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十天,他们的日夜奔波终于有了报偿,他们比预计中的日数早了二天到了苏州。
宛露已如上官翱所愿,马术虽不精熟,上马,下马,前进,停下已都能控制自如。
她能上路的隔天,上官翱就在市集替她买下一匹浑身体白的小牝马。宛露很喜欢这匹马,也就不再抱怨必须自己驾驭的事。
上官翱见她和小牝马亲热娇笑的快乐身影,剽悍矫捷的脸上总是多了分柔情。
他们一路上受尽了上官翱舅舅的特别礼遇,一路上只要夜宿客店,所有的服务一应俱全,睡的是锦枕缎被,吃的是山珍海味,而且不用他们花费一文。
上官翱出身豪门,自己不会对这些款待别眼相看,但碍于舅舅的情分,一到苏州就令江邦去办大礼,率领众人前往“载云山庄”
“翱儿拜见舅舅!”上官翱施了大礼。
“好,好!”柯诗维笑得合不拢嘴:“你果然没辜负舅舅的一番心意!”
“翱儿沿途有劳舅舅费心了!”上官翱客套地说。
“小事一桩,只是为甥儿做些举手之劳罢了!”他舅舅笑眯了眼:“倒是你日夜跋涉,风尘仆仆,一定得在载云山庄多住几天。”
“多谢舅舅!”上官翱打算临走前再行坚辞。
“翱哥哥!”娇滴滴的声音从帘后响起。
人未到,声先到,一个娉婷窈窕的红色纤影从帘后走了出来,只是那微微一抬头,便令人惊艳她的绝代风华,她有一张明艳绝伦的脸蛋。
宛露向来自自卑于自己的容貌,此时更觉自己和眼前的美人有天壤之别,云泥之殊!
“翱哥哥不认得我了吗?”红衣丽人满脸堆欢地走向上官翱,走路的风情好看极了,可以说步步生莲。
“你是霜表妹?”上官翱纳闷地说:“你不是才过及笄之年吗?”
“翱哥哥,你几年没来看人家了?”柯建霜娇睨了他一眼,颇有哀伤之情。
“霜妹妹,你生得真好,连我都不认了!”上官翱把她当妹妹一般哄着。
“翱哥哥,我带你去看一样东西。”柯建霜伸出白女敕的柔荑半强迫半哀求地拉起上官翱。
“可是,我还有话和舅舅聊……”
“回头再聊!”柯建霜不由分说就把上官翱拉往后堂,向父亲使了眼色:“爹,表哥借我一下。”
柯诗维摇头笑说:“这丫头,愈大愈不懂规矩。”
他转头吩咐仆人,把江邦和随从带下去安顿好。
“宛露,来啦!”江邦轻摇了她:“霜小妹娇横得很,少爷一时之间恐怕难以月兑身。”
“他们感情很好吗?”宛露神情不对地问。
“谁晓得?爷从来不和我谈他的女人。”江邦耸耸肩,把陷入怔忡的她拉走。
“江邦!”一个兴奋的声音响起。
“柯……表少爷!”江邦又惊又恨。
“三年不见,你愈生愈俊了。”柯建豪喜上眉梢,一脸婬笑:“我对你实在难以忘情。”
说着说着,伸手想搂江邦,江邦不是傻瓜,自然闪身避开,让柯建豪扑了个空。
柯建豪正待发怒,抬起一双怒眼时,恰好把眼光投注在宛露的身上,看得他心痒难忍,只差没流口水。
“你叫什么名字?别怕,别怕!”柯建豪不断搓手,佯装善。
宛露一溜烟躲在江邦的背后。
“江邦,别在这里碍事,滚远一点。”柯建豪已经变了兴趣,毕竟,宛露比江邦更加俊俏,水灵地像能淌出水般。
“表少爷,他是我们的小厮,不是你的爱妾。”
“小厮?这好办,我去向我那表哥讨人,上次他说舍不得和他一同长大的你。这次是个小厮,他总没话说了吧!把人交出来,小宝贝,我会好好疼你的。”
“表少爷,你先去和我们爷商量,他答应了,我江邦绝不罗唆。”江邦不理会他的虚张声势。
“你是个奴才,跟我说什么条件。”柯建豪甩手就想掴他一巴掌。
他身后的爪也蠢蠢欲动,摩拳擦掌起来。
“住手!”上官翱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在半空接住柯建豪的手掌。
江邦和宛露顿时松了口气,异口同呼:“爷!”
