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桀凯在机场入境室里焦急地等待着。四年不见,不知道她变成什么模样?四年前,他在这里送她,总算,她终于要回来了。
他们虽然四年没有见过面,但电话却通了不少。在这段期间内,听到她的声音从沮丧沉沦到自信风趣,他很高兴她终于找到了自己的路。
她在日本研修期间,发现人物比风景更能藉由画布来彰显情感,于是没过多久,她就沉迷在漫画里的梦幻世界。这不是一条学术正确的路,可是,她却走出了不同的成就与风格。
她的每一本漫画都在世界各地大卖,精美细腻的画风无人能及。因此,她这次回来,也算是载誉归国了。
一群人从入境口鱼贯走来,蓝桀凯张大眼睛逡巡着印象中的人影。过了许久,人渐稀疏,却还不见田芯的影子,他皱着眉低头看表,确定班机的时间是否正确。
突然,他的肩膀被人重重地拍了一下,他抬头冲着对方喊叫:“干——什么……哈!田芯——是你吗?哈!真的是你!”
一声怒咒陡然间成了兴奋尖叫声。田芯笑着接受他热情的欢迎,让他抱起自己在原地转圈。
饼了许久,蓝桀凯才舍得放她下来,将她的身子推离一个手臂远,眯着眼细细地端详她,心想,难怪自己刚刚认不出她来。
她变得更漂亮了!俏丽的短发衬托出她细女敕的脸庞,一副时髦的太阳眼镜挂在头顶上;她依然娇小,但该有的肉都长回来了,整个人显得活力四射。
她穿着白色的细肩带背心及一袭飘逸的蓝色长裤,增添了一份女性娇柔的韵味。
“嘿!小女孩长大了!”他打趣地说。
田芯眉头一扬,笑吟吟地说:“听你的话,在日本吃了不少拉面,不长肉也很难。”
蓝桀凯仰头大笑,伸手接过她的行李,两人缓缓地走出机场。
“你是在日本学会怎么说笑话的吗?”
“你错了,我在日本学会说笑话来娱乐自己,不然早就疯了!那个民族的人,严肃得不得了。”田芯皱起了小巧的鼻头。
“你想先吃什么,或是去哪里吗?四年没回来,应该有很多想念的东西,像是臭豆腐啦!水饺啦!”
田芯猛然吞着口水,回头对蓝桀凯灿然一笑。
“你真是懂得我的……心……”话说到一半,她的眼角突然闪过一个人影,那人走路的神态真像——某个常在她梦中出现的人影——
是他吗?她不由自主地朝着那个人的背影追了几步。
“田芯、田芯,怎么了,掉了什么东西吗?”
蓝桀凯的声音唤回她的理智。她停下脚步,望着远去的背影,嘴角浮现出一丝苦涩。
她在心里责骂着自己。她在干什么?四年前的教训还不够吗?多少夜里,她曾躲在五坪大的房里,紧咬着下唇,不敢放声大哭?
她自嘲地甩甩头,潇洒地耸肩,转身又迈开了步伐。
党辰飞用钥匙打开办公室的门,见走廊的灯还亮着,心想,大概是最后走的人忘了关掉。他直接走进会议室。
今天早上,黄明洲打电话给他,掩不住兴奋的语气告诉他,“辰飞,你一定要抽空过来一趟。这个漫画家真不是盖的,梅姬就像从文字里面活了起来一样,活灵活现的,真是了不起!你赶快过来一趟,保证你今天晚上会高兴得睡不着觉。”
“是日本来的漫画家吗?你花了多少时间解释那本武侠小说的情节?”党辰飞带着几分兴味,分享着黄明洲亢奋的心情。
“开什么玩笑!她是台湾人,完全看得懂中文,而且她在回国之前,就已经模清楚每个人物的个性了。更厉害的是,她今天才一上班,梅姬就出生了,有够敬业的,真是天助我们!还不只如此,她人长得标致极了,我们都说梅姬简直就是她的化身,现在办公室里的气氛高昂得不得了。”
党辰飞挖苦他,“为什么?是因为梅姬吗?”
“少开玩笑了,是因为美丽的漫画家;不多说了,反正你抽空过来就是了。哦!如果你不反对,我们想今天下午就和她签约,还是要等你看过之后再决定?”
