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崖上突然变得万分安静,隐约间,悬崖下方传来粗重的呼吸声!
短短的刀刃几乎整支插入山壁中,兰冰一手紧紧握住它,另一手紧捉往冷玉尘的手腕。
"兰冰……"冷玉尘忍不住吐了口鲜血,他抬首望着她。"放手——"
"不放!"音量虽弱,语气却斩钉截铁。
"放手!"
"不!"为了证明这句话般,她更抓紧了手。
冷玉尘叹口气道:"能留一命是一命!放开我,你尚能保住性命。"
"大护法他们马上就到了。"
"该死!你撑不了那么久的,你手臂上的伤口血流不止啊?"
"撑不撑得住,兰沐心里清楚。兰冰绝不会放手的!"她是担心害怕,但害怕的是更胜自己生命的冷玉尘。强烈的惶恐与害怕早已压过她身体的痛,也令她红了眼眶。
他不愿意见她一起陪葬。"我以师父的身分命令你放手,兰冰!"语气一改先前的强硬,温柔的口吻甚至带着一丝请求。
我兰冰发誓绝不违抗师父!"不!不要……不要逼我……我不放手……绝不!"他不能这样要求她啊!
他宽厚的大掌覆上她的柔荑,"我希望你能活下去,自已活下去,兰冰。"脸上带着莫测高深的微笑,他一根一根地扳开她发颤的手指,企图以自己仅剩的真气,送兰冰上屋顶。
不!没有你,我活下去又有何意义?"好,我放手。"
他轻轻一楞,迎向上方的星眸。
"我会放手的。"笑靥如花凄美的在她唇角绽放开来,在他松懈时,她又紧紧地握住他的手,"我们一起下地狱吧!"
正当兰冰抱着同赴黄泉的决心欲放开匕首之际"在这里!我找到他们了!快找绳子来。"
是大护法的声音!兰冰猛然抬首,看见柳满皇严肃的面孔。
"殿主!兰使!你们撑着点,我马上下去救你们。"
她很想朝他大吼:那么你最好该死的快一点!但她需要保留这最后一口力气。兰冰感觉泪水又不由自主的涌出眼角。
懊死!她怎么又违背了誓言,都是该死的他们!
若兰出庄,柔软的羽枕上,一对长且卷翘的睫毛轻轻跳动了一下,为此众人的心跳皆加快了速度,当沉重的眼皮终于缓缓掀起,他们都松了一大口气。
"殿……庄主?"
冷玉尘看到柳满皇。"是你为我运功调息?"
柳满皇点头。"庄主觉得如何?"
"嗯!大概恢复了七、八成……"
"一个时辰,庄主,"
一个时辰?冷玉尘目光越过他,落在另外两人身上,眼底掠过一丝吃惊。
"怎么?才一个时辰,你们两人就想造反啦?"他以玩笑的口吻说。
"天大的冤枉啊!庄主。"各被打瘀青了一只眼的千秋雪和谢飞絮。
千秋雪苦笑道:"是有人乘人不备,在属下和四护法脸上各揍一拳。"
原以为兰冰会对教起她的他们报以感激的一笑,没想到她迎面就对他们吼道:"你们该死的,为什么这么慢来?"然后"砰、砰!"不由分说的朝他俩挥来拳头,打得他们闪躲不及。
冷玉尘饶富兴味地微弯起唇角,心忖:她会有此举,并不难想像。
"我们若知庄主的计划是如此,绝不会让庄主贸然行事的,庄主。"开口的是柳满皇,他语气里含有满满的不赞同。"计划本该是完美的,只怪我一时大意,没能及早注意到自己被暗服了
"‘血蜘蛛’……¨秘籍呢?"蹙眉的冷玉尘想起自己昏迷前所交代的。
"在这。"
对!这正是"纳手乾坤",现在只剩"气化万千"了!
"对了,兰使她——"
"柳总管刚刚带她下去疗伤了,庄主。"
罢刚?剑眉闻言拧了起来。柳满皇明白主子拧眉的意思,接着又道:"兰使执意坚持要等到庄主醒来,才肯让柳总管为她疗伤。"即使受了伤,兰冰仍像只路线呲牙咧嘴的母狮子。
瞧,他已经听见她满是不耐烦与气愤的声音了,完全不像个病人。
"放手!他醒了,我听见他的声音。"
"等一下,你这只手的伤口需要缝合啊!"
"走开!离我远一点!"
"砰——"先是门被推开的声音,接着一抹纤细的人影如风般卷进内室。兰冰眼里只有此刻缓缓由床上起身的冷玉尘。
"兰姑娘——庄主……太好了,庄主,你醒了!"方为兰冰接回月兑臼的胳臂,正打算为她缝合另一手臂伤口的柳满堂,拧眉出现在兰冰身侧,在见主子已清醒,微愠的脸霎时盈满笑意。
"柳总管,把针、线和你手上的东西放下,你们先出去。"
他气色看来好多了。除了眼前对着自己皱眉的男人外,兰冰没发觉房埋只剩她和他两人。
"兰冰,将柳总管搁在桌上的东西拿过来。"
她完全沉浸于喜悦里,被动的走向他,并依他的指示在他身旁坐下来,温驯得像只家猫。
"'血蜘蛛'的毒……你觉得怎样……没事了吧?"