“原来是我大名鼎鼎表哥上官翱。”柯建豪酸酸溜溜地嚷着。
“你最好别再招惹我的人,哪一个都不准。”上官翱很少这么严厉地瞪着人:“听见了吗?”
他本来就不怒而威,现在紧抿着唇,眼光凌厉地盯着柯建豪,便吓得他差点失禁。
“听见了!”柯建豪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那么害怕,抖着愈来愈厉害。
上官翱有一种令人难以与其争锋的气势,让人见了还没交手,意气便先退馁了下来。
“舅舅好像有事找你。”上官翱松手把他扶好。
柯建豪悻悻然地走入内堂,敢怒不敢言。
“我们走吧!”上官翱唤着一愣一愣的两人。
“爷,霜小姐呢?”
“在花园里扑蝴蝶。”
“那她怎么肯……”江邦一脸诧异。
“我担心你们两个,只好说想来见她哥哥。”
“她答应了。”
“江邦,我有必要等她答允吗?”上官翱朗朗一笑,迎向宛露羞涩而又粲然的笑容。
“爷,好了。”宛露替上官翱整好腰带,戴整玉环,替他着好衣裳。
“宛露,坐过船吗?”上官翱打开房里的窗口看时间。
“船?”她摇摇头,她从小就在干燥的太原长大,见的大都是引起满天尘土的马匹。
“苏州河渠遍布,是水乡泽国,城内风光可以乘船游赏。“
“我连船是什么样子也没见过。”她怯生生地说。
“今天就带你见识一个,我们和江邦去逛逛苏州。”上官翱兴匆匆地说。
“爷,现在就去?”
“别急,等我和舅舅打过招呼后。”
没想到招呼打完后,游伴多了柯建霜和柯建豪,柯诗维执意要他们兄妹尽地主之宜,上官翱无法推拒,只好答应。
约定已时一刻,在载云山庄的大门前会合,一同出游。
“他是谁?”柯建霜指着江邦身旁的宛露。
柯建豪没好气说:“你那亲亲翱哥哥的小厮。”
“小厮?”柯建霜妒恨地说。
她向来自负美貌,她喜欢女人为她的美貌嫉妒惊叹。现喜欢男人为她的美貌失魂落魄,她曾经有一个比她貌美的丫环,被她丢进蛇窟喂蛇去了,从此,她自认为可以成为最美的女人。
没想到一个小厮就能有这么俊的人品,他虽是个男人,但她就是没有办法压下心内的嫉妒,她不能容许有比她更好看的人存在,即使是个男人也不许。
“妹妹,你的脸看起来阴阴的,又有什么坏主意了。”柯建豪一语道破,毕竟他们是同胞兄妹。
“我美,还是他美?”柯建霜只觉一颗心好痛,很想在宛露的脸上划上两刀。
“当然是他教我心动了!”但柯建豪随即警觉改口说:“妹妹,不准你动他,如果你是男人,我也会心动!”
“那你会对他心动多些,还是对我?”