“怎么?怕她跑掉吗?我不确定今天是不是能过去,你决定吧!如果可以的话,就签下来吧!这件事也拖得够久了。”
“辰飞,你放心好了,她绝对不会让你失望的。”
想到黄明洲在电话那头竖起拇指称赞的样子,党辰飞无奈地摇摇头,希望这次真的像他所说的一样好。
他打开会议室的灯,挂在墙上的画像顿时展现在他的眼前。党辰飞突然像是遭到重击一般,惊愕地呆立着,瞠目回望那双直视着他的大眼。
墙上的画里是一位风姿绰约的女人,她像是听到有人召唤她似的正从行进中回过头来。她手上拿着一把镶着珠宝的小弯刀,身穿艳蓝色的背心及长裤,外罩着一件银灰色的长罩衫,衣角因转身而扬起。宽松飘逸的长罩衫裹住她娇小的身躯,画里的梅姬除了豪放的侠气之外,还兼有女性的柔媚。
画家赋予了她一张灵秀的脸庞,但却又隐隐透出一丝倔强;两道秀丽的长眉不是一双灵巧的双眸——这是遭受背叛后,备尝孤独的梅姬,因为她的眼神散发人世间的无奈。最令人惊叹的是,画家同时画出了她天生的多情与温柔,在眼波中不经意地流露出来,深情得令人屏息。
不知怎地,她的眼神触动了他的心,她眼底控诉的哀怨,仿佛敲开了他的心底一扇封闭已久的窗。
她像极了——“她”。
突然,一阵细小的高跟鞋足音从外廊走来,同时,女性说话的声音也传了进来,但却又像是从党辰飞藏在心底的盒子内流泻出来——
“咦?我刚刚没关掉会议室的灯吗?”田芯纳闷地自问。她拎着手提背包,再度走进会议室要关灯。她一进门,就看见一个身穿黑色西装的男人背对着她,吓得她掉了手提包。
“你……是谁?”田芯抚着胸口,声音惊恐地问。她刚刚才检查过一次,确定整个办公室里只剩下她一个人,怎么会突然蹦出个人影?
党辰飞听到她的问话,背对着她的身影,顿时更加僵直。这声音再熟悉不过了,即使他想藉忙碌来忘掉她,但她还是会顽强地出现在他的梦中。会是她吗?
许久,党辰飞才缓缓地转过身来。
两人一打照面,明显地都吓了一跳。田芯圆瞠大眼,连续后退了几步,才让身后的墙稳住了她颤动的身子。
而党辰飞虽然先听到她的声音,但表情还是充满惊讶,他不敢相信她会奇迹似的出现在他面前——在分开了四年之后。
“你为什么——”
“你怎么——”
两人同时开口,却又同时闭上了嘴。
党辰飞的眼睛急切地在田芯的脸庞上逡巡着。她下巴的曲线显示出她比以前稍微丰润了一点,细致的肌肤也更加的白皙。四年的岁月似乎没有在她的脸上刻下任何痕迹,她仍然如以往一般的清纯亮丽;一身草绿色的短裙套装裹住她玲珑有致的曲线,造型俏丽的短发则增添了她的女人味与一丝的干练。
田芯清了清嗓子,让声音不再像刚刚那么尖锐。她再度发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她的手轻轻地颤抖着,再次看到他,她仍然紧张得很。他似乎变得不一样了,可能是因为穿西装的关系,以前他脸上常会出现吊儿郎当的浪子表情,现在已被严肃的稳重气质所取代了。只是,长大后的浪子,仍然英俊得足以掠夺所有女人的目光。
党辰飞微微拢紧眉头。他听得出来,田芯的话里除了惊讶之外,还有浓浓的指责,她的这句问话明显地不友善。
“我根本不知道会碰到你,所以我才会问你为什么在这里?”
“这是一家电玩软体公司,我是今天才来报到的。”田芯双颊微红地解释。她尴尬地发现,原来是自己自作多情,以为他知道她回国了,所以刻意跟来。
今天才来?党辰飞不禁责骂起自己的粗心,黄明洲不是跟他提过日本来的台湾漫画家吗?他指的应该就是田芯。
“你是主笔梅姬的漫画家?”党辰飞指着自己身后的画板。
田芯点点头。心想,他似乎知道很多事,而她则完全搞不清楚现状。“你也知道这件工作?”
党辰飞颔首,苦涩地想,命运再度将她送到他的面前,即使过去四年来,他刻意不去询问她的状况,甚至不知道她是否还在日本,也不知道她嫁人了没?但他还是无法躲过命运的安排。
“我是明日游戏电玩公司的老板。”
田芯瞪着他,惊惶地接受这个突来的打击。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她才回国第二天,同时也是正式上班的第一天就遇上了他?
