吵你。”
他见状无奈的道:“随便你吧!待在这儿可不怎么有趣,到时可别抱怨我不理你。”语毕,他即低下头看他的公文去了。
小蛮聊天似的开口,一人喃喃言道:
“你平常就这么忙啊!”
“你的生意做得很大吗?”
“你通常都看到何时才入睡啊?”
她一个人吱吱喳喳的说个不停,直到凌飞扬抬起头来瞪她才噤声,脖子还不怎么害怕的一缩当作打发,便四处巡视他的书房。此时,她才发觉他挺闷的,四壁全是书,一不小心倒下来,肯定会压死自己,不愧是老古董一个。
凌飞扬要是知道小蛮心中这么编派他,肯定气得吐血。
残夜将尽,他终於抬起头来,放松酸涩的眼睛,才发现小蛮早巳睡熟了。
他起身将小蛮抱到书房中唯一的卧榻之上,这原本是让他疲累时可以小憩一下的,没想到现在派上用场。跟着他也躺了上去,睡觉是会传染的,看她的样子,他也有几分睡意了。
小心翼翼的将她嵌在他的怀里,确定没有令她不舒服之后,正想闭上双眼时,她却在这时迷迷糊糊的问:“天亮了吗?”
“还没呢!再睡一会儿吧!”
小蛮没有回话,头在他胸前扭动,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后,便一无所觉的梦周公去了。
凌飞扬看着她沈睡的娇颜,心中叹了口长气,若是他的猜测成为事实,不晓得她是不是还能睡得这么安稳、无忧无虑?
***
小蛮深吸了一口气,第一次发现自由的呼吸是如此的清新,令她差点要大声欢呼起来。而原因呢--也只不过是她踏出易水山庄的大门而已。
不过这一次的出门是具有历史性革命意义的,因为她摆月兑了缠人且唠叨的断月,趁机清静一下也不错。
她在大街上这儿逛逛那儿模模,每一样东西她都很感兴趣,一些童玩尤其令她眼睛为之一亮。所以隔没多久,她的手上就多了纸风车、波浪鼓、棉花糖、竹螳螂这些东西。
小蛮感到十分有趣,不禁咭咭直笑。
正路过一家大宅第后门时,也不晓得什么东西从门内飞了出来,一下子砸掉她手上所有的玩意儿。小蛮气得火冒三丈,想也不想就直接踹进门找人算帐。
一进门游目四顾,凉亭内,一个穿着华贵的少爷正在大发脾气,身边两个丫鬟噤若寒蝉。
小蛮知道找到正主儿,一个箭步踏上前去,瞪眼喝斥,“喂!你这个人怎么那么野蛮哪!动口不够还动手,你差点砸到我了,你知不知道?”
那位少爷冷眼斜睨小蛮一眼,“哪里跑来的野丫头,竟敢到沈府来撒野?”
小蛮一听火冒三丈,随即反唇相讥,“我是野丫头,那你就是野蛮人,比我好不到哪里去!对着不敢回嘴的下人发脾气,算什么英雄好汉。”
“这是我的家务,干你屁事!”
“耶!这是什么话?『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嘛!”她坐上栏干,拿起桌上的瓜子就嗑了起来。
“再说你一骂她,她就害怕;她一害怕,手就会抖;手一抖,手上捧的东西全洒光了,万一洒到你身上,那才叫家门不幸哩!”
沈家少爷皱起眉,满怀疑问,怎么骂丫头会和“家门不幸”扯上关系?这个来历不明的野丫头肯定脑袋有问题。
“你是谁?随便闯进人家屋内,还在这儿大言不惭,不怕我报官抓你吗?”
“唉哟!我好怕啊!”小蛮做作的缩头,表情是敷衍的可以。
一旁的丫鬟见状忍不住笑出声来,被沈少爷冷眼一瞪,又慌忙低下头去,眼里闪过一丝轻视。
沈少爷看在眼里,心中的怒火和羞辱交织错杂,不知是哪个重一些。
“滚!全给我滚!我不想再看到你们。滚!宾!宾!”他突然发狂似的吼叫,脸上青筋暴露,肌肉不住的跳跃,显然心情大为激动。
“又在发脾气?这一次是哪件事不顺你的意了?”一位盛装高贵的夫人嫋嫋款步而来,保养得当的肌肤,虽已年届不惑,仍然看不出一丝老态。
“夫人。”沈少爷面无表情的打声招呼,殊无恭敬之意。
“总算你还知道这个家有我存在,要换人当家也得知会我一声。”那位夫人轻蔑地看了小蛮这个陌生人一眼,问道:“这人又是谁?该不会又是你看上的女人吧!”
“是又如何?”
“你的眼光倒是越来越低了,这样的女子你都看得上眼,不愧是你娘生的好儿子。”
小蛮就这样当着面被品头论足,而且还被批评得一文不值,心头霎时涌起一股被羞辱和被轻视的感受,自我防卫的意识顿时升起。
“听说这儿是沈府?怎么这样一座高尚的府邸会随便放母狗出来,到处乱咬人哪!”
沈夫人闻言大怒,高贵雍容的教养霎间抛到脑后,怒斥道:“你胡说什么?哪里跑来的野丫头,竟敢跑到我府里来撒野,嘴里还不乾不净的,来人哪!把这个丫头给我轰出去。”
“人必自侮而后人侮之,沈夫人,是你不尊重他人在先,也怪不得人家这样说你。”沈少爷无关痛痒的说道,对沈夫人的盛怒无动於衷,眸里甚至闪着得意的光芒。
小蛮左看看、右瞧瞧,被这府内错综复杂的关系给搞糊涂了。没有父慈子孝、兄友弟恭,有的只是互相陷害、互揭疮疤,她过惯平凡老百姓的生活,对这样的关系还真有点不能适应。
“这位姑娘是我特别邀来的客人,你不介意我独自招待她吧!”话落,不理会沈夫人的反应,迳自拉着小蛮离去。
沈少爷的手像一道铁箍,让她怎么使劲也甩不月兑,小蛮正想和他好好理论一番,谁知一月兑离沈夫人的视线,他马上放开她,神色阴沈的道:“今天的闹剧到此为止,你可以走了。”
“利用完了就想一脚踢开我?”小蛮哼了一声,“告诉你,没那么容易,你不说明原因并且道歉的话,我是不会走的。”她一往下一坐,“我就赖在这里,看你能奈我何?”
沈少爷闻言脸色一沈,向家丁吩咐道:“把她赶出去,赶不了就用丢的,别让她碍着我的视线。”临走前脸罩寒霜,“永远别让我再看到你。”
小蛮还未来得及反对,就被二个家丁攫住手臂,任她在半空中手舞足蹈、声嘶力竭,两人合作奋力一掷,将她扔在大门外,更当着她的面,“碰”的一声关上大门,差点夹住她的鼻子。
小蛮受了一肚子的气,兼碰了一鼻子的灰,气得破口大骂:“王八蛋、臭鸡蛋、不生不熟的臭鸭蛋,下次要是再让我遇见你,非打得你满地找牙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