“你别那么无聊,根本无从比起,妹妹,我要定他了,要是你动了他一要寒毛,我不会放过你。”柯建豪一脸凶恶。
“是吗?”柯建霜巧笑情兮地抬头望他。
她看起来是一个好甜好美的女孩。
“爹要你想办法迷住上官翱,让他答应娶你为妾,你还是多看紧你的上官翱。”
“你是什么意思?”柯建霜变了脸色。
上官翱自然也是个好看的人,但他漂亮得英俊,而不是俊俏,不会让柯建霜的美貌受到威胁。
何况,他还有许多的优势,令柯建霜无法从他身上移开眼光。
“他身边的人一个比一个俊俏,说不定,他和我有相同的嗜好,喜欢好看的男人。”柯建豪恶意地笑着。
“翱哥哥喜欢我。”柯建霜坚信不移地说。
“是吗?”柯建豪笨拙地跃上马,长笑而去。
柯建霜也跟着策马,不过她的马倒楣多了,平白无故挨了她许多愤怒的鞭子。
“宛露,你怎么了?”上官翱见她脸色不对。
“没有!”她笑摇摇头。
不然,她如何告诉上官翱,他的表弟表妹的两双眼睛看得她不寒而怵,心惶不已。
尽避柯建霜再怎么吵闹反对,上官翱还是决定和江邦及宛露共搭一船,而不是和她及柯建豪。
“爷,我们真的不会沉进河里去吗?”宛露天真地抬起脸问,眼瞳里扫过畏惧。
“大不了葬身鱼月复。”上官翱逗她,和江邦相视一笑。
“嗯!”她点头咬着下唇,目光平和了起来。
“你点个什么头?”江邦像看怪物似地觑着她:“你不怕给鱼吃了吗?”
“爷在,我怕什么?”
“难怪我失宠了。”江邦捶胸悲伤地说:“宛露的嘴比我甜多了。”
“如果你肯闭嘴,根本不用开口,我就会欢天喜地。”
上官翱坏坏一笑。
“要江邦大哥不说话好难。”宛露也来凑一脚。
“好,我今天一整天不说话。”江邦真的紧抿了唇,真是有模有样。
“江邦?”
江邦摇摇头,打定主意绝不说话,赌气似的别过头。
“宛露,你猜江邦这次可以多久?”上官翱潇洒地把玩手中的扇子。
“看来江邦大哥能一整天,我真是错看他了。”宛露扯了扯江邦的袖子,“江邦大哥,别生气了,说说话好不好?”
江邦一脸得意地说:“不是我说,我江邦没有……”
宛露和上官翱笑得前翻后仰,江邦气呼呼地掩住多嘴的唇。
“宛露你敢耍我……”江邦卷起袖子,在船上颠颠地向她走去,一心“寻仇”。
宛露在左躲右闪,又笑又叫说:“江邦大哥,我下次不敢了!”
“哪还有下次。”江邦想向前一把捉住淘气的她,自己用力过猛,在扑了空后,重心不稳,扑通一声跌进河里去。
替他们划船厂的船夫见状连忙将长篙伸至江邦的身边,让不懂水性的他不至有灭顶之虞。
“好大的一只鱼。”上官翱向宛露眨眨眼。
“爷,把大鱼拉上船吧!”宛露笑得直不起腰。
船夫拉回长篙,把江邦带回船边,接着把江邦从河里捞了起来,使得船摇摇晃晃地,宛露想帮忙,反被震退,跌入上官翱初站起来的怀里。
江邦上船还没站稳,就想张口大骂,让船顿时重心不稳,上官翱带着怀里的宛露一起摔进河里。
“爷,宛露!”江邦因突如其来的变化而目瞪口呆。
上官翱和宛露许久都没有浮起,江邦冲到船失的身旁,夺过长篙,往水里直搅,一处水面冒出泡沫,在一眨眼之内,上官翱抱着宛露从水里破水而出。
宛露吓得脸色惨白,娇弱地紧攀着上官翱的颈子。
“爷?”江邦喜出望外,忙吩咐船夫把船划过去,救了两人回船。
三人你看我,我看你,都成了落汤鸡,乐不可支。
船夫好像没见过这般舒朗的客人,瞪大眼睛直瞧着。
他们吩咐船夫就近靠岸,捡来了干草,升起炎堆,月兑下衣服烘烤着。
宛露痴痴地抚着唇,她和上官翱跌进河里时,他把她搂得紧紧的,他的唇刷过她的。
当她回过神来时,发现两个男人直盯着她瞧,他蓦然发现他们都把衣袍从身上卸下烘干,以眼神质问她怎么没有跟进。
“太原太冷,不习惯赤果上身。”她喃喃地自言自语,搞不清楚自己在支支吾吾些什么?