她完全没有见他的心理准备,只知道自己绝对不能与他朝夕相处的工作,也不能待在他的视线范围之内。她知道他会如何残忍地摧毁周遭的人,当年,她就是受害者,她怎么还能帮他做事呢?
“这就可惜了。我想,这件工作我还是不接了。”她神色凝重地宣布。
“为什么?”
“我绝对不会为你工作的。”
党辰飞沉默了半晌,自嘲地说:“我如果再追问原因,就显得太笨了,不是吗?”
“如果你的记忆力好到记得四年前的事,你就不会问我原因了。当然,你贵人多忘事,也有可能忘了很多在你生命中微不足道的小插曲。”即使她的脑子里还是处于惊慌状态,双手也因紧张而冷得像冰,但她开始展开言语上的攻击,语气里满是冷嘲热讽。
党辰飞听出她的敌意,同时也在她的眼里看见当年被他伤害的痕迹,虽然已经淡了,但他感受得到,因为,她受伤的眼神曾经日日夜夜地折磨着他。
“那绝对不只是一段小插曲而已,你我都知道。”他用深沉的无奈回应她受伤的反击。
“哼!”田芯面露鄙夷,讥诮地说:“你可以不用浪费口水说些好听话,我已经不是当年的田芯,会让一、两句用糖衣包装过的毒药给蒙骗。”
党辰飞深深地凝视着她,低沉地问:“我伤你有那么重吗?”
这句话他放在心中四年了,他不敢问自己,也不敢去发掘事实,直到现在,他看到她的怨怼,自觉不能再像鸵鸟般的逃避这个罪责。
田芯避开他专注的眼眸。她不想得到他的怜悯,她只想伤害了,就像当初他伤害她一样。
“你知道我差点毕不了业吗?”她紧握住颤动不已的拳头,用浓呼吸来平缓她的恨意。
“我有听说。”他低声回应。
田芯苦笑一声,“那你知道我失去所有国外学校提供的奖学金,只因为没有教授愿意推荐我吗?”
“这我也知道。”
田芯猛然抬头,充满怨怒地瞪着他。
“那你一定知道全校的人都在传田芯被党辰飞抛弃,以及党辰飞另结新欢,甚至……田芯因为堕胎而被赶出家里的事??”
党辰飞被这一连串的质疑问到脸上抢血色。他知道有谣言传出,只不过他没想过会如此地扭曲变样。
天啊!她是怎么度过那段难堪的日子呢?而自己却是每天陪着纪采纭办理结婚的事情,任她一个人承担所有人嘲讽的眼光。
“对不起,我不知道这些。不管相不相信,如果当时我知道,我一定会试着……说些什么的。”
田芯惨然地苦笑道:“你还能说什么呢?否认一切?否认你有了新欢?何苦呢?即使你说了,也没有人会相信,大家只会说你是可怜我罢了!就像你所说的,全校的人早就眼巴巴地等着看我什么时候会被党辰飞抛弃,结果,你的确应验了他们的预言,不是吗?”
她的每一句责备都敲在他的心头上,让他忍不住冲动地开口,“如果可以重新来过——”
田芯厉声地接口,“如果可以重新来过的话,我希望我这辈子从来没有遇过你!”
她的话一说出口,同时吓着了两个人。
这应该算是一个女人最绝情的话了。她对他的恨,让她连回忆都不希望拥有,因为,回忆只有痛苦。
党辰飞的脸部表情像挨了一拳般,黑黝黝的眼眸深沉得看不到底,下巴的肌肉紧绷着。他从来不期待能得到她的谅解,但知道自己被深爱的女人这般恨着,他有种锥心刺骨般的痛。
田芯突然觉得一阵委屈,眼眶也微微泛红。四年来,她一直认为自己已经不再软弱,但今天一看到他,她的坚强仿佛又变得不堪一击。
她强忍住哭意,低头快步掠过他的身旁,走到会议桌前,开始动手拆卸钉在板子上的梅姬画像。
她背对着他,颤抖的双手粗鲁地拔着钉子;她使力地咬住下唇,不让自己掉泪。当初她已经在他面前丢人现眼过了,没必要再让他瞧不起自己。
沉重的心思让她无法快速地拆画,她心一烦,稍微用力就将画纸撕成了一半,清脆的撕裂声吓呆了两人。田芯呆立在撕裂的画纸前,梅姬一双仍挂在板子上的眼睛,仿佛责怪似地瞪着她。
亲手撕掉她花了数小时完成的画,她的怒气也跟着烟消云散了。
党辰飞跑了过来。
田芯自言自语地说:“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
“没关系,你没受伤就好了。”他将剩下的钉子一一拔起,并将撕裂的画纸铺在桌上。“
再重画就好了。”
“我没有办法再画了。”
“因为我?”党辰飞了解地说。
田芯点头默认。
“不用担心我,我不常来公司的,今天只是专程过来看梅姬的画像。之前他们已经请过了三、四个画家,但都失败了,只有你能画出梅姬的神韵。”
田芯再度猛摇着头。
“我没有办法,我没有办法再和你有任何关联,我不要再不断地回想到以前的痛苦。”
党辰飞缄默了,他没有任何权利要求她的帮忙。
见到她的震撼与狂喜仍在他的心底激荡着。他从未梦有再见到她,却意外地再度相逢;他无法确定自己是否真的为了公司才想留住她,或是——为了能再看到她?