"现在我打算亲自为你处理伤口,你认为呢?"他不答反问,着手为她剪开之前草草包扎的布条,染满血迹的它们令他蹙紧剑眉。
"我认为它只是小伤,不碍事的。"一绺黑发落在他的额前,她瞧得有些痴迷。
"这绝对称不上是‘小伤’,兰冰。"他的表情令她不由得俯首瞧自已的伤口,吃惊地睁大双
眼。
"我……我没料到它会划得这么深……"好痛!自己怎么会没有感觉到呢?
"而你居然放任这个伤口不管至今?兰冰,你该死的没有因失血过多而亡,真是奇迹啊。"瞧她,脸白得像鬼般难看。
"嗯……"
"把针给我!"语气阴沉得吓人。
像做错事的小孩般,她沉默地将穿了线的计递给他,然后静静的看着他为她消毒、缝合、上药。绑上干净的布条。没有上麻药的伤口,应该是很痛的。但她看着他专在的表情,竟让她不知不觉忘了疼痛,甚至漾出一抹静懈的笑容。
"为什么露出那样的表情?"他突然出声问。
"呃?"她为之一愕。
"我不认为我缝合的技术好到能令患者露出这种……看似愉快的表情。"
淡淡的笑意轻敛几分。"不,兰冰是在想,幸好自己当时并没有松手。"
他是她的再造恩人、严厉的师父,赏罚分明的主人,以及总在她最孤独无助时,适时展开双臂拥她入怀的温柔男人。
"嗯……"
"嗯?"他用眼神鼓励她继续说下去。
"兰冰绝不会松手的!"
冷玉尘抿紧的唇轻勾起一抹谈笑,"我知道,因为你从小就固执的像块石头,傻丫头。"避开会压迫到伤处的可能性,他细心地为她打上结。
傻丫头!兰冰不由得想起自己第一次躲在冷玉尘怀里哭泣的情景……他已经好久。好久不曾再这样叫过自己了。兰冰突然有股想扑进他怀里的强烈。
"压到伤口了吗?"瞧她忽然红了眼眶,冷玉尘语气不禁透露着担心。
"不,没什么。"她强迫自已甩掉那股好笑的冲动,轻轻抽回手,避开他的目光起身。"多谢庄主,不打扰庄主休息,兰冰告退。"
暖,她怎能以为她的心思能躲过他的双眼?只稍一眼,他使将她看透。冷玉尘一边打着呵欠,一边慵懒地躺下。
"兰冰……你何不上床与我一起躺下——既然你也得休息。"轻柔的口吻却满是霸道的命令意味。
有那么半晌,兰冰哑口的瞪着冷玉尘掀开被等待她上床。
冷玉尘知道兰冰误会自己的意思了,
他拍了拍身边的床位,对她露出恶魔式的邪魅笑容。
"怦咚!"兰冰不禁嫣红一张脸,心跳甚至为此而漏跳好几拍,但心底深处有着更多的感动。
"还没醒来吗?"
"是的,庄主。"丫环谦卑的低首应道。
令冷玉尘轻蹙眉挥手遣退了环,径自走进内室。越是接近内室,空气中那股不对劲越是清晰,直到来到兰冰所躺的床畔前。
怎么回事?冷玉尘直觉伸手探向兰冰的额头好烫!仿佛被人的了似的,冷玉尘无比震惊的收回手。立刻地,他又以手轻拍着兰冰的双颊,神色甚是担忧。"兰冰,醒醒!"
回答他的除了那差点打断他鼻梁的一拳外,还有几句模糊不清的三字经?!她显然已经陷入昏迷中。该死!是伤口所引起的吗?冷玉尘拉过她受伤的手,迅速地解开布条一瞧。伤口已经发炎,而且似乎相当严重。盯着红肿伤口片刻,冷玉尘重新包扎好伤口,表情凝重的起身离开。
山神庙后方一处隐密竹林里,刚刚经历了一场腥风血雨的杀戮。鲜艳的血,染红了这片苍翠的竹林,十几条人命就这么命丧于此。
"老天!箱子里装的是石头。"
"这边也是,老大。"阴风寨的两名楼罗分别在两头喊道。
什么?他脸色难看的飞纵过去。石头?除了石头之外,连屎也没有。
"那家伙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耍我苏屠?"苏屠咬牙切齿对身旁爱将常飞怒道。
常飞,一个约莫四十出头的男人。脸型削瘦,鲜少有笑容。他瞧了堆满石块的箱子一眼。"事实摆在眼前,这些是石头。"
"不错!所以,那家伙活不过今晚。"苏屠额上青筋凸起,咆哮地挥出钢鞭,一鞭劈开箱子与车身,石头顿时飞落满地。
窒闷的房间,静心打座的男子缓缓睁开双眼。下床为自已倒了杯茶。
"砰!"一声,房门猛然让一股劲风硬生生的打落,男子反应迅速的弃杯闪向一旁。
"出来!姓鲁的!"