“这里可是四季如春的苏州。”江邦提醒她入境随俗。
“既然不冷,我把衣服穿在身上慢慢烘干就好。”宛露一颗心怦怦然。
“你有时真怪,但怪得可爱。”江邦戳了戳她的头。
“翱哥哥,你们在做什么?”柯建霜和柯建豪兄妹也跟着上岸了,刚才的融洽气氛立刻被彻底破坏。
“我们掉进河里去了。”上官翱使个眼色,他不想说话,江邦只好代答。
“你们两个奴才怎么当差的,好在翱哥哥没有差错,否则小心你们的狗命。”
“我和江邦大哥不是狗。”宛露在家虽不受宠,毕竟也是个千金小姐。
“教训你,还敢顶嘴。”柯建霜小姐脾气发作,一巴掌向宛露掴去。
宛露在半空中接住她的手腕,更加激发柯建霜的怒气,两人扭打,双双跌坐在地。
“住手!”上官翱伸手把宛露扶了起来,仔细端详她说:“没事吧,有没有伤到哪里?”
“没事。”她难为情地笑着,知道自己对柯建霜的敌意,一半是为了眼前的男人。
“霜表妹?”上官翱见宛露好好的,才回头去扶柯建霜,却被柯建霜甩开了。
上官翱也不勉强,向江邦使个眼色,准备离开。
“翱哥哥你就不管我死活了?”柯建霜哀凄地叫着。
“你能甩开我的手,”上官翱微笑说:“就有力气站起来!”
“我要那个小厮来扶我,他不来扶我,我便一辈子不起来。”柯建霜坚决地说。
上官翱正想说些什么时,宛露向他微微颔首,像在争取他的应允,就迳向柯建霜走去。
她不想让上官翱为难。
她伸手去扶柯建霜,却被柯建霜推倒在地,柯建霜得意犹未尽地欺身向前,掴了宛露一巴掌。
宛露的直觉反应是回敬她两巴掌,左右颊各来一记响亮的。
柯建霜怒不可抑地从腰上取下皮鞭,伸手就是划破空中静寂的一鞭。
上官翱扑身上前为宛露用背挡了一鞭外袍被鞭裂了,渗出血痕来。
“翱哥哥?”
“爷!”宛露翻身坐起,慌乱地查探他的伤口。
“不碍事!”上官翱负伤站起来,用一种难以言喻的眼神迎向柯建霜:“霜妹,够了吗?”
“我要打的是那个狗奴才……”柯建霜不寒而怵地说。
上官翱明明没有凌厉地盯着自己,但她就是深感不安,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大错事。
她一直以为自己能操控得了上官翱,现在,她知道自己错了,她有一种想逃离的冲动。
“我要回家了!”她故作愤怒,实则心虚。
“等等,我小厮的两巴掌已换至我的背上,那我小厮脸上挨的一巴掌呢?”他冷冽地问着,收敛了笑意。
“我要回家了!”她快步逃了,柯建豪也跟着悻悻然离去。
“别逃,一巴掌的债还没还咧!”江邦有些坏坏地在他们们背后叫嚣着。
“脸上痛不痛?”上官翱端起她的下颏瞧个仔细:“有些红肿,霜表妹下手向来不分轻重。”
“爷,你的背……”她倒愿伤的是自己。
“我在,你有什么好怕。”他直视着她,望了许久之后才说。