他有资格吗?虽然结婚戒指早在婚礼第二天就被他丢在抽屉里,但是,他毕竟还是别人的丈夫,而父亲的仇也还没了结。
现在的情况,不但没有比四年前还好,反而更加复杂了。
他毅然决然地转身拿起会议桌上的文件夹,里面是公司在下午和她签的合约,然后二话不说的动手撕掉合约,碎片像雪片般的纷纷掉落在桌上。
“如你所愿,你自由了。我会叮咛黄明洲付你一笔车马费。”
田芯没料到他会爽快地答应,反倒有点不知所措。
党辰飞走到她面前,看见她的手足无措,又想到这可能是最后一次的见面,他忍不住举起手轻抚她的脸颊。
田芯直觉地瑟缩着,企图躲掉他的碰触;他失神地放下手。
“我想,说对不起已经太迟了,但我还是要说,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伤害你,真的,这些都是我的肺腑之言。”
田芯无言地张大双眼凝视他,会说话的双眼和她画的梅姬如出一辙;在遭到情人的背叛后,尝尽从人的奚落嘲讽,原本清澈的双眸蒙上了怨与恨。
他嘴角噙着苦涩,对她摇头,“田芯,逃吧!趁你能走的时候,赶快离开我吧!”
说完,他仓皇地快速离开会议室,留下兀自发愣的田芯。
党辰飞真的不一样了!田芯躺在床上,在黑暗中张大着双眸。
她辗转反侧,无法忽视他肩上无形的重担,与他亟欲对她隐藏的痛苦。他真的变了!这四年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她的改变是因为他的负心,而他呢?是什么夺走了他不可一世与意气风发?
因为钱?不!党家富有得可以用纸钞来砌房子。
因为爱?田芯心头一震,难道有人能令情场圣手也为爱消瘦?
还有,他为什么要她逃?为什么像四年前一样急着撵她走?
所有的问题都没有解答,让田芯的心不禁乱了。
经过一夜的深思,田芯决定留了下来。一方面是因为她真的喜欢这份具有挑战性的工作;另一方面,则是因为身为被抛弃的人,她想知道这四年来,党辰飞是怎么过的。
她不知道哪一种发现会令她满意;是他过得比她还苦?还是不然。
她埋首于工作已经两个礼拜了,党辰飞如他所承诺的——几乎没出现在公司里,可能有时是在深夜进来,或者是短暂的开会,总之,她没再碰过他。
今晚,办公室里又是一片寂静。为了赶工,她每天都是最后一个离开。
田芯闭上眼,伸伸懒腰,她已经完成游戏中所有人物的画像,现在要开始进行每个关卡场景的展现。
她的眼睛才张开,突然看见党辰飞站在她面前,一慌张,桌上的茶杯翻倒了,棕色的茶汁沾湿了画纸。
田芯懊恼地连声咒骂,又是忙着抽纸巾,又是移画纸的。党辰飞听着她满口中、日、英文夹杂的脏话,不禁淡淡地笑着,并伸手帮她。
“你一向颇有语言天分的,现在你的语汇更丰富了!”他不着痕迹地调侃她。
田芯瞪视着他。“身为老板,你不担心这下子工作进度又要延后了吗?”