鲁非拧眉抓起壁上的剑,纵身飞了出去。"苏兄弟"
"别叫得那么好听,你们进去给我搜。鲁非,看招!"不给对方开口的机会,苏屠迎面就是毫不留情分的一鞭。
"苏兄弟,到底怎么回事?"鲁非有惊无险的躲开这一招。
"你心知肚明,哼!"
"这……"
"老大!找到了,在床底下有两箱盖了官印末开封的箱子。"说着,从房里扛出两大箱子。
"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受死吧!姓鲁的!"
"等等!苏兄弟,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鲁非惊慌的叫着。
事实上,他半个月前才刚从塞外回来,途中不幸遭人偷袭,深中剧毒,半个月来,一直是足不出户,全心全意将剧毒逼出体外。啊!几天前,他为了追一道人影曾离开房间过。
"苏兄弟,是有人存心栽赃于鲁某。"鲁非出招处处显出忍让,一边大叫道。"少说废话!我苏某最恨被别人出卖,你该死!"
话刚落,钢鞭从苏屠手里疾飞而出,直朝鲁非胸膛而去。鲁非慌张的弯腰一闪,硬是与死神擦身而过。苏屠的攻势凶狠异常。鲁非忙着招架,根本没有时间解释。
苏屠和鲁非两人皆是高手,但鲁非忘了自己体内尚有余毒末清,过数百招后,渐感体力不支,已明显落居下方,险象环生。
苏屠杀红了双眼,见有机可乘,大吼一声,一招"窃玉偷香",不仅卷走了鲁非手中的兵器,更用上乘内功将他击出丈余外。
"你……"五脏六腑均被震裂的鲁非,扶着树干摇摇晃晃地硬撑起身子。"你……想恩将仇报?"语毕,由嘴里喷出一大口鲜血。
"我是有仇必报!你不该在将线索透露给我知情后,又企图私吞这批黄金,咱们向来合作无间,是你先背叛我,休怪我无情,鲁兄弟。"
"不!你听我说——"鲁非试着解释清楚。
"下地狱跟阎罗王说去吧!"对于曾出手救过他的伙伴,苏屠没有丝毫的怜悯,用力丢出手上的剑。
"你……"飞剑瞬间穿透鲁非,狠狠地把他钉在树上。鲁非缓缓地抬起头,想用眼睛控诉苏屠的愚味,然而,他的体力迅速流失,头一垂,咽下最后一口气。
一道人影在这时来到苏屠身后。"寨主,小的已检查过,箱子里装的确实是黄金。"
"很好!吩咐下去。要他们确实地将黄金运回寨里。对了,常飞。"
"寨主有何吩咐?"
"明天午时,我约了人在客来客栈碰而,你陪我走一趟。"
"是,寨主。"
翌日,苏屠在客来客栈由午时等到申时,明白自己等候的人不会来了。他决定亲自会会若兰山庄的主人。
为什么?两天了,还是高烧不退?冷玉尘蹙眉望着丫环为兰冰喂下汤药,一个念头突然掠过他的脑际。难道……
"你们两个退下。"
丫环离开后,冷玉尘先为兰冰把脉,之后,眉头越拧愈紧,双手熟练地解开她的衣衫。他仔细地搜寻着,最后在她左脚的小腿肚内侧,有所发现。这是……冷玉尘睁入眼瞄,短短的伤痕,不到半根手指的长度。
懊死!都怪他的疏忽,为什么没及早注意到?看似无害的伤口,四周的肌肤呈现一片青紫,显示伤她的暗器被上了毒。如今,毒性在他的大意之下已渗入血液中,行遍全身的血脉。
王岛在暗器上到底抹了什么毒?他忧心忡忡的拉上棉被,为她服下续命丹,希望来得及保住她的一务小命。
冷玉尘以为能解百毒的续命丹发挥疗效,但是奇迹只维持了半天。子夜过后,兰冰又开始忽冷忽热,到了隔天清晨情况越趋严重。之后的两天,除了要水喝外,她一直陷于昏迷中,甚至噩梦频频。
"爹!娘!不要啊——"肝胆俱裂的哭叫声,让冷玉尘心惊地搁下水杯,赶到床边。
"兰冰——"他握住她在半空中挥舞的双手。
"不要!不要让他们杀了爹和娘……胡总管,别丢下我,胡总管!我要回去找爹和娘,胡……好痛!好痛……我不会认输的!我会证明给他看,那高傲自负的男人……不要……不要命令我那样做……我不会放手的……"
蓦然,室内又恢复先前的平静,除了令人听来紧揪心口的短浅急促呼吸声外。
真的束手无策了吗?望着那张备受煎熬的小脸,冷玉尘冷峻的面容盛满前所未有的愤怒与无助。
"叩!"有人敲门。
"什么事?"冷玉尘仍盯着兰冰,语气阴沉的应了一声。
"启禀庄主,属下刚刚接获一张请帖。"
一抹冷光闪过眼底,凝视枕上削瘦的容颜片刻,他探手为她拨开额前一绺汗湿的发丝,然后转身离开她。他十六年来的等待,即将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