党辰飞抽出一张面纸,抓过她的手,擦她指缝间的茶汁,不在意地说:“我需要担心吗?他们跟我说,你不只画得好,效率更是快得不得了。”
田芯呆若木鸡地看着他细心的动作。睽违这些年,他却仍是这么自然地触模她,好像没一天离开过她一般……她猛然抽回手。
党辰飞先是一愣,而后尴尬地自嘲,“我老是会有错觉,以为你还是我的女友。”
“没关系,我会帮你记得的。”田芯洒月兑地耸耸肩,假装不在意,也刻意忽视指间余留的温度。
党辰飞低头看着沾上茶渍的画,画中是梅姬练功的桃花园地。盛开的桃花与中国古式的木桥、凉亭,田芯将它画得可以比拟仙境。
“难怪他们会对你赞不绝口,听说你画过不少非常卖座的漫画?”他出自内心地赞美她。
“你都不知道吗?”田芯直勾勾地瞪着他。“说得也是,你有太多旧情人要关心了,根本不会注意到我。”
“你的嘴巴变利了。”
“这样比较不会遭人欺负,不是吗?”
“这么恨我,为什么又留下来帮我?”他柔声地问。
知道她留下之后,他必须每天警告自己不要跑来看她。但刚刚开车经过楼下,看见公司的灯还亮着,他还是将理智摆在一边,冲劝地上来了。
“因为你付出的钱多,也因为我喜欢这份工作;还有,我想待在台湾一阵子,看看一些老朋友。所以既使恨你,我还是决定留下来。”
田芯倨傲地抬起下巴;党辰飞看出她在虚张声势,她那小女孩般的可爱模样牵动了他的记忆。
“不管是什么理由,我都要谢谢你。”
“没这个必要。”
两人陷入无言的对视。党辰飞牢牢地吸引住她的目光,她瞥见他眼角微皱的线条,突然有股冲动想伸手抚平他的疲惫。
党辰飞的眼神变暗,声音沙哑地说:“田芯,不要太靠近我,我是——”
话还没说完,门“砰!”的一声被打开,蓝桀凯爽朗的声音响起。
“田芯,走吧!太晚了,我们不是还要去——”
看见党辰飞,蓝桀凯的笑容在瞬间冻住,眼中蹦出了一簇愤怒的火苗。
“你怎么会在这里?”
党辰飞见到昔日的情敌,也冷哼着说:“这就是你所说的朋友吗?”
“至少我还称得上是朋友。”
“可能吧!你们叙叙旧,我还有事要忙。”党辰飞转身走进他专属的办公室,大声地关上门。
田芯怅然若失地回过头,一边收拾皮包,一边低声骂着蓝桀凯,“你有必要这样吗?他是我的老板耶!”
蓝桀凯也生气地回应,“你怎么没跟我提过他是你的老板?”
“因为那根本不重要,而且也不会影响什么。”田芯怒气冲冲地说。
“谁说不会有影响?至少,我一定会反对你接下这个工作。”
田芯抓起皮包,甩头就往大门走去。
“你没有资格告诉我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蓝桀凯跟在她身后低吼着,“谁说我没有资格?我如果再看你掉进去,我就是笨蛋!”
走在前头的田芯突然停住脚步,过了好一会儿,才继续往前走。
蓝桀凯按下电梯,沉默地看着她阴沉的脸。
“田芯,不要——”
“不要什么?”
“不要这么快就原谅一个曾经背叛过你的人。”
“放心,我不会的,你不是说过我已经长大了吗?”
“我指的是外表。”
“心也一样。”
“田芯,很多事是永远不会变的。千万不要让自己沉沦下去,再给党辰飞一次机会背叛你。”
田芯皱起眉头,不悦地说:“桀凯,我不喜欢听这些。”
“我知道你不喜欢听这些,但我还是要说。”
“桀凯,不要破坏我们之间的——”
蓝桀凯不理会她,厉声地问她:“你知道他已经结婚了吗?”
顿时,田芯的心仿佛遭到重击般,一时之间竟说不出话来,脸色也苍白得吓人。
这就是他要她逃开的原因吗?
“他没说,是吗?”蓝桀凯放柔了声调。他也不忍心看到般难过,只是,他必须赶快拉她回来;因为他看得出来,刚刚她看着党辰飞的眼神,迷惘多于怨恨。
“就在毕业典礼的当天,也就是你出国的那一在。刚开始我一直不敢告诉你,怕你自己一个人在日本会做傻事;后来等你终于找回自己时,我就更没有理由告诉你了,因为我以为一切都过去了。”
“没错,是过去了——”田芯喃喃自语,然后沉默地和蓝桀凯一起走入电要北。
出了大楼,冷风直扑而来,田芯声音颤抖地说:“桀凯,我只问你最后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她是谁?”至少,她要知道那个女人是谁。
“有必要吗?知道了又能改变什么?”
“我想知道,告诉我。”
蓝桀凯认命地叹了一口气。
“纪采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